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小时——梨笑白
梨笑白  发于:2013年1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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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了,今年19了。”吧生一边问萧清河要不要加薄荷一边偷瞄萧清河的眉眼,玩笑说,“总觉得你年纪和我差不多呀,你学生还是工作了?”

萧清河听了就笑:“我都工作好几年了,不比你们年轻。”

吧生也笑:“二十来岁也不老,我们这里都是二十以上的,就我年纪最小。听说老板不喜欢年纪小的。”

“哦?为什么,年纪轻应该更讨喜吧。”萧清河神色一动,又问,“你们这里,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卓晓溪的人啊?”

“啊,卓晓溪?”吧生愣了愣,仔细回想一下,摇头,“我们这轮班的人也有二三十来个,我不大清楚,他是内场的吗?……给你。”他把杯子递过来,萧清河接了,道了声谢谢。

“真好喝。”萧清河品了一口,夸赞他。吧生笑意多了些,也不那么腼腆地抿着嘴了。萧清河趁机追问:“你们换班怎么换的?上半夜一班,下半夜一班?昨天的和今天的都不一样吗?”

“嗯,分上半夜和下半夜,昨天和的今天的都不一样的。做一天休一天,还行吧。”

“那……昨天下半夜该上班的,下一次是什么时候上班?是明天吗?”

“啊,我知道了……”吧生似是想到了什么,慧黠一笑,“问这么仔细,你是不是想找什么人啊?昨天在这里上班的吗?”

萧清河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吧生难得红了红脸,轻声说:“其实挺多来我们这里点钟的,但你得去内场。我们吧台这边不接待这个的。”

“呃,我没这个意思。”萧清河听了便知道他为什么脸红,赶紧辩白,“单纯感兴趣而已。……只是,你们这没停车场,一般来车都停哪儿啊?”

“百联的地下车库啊。离内场很近的。”吧生接了别的活在做,低着头一边娴熟地调剂一边回答萧清河的疑问,“车库东南角归我们清吧负责,下次你开车来,停那里就可以啦。”

东南角,东南角。萧清河若有所思地回忆了一下停车的方位,试探性地问:“那负责看场的是你们……”

“诶,莫哥!”吧生突然打断他,冲着大门的方向叫了一声。萧清河也随之望去,正好撞见那抹僵硬了片刻的身影。

“你叫他什么?莫哥?” 萧清河有些诧异,但目光依旧牢牢锁在门口处。

“你忙你的,这是我认识的人。”卓晓溪很大声地招呼那个年轻吧生,虽然腿脚看上去有些不便,但速度仍旧快得吓人,没几下就跑到了萧清河身前,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两眼亮晶晶的,“你怎么过来了?”

吧生鼻子一皱,笑着走去一旁。萧清河一时也抛开了那个颇具疑窦的称呼,他看着卓晓溪一副气喘不匀的模样就好笑,忍不住伸手去抓对方的手,刚一触及到就被凉了个透心。

“怎么被冻成这样?”萧清河一脸责备地看着他,摸摸他的手,又摸摸他的脸。

卓晓溪说:“我没事。”又有些躲闪着避开,只问他:“你来多久了?来干嘛的?”

萧清河就望着他微笑:“睡不着,来看看你。我还担心你再也不来了。”

卓晓溪听着就垂了眼睑,复又笑开了:“怎么会呢,我这个月工资还没拿呢,至少要干完这个月才走。”

“那你现在干嘛来了,今晚你不当值吧。”萧清河拉扯着他,卓晓溪忍着压住步伐,稳稳地站在吧台边。萧清河又让他坐,他也坐了,在碰到高脚凳的那一瞬间,撕裂般的痛楚让他面色刷地就白了下来。

“不当值。我也睡不着,过来逛逛,马上就要走。” 一边说一边忍着痛,呲牙裂嘴的。卓晓溪起初还腆着脸笑,直到瞅着萧清河又怜又柔的眼光,眼眶就憋不住红了。

“啊,我怎么忘了。我还要帮室友带点吃的回去,他们玩通宵呢!我先走了!”他说着便窜起来,逃似地疯跑离开,萧清河叫都没来得及叫住他,他便远得没影了。

萧清河想了想,回头叫住之前那个吧生,付了现金给他。吧生一数,皱眉,抽了几张要还回来,被萧清河挡住了。

萧清河问:“我想知道,刚才进来的这个男生,叫什么名字啊?”

******

2012-10-14  AM:11:23:04

又是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萧清河刚揉着眼睛翻了个身,手机就响了。

蒋潸潸的名字在屏幕上不停地弹跳闪烁,萧清河想了又想,还是选择了接听。

“清河。”蒋潸潸的语气出乎意外地温柔,“你还在家吗?起床了么?”

“嗯。”

“清河,昨晚给你的信息,你都看了吗?”

“看过了。”萧清河回答得很冷淡,蒋潸潸的呼吸又有些不匀,但她还是笑了两声。

“那你都想好了吗?中午我约了人去做发型,下午我过去找你好不好?你会去公司吗?”她顿了顿,又说,“或者去你爸妈家呀?要不我买点水果过去吧?”

