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棋逢对手 下——殷无射
殷无射  发于:2013年1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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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上一世最后几年的历练,他深知这位主厨对殷氏的忠心,所以并不打算上感情牌。宋主厨何等人物,扯那些不着边际的只会让他看轻。他准备开门见山!

“宋伯伯,您肯定在心中困惑母亲让我接手这家店的用意。”等到沈真送了一杯茶水上来又离开后,殷朝暮才主动开口。“也对,我不如父亲,凭我的资质,最好的安排是随便在殷氏其他产业下挂个名目,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我相信凭着您几位长辈对父亲的尊敬,就算以后我正式做主,也会默默将下面打理好。你们连同母亲,想把我供起来舒舒服服一辈子,我没说错吧?”

宋主厨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头,看着殷朝暮。

当然不会出错,这就是上辈子的套路。沈倦对他失望,却又不得不因为亲情护他一世。就连这些长辈们,也是看着他长大,把他当自己子侄来疼。然而这些人哪一个真正在心中认可他这个继承人呢?

没有。

在他们心中,只是因为殷则宁的关系尽力护着一个扶不起的阿斗,至于阿斗心中是否也有抱负、也有理想,他们并不看重。

殷朝暮摇头甩掉去那些沉甸甸的遗憾,继续说:“您看那面墙上挂着的各种奖项,里面也有您33岁那年拿下的全港厨师大赛金奖。不过小时候给我印象最深刻的,却不是这一场比赛,而是父亲死后第二年,安叔叔与他的弟子要解约时,您和其他人的眼泪,还有您跟母亲的那一番争执。”

宋主厨眯着眼,冷哼一声:“孩子,你要是想为你母亲充当和谈的先锋,我老宋还是那句话,这家店是殷家的,她是则宁夫人,我也愿意为这个给她低头!但酒楼姓殷不姓沈,这点没得商量。当初老安要走,确实是他做的不地道,只是夫人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些。”

殷朝暮见老人家提起当年的事肝火不轻,眼见就要说崩,并不着急,稳稳当当亲手倒了一杯溪王草呈给老人家:“当然我不是说安叔叔的不是,他在殷氏最艰难的时候选择自立门户,这其中的原因很难分出明确对错来,母亲当初的寸步不让也算一个原因。但这些都不是我重提旧事的主职,我只是想说,如果当时的东家是我的话,您一定不会流泪,安叔叔也一定可以有个更好的结局。”

殷氏这些厨师,说穿了不过是签在他们家的员工,若不是世代积攒下的情分横在中间,只怕不少人见到殷氏低靡,心中早存了跳槽解约的心思。殷朝暮开的条件非常实在,就算宋大厨自己绝不会想着离开,却要为他弟子、甚至弟子的弟子考虑。

“或许伯伯心中恼我拆掉父亲留下的基础,不过您可以放心,如果没有把人留下的自信,我就不会来这里,也绝不会做出任厨师去留的决定!”

宋主厨还是没有说话,他是一个话不多埋头干活的厨师。

“即便您可能对我有诸多不信任,但如今我已经是这家酒楼的东家,而您是主厨,是这里的象征,伙计们敬重的对象,这些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所以我希望伯伯可以放下顾虑,与侄子衷诚合作。因为只有这样,父亲留下的酒楼才有可能重现当年称冠全港一家独大的盛况,否则的话,这里只会走向沦陷!”

宋大厨在他说这一番话时始终看着殷朝暮,没有开口插任何话话,只是看着。但他给人的感觉是,殷朝暮所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有听进去,只是不知道心里的想法是什么。

“我知道,目前有很多人反对我执掌这里,也有不少人怀疑我的能力,甚至很抗拒,因为他们觉得我才二十出头,比他们还要年轻,根本没有能力。这一点我相信以后大家自有定论,但目前当务之急就是放下一切齐心协力!”

沈倦与殷氏“老臣”间的内斗持续过久,若不是沈倦手段超群,恐怕早就出问题了。

“我想您一定比我更加清楚,只有团结起来的殷氏,才能重现当年的荣光!”

