严格说起来，以于砚冉这样的想法态度，也还好他个性不坏，不然到处为非作歹、四处破坏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有错……

总之，在处理很多事情的时候，于砚冉都是轻松自在、潇洒随意的，因为他完全不在意别人对他的想法，也不会试图去了解其他人对他是不是有什么成见——有人会去在意NPC对你有没有好感吗？顶多就是感情值到负数的时候离远一点罢了。

顺带说明一下，这个所谓的NPC是指于砚冉超级熟悉的那些人以外的人，譬如他的国小同学、国中同学、高中同学、大学同学、老师教授陌生人等等的都是，也可以换句话说就是，跟他超级熟悉的人基本上用一只手都数得出来，譬如陈齐判，也譬如江沫。不同的是，前者不是NPC，而是战友！可以敷衍、可以欺负、可以无视但不能让他讨厌。

至于后者，他不是NPC，但也不是战友——他可以对他敷衍、欺负、无视，但却一个都做不到。对于砚冉而言，他的存在更像是他从没接触过的Boss，扰得他心神不安却又做不到除之后快……是个极为恐怖却让人想要靠近征服的角色。

所以他对江沫说的这句话真的没说错，他还真不是对每个人都这样的。活了二十几个年头，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存在，难免手忙脚乱、无所适从。

听了于砚冉的话，江沫原本的微笑又变成嘻嘻笑，就像怎样都无法止住笑意那样，一个人乐呵乐呵的，那样子，简直跟漓漓一模一样。于砚冉在佯怒的同时也不禁心里暗想——这个人和漓漓，怎么会不是兄妹呢？他们是那么的相像，除了江沫，还有谁更适合当漓漓的兄长？

「呵呵……这个当然也要谢，但我说的不是这个……」

虽然江沫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但嘴角却依旧呈献上扬，不过这些都不在于砚冉的观察范围里，他唯一注意到的只有江沫看着他的目光……其实他的眼神一直都没变过，只是透过眼中泛的泪光（刚才笑出来的），更显得温润迷人。于砚冉不知道他要提醒自己几次，才能说服自己他俩只是普通朋友，对方对他没有任何的意思。

偏偏周围的气氛和环境又是如此的朦胧，连月亮都圆满的迷人，心脏大力跳动的结果就是，于砚冉觉得，他的人格快分裂了。

「……如果你说的是这个我就要揍人了！」

总觉得自己要说什么的于砚冉稍嫌嘀咕的碎碎念了一句，本来嘛，谢自己少根筋？谁听了不会额冒青筋！

江沫又笑了，而他现在这个样子在于砚冉眼中看来，无论是那微弯的眉眼、那挑起的嘴角，亦或是他这整个人，全都散发了一种令人眩目恍神的迷茫感，就好像，好像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而他们之间的关系，密不可分。

「谢谢你，陪我们过这一天。」

江沫笑吟吟的出声了，他刻意放低的音量让他的声音好似呢喃，于砚冉又是一阵的晕眩，但在意识到这句话的内容后，什么遐想什么粉红色就通通不见了，只剩错愕。

「啊、啊？！你在说什么啊？这有什么好谢的啊！江沫你是三八吗？！」

因为太过惊讶，于砚冉一时之间有些口不择言，话说完之后，他才是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感到最惊讶的那一个……

「……阿冉，你真的很会破坏气氛。」

江沫的笑容又扩大了，不同的是，之前的笑是很真心的、愉快的、发自内心的笑，而现在的笑也不能说他假，但就是多了促狭和调侃的意味在里头，看得于砚冉刺目的要命！

「哼！是你先说这种奇怪的话的，好不好！」

「我是很认真的在谢谢你啊，哪里怪？」

江沫哭笑不得的瞅了于砚冉一眼，眼里写满了无奈，但没多久又露出了浅笑，并且将视线给挪了开——这让于砚冉觉得有些庆幸，又有些失落。

「已经，三年了呢。」

就在于砚冉还在纠结于自己的心绪时，江沫又开口了，但这没头没脑的句子前不着边后不着际的话语却听得他一头雾水，整句话的意思于砚冉懂，但这句出现在这所要表达的意思他就完全不懂了。

