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溪一愣,想到木槿的医术肯定是从自己的脸色中看出来的,点头道:“我知道了,村子里的瘟疫都治好了?”流溪想到来时路上听到的传言问道。
“不是瘟疫,”木槿会的果断,“他没跟你一起来吗?我有些事情想问他。”
“他?!”流溪停顿了一秒才想起邪医问的是谁,回道:“幽冥楼出了些问题,落楼主在半路上就拐道向南行了,木槿若是想知道怪异老前辈的寻找情况可以在古家多停留两日,他不日也会到殷都的。”
木心在一旁道:“小医说想看一下姐姐种植的心兰草,会在家里住上好一段日子的,我的院子空房间多,到时候直接让小医挑一间住就行了。”
“木心,这位公子是谁?”兰心将木槿审视了好几圈,却没有得到任何自己想要的回应,只得问向站在一边的弟弟。
“小医。”木心回的迅速,兰心皱眉,“我知道,你刚才就是这么称呼他的。”这不是跟没回答一样嘛。
流溪笑着介绍道:“他是怪医的徒弟,邪医木槿,我以前有跟你提过的。”
兰心恍然,“千大哥说的那个不喜欢说话的小男孩就是他啊。”兰心又看了一眼木槿,道:“现在看来,人是挺沉默的,跟木心截然相反。”
“啊,忘了一件大事!”木心忽然惊叫一声,转身拔腿就向花园外冲去,“木心忘了什么?”兰心不解的看着木槿问道。
“木木心,我在这里呢。”花园边的一棵花树下传出一个怯怯的声音,木心听到喊声停了脚步,快步跑到树下,一把从浓密的花枝后面拉出一个比木心自己还要高出半头的少年,拖拽着走到众人面前。
本来窝在木心衣衫内沉睡的小白忽然叽叫着窜出了木心怀抱跳到了木槿肩头,木心生气的瞪了小白一眼,小白蔫蔫的转过身去,不敢再看木心一眼,“他叫寒笙,我跟小医在路上救下的少年,家里人都病死了,就剩下他一个,”木心说到此,小心的看了兰心一眼,小声问道:“姐姐,我们能不能收留他一下?”
兰心笑道:“这有什么不行的,他也先住你那里?”
“嗯!”木心用力点头。
站在最后边一直未有言语的管家严松却反对道:“大小姐还是给他另外安排住处吧,邪医木公子已经住进去了,他再住进去,院子会不会显小了一点。”
木心连忙道:“不小,人多了才热闹。”
“木心要怎样就怎样吧,若是不行再换院子好了。”
“你们都还没吃饭吧,刚好一起吃饭。”流溪道,少年抬头瞅一眼流溪,眼中闪过一瞬的震惊,又迅速的低下头去。
“严叔,让人把马车里的鸟笼直接送到我院中先挂在树枝上,”木心道,拉着少年就向园里走,“吃饭去喽。”
第三十七章:寒笙
木心跟木槿回府就住了一日,第二天就带着包袱跑去了古家看管药田的宅院去住了,百草堂里的药材虽然大都是从各地购买来的,但自己也有专门种植药材的地方,称为药田,心兰草也是在那里种植的。
日子一天一天过,每日重复不曾变,偶尔空闲的时候流溪也会想起在云雾山时的清闲日子,过后又会笑自己太傻,现在已经进入八月了,自半月前木心和木槿到古家后,再没有一个人到过古家,古敬山也没有回来。
又是黄昏时,夕阳染红半边天,流溪从百草堂回来跳下马车向自己的小院缓步走去,花园中的静夜香开的正好,梅红橙黄朵朵交错开放,流溪看着花丛中的点点艳红不觉扬起了唇角。
不远处的花枝一阵剧烈摇晃,还伴随着窸窸窣窣的轻响,流溪向前走了几步扒开层层花枝,一个灰衣的少年蜷缩在花丛之中,像是在忍受着什么剧烈的痛苦,身体痉挛抽搐着,樱红的唇瓣也被咬的血肉模糊,头发散乱的盖住了脸。
流溪弯腰拨开少年脸上的乱发,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庞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竟是木心带回来的那个羞怯少年,自从上次一起吃过一次饭后就再未见过,还以为跟着木心一起去了药田呢,“你没事吧?”
