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青然看不惯她那得意的模样，便插嘴道：“可别掉以轻心，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小丫头。”
江岚横了他一眼，道：“你别瞧我年纪小，我也是个练家子，再说了跟了大人这么多年，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可比你清楚多了。”
唐青然也不跟她贫，笑道：“我不跟小孩儿一般斤斤计较，你跟了阿岐多少年我不管，可是以后的几十年到时我跟着阿岐的。”
韩歧头疼的看着两个吵的不亦乐乎的人，心道你这还不算是斤斤计较？跟一个小丫头吵架还一脸得意！
正在这时，有人敲了敲门道：“小岚姑娘，我来接你啦。”
房间里面顿时安静，江岚也有些紧张，看了韩岐一眼才在房里应了一声：“哎，马上就来了。”
然后她将韩歧三人推搡进了旁边的小房子里，这才开了门，跟着那小哥儿走了，隔着门都能听到江岚那让人起了一声鸡皮疙瘩的声音：“啊哟，这位小哥儿长得可俊俏啦~~~”
唐青然靠在韩岐的身上嘿嘿笑了两声，赞道：“你这小姑娘真是个好徒弟，这声音真是绝了，那小哥儿这会儿肯定身体发软。”
……
苏红娟看韩歧脸色越发不好，赶紧截断了唐青然的话，问道：“现在怎么办？追上去？”
韩歧摇头：“你速去叫张继和李成，江岚会稍微拖住点时间，我们跟在后面就行。”
苏红娟应了声，丝毫不敢耽误，赶紧上了楼，唐青然和韩歧两人先跟着江岚去了后院。等张继和李成悄悄赶上来的时候江岚正要上轿子，那轿子旁边正和江岚说话的便是张继的儿子张天旭。
张继急了，站在原地不停的转圈圈，心道是若是那王常明看出个什么端倪可别把天旭给害了，韩歧见他这副模样，宽心道：“王常明是个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十个他都赶不上江岚的。你放心吧。”
轿子已经开始走了，韩歧不紧不慢的跟着出了门，左右看了一下，吩咐李成道：“我和青然两人跟着就好了，你和张大人先去将衙役集合起来，地点你们知道吧。”
张继点点头，和李成朝府衙那边去了。轿子走的不快，这里正是闹市，唐青然和韩歧也就正大光明的跟在后面，见张继和李成走了唐青然问道：“你说这张继总是跟着你干嘛？绕一个大圈子还不是要回去府衙集合人手。”
韩歧摇摇头道：“都是天下父母心啊，哪里能够坐得住。”
唐青然收回了原本在手中旋转着的扇子，轻轻的道：“真好。”
韩歧听到了他在说话，但是那句话实在太低太轻，几乎听不到他说了什么，回过头疑惑的问他：“你说什么？”
唐青然笑了笑，指着前面的轿子提醒着：“我说我们已经离开了南街，需要藏起来了。”
确实，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南街的街尾，韩歧点头，两人几乎同时飞身跃上了房顶，悄悄的跟着那轿子，进了南郊的一处大宅。
两人跃上了房顶，一路跟随，最后在正屋那边停了下来。他们趴在屋顶上，轻轻挪开了几块瓦砾，就见房中四五个青年男子，穿着打扮俱是上品，大厅里的摆设倒是挺有文人气息。江岚下了马车，被迎进了屋，虽然知道韩歧会在周围，但第一次被委以重任，心中还是紧张的很。
几个客套的说了几句话，张天旭一脸神秘的对不高兴的王常明道：“这就是我说的小岚姑娘，她可比那水秀强多了。”
曾沭阳眼睛一眨不眨的打量着江岚，对张天旭道：“今儿你可是功臣！”
