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闭着眼睛拼命喘息叫喊的模样一定很狼狈，要不然白凌涛怎么会发出那么得意又残忍的笑声。
“叶宁修，你现在就像只残破的布娃娃一样，我看着好心疼啊。”白凌涛拍了拍我的脸，他又把我的头按在水里，残忍的声音隔着水面我依然听得真切，“你看我这样对你，你根本连反抗都不能。”
随后，白凌涛把我整个人从装着冰冷盐水的大桶里拽了出来，扔在了地上。
此刻我的感觉除了痛就只有冷。整个世界都似倾塌一般，浸着冰凉的黑色绝望，甚至比五年前还要强烈的绝望，正把我推向崩溃的边缘。
我不是铁打的人，不是什么都能忍受，已经到了极限的身体再也无法撑下去。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白凌涛和他的手下都不在，只有周亮坐在一旁。
“叶宁修，你这是何苦呢？”周亮见我醒过来说了一句，我没有心思却分辨他的语气，只是在庆幸我还活着。
“白老大说让我想怎么玩儿你都行，可是……”周亮走过来蹲在我身边看着我，接着说道：“你他妈都这样儿了，我再玩儿你不是忒没人性了。”
“哼，你……不是恨我么？”嗓子哑的厉害，有大部分是源于喝了太多盐水的缘故，此刻全身更是火烧般的疼痛。
“当然，老子从来没被人近身伤过，你是第一个！”周亮随后重重地叹了口气，“你是不是白痴啊？！自找苦吃。”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趁我现在不能反抗。”我把头扭过去盯着他的眼睛，“你不是想上我么？”
“你他妈这样，让我奸尸啊？”周亮看了一眼我的双腿，脸上带着一丝类似于不忍的表情。
我无力地扯了一下嘴角，又看了看我的双腿，膝盖处的伤口有白色的肉外翻露在空气中，看着就很恶心。想必后背也是这个情况。
“我只是腿没有力气而已。绝对不会让你觉得是在奸尸。”
“真他妈是个傻逼！”周亮一拳捶在我的腹部，用力没有多大，但却让现在极其虚弱的我痛得脸都扭曲了，“喂，你没事吧？！”
“不上就给老子滚！！！”我拼着全力嘶吼了一声，后面的声音带着丝颤抖。
“叶宁修，你就不能服个软么？还是你指望楚宸扬来救你？！”
楚宸扬……想起这三个字我都不知道该怎样反应。指望他来救我么？！
五年前，我在白振海手里受尽折磨，撕心裂肺地喊叫他的名字，却绝望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对我所受的痛苦冷眼旁观。
那时候他放弃了我，而这次呢？！
我不确定，甚至害怕去想如果他不来我会是什么下场。被丢在恐怖的绝望里，这种感觉比身上的痛苦要令人难受上一百倍。
手脚躺在冰冷的地上，我开始放声地笑，笑声难听之极，诡异的带着颤音。
“你他妈地给我闭嘴！！！”周亮没有白凌涛那么狠绝，他一拳打在我沾满泪水的脸上，见我还是放肆地笑着，就放弃了阻止我。
过了三分钟左右，我停下来转向周亮，嗓子沙哑的近乎发不出声：“我……我想……喝水……”
“你等着，”周亮出了门，过了一会儿就端回来点儿水和饭菜，“没想到你居然能撑这么久。”
“我……手臂……脱臼了。”我对周亮说道，他瞥了眼我无力地双手，然后扶起我倚在他怀里，把水杯递到我嘴边。
顾不得他粗鲁的动作弄痛我后背的伤口，我有些急促地把水都喝完，这才让如火般炙烤的喉咙好过一点儿。
“吃点儿饭。”周亮干脆坐在地上，让我倚着他，给我喂饭吃。
“我……在这里是第几天？”我吃了口米饭，还没下咽就吐了出来，胃里一片翻腾。