“……”少年含糊不清的低唤一声猛然抓住了流溪的手,手劲大的流溪感觉自己的手骨都在咯咯作响,“林是谁,你怎么了?”流溪用空出的另一只手将花丛中的少年抱坐起来,提高了声调担忧的问道。
少年睁开眼,樱唇绽开一抹凄美笑容,扑进流溪怀中,低喃一句,“我就知道你不会离开我不管的。”还带些稚嫩的暗哑声音,飘渺的犹如来自千里外的轻叹,却带着浓浓的不舍和欢悦。
感觉到眼泪的灼烫,流溪低头看着半个身子都已埋入自己怀中的少年,低声问道:“你刚才提到的林,是对自己很重要的人吗?我可以帮你找。”
怀里的少年愣了一下,蒙然退出了流溪的怀抱,垂着头,慌乱的道:“对对不起,少爷,我不是有意的,”少年看到流溪胸前大片的濡湿更是慌了神,双手抬起,在碰到流溪的衣襟前又收了回去,“把少爷衣服弄脏了,我拿去洗,求……求少爷不要告诉严管家。”
他为什么会这么害怕严管家,流溪看着面前不断自责的少年,轻笑道:“你身体没事吧,地上凉,先起来再说。”伸手就欲拉少年起身。
少年从花丛中爬起,身体摇晃了一下就又要向下跌去,流溪眼疾手快的将人半抱入怀,“木心回来那日说你生病了,难道还未治好?我去让人找木槿来给你重新诊治一下。”
“不用了,”少年挣开流溪的手臂,垂着头,墨黑的发将整张脸遮住,有青灰暗色从发丝间露出,看不真切,“这是从出生就带在身上的顽疾,邪医已经给看过了,只是痛一下就好了。”
痛一下,人都栽倒进花丛里了,刚刚明明就是痛的难以忍受,“就算治不好也可以找到一些减缓疼痛的方法。”流溪道,说着拉起少年的手腕就往回带。
少年用力甩开流溪的手,垂头道一句,“谢谢少爷。”转身就跑走了。
“那少年怎么了?”将马车送到西院去后回来的王泰看着消失在转角处的瘦弱身影问道,“他好像成了古家的下人,最近总被那个严管家呵责。”王泰虽不愿惹事,心底对严管家却是存了不满的。
“我去找一下严叔,王泰先回去吧。”流溪说完,朝着跟少年相反的方向去了。
清晨流溪起床拉开门,看着站在门前的少年有那么一瞬间的错愕,“少爷,这是洗脸水。”端着铜盆的少年依旧低垂着脑袋小声道,头发用黑色的布带束起,独独在右边留下了一缕,将脸颊半遮。
昨日去找了严松,却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只得退而求其次,将少年要来照顾自己,‘古家从来不养闲人,这一点千少爷应该是很清楚的’,这一点自己怎会不知,所以那时古伯伯说让自己跟着他学做生意的时候自己才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哎。
严管家多少还是顾忌着自己的身份,流溪暗想,侧身将少年让进屋内,道:“放在那边架上就行了。”真想快点离开此处。
“千公子怎么把他要来了,”王泰收了长剑,瞟一眼屋内的少年,“以前怎么没见你需要人伺候的?”
“以前是有一个伺候的丫鬟,后来赎身出了府,就再没要人进过小院,”流溪轻笑道:“现在身边忽然总是站个人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王泰有些不满的道:“我一直都跟在千公子身边,怎么能叫忽然站个人呢?”