宋主厨还是没有说话,但是他的脑子里却不断的在思索着殷朝暮这一番话。

这个孩子打小他就见过,有什么本事、是什么性格,他知道得非常清楚。小时候的殷朝暮乖巧懂事,讨人喜欢,长大后也是翩翩风度,长辈眼中的好青年。如果有女儿的话,宋大厨一定会考虑将女儿托付给他。

但是一个好青年,不代表他有那个水平能掂量出整个殷氏的重量,也不代表他有那个眼力能指出企业发展的方向。这个孩子的缺点还是很明显的——优柔寡断,十来年被过于强势的母亲调教出一副耳根软心地善的天真性格。或许是长期压抑惯了,还养就格外忍耐执拗的脾气来。这里面无论哪一点,都不满足一个合格领导者的品质。

按理说,他应该是一个手高眼低的大少爷,充门面没问题,真本事半点也无。然而现在他又为自己所观察到的疑惑了。

从殷朝暮正氏接手的第一天就约他见面,再加上刚才在这里听到的,宋主厨可以肯定,这个小少爷并不是一个他想象中的傲气凌人的人。他很圆滑,懂得周旋,懂得退让,懂得妥协。而且他是打从内心尊重酒楼的传统的,这就给宋主厨留下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印象。至少比起沈倦,殷朝暮更得他好感。

但哪怕是这样,却依然无法改变宋主厨对他的怀疑,一个只有23岁的人,真的有可能像上任东家一样振兴这个略显颓势的酒楼?

所有当时听到这一条消息的殷氏员工都怀疑这是沈倦的试探,更有甚者觉得,这根本就是沈倦放出来的烟雾弹,妄图以儿子的名头全面掌控殷氏。一直到各大报纸都纷纷登出沈倦将大部分权利移交儿子的时候,他们才勉强相信这是真的。

“宋伯伯,我父亲曾说过,您是一个顾全大局的人,而且我非常尊重您过去所取得过的辉煌成绩。我希望您能明白,我们的联手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如果您和伙计们都不支持我,甚至对我阳奉阴违的话,到头来承受灾难的只会是殷氏官府菜!您对这里的感情很深,但请您一定相信,我是父亲的儿子,期盼这里更好的热切绝不会亚于您。”

“我相信,为了这里,为了我父亲,为了整个殷氏,您一定会帮我,是这样吗?”

这一次宋大厨没有再沉默了,但也没有表态要立刻支持雄心勃勃的少东家,只是点点头站了起来。

“孩子,老实说如果作为一名长辈,我会依着你,因为你几乎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想要什么伯伯也会尽全力去做到。但作为一名要对店里所有伙计负责的主厨,说句难听话,我依然保留对你的怀疑和担忧。我始终认为,沈倦会让你来管这里,是在拿整个酒楼或者企业的命运冒险!”殷朝暮听到这里,暗自心虚,因为上一世母亲故世后,他确实将殷氏推向了破灭的深渊,宋主厨看得很准。

“不过我会尽可能的约束他们,履行自己的职责。”他说到这里,终于露出了见面以来第一个笑容,殷朝暮在他脸上找到了小时候跟着父亲时见过的那一丝熟悉:“小家伙,放心吧,有你宋伯伯在这儿镇场子,想干什么尽管放开手脚,不必畏首畏尾!则宁的儿子,从来不逊于任何人。”

殷朝暮也跟着站了起来,他是真没想到这位伯父能说出最后这几句话:“那一切仰仗伯伯。您放心,父亲留下的东西,我拼了命也不会看它被糟蹋!”

宋大厨感慨地拍拍他的肩,然后转身离开。临走前目光温和地说了一句:“你不错。我从前瞧夫人不顺眼,但你今天能选择先约我来谈,看来她还是有可取之处,至少没把则宁的儿子教成个充门面的二世祖。”

殷朝暮狂汗地看着他离开,松了口气,心里知道,宋主厨算是被自己先稳住了。而只要稳住了这一位,酒楼里的伙计不会再折腾,就连董事会里那群老资格也会收敛些,自己至少可以好好的推行计划。

不过想要彻底征服殷氏这帮人,殷朝暮还需要靠出色的成绩!实打实的、硬邦邦的成绩!