像是听到了于砚冉无声的疑惑，江沫又把目光给挪到了他身上，笑笑的给了答案。

「已经有三年，没有人和我们一起过这一天了。」

「嗄……」

「漓漓生日啊。从那年舅舅和舅妈他们……之后，就一直只有我和漓漓两个人一起过而已，到现在，也三年了呢。虽然觉得两个人也很好，但还是……」

说到这里，江沫伸出一直插在口袋里的右手，摸摸于砚冉的头后开始往下移动，经过脸庞时有些微的停顿，但最后还是下移到了他的肩膀上。

于砚冉愣了两秒，意识到刚才江沫的举动后，带着一点羞怯、一点气恼，以及混合而成的脑羞，张开口就想要呛个几句好掩饰他的羞赧，但却在抬眼时，和江沫的目光对了上，然后就愣住了。

那瞬间，于砚冉都快要以为，他在这双眼里，看到了对自己的爱恋。

就在这个片刻，这样的须臾之间，然后，就什么都不存在了。

「谢谢你，陪我们一起过这一天。」

像是咒语一般，江沫轻轻的一句话划破了这样稍嫌暧昧的寂静，于砚冉这才如大梦初醒一般的回过神来，嘴巴开开闭闭的想说些甚么，调侃也好、敷衍也好，甚至像刚才那样破坏气氛也好，就是想说些甚么，但是他什么说不出口，支支吾吾了好一阵后，只好强装不屑的翻个白眼，当做对这段话的回应。

江沫对于于砚冉这样的举动也不甚在意，就是笑笑，然后随性的抬起头，望着天空，用着彷佛讲故事一般的口吻，又说。

「漓漓不喜欢收到礼物……应该说，她怕。」

「怕？」

「那一年，漓漓的爸妈发生了非常严重车祸，人几乎是当场就死亡了，但神奇的是，他们帮漓漓准备的礼物却完整无缺……我把礼物给了漓漓，那是她一直很想要的泰迪熊娃娃，足足有一个小孩子那么大……整个告别式，漓漓都将它抱在手上，片刻不离身。那阵子，漓漓的情绪很平静，只是变得很容易发呆、恍神……她还太小，不懂得死亡代表的真正意义是什么，只知道爸爸妈妈不会回来了，所以我以为她这样是正常的，但是……」

「但是？」

「隔年漓漓的生日，我买了一件她最喜欢的裙子给她当生日礼物，没想到她一看到礼物，就开始哭，像受到什么惊吓一样的嚎啕大哭，一直哭哭啼啼的叫我不要走……我吓到了，不明白她怎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后来才知道，原来在意外发生过后，她就一直以为，生日是一个用自己最爱的人去交换礼物的节日。所以礼物什么的，漓漓不会想要，也不敢要。」

「当然，我也跟漓漓解释过那年的生日只是个意外，可她还是……」

「……怎么这样？」

于砚冉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他真的没想到，那么活泼开朗可爱天真的漓漓，竟然会有这样的恐惧。生日欸……那应该是小孩子最期待的节日吧？会得到只属于自己的礼物、能开心愉快的跟所有人分享自己长大了的喜悦、所有自己重视的人都会聚在一起庆祝的日子，对漓漓而言，竟然是如此的恐怖。

