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得轻巧,只是那份执着的思念挂着追叶那张笑面上,教人觉得说不出的忧伤。欧阳久叹道:“好吧,我信你这一回,可你又怎么打算找那个人呢?”
追叶淡淡地一笑:“那个人,曾经叫做秋。”
第四十章:回家·义诊
关于追叶的委托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神医追叶居然去天机阁毛遂自荐,饶是郭沫解释她本人不会为任何外人看病,但每日还是招来不少用尽各种手段威胁诱惑者,令天机阁甚是头痛。
“追叶姑娘,你来这里的消息……”刚打发走又一批人的洛烨忿忿地问道。
追叶一边埋头处理泡在药水里的银丹草,一边不屑地撇嘴道:“都是曹福禄那老不死干的好事,没把我抓过去就用这种下流无赖的手段对付我,也不怕惹火了我给他做点手脚,让他下半辈子想死都不成。”
一说到生不如死,洛烨立即想到了一个被关在某个地方的某个人,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习惯性地摸了摸左手上挂着的一条绑着几片碎玉的红绳:“姑娘就不能通融一下那些人?”
“开什么玩笑,给你们家阁主处理这么多银丹草,我哪有时间管那些不相干的人?”
不相干啊……洛烨一时语塞,只能心道果然所谓神医们都是些怪胎,略有不悦地皱皱眉拂袖而去。
在一旁的玉天机从书卷里将头探出来看了一眼不为所动的追叶,轻叹道:“姐姐你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好了,不用为了我如此的。”
一声“姐姐”让追叶登时笑靥如花:“我就是乐意给小玉儿干活啊。不止是这个,你的那个喘症虽然很棘手,但我也在想办法呢。”
玉天机怔道:“这……”
追叶挥了挥手,一边闷头干活一边道:“那种事把脉的时候就知道了,就连普通大夫也看得出来的毛病,只是我把握不大就没有提而已。不过呢也得跟你说清楚,有些病不是看脉象就能知道的,你要是还有别的趁早跟姐姐我说。我们的契约只有三个月,逾期的话……就连你们也未必找得到我了。”
追叶说得轻松,偏偏玉天机就觉得这不甚认真的话总有哪里不太对劲,却想不出到底是什么的地方,只得暂摒这种不和谐的感觉道:“我的事情总有办法的,但是姐姐你待在这里,也不去找那个人,真的没事吗?”
那双在药水里浸泡的有些发白的手动作一滞,又不动声色地轻轻搓揉起叶肉来:“小玉儿,你信命吗?”
在玉天机的思想里从未有过这方面的概念,只是追叶似乎并不需要他回答:“我在有办法的时候就不信,没办法的时候就信,这么说起来是不是很欠打?但事实上呢这就是普通人的想法,我已经尽了自己所有的努力,现在我只不过是在等。如果找不到的话,我谁也不怪,只是有些遗憾罢了。比起这个,我现在更在意小玉儿什么时候能跟榆木疙瘩结婚啊……”
“咳咳咳!!————你说谁是榆木疙瘩?!”也在一旁研究阁内事务的欧阳久一口茶呛在嗓子眼里,好容易顺下去之后用堪称恶狠狠的表情瞪着埋头干活的追叶。
“结婚是什么?”玉天机自动忽略了欧阳久的新别名,倒是对追叶偶尔会冒出来的一些新名词比较感兴趣。
追叶忍着不住发颤的肩膀,故弄玄虚道:“咳,这个嘛……”
不消顷刻,整个天机阁在一阵大地的悲鸣中,听到他们向来稳重的副阁主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声:“追叶!!!!!!!!!!!!!”