第一百一十一章:收拾山河(三)

“为了重现殷氏官府菜独尊全港的风光,我对酒楼接下来一段时间的营业做了几个安排。首先第一件事,就是扩大知名度。老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显然在当下已经不那么实用了。就算我们殷氏官府菜手艺出众品牌响亮,适当的曝光还是必要手段。”

几天后,殷朝暮正式将所有酒楼员工召集在一起,做完动员就开口明说自己的计划。这些员工早已对殷氏官府菜有了归属感,与其藏着掖着,还不如直接说出口,多少能避免双方决策层与雇员之间的进一步误会。

“少爷的意思是……”宋大厨这些年也逐渐察觉到酒楼的短处与不足,从前自恃祖辈传下的厨艺,加之一直走高消费路线,总体来说是非常低调的,从不做什么广告宣传、优惠活动来推销自己。

“我决定带两个人同我一起,上周末的《食为天》节目,作为扩大影响力的第一步。”

之前几个厨师闷闷的不说话,一方面在等宋大厨表态,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挑不出殷朝暮明面上的错处。但这个决定一出口,在场厨师、帮、工甚至学徒都面露惊异——更有脾气暴的老资历也等不及宋大厨表态,直接表示不满。

“少爷,您的意思,不是让我们当众展示手艺吧?《食为天》那栏目我可看过,那是要厨师现场操刀的。您别忘记,我们殷氏官府菜凭着什么才能绵延百年不倒?就是凭这独门儿手艺!”说话的是陈师傅,这位也是和他父亲同辈的老人,酒楼里除了宋大厨,就是这位说了算。

殷朝暮微微一笑,谦恭有礼地开口:“陈伯伯不妨先听小侄把话说完。祖辈传下的技艺,侄子再胆大包天,也不敢随意泄露出去。若是此举有伤害酒楼前途的万分之一可能,我殷朝暮第一个不答应!”

他父亲曾说过:宋大厨总揽全局,沉默寡言,是个靠得住的大气人;陈师傅脾气刚烈,却是对酒楼最忠心、感情最炽烈的一位,跟他说话,就得痛快爽朗才能博得信任,若仍用对付宋大厨那一套,这位老爷子敢当面给他难堪!

果然,陈师傅听他表态表的坚决,表情缓了缓,嗤笑一声:“那少爷就说说,怎么能不泄露厨技,还赚来名声?”

“简单。《食为天》原先分两个环节,第一个是由参与录制的两家厨师,各自在规定时间内做一桌招牌菜;第二个是由现场嘉宾亲自品尝两桌菜,然后予以评估,最终决出一家厨艺较高的授予奖章。陈伯伯看到的,是这样吧?”殷朝暮知道陈师傅人老了脾气又臭又硬,并不在意他的态度,仍旧笑眯眯侃侃而谈。

有时候,相貌在工作中起到的作用不是一般大,遑论殷朝暮这种堪称顶级的华美青年了!那柔和的小脸儿,充满自信的大眼睛眨巴两下,有了孙子的陈师傅心一下软了很多。何况人家是自己东家,那个传闻中各种草包各种花瓶的纨绔子弟!

现在呢?不仅不甩脾气摆脸色,还条理分明行止有度,或许是之前的谣言太糟糕,两相对比起来,真正的殷朝暮简直令他满意极了!

陈老爷子“嗯”一声,“不管少爷有什么办法,我殷氏手艺决不能外泄。”

“这是当然。《食为天》栏目所在的电视台是顾氏旗下,恰巧顾伯父早两年就将实体产业交给了顾禺。说起来我与顾禺倒有些交情,真到录制的时候,应该可以说服他做一些调整。”

他说得谦虚,但殷家小公子与顾氏太子爷交好那是全港皆知,“有些交情”?过命交情还差不多!陈师傅知道不会出大问题了,闷哼一声退回去坐着。他方才也不是出于恶意,只不过殷朝暮之前的纨绔形象太根深蒂固,他担心这二世祖来了随心所欲胡闹一通,不知轻重!

现在一看,年轻人有干劲儿,也没烧昏了头,不错。

殷朝暮和宋大厨对视一眼,均知最麻烦的陈师傅已经认可了一部分,接下来还要搞定的,是做负责面点的胡师傅。

“胡叔叔,小侄看您一直拢着眉,是否有所顾虑?”