“哦,也对,我怎么忘了呢,王泰不是……”流溪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王泰转身离去的背影高声道:“你武功不是太好了嘛,收敛了气息后我基本上就感觉不到你的存在。”
“我去城中询问一下消息,在千公子离开前我会回来的。”王泰背对着流溪挥挥手道,转眼没了踪影。
流溪转身进屋走到铜盆架前洗了脸,少年就候在一边在流溪洗完脸后及时的递上一条干净的布巾,“你叫什么名字?”流溪问道,擦完过脸后又将布巾递回到少年伸出的手掌中。
少年低垂着头回道:“寒笙。”端过架上的脸盆就快步离开了房间。
寒笙,那日木心好像有说过他的名字。
叫寒笙的少年离开后很快又返回了院中,将食盒中的粥点一一端出小心的摆放在葡萄架下的小桌上,放好一切后人就退到一边站着,从头至尾一句话也不说,“你身体不要紧吧,坐下来一起吃啊。”流溪坐到桌边,看着少年道。
“多谢少爷关心,已经无事。”仍旧没有任何起伏变换的声音。
流溪夹了一个花卷咬一口,却不见寒笙有任何态度,抬起头向旁边看去,夏日的晨风吹过,将寒笙垂下的半长刘海扬起,流溪看着原本被头发遮住的右脸颊愣在了当场。
寒笙其实长得很好看,细眉大眼,樱唇圆润,挺翘玲珑鼻,肤色白皙,好似仙宫中的童子,流溪不着痕迹的低了头,心中暗叹,只是可惜了那么大块的青灰胎记为何偏偏会生在脸上。
知道寒笙倔强,流溪也不再强求,道:“我出门的时候你只要老老实实的呆在院中就行,尽量少跟严管家接触。”
寒笙低头回道:“是,少爷。”却在流溪觉察不到的时候,一直停留在流溪的脸上。
忽然想到昨日的疑问,流溪开口问道:“对了,你昨日提到……”的叫林的人是谁?
“那人已经死了。”这次寒笙倒是回答的迅速,声音里也比以前说过的话语中多出了某种感情,流溪却未太在意。
第三十八章:见后缠绵
“少爷,菜再热就不好吃了。”寒笙垂头站在书房门口小声道。
今日在院里整理了一上午的账簿,“知道了。”流溪合了账册将毛笔放到架上起身走出书房,活动了一下有些酸胀的筋骨,葡萄架下的日影小小的一片,流溪看一眼天上的白日暗想,寒笙好像已经喊过自己两次了。
始终都是低垂着脑袋默默候在一边的少年,此时也静静的站在葡萄架下的桌边,有些肥大的灰褐短衣长裤将纤细的骨骼勾画,右颊边的丑陋胎记被垂下的刘海遮掩,漂亮的脸孔就像一朵初绽的圣洁白莲花。
好生柔弱沉静的少年,“小寒,怎么总是垂着头?”流溪走到寒笙身边,右手搭上寒笙窄瘦的肩膀,轻声道。
“……”少年呢喃一声猛然抬起头看着流溪,又条件反射般的向后退去,大眼睛里写满了惊措和伤痛,低头转身跑出了院落。
这已经不是寒笙第一次提到那个名字了,林,自己跟那个林长的很像吗,那样矛盾痛苦的表情也是因为那个叫林的陌生人吗,流溪若有所思的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看着架上垂挂着的最后两串红通通的葡萄,王泰昨日说古伯伯过两日就要回来了,过两日……
天空飘过一声尖锐的厉啸,流溪猛然抬头去看,院落上空的青天上一只黑白相间的枭鹰盘旋着落到葡萄架上,谁会用这种凶猛的鸟类给自己传信,注意到枭鹰腿上绑着的信筒,流溪冲着紧挨另一边院墙的房间大喊一声,“王泰。”
流溪话音刚落,王泰已闪身到了面前直接跃上了葡萄架顶,刚才那声枭鹰的叫声王泰也听得清楚,而且还不止一次听到过,只是见到流溪在院中才没现身,千公子自己会武功为何还偏要叫自己取信,王泰心中虽有疑问却很少会问出口,摘了鹰腿上的竹筒抛给流溪后就直接飞出院子给枭鹰找肉去了。
竹筒中的字条被抽出、展开,苍劲有力却又不失飘逸的字体跃然于纸上:三里坡见。这么熟悉的墨迹自己曾经见过很多次,在幽冥楼主的书房里,想到此流溪将字条贴身收入怀中便匆匆去了西院。
片刻功夫后一匹黑马驶出古家大门,四蹄生风的穿过殷都的条条街巷朝城外疾奔而去,娇小黄花漫野悄绽放,孤独凉亭无人诉凄凉,被无数离别泪水浇灌的三里坡,上演的从来都只是依依难分的戏剧,流溪坐在马上看着空旷的小山坡看着通向更远南方的黄土道蹙眉,为何偏要选在此处?
