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限深潜 上——玉宇
玉宇  发于:2012年10月07日

关灯
护眼

郝峻就这样好不容易才进了市公安局的大门。他不敢怠慢,赶紧小跑着去二楼领自己的装备。话说人跟人就是不一样。一套普通警服穿在郝峻身上效果立时便大不相同。装备室的小警花看得脸红似熟透的大番茄,口水流出尺把长,连一心要赶他走的王海都不得不承认,好看!帅气!真像回事!不过他这里是刑警队又不是男模队,再漂亮也不能当饭吃。

他想着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小孩或许不怕吃苦受累,但一定受不得肮脏气,于是决定派郝峻协助扫黄组给一群惯犯卖淫女录口供。在警局里,就数这活儿最龌龊不堪。年轻的男警员往往宁可与变态杀人狂较劲也不愿意面对彻底堕落的“野鸡”。她们根本没有所谓羞耻心,被抓了不但不畏惧悔改,还喜欢故意说些下流话或是袒胸露乳,当众羞臊资历尚浅的菜鸟警察。王海翘着二郎腿寻思,“小屁孩,待会儿一准哭着跑回来。”

三个小时以后,果然有人哭着来了,不过不是郝峻,而是治安大队扫黄组组长张萍水。

“这孩子,”老张边抹眼泪边说,“人长得好看,口才更好,太会做人思想工作了!不但那些‘野鸡’,连带着把我们大家都说哭了。在他声情并茂之下,这劳教都劳教过不知多少回的‘大姐头’也决心从良,其她人更别提了,我过来的时候都在那儿写悔过书呢!王队啊,下回我们再严打,你还得把这孩子借给我们组。”说完随手眯了王海桌上的半包“红中华”,揣进自己兜里,一摇一晃地走了。

王海目瞪口呆望着张萍水同志“步步生莲”的背影,半天缓不过劲来,直到陈浩飞走过来,殷勤地帮他把脱臼的下巴归位。

这一招不灵,王大队长只好另觅良方。那天正巧法医物证室田祺打电话叫他派人来拿废井腐尸的检验报告,王海眼珠一转,心想老子就不信这高度腐烂的女尸还治不了你,于是乐呵呵地回答说:“行,我这就让菜鸟过来取。”

一旁的陈浩飞看看满脸天真对自己悲惨命运一无所知的郝峻,眼睛里饱含着同情的泪水。田祺——被怀疑有重度恋尸癖的法医室怪胎,白雪公主似的郝峻进了他那里还能囫囵回来吗?公然反抗顶头上司这种事陈浩飞是决计不敢的,于是偷偷指着王海的脊梁骨小声骂道:“狠毒的后母!”

结果事情并没有如王海预期的那样,白雪公主若无其事地取回了验尸报告,中午大家一起吃饭时也没见他胃口受到任何影响。王大队长正犯疑惑呢,架着眼镜、身型堪比弱柳扶风的田祺也来食堂打饭了。

郝峻朝他热情招手,“四眼田鸡”就捧着不锈钢饭盆走过来和他们刑警一桌。郝峻边吃边奉承他道:“田法医,我真服了你,那女尸都烂成一缕一缕的,你居然还能从她的肝脏碎块中分辨出有纤维化的症状,进而推断出死者生前有酗酒熬夜等恶习,了不起!”

“这算啥!”斯文秀气外冷内热的眼镜系尤物田祺同志,因为职业的原因在局里一向独来独往惯了,难得找到一个对他不存畏惧心理且又有共同语言的人,谈性立刻便被撩拨了起来。他一推鼻梁上的眼镜,开始不顾场合的高谈阔论,“肝脏这东西很能体现问题,从临床上来说,一个人不良生活习惯统统可以反应出来。比如两年前城东那个碎尸案,死者肝脏肿胀,呈青紫色,表面有黄斑和脓水……”

没等他把话说完,周围已是一片呕吐声。田祺不解地回头,“怎么,都怀上了?”

