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红娟笑着说，“对呀，唐公子这主意妙，我看行，我帮韩大人上妆，绝对让别人看不出您是个……男的。”说道最后苏红娟觉得有些不对，声音渐渐的低了下去。

唐青然强忍着笑，韩歧打掉他不安分的爪子，正在此刻，李成跑进来，递给韩歧一个簪子，说道：“外面有人来找韩大人。”

唐青然从韩歧手中抢过那个簪子，上面是雕刻着的牡丹，玉质极好，“是个女人”

李成忙的点头，脸上有些发红，“是个女……子。”

韩歧取过那枚簪子，站起身来，脸上带着连他都没有察觉的笑意，“快去请进来，正好解决了这个大麻烦。”

江岚进来的时候就觉得有一道莫名的视线看得她极为不舒服，但还没来得及去看，便听到自家大人那惆怅的一叹，“你说你，怎么跑到江北来了？”

江岚一笑，站在韩歧身边说道：“大人你说很快就去蜀中和我们会合，可是这都快过去多长时间了呀，我们连您的面儿都没见到，可赶巧了，小溪被大姐扔进分部的训练地去了，我一个人收拾了房子，空荡荡的……”

韩歧替她插上那簪子，笑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江岚笑嘻嘻地道：“我呀，临别的时候问了大姐你的去向，然后一路过来的时候便听那黄石县的案子破了，便想直接来府衙碰碰运气。”

韩歧道：“你这运气可算是遇好了，正巧，你来帮我个忙。这事就一笔勾销了。”

江岚吐吐舌头，笑道：“正合我意正合我意。”

唐青然满脸不悦的看着他们热络的聊天，心道是也不知道这小丫头子是谁，怎么韩歧见了她笑的就那么开心呢。

韩歧给大家介绍了江岚之后，便将案情给她讲解了一番，又对苏红娟和水秀道：“这是你们楼中新来的姑娘，因其姿色出众，才艺横溢，所以引得楼中姑娘非常嫉妒，水秀更是当场大发雷霆，赌气今夜绝不接客。明白了么？”

苏红娟点头，韩歧又对张天旭道：“还有你，得知水秀姑娘生气不出来的消息，便告知了王常明，他定会让你去找霓裳，可是霓裳可不是那么好请的，于是你便百般描述江岚的好，让其余友人心动不已，切记要记得加上一句，就说小岚姑娘的美，连那霓裳都要嫉妒三分，要是参加那花魁大赛，那第一的名头定是她的。明白了么？”

张天旭点头，心里默念着韩歧的这段话，自己也被韩歧着严肃的口吻给连带着紧张不已。

苏红娟转而拉着江岚的手道：“姑娘今年也就二八年纪吧，瞧这皮肤水灵水灵的，模样子又俊俏，帝都的姑娘当真是貌美如花，我给你上装，绝对倾国又倾城。”

哪有女子不喜欢被人夸美貌的，江岚简直心花怒放，心中对苏红娟的好感连连上升，猛然间，那令她不舒服的视线又出现了，循着那目光看去，江岚暗道，果然是大人身边的那个男人啊。

自己大人怎么每次一出门总要惹上几朵桃花回来啊，最可气的还是每次都是男人，这到底是怎样的体质啊。

况且这个男人一张挑花眼看起来就是个薄情的种，她美目一转，笑吟吟的挽住韩歧的胳膊道：“大人啊，难道就让我一个人去？”

韩歧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心道是平日里江岚也乖巧的很，怎么今天这么不对劲，还没等他说什么，一道劲风便从唐青然那宽大的袖中窜出只取江岚面门。

江岚反应极快，放开韩歧胳膊，往后一跃，身体轻巧的打了个转，避开了唐青然的攻击，祥装恼怒道：“一个大老爷们的怎么对弱女子动手呢。”

韩歧摇摇头心道是自己看走了眼，怎么养在家里的时候那么温柔出来就成了野姑娘了。

唐青然倏地到了江岚面前，看着她因为吃惊而略略长大的嘴，好心情的解释道：“你看你能在我手下避过这一招，难道还怕了那一点功夫都没有的王常明了？”