张天旭呵呵一笑，趁机打掉了曾沭阳那双往江岚细腰上摸去的手，心道是这姑娘可是个彪悍的主，还有两个更彪悍的主子在周围呢，他可不想回去被生吞活剥了。
江岚是个聪明人，她随身带了一个弹琴的小姑娘，原本就穿的轻薄，乐声中带着轻功的舞姿更是让人眼花缭乱，一边跳一边给几人敬酒，别说王常明几人，就连知根知底的张天旭都一脸的痴迷。
唐青然在楼顶上看的直咋舌，韩歧横了他一眼，“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
他这才收了眼，笑嘻嘻的贴近韩歧，轻声道：“怎么？阿岐莫非是吃醋了？”
韩歧一把推开了他，“我只是不想让你那眼神污了我家小岚。”
唐青然委委屈屈道：“阿岐你真是……越来越毒舌了。”
两人在房顶上小声的说了一会儿说，就听见周围悉悉索索的声音，韩歧看了看道：“张继他们来了。”
唐青然道：“王常明大约是死命的在灌醉他们吧，我看江岚也是。”
两人低头一看，就见江岚端着酒杯，周旋在几人之间，除了已经假装醉倒不省人事的张天旭外，其余人哪个不是色迷迷的盯着江岚，那眼神炙热的让江岚恨不得挖出来扔地上踩上两脚。刚这么想着，江岚又忍住了，心里默念，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一边左躲右闪，防止那咸猪手挨上了身。
果然如同韩歧所说，王常明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劝说其余三人喝酒，江岚站在一边语笑嫣然的让酒，不一会儿就见其余几人醉汹汹的倒下了。江岚这才想到那酒中定然有问题，不然哪能这么快，就在这时，王常明端着一杯酒走了过来，对江岚道：“小岚姑娘当真是貌若天仙，常明今日一见真是此生无憾了。”
江岚心中怒骂这个不要脸的杀人犯，但是没法子，靠得这么近又不能不喝，她的功夫还没好到可以将酒逼出来，只得用袖子遮着，一口喝了下去。
王常明又说了一些文邹邹的话，江岚隐约觉得头有点发昏，灵机一动，软软的靠在王常明身上，娇声问道：“你说我漂亮么？”
江岚脸上带着红晕，杏眼中透出一些迷蒙，小嘴微微张着，看的王常明一股燥热直冲下腹，忙道：“漂亮漂亮……”
江岚见他模样，心中冷笑一声，脸上瞬间变了颜色：“若是我去参加那花魁大赛，霓裳那个小贱人算个屁，白鸽，哼，根本及不上我，对不对啊？”说着，手中的丝绢在王常明的脸上一拂，王常明的双眼顿时一乱，想要抓住那带着香味的丝绢，可还没抓到，江岚就有些不胜酒力的往边上倒去。
倒在榻上，江岚嘴里迷迷糊糊说道：“白鸽、春燕、兰翠、紫烟……还有那个连倩倩，根本及不上我。”
江岚跟着韩歧久了，有些事情也摸出了门道，所以特意将连倩倩这个名字重重的说了出来。王常明也或多或少的喝了酒，并没有听出江岚话中的异常，只是听了连倩倩的名字顿觉心中被泼了一盆冷水。
江岚靠在榻上，身子歪斜，含糊不清道：“昨个儿夜里紫烟姐姐给我托梦啦。”
王常明的酒顿时醒了一半，惊得往后退了一步，又听江岚继续说道：“连倩倩那个贱人，死了才好，谁让她给我使绊子，害我没能参加比赛，不过……”
江岚摇晃着身子站起来，迷迷糊糊的走了两步，转了两个圈，笑道：“就她那点姿色，竟也排上了第七，大家真是瞎了眼了！”
原本略微胆怯的王常明在听到这句话之后，顿时被激起了怒火，双目发红，从软榻底下抽出一把刀就往江岚身边冲去。江岚停住了脚步，娇俏一笑，抬脚踢掉了那把刀子，一脚踩在王常明的胸口，阴恻恻的说道：“王常明~~~你还我命来~~~~”