“第四天。”周亮顿了顿接着说道：“白老大在你晕了之后就交给我了，你一睡就是两天。我还以为你他妈地要挂了。”
“我倒想挂掉。”我摇了摇头不想再吃了，看到那些饭菜我就想吐。倚着周亮的肩膀，我无力地笑了笑：“白凌涛怎么可能放过我呢。”
“这两天帮里有些事情，他去忙了。”周亮顿了顿，接着说道：“说实话，我还挺佩服你的，这么折磨你，你也不求饶。”
“没什么好佩服的，我很弱的。”我摇了摇头，转了话题，“没想到我们两个居然能坐在这里说话。”
“我只是看你可怜，你可别把我当好人。”
“我没觉得你是好人。”
“你他妈的……”
“别这么粗鲁。”我转过头问他：“你是要上我还是要帮我？”
“喂，你别这么看我！”周亮把我推开，我没坐住就重重地侧摔在了地上，牵扯到后背和膝盖上的伤口，我不由得闷哼了一声，这个人真的很粗鲁。
“你……你怎么这么弱？！”周亮用手拍了拍我的脸，问道“你没事吧？！”
“死不了。”我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又看向周亮，我直觉笃定这个曾经跟我结怨过的男人会帮我，“帮我把胳膊接上。”
“……你忍着点儿。”周亮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我扶坐起来，然后抬起我的胳膊动作熟练地帮我接上了胳膊。他们出来混的，这种事情稀松平常。
刚刚为了忍着接胳膊的痛苦，我使劲咬着嘴唇，周亮见了又是狠狠的一拳砸在了我的脸上，“你他妈的有自虐症啊！！！松嘴！！！”
嘴里有腥甜的味道，不知道是我咬的，还是他打的。
我无力地侧躺在地上，双腿还是无力，但现在胳膊没有被废掉我已经很庆幸了，有些累了。我对周亮无力地说了声谢谢就沉沉睡去，没有理会他粗鲁的咒骂声。
晚上我才醒来，地下室里依然只有周亮一个人。
依然吃不下饭去，我和他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虽然他还是动不动就爆粗口，不过总体来说还算和谐。
突然地下室的门被人用外力撞开，周亮机警地拿出枪指着门口，却在下一刻收回手恭敬地喊了一声“大哥。”
我还以为是白凌涛回来了，抬起头去看却愣在原地。
就算白凌涛怎么折磨我，我都没有流眼泪。但是我现在看着那个几天没见，现在出现在门口一脸焦急与担忧的人，却突然想哭。
“……欧阳昱”，我有些哽咽的喊了站在门口的人一声，打破了地下室闷热的沉默。
“修！”欧阳昱大步冲过来，看到我血肉模糊的双膝，想要抱我的时候又看到了同样惨不忍睹的后背，我看到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残酷，他转过头去问一旁有些愣住的周亮，“都是白凌涛干的？！”
“是。”周亮立马回答，我有些诧异，他不是白凌涛的手下么？
“毁了。”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带着冰冷的寒意，我看不到背对着我的欧阳昱此刻脸上是什么表情。
“是。”周亮点了点头就带着门口的几个人离开了，还剩下几个留在原地。
欧阳昱转过头抚上了我的脸庞，“修，对不起。”
真实的温暖让我彻底放弃了坚守的眼泪，我一手紧紧地握住他在我脸庞上摩挲的手，一手压下他的后脑，主动吻上了他温暖的唇。
他先是怔愣，随后带着轻柔的温和回应着我，眼泪掉落在我们缠绵的唇舌间，苦涩却又安心。
在这个一点儿都不浪漫而且充斥着痛苦的地下室里，我们第一次接吻。
而我曾期盼的那个人，终究是没有出现。