江沫看到了于砚冉眼里的心疼，欣慰的笑了一下。

「所以陪我们过这一天的你，就是最好的礼物。」

第五十四章：过去（下）

于砚冉想，这故事真是太TMD的揪心了。

其实，于砚冉也是个从小就没娘的孩子，而且他爸和他妈好像因为这样又那样的关系，所以也没跟任何亲戚有所往来，可以说，他就是那种只跟爸爸相依为命的小孩，俗称单亲家庭。

话虽如此，于砚冉儿时的每个生日却都是开心愉快的，这完全是托他那个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喜欢拈花惹草寻花问柳……呃，不是，是交友广阔喜好交际的老爸的福。打从于砚冉有印象以来，他的日常生活、起居用品，从来都是不同的乾叔／乾姨在打点的，他家老爹从来就不管这些事，连生日都一样，每年几乎都是不一样的生面孔在张罗……现在想起来，他好像挺没良心的喔？因为他从来没有问过去年那些个乾叔／乾姨跑哪去了，他只要确认今年礼物和去年礼物的数目一样就好了……

所以说，女孩儿的心思就是细腻！于砚冉觉得，就算再给他一百颗脑袋，他也没法像漓漓那样，得出这么纠结的想法……

在了解了江沫感谢的原因，于砚冉莫名的害羞了起来，他真是没想到，自己是个那么样伟大的存在呀～～～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显示害羞的神情就太诡异了——气氛已经够暧昧了，再害羞下去他都要怀疑他们现在不是站在社区门口，而是在Hotel前面了！于是于砚冉就想要换个新话题或者是随便呼咙个一下带过，不过现在他的脑子里满满都是『你就是最好的礼物』这句话，搞得他晕呼呼轻飘飘的什么都想不出来……

好在，江沫继续说话了。

「几年前，漓漓连生日都不过的，是后来上了学，班上都会有庆生会，而且同学间都会说生日怎样好怎样好，漓漓才开始过生日，而且也会期待生日的到来——虽然还是不喜欢收礼物。最近，因为希望你帮她庆生、却又不想收到你的礼物，漓漓这两天一直在烦恼要不要告诉你这件事，所以今天在街上看到你时，她才会什么都不管不顾的跑去找你……我不怪她，这是人之常情。」

江沫说完，于砚冉才恍然大悟，难怪这两天漓漓看起来都有些心神不安，但是他一问又露出一脸『我有话要说』的表情摇摇头说没什么，原来是在挣扎这个啊！也难怪今天的漓漓看起来比以前还要兴奋还要high，原来是因为自己能陪她过生日的这件事让她很开心啊！

只不过……于砚冉斜眼往江沫身上瞄去。

「不怪她，那你还……？」恐吓威胁样样来？

江沫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于砚冉是在讲今天中午在街上发生的事，于是耸耸肩，口吻无奈。

「没办法，到处乱跑这一点，漓漓是惯犯了！她也不是故意的，就是小孩子心态，总是很容易被有趣的事物给吸引……我也讲过很多次了，但没用，只好下点猛药，今天又刚好遇到不错的机会……」

江沫顿了一下，接着露出一副『我是无辜的』纯洁笑容。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得不管是江沫哪个笑容都会流口水的于砚冉，突然就打了个寒颤。

「效果显着，不是吗？」

于砚冉下意识的抖了抖，突然就对『哥哥』这个名词有了新的定义……他开始庆幸，还好他既没有哥哥也没有姊姊，果然还是自己一个人最自由自在啊！虽然可能偶而会孤单寂寞了一点，但至少，不用经常性的活在恐惧、惊吓之中阿！

他默默的想像了一下如果江沫是他哥哥会是怎样的场景，于是他的寒颤就更加剧烈了——那画面不仅恐怖可怕，简直惨绝人寰嘛！

「……你在想什么啊？」

见眼前人已经不知道晃神到哪个角落去了，江沫哭笑不的的问了一句。其实于砚冉一直都很容易恍神，但通常他的恍神都是带着一种……粉红色的氛围，但这次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那表情，惊恐的很经典啊。

「没……没事……」

于砚冉心不在焉、支支吾吾的说了个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唯心之论的回答。但他怎么能说呢？他的想像已经从『江沫哥哥』，进化成，『男朋友江沫』会是怎样的场景了阿……