王常明被踩胸口上不来气，脸憋得通红，一时之间竟然将江岚看成了紫烟，仔细一看又像是春燕，他呐呐叫道：“我没有杀你们……不……我只是给倩倩出气……你们……你们都该死……”
江岚俯下身来看他，捡起地上那把刀子，细着嗓子叫道：“我死的好冤枉啊~~~~你在我身上砍了十五刀我要一刀一刀的讨回来。”
王常明动也不能动，吓得酒劲全醒了，连忙叫道：“我就砍了七刀，七刀！！”
王常明话音刚落，就听房顶上一声尖细的哨声，门外哗啦啦涌进一推官兵来。张天旭这才睁开了眼睛，看着江岚手拿利刃，脚踩王常明的情景，心中一个发憷，悄悄的挪到了自己老爹身边，心中暗道幸亏自己刚才没有鬼迷了心窍……
第二十一章：拜师
王常明的供述和韩歧的猜想相差不大，连倩倩的死成了他心中一个怎么也解不开的结，原本打算一门心思的经营家族生意，却不想有一天遇到了出门游玩的白鸽。王常明自然认得她，两人阴差阳错说了几句话，王常明本就是个一掷千金的主，长相也颇让白鸽喜欢，一来二去，两人竟偷偷联系上了。白鸽不知道连倩倩和王常明的关系，她又说话直白，有一次两人谈起了花魁大赛，就将连倩倩骂了个狗血淋头，正巧还就是昨夜江岚说的那句话——就她那点姿色，排上了第七，大家真是瞎了眼了。
王常明喝醉了酒，被白鸽的话激得昏了头，一失手将白鸽杀了，弃尸北郊。因为两人幽会本就偷偷摸摸，没人看到，所以这个案子的调查就被搁下来了，谁知道三天之后紧接着发现了春燕的尸体……
“所以这就是你说的诱因？因为白鸽的死所以刺激到了王常明？”唐青然听了韩歧的转述，唏嘘问道。
“恩，王常明潜藏在心中的暴戾被白鸽的死亡彻底的激发了出来。”韩歧摇着藤椅，咯吱咯吱的响，完全忘了他曾经心疼过这个东西。
“那么连倩倩是怎么死的？”唐青然非常好奇这个已经不在了的“罪魁祸首”。
韩歧轻笑道：“听说连倩倩本身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后来不知怎的流落到了青楼。她虽说姿色一般，但是人却很温婉，文采也不错，这才能在花魁大赛上排上了第七名，但是其余的那些姑娘似乎对此非常不屑，经常对她指指点点，连倩倩为此记在了心上，日渐憔悴。
王常明对她非常上心，见她如此便千方百计问到了原因，但他也没有任何办法，只得劝家里人同意她和连倩倩的事情，这事情拖了好些日子，就在王家好不容易同意了之后，连倩倩却忽然死了……”
唐青然轻啜了一口茶水问道：“想不开自杀了？”
韩歧摇摇头，道：“那个时候连倩倩已经要准备和王常明厮守终生了，平日里若是能推脱掉的客人也尽量不会接，她怎么会自杀呢？”
唐青然“咚”的一声放下杯子，“被杀？”
韩歧闭上了眼睛躺在藤椅里，默认了唐青然的猜测。
“你莫不是接下来要说要调查连倩倩的死因？”唐青然一脸无奈，随即又摆摆手，一脸大度的模样，“算了算了，我就当是舍命陪美……”
“不用调查了，我们明天就走。”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截断了。
“为什么不调查？”
唐青然半趴在桌上凑到韩歧跟前，看他闭上眼睛依旧微微颤动的睫毛，觉得非常可爱。正在此时，就见韩歧正看了眼睛，四目相对，韩歧不自然的侧过了头，道：“我知道死因了。
”
唐青然一下子来了兴趣，一脸敬仰的看着他，“你就只是审问了王常明就知道连倩倩的死因了？”
韩歧无奈的坐直身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不过是问清了连倩倩的死状之后猜测的。”
唐青然往前凑了凑，八卦道：“说说，说说。”