第十章：噩梦
欧阳昱把我打横抱在怀里，尽管他的动作已经足够小心翼翼的了，但还是让我痛得冷汗直流。
“修，你怎么样？我……”欧阳昱停下脚步，低下头看着蜷在他胸口上的我。
我摇了摇头，看到他深邃的眼眸里遮不去的担忧，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快点儿离开这里，我没关系。”
“忍着点儿。”欧阳昱低下头吻了吻我布满冷汗的额头，带着我走出了这间充满了恐怖记忆的地下室。
欧阳昱走得很慢，一丝的震颤都会让我痛得冷汗直流。伤口太久没有处理，又浸了太多的盐水，已经有些开始糜烂了。
“回去，尽量开慢点儿。”欧阳昱抱着我坐在汽车后座上，司机点了点头发动了车子。我窝在欧阳昱的怀抱里看着外面的黑夜，突然觉得好累好累，竟然就这样睡了。
也许是一旦脱险，所有建立起来的强硬防备瞬间倾塌，整个人就感觉掉进了无止尽的深渊里。我想，我又该用大把大把的时间来对抗恐惧的余韵，就像五年前一样。
一路上我晕晕沉沉的睡着，最后车子停下来的时候，欧阳昱轻柔地把我叫醒了。
“现在先撑着点儿，等包扎完再睡。”他抱着我走进了一栋华丽的三层别墅，直接上了二楼的卧室，里面有一个医生在等。
“你还真是体贴。”我轻笑着说了一句，却因为后背的伤口被牵扯到而变得有些勉强。
“别讲话了。”欧阳昱瞪了我一眼，随后抬起头对医生说道：“陈医生，你包扎的时候小心点儿。”
“是，大少爷。”陈医生恭敬地点了点头，让欧阳昱把我放在床边坐好。
我对着有些紧张，皱着眉头的陈医生笑了笑，说道：“医生，你尽管处理就好，我没事儿。”
“那少爷忍着一些。”陈医生对我说道，走过来把我破烂不堪的裤子小心翼翼地在膝盖周围剪开，但是由于时间太长，有些布料与血水凝固在了一起，所以当他把那些碎布料扯下来的时候，我还是不争气地大声喊了出来。
想必被我近乎撕心裂肺地叫声吓到了，陈医生一时不敢再下手。欧阳昱坐在我身边握着我的手，力道大的让我很痛。
“松手，想捏死我啊？！”我回头瞪了一眼欧阳昱，想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但是我却看到欧阳昱紧紧盯着我惨不忍睹的膝盖，眉头皱得很紧很紧。
“喂，不要看了，你不觉得恶心么？”我伸手想去挡住他的视线，却被他另一手握住了。
“都让你不要讲话了。”欧阳昱回过头看了我一眼，随后又看向一旁的陈医生说道：“医生，继续。”
陈医生点点头，他动作麻利地帮我把伤口处理好，又缠上厚厚的绷带，后背也是如此。等处理好之后，医生又交代了些注意事项就走了。
我看了看不能打弯的双腿，又看了看胸前一圈圈缠得厚厚的绷带，再也笑不出来。
“饿了么？吃点儿东西。”欧阳昱揉了揉我的头发，起身想出去端些饭菜，我拽住了他的手。
“给我换衣服，擦一下身子，脏死了。”我开始下达命令，毕竟我现在是伤残人士，可以提一些要求。
“好。”欧阳昱点点头，走到一旁的衣柜前拿了两件睡衣，又走进了浴室。不一会儿他就拿着湿热的毛巾出来了。
小心翼翼地把已经破烂不堪的衣服从我身上脱下来，他轻柔地给我擦着身体，我竟这样又睡了过去。
昏暗阴湿的仓库里，我无力地被绑在一个架子上一动不动，有个男人站在我面前，手里拿着沾满盐水的皮鞭。
我看不清楚他的模样，只知道那挂在他嘴角的笑容狰狞而残酷。鞭子重重地抽打在身上，盐水迅速地浸入渗出血丝的伤口里，钻心地疼。
痛得叫不出声音，我只能拼命地大口喘息着，脸都痛得扭曲了，而在下一刻，咸涩的盐水涌进了我的口腔和鼻腔，有的灌进了肺里让我剧烈地咳嗽，然而牵扯到后背与膝盖的伤口，那噬心刻骨的疼痛简直让人生不如死。