今天食堂中午做的主菜不巧就是大葱炒肝,虽说警察同志们见多识广,比一般市民群众的承受力要强上不少,但全局两百来号人能在“四眼田鸡”分析经典案例时仍面不改色继续吃炒肝的绝对不超过五个,郝峻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王海暗暗磨牙,这小子显然是故意当着他面挑起田祺话头,意思很明显,就你那点小伎俩还吓不走我。

整个下午,局里的同事们见了王海就埋怨,“你刑警队吃饱了没事招惹‘四眼田鸡’干嘛!竟瞎折腾,看,大伙好好一顿午饭全便宜了收潲水的,多浪费!”得,王海还得替他背黑锅!

就这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虽然王大队长发誓赌咒一定要在一个月内利用职权赶走郝峻,可人家郝少爷也不是颗干菜。没几天功夫他就用自己天赋的本钱迷倒了局里所有雌性生物,包括食堂大婶和她养的那只母猫。后来,王海再想出什么狠招时,女同胞们便纷纷跳出来替水灵灵的郝太子抱打不平,管着档案室的刘大姐便是这群娘子军的统帅。经常是王海才一拉开大嗓门,郝峻就泪汪汪的装童养媳小白菜,然后看不过眼的女警们开始纷纷围攻王大队长,合力上演一处“三娘教子”,这刑警队所在的五楼整天热闹得像过年。

王老虎整整忙活了三十一天,连周末都没闲着,最后得到的结果却是郝峻拉着全局上下两百多口到临海最贵的海鲜酒楼里狠搓了一顿,庆祝自己当刑警满月。王海心里那个郁闷,嗟来之食,这是嗟来之食懂不懂?各位,气节,气节!人民警察的气节都哪去了!

全警局的同事们浩浩荡荡吃完大户,各自心满意足回家。他的副手朱必胜边剔牙回味边小声对他说:“王队,嚼出味来了吧!这小郝看着生嫩可口,其实不是个软柿子,论腹黑比您更高一筹。只是有一件事我始终想不明白,这喜欢当刑警咱们就算是他公子哥的怪癖吧,凭他的资历背景去哪里不行?干嘛非待在临海不可呢?”

王海翻翻白眼,没好气地回答:“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你问我,我问谁去?”

这一天,王海又听见警察大院里传来阵阵引擎的轰鸣声,不用看也知道是郝峻开着他那辆重装防弹悍马上班来了。紧接着就看见刘局长以一个体重超过一百二十五公斤中年男子所能做出的最迅捷反应扑了过去,像抱住金娃娃似地搂着郝峻一个劲地感谢,“小郝,这次多亏你在,咱们局里申请的办案津贴,上头批下来喽!”

“哪里话,这可是刘局您不辞幸苦为全局争取来的福利。”郝峻秉承我党一贯的工作作风,很会做人地把功劳全都归到领导头上,直说得刘长庚眉花眼笑,下巴处肥肉乱颤。

王海支着耳朵把楼下俩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最后只能抬头向上,坚毅的目光穿透层层水泥天花板,做无语问苍天状。郝家当然不缺钱,可局里老老少少,谁不扒心扒肺地盼望每月发工资时到手的粉红色票子能多两张啊,郝峻此举势必赢得人心。看来想要赶走这个碍眼的小屁孩,其难度可比让朝鲜弃核、拉登现身、阿扁认罪、日本陆沉还要大得多啊,仅次于中国男足出线!

王海正琢磨下一步作战计划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就疯了似的响起。市北分局接群众报案在海边发现了一具男尸,初步判断是死于枪击,再被抛入大海,他们处理不了这样的大案,赶紧上报市局刑警大队。王海一听连忙打电话给田祺,要法医物证室派人跟他们一起去现场取证。

临海市规模不大不小,市局刑警队的名号听起来挺唬人,其实也就八个警员编制。队长是王海。副队朱必胜几年前在行动中腿脚受伤,走路没问题,上蹿下跳时就不大利索了,因此一般情况下局里不叫他出外勤。剩下六名刑警,“包打听”陈浩飞不用再多介绍了,嘴快脚软,全局就数他最会来事。吕江和谭卫东是队里的老人,经验丰富,做事稳当,人也好相处。米岚,名字像女人,实乃身高一米八十八的黑脸壮汉一名。游波,祖籍东北,却是白面斯文牙签仔一个,体型比巩汉林还窈窕,和米岚一样都是前年进队的。最后就是咱们的新科菜鸟——郝峻。