韩歧看他那好奇的模样，心情便也跟着明朗了起来，“我问过潇湘楼的老鸨，说起了连倩倩的死后的模样，身上没有特别的伤痕，只有额头被印了一个火焰状的印记。”
唐青然顿了顿，表情严肃道：“圣教。”
韩歧的目光在他身上打了几个转，说道：“是圣教，这半年内一点点从热兰萨渗透到大邺腹地，听说旨在统一大邺宗教。”
唐青然皱眉头，“我听过这个教派，因为小时候在天山长大，见的热兰萨人还比中原的人多，但是他们什么时候沦落到要杀青楼的姑娘宣扬教义了？”
韩歧叹道：“圣教内部有一支系，专门宣言女子贞洁操守……像连倩倩这样的情况已经好多次了吧。”
唐青然愕然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叹道：“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管天管地还管别人跟谁上/床睡/觉。”
韩歧哑然，唐青然却忽然转过头来问他，“你查不查圣教的案子？”
韩歧道：“我不查，上头专门组织人调查，这事情我们不能随便插手。但是提供消息倒是没错的，我已经让江岚传信了。”
唐青然稳住被韩歧晃得咯吱乱响的藤椅，慢悠悠的说，“你们这些个规矩听着便让人头疼，阿岐你不如辞了官位，跟我一同浪荡江湖去吧。”
这看似玩笑又似郑重的话让韩歧多少有些愣神，昨日也是如此，那么轻松的就说出，以后几十年在一起的话。
曾经也有人这么说话，那时候少年明亮的眼眸中满是对未来的期许。
只是……那光亮最终湮没在纷扬的白雪中。
谁都没有办法知道日后会遇到什么困恼和坎坷，不知道下一刻还是否活着，怎么就能这么轻易的许下诺言呢。
韩歧闭了眼睛，避重就轻的说道：“无规矩不成方圆。”
——
审过了王常明，张继忙着去处理后续的问题了，方一梵也就卸去了仵作一职，专心在青碧楼管账外加照顾自己爹爹。只是这个案子在江北府中却没有被公布出来，苏红娟问过原因，韩歧只是说害怕引起效仿作案，她也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不过只要太平了便好了。
下午时候张天旭站在大堂门口探头探脑的，忽然肩膀被轻轻的拍了一下，回过头去就见是卸了装束的江岚回来了。江岚见他鬼鬼祟祟的就问到：“你在这里干嘛呢？偷听啊。”
张天旭赶紧摆手，“啊哟大姐，我哪敢偷听啊，我就是……就是对韩大人佩服的很。”
江岚转着大眼睛看他，“我怎么不知道佩服别人就来蹲墙角的啊~”江岚说着往里一看，韩歧和唐青然在屋子里说着些什么，看起来两人的神情都极为愉快，江岚心中感叹，好久没有见过自家大人这么愉快的时候了，果然爱才是伟大的……
张天旭看着江岚在门口笑得有些诡异，战战兢兢问道：“江姑娘，我……我这就先走了。”
步子还没迈开就被江岚扯住了袖子，“走什么走，还没有告诉我偷听什么呢。”
张天旭心中对江岚的印象还是那个左手拿刀，右脚踩人，笑得无比渗人的模样，连忙道：“没什么，没什么。”
江岚哪里肯信，低声威胁道：“你不说？好吧，今儿个红娟姐告诉我了，说张公子前不久还给小七姑娘……”
张天旭连忙捂上了她的嘴，见周围没人这才放下心来，回头一看，江岚一双杏眼瞪得大大的，这才慌忙的放开手忙道：“啊哟，男女授受不亲罪过罪过。”
江岚瞪了她一眼，心里骂他假正经，张天旭这才招呼她走到了偏房的门槛上，也不顾及形象一屁股坐了下去。江岚也坐在他身边，张天旭道：“我跟爹闹翻是因为青碧楼里的小七姑娘这个你知道了吧。”
江岚点点头，张天旭叹了口气道：“实际上，小七是我朋友曾沭阳的亲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