“你看我这样对你，你根本连反抗都不能。”冰冷的带着嘲笑的声音透过水面传进耳朵里，我挣扎着想要浮出冰冷的盐水，却根本抵不过对方压制我的力量。
留有最后一丝希望地看向不远处的人，可是那张向来挂着温柔笑意的脸庞此刻却冷漠的面无表情，我想喊他的名字，却根本没有力气喊出口。
我用乞求的目光看着他，想让他哪怕是看我一眼，让我知道他此刻也同我一般难过也好。可是自始至终，他都吝啬于回应我，哪怕是一丝一毫。
叶宁修，你只要告诉我那晚跟你在一起的是谁，我就不杀你。
叶宁修，你帮着别人对付我，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
叶宁修，你这么要强有什么用？！还不是被我折磨的更惨。
叶宁修，你看你多傻，都这么惨了，那人却不出来帮你求一下情。
叶宁修……
无数个声音充斥在我的脑海里，让我头痛欲裂。狰狞恐怖的脸让我畏惧地想要逃跑，奈何我根本没有力气挣脱禁锢。
心爱的人冷眼旁观我所受的痛苦，而这些疼痛原本都应该加诸在他的身上！！
我还真是傻，为了保护他，为了让他可以安全的不被人找到把柄，我情愿把自己送上刑场，换来的却是他面无表情地袖手旁观，甚至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我多傻，又多不值得！！！
即便是这样，我还是爱他，卑微的奢求他哪怕一丝一毫的留恋。可是最终我还是太过自信我在他心目中的位置，被抛弃，被折磨，都是我爱他的报应！！！
冰冷的刀锋贴近我的脸颊，逼人的寒气让我禁不住地颤抖。有人强硬地要撑开我沉重的眼皮，我睁开眼看到了布满可怖笑容的白凌涛，可是再眨眼看到的又是一脸残酷狰狞的白振海。
我努力地想要挥开在我眼前的这些影像，却根本没有力气。他们俩个拿着匕首向我靠近，都在笑我现在的狼狈。
你们走开啊，走开！！！谁来救我？！谁来救救我！！！宸……宸！救救我啊！！！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锋利的匕首没入我的膝盖，铺天盖地的剧痛让我几近昏死，而我对于这份生不如死的疼痛感却体会的无比清晰。
最残酷的事情，莫过于亲眼看着绝望降临在自己身上，然后被它折磨的痛不欲生。
这到底是为什么？！我不甘心！！！我为一个人付出了那么多那么多，不惜把自己送到了敌人的手里受尽折磨，为什么换来的却是灭顶的绝望？！！！
谁来救救我啊！！！救救我……
“修，一切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朦胧中，我隐约听到一个温柔地令人心安的声音。额头传来的一阵冰凉让我躁动的情绪慢慢变得安静下来。
“一切都过去了……醒来看看这里，醒过来……”
手掌也传来一阵温热，我慢慢地从那个冗长而又沉痛的梦境里脱离。我缓缓的睁开眼睛，看到的柔和有些昏黄的灯光，还有……欧阳昱俊美的脸庞。
“修，现在都好了，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欧阳昱轻柔地在我耳边呢喃，重复着告诉我噩梦的终结。
“我……睡了多久？”我很庆幸在劫难过后我的精神没有崩溃，这样就好，至少没有疯也没有傻。
“你睡了两天，发烧了。”欧阳昱把我额头的冰袋拿下来，又换了一个更冰的放了上去。
“饿了。”我一手拍了拍饿扁的肚子，半闭着眼睛看向欧阳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