队里不能没人,朱必胜照例留守,谭卫东去追查路抢案目击证人不在局里,陈浩飞和吕江则一大早就去老工业开发区那边查腐尸案的线索,晚上才能回来,米岚、游波一个在省里培训,另一个奉旨代表刑警队参加市里一年一度的七一歌咏比赛。王大队长扳扳手指头,很郁闷地发现,目前他麾下的士兵就剩下一个怎么看都不顺眼的郝家少爷。

在去现场的路上,田祺和他带的那个胖子实习生一刻不停地夸奖新款H2性能是如何如何卓越,马力是如何如何强劲,车内是如何如何舒适。作为反面典型,王海那部疏于保养的老切诺基则被嫌贫爱富的法医们贬得一钱不值。王大队长脸色一时大有赶超包青天的架势。他心里不爽,就朝郝峻嚷嚷,“磨叽什么,慢得跟小脚老太太似的!”

其实迈速表已经超过了一百二十,郝峻被他无理取闹了仍不生气。笑吟吟喊一声,“队长,您坐稳。”却在说话的同时把油门猛地一踩到底,悍马立刻如同喷气式战斗机般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犹似闪电划过公路。

太阳被浓密的云层遮挡,天空不见蔚蓝,只有阴霾。海浪涌动着无边无际的深蓝,于苍穹之涯翻滚出柔美的银色曲线,持续不懈地舔舐着海摊。悍马H2上的警灯闪闪,警笛长鸣,撕破了周围的静谧,风驰电掣般赶到案发现场。

王海跳下车,和市北分局的同事们扬手打了个招呼就飞奔过去,身后是郝峻和两名提着工具箱的法医官。海滩浅水里泡着具男尸,衣着褴褛,四肢蜷曲,额头和腹部上有枪击留下的弹孔,死亡凝固了他最后的表情——极度的痛苦与恐惧。

尸体旁站着几个人,其中一身笔挺警服的那个是市北分局局长林泽,王海的警校同学兼死党。他听到声响回头,原本打算招呼一下老友,等看清楚王海的脸时却变成了惊呼,“你的头怎么啦?”

额上两个又红又亮的大包,再加上从鼻孔里喷出的呼呼怒气,整个现代版牛魔王造型,只是鉴于王海同志有名的暴烈脾气,没有人敢当面笑出声来就是了。

方才车上人人都系了保险带,唯独王海没有,郝峻猛踩油门时,面孔朝外的他“咚”一声撞上了玻璃窗,紧接着又来了个急刹,于是王海同志饱满的额头再次与前座椅背亲密接触。不等他缓过劲来发火骂人,悍马已呼啸着到达了目的地。郝峻抢先下车,恭恭敬敬替他拉开车门,一旁的“四眼田鸡”和小实习生已笑得快断气了。

临海规模不大,比不得一线城市有独立的刑侦技术部门,现场勘察也是由法医物证室一手包办的。田祺负责勘查验尸,小实习生协助拍照,镁光灯咔嚓咔嚓,频频闪烁。

“死者身份确定了没有?”王海问道。

“潘荣海,裕安公司总经理。他秘书昨天打电话报案说他失踪,我正打算派人去调查,想不到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林泽肯定地回答。

王海阴沉着脸,一声不吭。中国政府对枪械历来严格管制,这一桩涉及枪械的杀人事件是必须向省厅上报的大案,何况死者又是临海知名的年轻私营企业家,上头不可能不重视。

田祺忙活了半天后抬头对两人说:“初步鉴定,死者生前曾被人严重殴打,然后腹部中了一枪,系失血过多造成的死亡。额头上的那一枪是死后所为,目的似乎只是为了确定他已经死亡。”

“什么意思?”王海和林泽同时发问。

“凶手有意折磨死者,先殴打再故意避开人体要害部位开枪。我估计,死者很可能在极度痛苦与死亡恐惧中挣扎了半个小时以上才断气的,凶手补上的最后一枪其实已经没有必要了,也许只是因为他谨慎的性格所致。照此推断,仇杀的可能性比较大一些,凶手很残忍,同时也很聪明!”

“死亡时间?”王海皱起眉头凝视海面。离他们不远处,成群的海鸟凄厉鸣叫着在天空中飞舞盘旋,显然是尸体的腥味让它们躁动不安了。他停顿片刻,又加重语气说:“确切一点!”