江岚气的连连跺脚，最后也只是怒瞪了他一眼，转头抱着韩歧的胳膊不放了，心道是你说话气我，我便抱着大人不放了，你还能把我怎么样，哼。

第十九章：扑火

在张继府上用过了午饭之后江岚苏红娟等人便被送回了青碧楼，唐青然摇着扇子在房里走来走去，只差将地板给踩出个脚印来，直到最后被韩歧喝住，这才安稳的窝在藤椅里发呆。

见他这般焦躁，韩歧有些纳闷，道：“你今日是怎么了？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唐青然摇着藤椅有气无力的道：“你那个小姑娘从进门到现在就没少找茬，我得罪她了？”

韩歧这才知道他是为了这个转了一上午的磨。说实话平日里江岚很是乖巧听话，今日这般伶牙俐齿他倒是没见过，但是看着唐青然郁闷得说不出话来的那个样子，心里顿觉得无比的舒畅。韩歧拍拍唐青然的肩膀，笑了：“她年纪小，还真跟她计较？”

唐青然原本的一肚子怨气就随着韩歧这个“亲密”的动作烟消云散了，他凑到韩歧跟前问道：“你那宝贝小姑娘要面临危险了，你打算怎么办？跟着？”

韩歧看着那被唐青然晃得咯吱咯吱响的躺椅，心中倒替张继肉疼了一回。“继续当梁上君子好了，等王常明下手的时候再抓捕归案。”

唐青然点点头，无不遗憾的道：“这样我不是没有出手的机会了？”

韩歧白了他一眼：“留着你的功夫对付别人吧，王常明这小子江岚一个指头就够了。”

听了这话唐青然心里顿时不平静了，要说韩歧跟他多说几句话也是被他逼出来的，可这江岚一来，嘿，韩歧完全像是变了个样子！人也活络多了，话也多了，甚至还能开起玩笑来了。

唐青然心道这样子还能让他平静下来么？火都烧到自己后院了，得扑。

下午的时候唐青然非要拉着韩歧去江北府里最好的一家酒楼大吃大喝，说是要离开了舍不得，韩歧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一想也确实无事可做，便同他一起去了江北楼。

唐青然大手一挥毫不客气的点了几道最有名的菜色，又要了两壶小酒，特意找了个二层临窗的位置，得瑟着一张脸冲韩歧乐乎。韩歧敏锐的觉得其中有诈，但到底是个什么诈却也说不清楚。他喝了一口酒，吃了一点儿小菜，脑子里想着案子，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唐青然眯着眼睛看着对面出神的韩歧，心里倒是有股说不明白的感情，韩歧给他夹了一块子菜，说道：“你不吃？那要了这一桌子菜岂不是浪费？”

唐青然乐呵乐呵的说道：“哎呀，阿岐真是懂得为我省钱。”

韩歧白了他一眼，心道这人没毛病吧，怎么今天这么反常。就听唐青然深情款款的接了一句，“不过没关系，为你花钱我心甘情愿的。”

“咳咳……”不光韩歧噎着了，连旁边送水的小二也一个趔趄差点滚下楼梯去，一边爬起来一边念叨，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韩歧看着满桌诱人的菜色无从下手，不是不想吃，而是他每吃一口旁边就有个苍蝇嗡嗡嗡的说话，而且还有越说越离谱的趋势。

就在韩歧濒临爆发的时候，唐青然忽然正儿八经的问道：“阿岐你快乐么？”

快乐么？韩歧握着筷子愣住了。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有想过，或者说他很少想关于那些虚无的东西，所以他只得回答着：“我很少想这些，因为这里不允许。”他指指自己的脑袋，“每天都被各种事情填充满了，其余的那些无病呻吟的东西进不来。”

唐青然靠着墙壁抱着胸懒洋洋的看着韩歧，仿佛那一桌子菜都是摆设，他单单举起了一杯酒叹道：“我倒是希望能过你这样的日子，我可是空虚到只剩下想这些无聊东西的地步了。”

唐青然将脚搭在另一个椅子上，优哉游哉的看着天花板上老旧的花纹，想起那年师父刚刚离去，师兄林子哲敛去一脸悲伤仿佛一夜之间换了一个人似地，他站在自己面前，郑重说道，青然，给我三年，我定要拿下这武林盟主的位置，了了师傅的愿望，给他报仇。