忽然腰上一紧,后背紧接着贴上一个温热的宽厚胸膛,“流儿可曾想过我,我可是非常想念流儿。”耳边传来调侃又有些委屈的嗓音,流溪转头想将身后的人看清,坐在后面的应落一夹马腹扯着缰绳驾马离开了三里坡。
感受着耳边熟悉的气息,心里感到一股莫名的踏实,多日来的烦躁忽然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你要带我去哪里?”流溪看着两边不断倒退的树木开口问道,落楼主三个字在唇齿间转了好几个来回,不知为何,却是始终叫不出口,最后还是用了你。
“到了以后流儿不就知道。”应落笑着回道,扬鞭加快了马速。
笔直站立的成排树木层层掩映,青涩刚刚染画上殷红色彩的李子一颗颗的缀在碧绿的薄叶之间,夏风传来微潮的湿意和唱和的渔歌,江河下游的青李村,流溪看着马头前整洁简陋的竹篱小院刚要问话应落已经率先跃下了马背,还没等流溪下马就直接扯着缰绳进了院子。
黑马在应落的牵引下停在了篱笆院中,流溪翻身下马,刚转过身去,应落的吻便毫无征兆的压了过来,流溪下意识的后退躲避后背却撞到了身后的黑马上再难移动分毫,下巴也被应落擒住动弹不得。
温柔而深情的吻还有脸颊上的轻微刺痒,起初只是唇瓣的摩挲,而后是啃噬舔咬,流溪抬手想将身前之人推开,应落反而靠得更近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缩小为零密不透风,胸膛相贴,怦跳的心慢慢跟上彼此的节奏,好似在诉说分离后的思念。
后脑被禁锢无法自由活动,紧咬的牙关在软舌的不断挑逗舔舐下被霸道的撬开,应落的舌头迅速闯入流溪微启的檀口之中,舌尖扫过可以到达的每一寸土地,每一颗牙齿,是让人着迷的青茶味道带着似有若无的药香。
能将人意志焚烧殆尽的热烈亲吻让流溪难以抵挡丝毫,大脑潜意识里好像也早已在这种唇舌的攻势下举旗投降,渐渐的忘记挣扎,忘记反抗,舌尖不由自主的跟着口中灵舌的一起翻卷纠缠。
应落做梦也没想到流溪竟会回应自己,虽然有些被动,只是放任着自己在其口中为所欲为,这也已经让应落欣喜若狂,至少说明流溪已经在心底慢慢开始接受自己,意识到这一点,本就被重见的喜悦冲击的有些失了方寸的应落理智也开始逐渐垮台。
好像只要是与流溪有关的事情总能左右着应落,心、身体、情感、理智,一切的一切好像都不再受自己支配一般,激烈到想要缠绵一生直到地老天荒的吻,看到流溪因缺氧而涨红的脸颊,应落不舍的松了手。
流溪的额头抵在应落的胸口之上大口喘着粗气,头顶上方是应落有些紊乱的轻喘,有那么一瞬间流溪都以为自己要窒息而死了,自己体质真的有那么差吗,流溪暗自嘲讽,只不过是亲吻一下就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流儿。”应落拥住流溪低声叫了一句,“嗯。”胸口处传来流溪的闷哼。
“流儿!”“嗯。”
“流儿流儿流儿流儿……”得到回应,应落一连声叫了十多遍,流溪有些无奈的抬起头,应落也正低头的注视着自己,脸上是让人完全无法忽视的笑,一双鹰目黝黑闪亮透着耀眼吸人灵魂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