“不用了。”萧清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潸潸……”

“别说了。”那边突然尖叫起来。蒋潸潸的气息有些不稳,似乎哈了几声,又温婉道:“清河,我现在正忙着呢,乖,下午我去找你,不要不接我电话,好不好?”

萧清河忍了忍,干脆地说:“行,下午过来吧,我在家等你。”

“好。那我挂了啊。”蒋潸潸的语调又开始雀跃起来,这与萧清河此刻的心情截然相反。

他转了个身,抱着枕头把自己的头死死压进了被子里。

******

2012-10-14  PM:15:42:15

匆匆吃了午饭,又回了趟父母家。

老头老太太旧话重提,一句子里能蹦出俩蒋潸潸。萧清河听烦了,想走,结果他大姐也过来镇压。

这就是周末大家都聚一块儿坏处,萧清河独木难支,没几下就溃不成军。

在所有人看来,蒋潸潸就是最完美的女人。从小成绩好,这还不说,长得还挺漂亮,对长辈又懂礼貌,还懂怎么撒娇。老人不就图个儿孙乐么?萧清河上下共四兄妹,大姐在部队,大哥顶了老头的旧职去了财政厅,二姐在国外做科研,似乎全家就剩他前途最不光明,最没出息。蒋潸潸跟了他,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爸,妈。”萧清河琢磨着措辞,“这个婚,我不能结。”

老太太一听就瞪他:“好好儿的说什么呢?怎么就不能结了?潸潸那么好的姑娘,你还嫌人家配不上你?”

“不是不是。”萧清河看着他家叼着古董烟斗的老头,“爸,咱私下谈谈行吗?”

老头睨了他一眼,起身进了书房,萧清河赶紧跟过去,老太太也想跟,结果被挡在门外,只能和大女儿跑去厨房削水果,边削边聊这犯了牛劲儿的萧清河。

娘儿俩削了几个大苹果,拿刀切成一瓣儿一瓣儿的,用叉子叉着吃。

果盘端着路过书房,突然就听得里面一声巨响。老太太手一松,大女儿机敏一捞又接住了。

老头抖着嗓门咆哮:“你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真不是个东西!败家玩意儿你!我们老萧家哪点对不起你,让你这么作践?!啊?!”

老太太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刚想开门,门就从里边打开了。

萧清河在门口愣了愣,还是叫了句“妈”,又叫了句“大姐”,接着什么都没说就往外走。

老太太就去拦,大姐看了眼正在暴怒中的老头,刚想喝住幺弟就听老头一吼:“拦什么!让他滚!滚了就别回来!”

萧清河正在换鞋,听了这句话,身板倏地就绷直了,拧了锁就往外跑。

老太太没拉着,眼泪就下来了,回头冲着老头子喊:“你干嘛呢干嘛呢,儿子难得回来一趟,有话好好说不行吗?”

老头眨着眼顿了顿,也梗着脖子喊回去:“从今往后你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他背着手进了书房,气急败坏地来回走,眼眶也红了,低声吼了句:“这个不服管的小畜生!”

第十章

2012-10-14  PM:17:02:09

萧清河把脸埋在沙发靠垫上,脑海中来回循环播放着父亲的低吼。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畜生,男人跟男人能成什么事儿?”

“你这是要把我们老萧家的脸给丢尽吗?”

“老子白养你这些年,早知今日,当初就该把你掐死了!省得你再来气我!”

他头痛得快死了。但他仍旧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回想整篇对话。

“潸潸那姑娘有什么不好,啊?你失忆了你不知道,当初你从礼堂上摔下来是她先通知人的,不然抢救不及时你就没命了你知不知道?”

“我看她就挺不错,从来没你那么多乌七八糟的事!高中开始一见着我就喊萧伯伯好,嘴巴比你带回来那些不三不四的甜得多!”

“大学那几年你在外地,潸潸每隔段时间就会来咱家看看,问问你身体好不好,问你放假回来没,你说你连封信也不写,电话也不打,像什么样子,一点儿礼貌都不懂!”

萧清河痛苦地闭上眼。

他整个大学四年,从未得到过蒋潸潸的任何消息,这个女生对于他来说,似乎并不是那么喜欢和亲近的。

甚至就连自己和她碰面的那次大学同学会,她的到来让他都感到吃惊,他压根就不知道蒋潸潸是怎么认识自己的同班同学的。即便她只是简单地解释是因为碰巧成了笔友,但萧清河对此始终抱持着怀疑态度。

他还记得蒋潸潸出现那晚,红色的连衣裙简直惊艳全场,可她偏偏就只望着自己,秋波频频,聊着中学时候的往事,结果唤出他那段空白的记忆。

其实那个时候的蒋潸潸对于他来说,是神秘的,充满了一种违和感。

后来在一起之后,蒋潸潸时不时的言谈举止中也总是带了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只是他一直琢磨不透那算什么。

就在萧清河还欲再回忆起一点内容的时候,门铃响了。

他去开门,门外的蒋潸潸换了发型,她把头发弄成了大波浪卷,就像她头像里的法国女人。

她拎着一袋发散着食物香气的小木盒子,笑吟吟地望着他:“还没吃吧?我买了鳗鱼饭。”

萧清河侧着身子让她进门,她蹭掉高跟鞋换了粉色的绒布拖鞋,把盒子拎去厨房,换成白瓷碗出来摆上桌,招呼着萧清河说:“快来吃快来吃,不然就要凉了!”