他目送着林子哲孤单的背影消失在天上白茫茫的山峰中，却始终没有告诉林子哲，师父的愿望便是他们能够过上安逸的日子，而不是陷入江湖这个沼泽里。可是犹豫了许久他都没有说出来，他害怕一旦说出口，林子哲便失去了目标，天山派在朝廷和武林的围剿下死伤无数，一时之间，那曾经白雪皑皑的山顶成了血晶凝成的冰山。

韩歧静静的听，他想也许唐青然只是需要一个人来叙说，那些事情藏在他心里很多年，不能说，不知道往哪儿说，一直憋在心里，只怕他也憋得难受。唐青然扬起脖颈将那一壶酒悉数灌下，含糊道：“阿岐，我跟着你行么？”

见唐青然眼神迷离的看着他，韩歧有些茫然，不知道为何这么一壶酒就能把他给灌醉了。但是听他那一句行么，又顿时觉得心里生疼生疼的，说不明白是什么感觉，就仿佛像是当年青格勒那孩子一眼，明亮的眼睛看着他。明明是那么骄傲的孩子偏生小心翼翼的问他，阿岐，我能喜欢你么。

眼前满不在乎的唐青然和记忆中小心翼翼的青格勒重叠在一起，让韩岐也觉得自己的脑子成了一团浆糊。他低头抿了一口酒，却猛的发现唐青然的脸近在眼前，那淡淡的药味混在酒香中萦绕在他的鼻尖上。

唐青然的手指慢慢的抚上了他的脸，轻声问道：“阿岐，你在想谁？”

他在想谁？韩歧的脑中第一个出来的便是青格勒那双明净的让他永远也忘不掉的眼睛，那双眼睛，带着他嘴角含血的样子，像是夏日的太阳一样刺得他睁不开双眼。唐青然的呼吸近在眼前，韩歧下意识的想要拨开，但见唐青然眼底深处那一点点的迫切和难过，又动不了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唐青然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又忽然退到了原来的位置，回到了之前那唠叨的模样，一边说话夹了一筷子红烧醋鱼，使劲的嚼着，还顺手给韩歧碗里添了几筷子菜，张罗道：“吃菜吃菜，阿岐你不是害怕浪费么，还杵着干嘛。”

韩歧黑着脸看着唐青然一副没事人似的模样，心里不知道把他骂了多少次了，夹起一块牛筋使劲的嚼。看他嚼的那个狠劲，唐青然一阵头皮发麻，心道这人该不是把牛筋当他给嚼了吧。

两人离开了江北楼已将近戌时，唐青然边走边哼着小曲，韩歧跟在他身边听着那没腔没调的曲子顿时觉得跟拉锯子一样让人难受。好不容易到了府衙，果然见张继急得团团转，见了他们急忙跑过来问道：“哎呀我的韩大人呐，这都戌时了，天旭都走了大半个时辰了。”

韩歧摆摆手道：“不妨事，天旭没有那么顺利去请到江岚的，毕竟水秀还要大闹一场。我们现在去刚好。”

张继带着李成两人换了便服，跟着韩歧和唐青然往南街走。唐青然扇着扇子，一双桃花眼四处乱瞟，活脱脱一个执绔子弟。张继顿觉得脸上发热，心道是自己跟着这个人简直就是丢尽了面子，又想到自家儿子以前说不定就是这般模样，心中没来由就是一股子怒火，拉着李成离那两人远点。

晚上的青楼韩歧还没有来过，最迟也就是那次下午和唐青然一起去安排事情的时候去过，但入了夜青楼边上的景象就和下午是两个模样了。韩歧四人还未到楼前，就被四周的姑娘们拉拉扯扯了不知道多少回。

张继的一张脸简直黑的跟锅底媲美了，李成老实憨厚，就知道一个劲儿的傻笑。反观唐青然就游刃有余多了，不是赞这个姑娘腰细就是夸那个姑娘肤白，总之在青楼云集的这条街上韩歧就没在他嘴里听到重复的词儿。