田祺被他的态度所激怒,狠狠瞪了他一眼,口气不善地答道:“确切数据必须回实验室才能得出,死亡时间至少超过七个小时了。”王海的官腔令他不快,说完不再理睬他,而是朝自己徒弟一招手,“实习的,把运尸车叫过来。”

小实习生赶紧摆动自己两条粗短小腿拼命跑,边跑边小声嘟囔:“我叫段大成……”

这时,郝峻询问完报案人,拿着记录本朝他们走过来。林泽看见他先是一愣,然

2、第二章海滩男尸

后惊讶地问:“是你?你是……那个……”

“郝半城的孙子,大麻烦一个!”王海很不乐意地回答,接过记录本时顺手在郝峻脑袋上重重敲了一下。都因为这个郝峻,他成了公安系统里大家暗中笑话的对象,居然还有人敢在背后戏称他为“郝妈”,要是被他遇上非饱以老拳不可。林泽“噢”了一声,用充满兴趣的目光不住打量郝峻,再回头看看不明就里的王海,忽然笑得意味深长。

郝峻在警校时就听说过林泽此人,简直就是中国版福尔摩斯,擅长推理,屡破大案奇案,年纪轻轻已是省厅重点培养的接班人。常辉把他搁在临海市北分局是为了让他熟悉一下基层管理工作,听说很快就会被提拔到省公安厅担任要职。林泽与大大咧咧的王海显然不是一类人,不管在什么情况下总是保持着整洁干练的个人形象,富于亲和力的工作作风也一直为众人所称道。

郝峻拘谨地朝他点头微笑算是表达自己的敬意,林泽却表现出异乎寻常的热情,上前半步,伸出了右手,握手的时间比一般人头回见面时稍嫌长了些。他笑道:“哎呀,这年头怎么还有人喜欢自找苦吃当警察!瞧你机灵乖巧的模样,你们队长不待见你,干脆调到我这里来吧!”

“哪儿能啊!”郝峻揉揉自己脑袋上的硬块,一派天真作答,“您不知道,我们领导那是出了名的爱惜手下,他那是疼我呢,都快疼死我了!”一番话把在场众人都逗乐了,王海虽然脸色铁青在这种形势下却也不得不陪着干笑两下。

第三章:卧底特警

潘荣海此人用时下流行的说法那叫“海归”,国外留学外加经商多年。两年前回到老家临海,注册了裕安贸易公司,专营外贸进出口业务,在市中心租了栋四层高的小洋楼作为办公用,规模不算小。因为老板突然被害,裕安的员工们都无心工作,围作一堆议论纷纷,为各自今后的命运而担忧。身着警服的王海和郝峻跳下车,在总经理秘书虞菲的引领下走进小楼。

总经理室是个套间。浅沙色的墙面,书柜里整齐摆放着装帧精美的图书。墙角一隅,茂盛的盆栽植物生机盎然,可它们的主人却已经躺在法医解剖台上了。虞菲是位已婚的女士,对外贸易硕士学历,不算特别漂亮,但相当干练。

王海坐到沙发上详细询问她潘荣海最近的情况。据虞菲回忆,前天潘荣海曾接到一个重要的电话,急着出门了,此后就失去联系,她多次拨打对方手机无效,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当天夜里终于忍不住报警。潘荣海给人印象总的来说颇为稳重,虽然妻子人在海外,夫妻分隔两地,却从不与异性发生不正当的关系,所以情杀的可能性几乎可以排除。至于经济上,裕安公司也从未与人有过纠纷,资金周转同样没有任何问题。

郝峻在一旁搜查死者的办公区域,翻看文件资料。办公桌上除了台商务型台式电脑外,还有一台笔记本。郝峻问:“请问,我可以看一看潘总的电脑吗?”

“当然,不过我不知道密码。潘总做事向来细致,平时喜欢用笔记本,重要的资料才会备份到台式电脑上。”虞菲回答道。

郝峻眯起眼睛笑了,熟练地打开,没费多大功夫就解密成功。只可惜两台电脑上一片空白,所有数据都被删除。他查了一下,发现硬盘是在两个小时以前被人清空的。也就是说,当潘荣海的尸体被人发现并报警后不久有人闯入这里,在他电脑上动了手脚。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