胡师傅的面相,相对爽直的陈师傅来说稍显阴沉,面有心生,他为人也较谨慎。

“小胡心重,讲话不中听,实际上却比你陈伯伯对酒楼更费心思,酒楼能有条不紊地运营下去,少不了他。儿子,他面冷心热,有不懂的地方多向他请教就是。”

这番话是沈倦之前的嘱咐,她与殷氏一帮人彼此看不顺眼,但论眼光,沈倦看得确实准!上辈子最后几年殷朝暮彷徨无措,多亏胡师傅与宋大厨一大气一缜密,勉力经营。

“《食为天》嘛,我也看过两期。说句难听的,上去的都是些什么人?”胡师傅眼一眯,狭长的双眼中精光隐去,声音不高,话却不轻:“我殷氏官府菜既然做的是官府菜,就该有大门大户的风范,像那些个没开两年的暴发户一样抛头露脸……少爷,可别让这百年宫廷菜式,自甘轻贱沦落到那些小作坊的水平上。”

陈师傅性子烈脾气火爆,实际上好对付的多;这位胡师傅虽斯文,说出话来却字字句句都切在点子上!若是从前那个草包花瓶,绝对应付不来这么锋利直白的质疑。

“啪啪啪”殷朝暮赞赏地抚掌,然后转身从架子上取了一瓶李渡酒倒了两盅,将其中一盅递给胡师傅,然后举起自己的那杯。方才胡师傅话说得狠,也是有心给初承重任的年轻人泼点冷水,以免他得意忘形,所以半点情面不讲,直戳软肋。就连宋大厨听了也不易察觉地给了个指责的眼神,剩下的小徒弟们更是忐忑——但很快他们就全被殷朝暮敬酒的举动弄糊涂了。

说着说着,怎么喝上了?

“我殷氏官府菜既然做的是官府菜,就该有大门大户的风范……说得好!就为这句话,小侄该敬胡叔叔一杯,先干为敬,请!”殷朝暮说完一仰脖,然后亮了杯底。他这位胡叔叔生平最爱李渡酒,哪怕存心给他不自在,也熬不住酒香气。

“少爷懂得倒是不少,连我这点儿爱好也抓住,嘿!是你老爹告诉的?”胡师傅不和他客气,跟着把酒喝了,咪咪眼张得开了些。殷朝暮摇头道:“几位叔伯都是真风流,平素不掩行藏,小侄稍加留意便能知道,并不是父亲说的。”这两句话不着痕迹地小小捧了一把,还透露出自己这个东家对酒楼的关注,巧妙高明。胡师傅深深看了他一眼,旁边宋大厨不失时机地插一句嘴:“哈哈,少爷酒量好,小胡你自负品酒大家,要我说可不一定比的上少爷!你俩多交流交流,搞不准还成个忘年交,哈?”

殷朝暮谦逊地点头,一杯酒下来,加上宋大厨这么一打岔,方才因胡师傅造成的冷肃场面顿时缓了一缓。

“胡叔叔说得极有道理,我殷氏以官府菜安身立命,打出金字招牌、百年名号,断然不能自毁长城,走低档大众路线……何况那些个小钱殷氏也不在乎,我要的,是殷氏官府菜这个名气!而且是在港岛上流社会中的名气!自降身份确实不妥。”他说到这里,话锋一转:“不过小侄想,若是凭着小侄这几分薄面,多半能拉到何氏的”三月扬州“与我们一同登台,这样一来,各位应该可以放心了。”

何氏本身就是除了顾氏的顶级豪门,旗下“三月扬州”更是专走奢侈服务顶级享受的精致私房菜。自从殷氏官府菜逐渐没落,三月扬州就取而代之,近十年来一直执港岛上流酒店的牛耳。若是能请到三月扬州作陪,不仅不算拉低了档次,现在的殷氏反要被人家压一头。

不过……

“少爷,三月扬州实力强劲,咱们对上他家,会不会吃亏了?”毕竟去做宣传的,棋逢对手固然是好事,可若败下阵来,那就不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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