当然江沫是不会相信这个答案的，但他也只是苦笑一下，没有戳破这个『谎言』。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于砚冉，眼里有一抹流光转过，没有很久，不过足够让还在神游的人没有发现……然后，他移开视线，轻声问了一句。

「阿冉，有喜欢的人吗？」

？！

一听，于砚冉马上从恍惚中回神了，一双眼瞪得老大的看着江沫，眼里是惊讶也是诧异。

「你问这……咳，咳咳……咳咳咳咳……」

你能想像，你在幻想某某某是你的爱人的时候，那个某某某突然问你『有没有喜欢的人』的那个当下，会是什么情况吗？于砚冉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只见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急急忙忙的想说些甚么，但又因为太过急急忙忙而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个正着，只能一边拍着胸口用力的咳嗽想顺喉，一边伸出颤得厉害的手指指着江沫，彷佛想透过这举动来传达他的未尽之语。这画面看得江沫是又好气又好笑，似乎不管拿什么严肃、深沉的话跟于砚冉说，他都有办法把它变得很搞笑？

「咳，咳咳……你干嘛突然问这么奇怪的问题啊？！害我呛到！！！」

终于，于砚冉算是通了喉咙了，但这次咳得也实在够呛，就见于砚冉原本是想用瞪的，最后却成了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略带着委屈瞅着江沫；还有那声音，明明是很激动的话语，却因为有些烧声有些哭腔的关系，竟显得有些哀怨了。

于是江沫愣了一愣，随即便露出苦笑。他突然有种自己十恶不赦的感觉。

「是、是，我下次应该慢慢问，不会那么突然……」

「你还问啊？！」

于砚冉失声大吼，看着眼前因为他的问题而随意得耸耸肩，明摆着他在等答案的家伙，于砚冉瞪得他的眼珠子都快要凸出来了。

不过很快，他告诉自己要冷静，这问题也没有恐怖到哪里去，没必要那么惊慌失措！就算他喜欢的人是问问题的那个人又如何？反正他也不知道嘛！而且重点是……他突然想到，自己之前好像也有那么突然的问过江沫，他有没有女朋友喔？当时他都那么冷静的回答了，所以现在他也不能表现得太紧张，嗯，不能！！

说起于砚冉是怎么发现自己喜欢江沫的，其实还挺妙的。就是有一天早上起来，发现床上有……嗯，特殊但很常见的某液体，然后茫茫然的大脑就下意识的开始回味昨晚的梦，于是就在感觉轻飘飘的同时茫然然的发现，以往跟他一起做限制级运动的人都是看不到脸的，但这次不但有脸，而且还是……

然后就，嗯，真相大白。

总之，于砚冉是真的冷静下来了，不仅冷静，他还故做率性的摊摊手，一副『这问题也没什么～』的样子，相当随便随性好似真的很无所谓一般的给了答案。

「嗯……有啊！不过你问这干嘛？」

于砚冉回问完才想到——欸对阿，江沫问这个问题要干嘛？不会是他知道自己对他……OMG！那他还这样回答？！等等，他不能自乱阵脚、做贼心虚，说不定江沫只是随口问问，或者是脑袋打结而已，不要随便乱想啊！但是、但是……！！

保持着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但于砚冉的心里早就翻了天，一会儿又是大吵又是大闹的就是在抗议自己思虑不周贸然回答，还有就是纠结于江沫到底为什么要问这问题？然后就越是想越是狂乱……嗯，他就是这样表里不一的在等答案，明明就没过多久的时间，但对于砚冉来说却是漫长得他都快晕倒了！

「哦～有喜欢的人啦？长得如何，漂不漂亮？」

不过江沫却像是没听到于砚冉的回问一样，在他听到答案后，眼光一亮，马上兴致冲冲的继续问下去，害得于砚冉都想大翻白眼问他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长得好看，超好看！你问这个到底要干嘛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