萧清河拿着银汤匙有些犹疑地坐了下来,见蒋潸潸一副只是微笑却不想交谈的样子,一个劲地催他吃,只能先满足口腹之欲。

汤汁鲜浓,饭粒饱满,鳗鱼的甜香浸入了每一颗米饭中,细细咀嚼,口齿留香。

俩人沉默不语地吃着饭,蒋潸潸吃得尤其慢,她每吃几口就要看萧清河一眼,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面部表情。

“潸潸。”萧清河放下了汤匙,有些无奈地望着她:“你总看着我,我吃不下。”

“那我不看,我不看了。”蒋潸潸笑得勉强,开始埋头挑米粒。

看她那模样,就算再好吃的东西摆在萧清河面前他也难以下咽。

他索性搁下了汤匙,手肘支在桌面上,手指架出了一个小小塔尖。萧清河微微前倾了上身:“潸潸,吃不下就别吃了,我们好好谈谈吧。”

“那你是打算告诉我好消息的对吗?”蒋潸潸飞快地回答,她漂亮的双眼中好似闪烁着莫名火焰。既充满希冀的欣喜,又翻裹着毁灭的疯狂。

“潸潸,你知道我要说什么的,不要逃避。”萧清河的眼中也有火焰,是一种充斥着厌烦与无奈的火焰。他紧紧望着蒋潸潸:“你是个好女孩,连我同学,我爸妈都说你好。潸潸,我想我这辈子在爱情里就是个瘸子,我瘸就瘸在那段记忆上了。之前我压根不知道我忘记了什么,如果没有你提醒我,或许我这辈子都想不起来,这辈子都不知道自己从前发生过什么。但是我对女人没什么感觉,就算我不知道那段记忆,一直以来我也是这样的。所以我需要知道过去的事情,而且我不能因为这个耽误你。你明白吗?”

“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当初我没有说漏嘴,今天我们能顺顺利利在一起了,对不对?”蒋潸潸偏执得有些疯狂,突然就往自己脸上甩了一巴掌,把萧清河吓住了。

“你这是干什么!”萧清河倏地站起身朝她大吼。这女人疯了!

“清河,我你知道我多后悔当初告诉你那件事,我真是后悔透了。自从你失眠的那个晚上开始,我也整夜整夜失眠,我根本没法好好睡觉,我怕你离开我,我害怕死了,清河。”蒋潸潸也站起身,她绕过桌子疾步走到他身前,惶惶然握着他的手急切地说,“我是真的快疯掉了。这么多年了,清河。我喜欢你这么多年了,就算你不爱我,也请你可怜可怜我,我有哪一点比不上他?”

“正因为我不知道你到底哪一点比不上。所以我没法和你结婚,就这么稀里糊涂过一辈子。而且我根本就……”

“我知道你根本不喜欢女人。我说了没关系,只要你在我身边,只要我每天看着你,守着你,我就开心了啊!”

“可我不是你的收藏品,潸潸。我不可能和你结婚,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萧清河有些抓狂,“我,对我记忆里的那个人!我喜欢他!我爱他!我不知道他有什么好!但我就是有这种感觉!我没办法守着你,也不能让你守住我!你明不明白潸潸?”

“我不明白不明白!!”蒋潸潸突然捂着耳朵大叫,“我就是不明白,萧清河你有种,你就宁愿心心念念记挂着死人都不要我!如果不是因为我爱你,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她尖尖的指甲险些戳进萧清河的眼睛,她指着他,扯着嘴角似乎想要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给我一个实话吧。……是不是因为那个人……你在酒吧遇到的人。我知道你找到他了……你喜欢上他了是不是?”

萧清河紧紧抿着嘴唇愤怒地看着她。他脑海里想起了她发来的那条威胁意味颇浓的短信。

“你问这个想做什么。”他干巴巴地问。

“别问那么多!是个爷们你就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喜欢上他了!”蒋潸潸哭了,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坠,糊花了她的妆。

“是。”萧清河心里也酸胀不已,“我是喜欢上他了。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哈!”蒋潸潸软绵绵地垂下了胳膊,低头笑了笑,“哈哈,我想做什么,我能做什么呢?”

“潸潸,潸潸对不起。”萧清河抱住她,用了十分的力,不顾她对着自己又咬又挠,使劲抱着,“听我说,对不起,我知道我对不住你,但是我没法勉强自己,你不能为了跟着我就过那样的日子,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后悔!”蒋潸潸大力挣开他,眼线与粉底被冲刷成一道一道黑白混合的灰沟,她用手背在脸上胡乱抹了几下,再也没看他,转身冲进了浴室。

水声哗哗,还伴随着女人的啜泣,萧清河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快纠结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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