唐青然扇子一合，挡开了一双企图拉韩歧袖子的手，笑意盈盈的和那姑娘说了两句话，便已经走开了数步。有了唐青然这老手的帮助，韩歧倒是乐得清闲，顺手一肘子撞上了唐青然的肋骨，疼得他轻吸了一口气，那滑落在他腰上的胳膊自然也就缩了回去。

四人是历经千辛万苦才到了青碧楼楼下、方一梵站在门口等着他们，那些姑娘们挥着手绢儿窃窃私语，方一梵一眼扫去，顿时那叽叽喳喳的声音就没了。

方一梵引着四人到了后院，轻车熟路的上了三楼。那回廊出摆放着一张大桌子，已经放好了几把藤椅，苏红娟和段天誉见他们上来，也起身迎了上来。

韩歧问苏红娟道：“事情如何？”

苏红娟掩嘴娇笑：“很顺利。江岚那小丫头聪明的紧，一学就会，一个下午就在这里显摆了。水秀演的也不错，这不嫉妒了正在自己房里生闷气呢嘛。”

唐青然支着胳膊看着楼下喧闹的大厅，大厅被装饰的非常的豪华，并不明亮的灯光在印在那些薄如轻纱的帘幕上，混着空气中的脂粉香味，薄裙轻纱的女子穿梭其中，带上了浓郁的奢靡的气氛。大厅里有人在笑，有人在叫，有人在追逐玩闹……

一张张，那充斥着欲望的脸，在高处俯视，一览无余……

即便是在三层上，也依然传来那呛人的香味。

韩歧就这么静静的坐在桌旁，听着楼下的吵闹，出神。

苏红娟也不敢多言语，和段天誉在一边瞪着眼睛做口型吵架。后院护院上来报信的时候就见一桌子人围坐着谁也不说话，见有人上来了，张继先坐不住了，忙问道：“怎么样了？”

那护院道：“张家公子已经来接人了。”

苏红娟点点头，对韩歧道：“我已经给小岚上了妆，韩大人要过去看看么？”

韩歧点点头，刚站起身来，就见刚才那扶着栏杆装深沉的人已经站到了自己身边。张继自然是不下去，他一个江北府的父母官，总不能就这么贸然闯进小姑娘的房间吧，李成站在一边纳闷道：“我们来了也是干坐着，那为何不等着韩大人的吩咐直接去捉人呢？”

张继使劲瞪了他一眼，李成便不说话了，心道是自家老爷也算是爱子心切，虽然帮不上忙，但是跑跑腿心里也踏实。

第二十章：捉人

给江岚安排的临时房间在二楼，就在水秀的隔壁，苏红娟领着两人在二楼的过道上走了一圈儿。唐青然听得那时不时传出来的呻吟声，再看走在自己身边一脸淡然的韩歧，心中跟小猫在挠似地。

苏红娟低着头偷偷的看了一眼韩歧，但见他目中清亮，神情自然，竟不自觉的有些心虚。这么想着又不禁在心中啐了一口，开了三年的妓院了，明明早已经习惯了，竟然在这个人身边的时候觉得那些声音都有些不堪入耳了。

好不容易到了东边尽头的房间，苏红娟象征性的敲了起敲门便推开进去了。江岚正在房里捏着兰花指回忆水秀交给她的那些个动作，自己先把自己给恶心了。看见韩歧，高兴的就往前扑来，刚到跟前，又倏地止住了，她想起自己身上刚才扑了那么多的香粉，大人可讨厌这味道了。便又乖乖的站在一边等韩歧说话。

韩歧进了屋，唐青然反手就关上了门，韩歧打量了江岚两眼，笑道：“换了个人似的。”

江岚得意的吐吐舌头：“漂亮了么？”

韩歧道：“很漂亮，苏老板这一手功夫不错”

苏红娟呵呵笑了两声，若是平时有人这么夸，她倒是高兴得很，可今天她倒是高兴不起来，一心想着那等在家中的凶手，心中就不好受。

韩歧对江岚道：“多余的我就不说了，到时候我会跟着你。你切莫不要冲动，也别被占了便宜去了。”

江岚郑重其事的点点头，漂亮的小脸上绽放出一个笑容，“大人您就放心吧，这事儿包我身上准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