守在门前的洛烨今天第一百零一次叹气。
自从这姑奶奶来了以后,昔日宁静的天机阁,彻底变做了鸡飞狗跳……
约七八日之后,追叶总算是处理好了那如同小山一般堆积的银丹草,欧阳久下令将这些药草带往各地的寒泉,他和玉天机只携带了一小部分,与穆风穆云一同前往小天山。
为什么突然间放心了呢?只不过是因为追叶不屑的一句:“对自己的战友都不信任,怎么能期待他们信任你。”
从京兆前往小天山,势必要路过凤翔城。
在凤翔城内,欧阳久记得四人在出发之前,郭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道:“小玉儿,我们……”
“嗯,去吧。”玉天机知道他想说什么,朝着记忆里的方向刚迈了几步,就听身后欧阳久叹息道:“小玉儿,晓生兄的家不是在那边……”
那个满是书卷的家如今已蒙上一层厚厚的灰尘,足可见这段时间里没有任何人生活过。欧阳久用掌风挥去书桌上的尘埃,拿起一本书随手翻了翻,又放了回去。
回想起当初不过十六岁的自己,阴差阳错的认识了这个大上将近十岁的,看起来丝毫不像江湖中人的书生。一见如故的两人结拜时,正说到那老套的“同年同月同日死”,百晓生忽然丢出来一句:“不行,我比你大这么多,肯定比阿久死得早,跟我同年同月同日死那阿久也太吃亏了。”
想不到当时不过是一句戏言,居然真的一语成谶。
书房外待着的玉天机沉默了一会儿,对穆云道:“去联系一下凤翔城的兄弟,派几个人收拾一下这里,尽量把东西都整理好,然后送回天机阁给无忧堂主。”
穆风穆云虽不知道这平凡无奇的小院究竟是属于谁的,但并不难将那个人与甚少表露出怀念感伤的副阁主联系在一起,毫不迟疑地应了一声“是”。
不用多时,欧阳久便从屋内走了出来,温和的眉眼与刚毅的面庞线条依然如昔:“走吧,我们回家。”
带着一个人攀爬小天山的峭壁着实不是件容易的事,玉天机伏在欧阳久的背上,尽全力将自己身体放轻,试图减轻欧阳久的负担。穆风穆云两人轻功自然是不如欧阳久,但也勉强可以,只不过速度上便比不上他们的副阁主了,哪怕他还带着一个人。
“好了,下来吧。”一直紧闭着眼睛,以至于已经到了崖顶也没察觉。玉天机脸微微红了一下,松开自己如同八爪鱼似的挂在欧阳久身上的手脚,赶集一般地破阵入林,看的欧阳久一阵好笑,摇头追上。
近半年未归,少了人气滋养的竹屋不免有些破败,而竹林外那片菜地也因无人打理也彻底荒废掉了。欧阳久尚未见过的秋色竹林,青黄交杂的草地,白雾朦胧的寒泉,一切在玉天机眼中依然如旧。
“娘,天儿回来了。”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追叶死命地挣扎着,无奈她那点力气于洛烨来讲根本无异于蚍蜉撼树。洛烨停下脚步,抓着她的手臂冷冷道:“整日在阁里无所事事,看着外面求你医治的人你无动于衷,难道连这点时间都没有不成?
“本姑娘爱做什么用得着你管吗?还是小阁主副阁主下过命令要我来者不拒了?你再不放手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一干人等都默默地埋头干自己的事,没人敢管这俩自打两位阁主离开就无时无刻在崩火星的俩冤家。洛烨冷笑道:“不客气?我倒想看看就你能怎么对我不客气?”
追叶紧咬嘴唇,狠狠地瞪着洛烨,常年捣弄药草细长的手指伸开攥紧个不停,半晌忽然间软下气势,闷声道:“放开,我治还不行?”
洛烨不免有些惊讶,随即又是对追叶这种吃软怕硬的态度鄙夷得更为强烈。这些天他算是被外面的那些人给折腾的头一个比两个大,而罪魁祸首却待在阁内不闻不问地享受着高级待遇。这种做派让他这个自小就得为了生活拼命的人实在是火大得很,更何况又是典型的见死不救。
守在天机阁外数天的人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神医,尽管有些质疑于她的年龄和装着,但既然天机阁也认定了这个女人身份的真实性,他们自然也拿不出什么不相信的理由。
洛烨一直在边上看着追叶,那个不情不愿的女人一旦开始工作倒也真的是尽职尽责,不会随便应付这些给她带来烦恼的人,且莫名其妙的什么报酬都不要。一整天下来凭着高超的医术,虽然大多数只是问脉开药方,居然处理掉了近百人,不禁让洛烨刮目相看,却也更恼于此女放着本事不用偏偏要他如此相逼才肯救人。
直到如血的夕阳覆盖上了大地,最后一人也终于离去,追叶拍了拍手站了起来,看也不看陪她站了一天的洛烨就朝阁内走去。
洛烨见她脸色很差,这才记起这所谓的神医一点护身武功内功都没有,体力上于普通女人家无异。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便追了上去,正想跟她说点什么,但见追叶的背影突然一晃,毫无征兆的倒了下去。
第四十一章:期限·情动
季瑾拧紧了严肃的眉头,将手从追叶的腕上收回,长叹道:“这样的身体别说活着已经是不可思议,平日外表居然完全看不出任何病态,真是神奇……”
洛烨与季瑾共事多年,知道这人诊病之时向来自言自语得很,挑眉不语,继续听季瑾道:“虽然她外表上与常人无异,但实则五脏六腑都已衰竭到了极限,却不知究竟是用什么吊着这条命……如此状态不躺在床上等待大限已算是奇迹,恐怕只要稍微操劳一下身体便不堪重负了。怪不得她不肯轻易出手为他人治病,看病这种事情马虎不得,需集中很高的精力……唉,小烨啊,你这回可算是罪过了。”
洛烨一脸阴郁地看着昏睡中的追叶,心情无比复杂。
原来,当初所说的三个月便是你最后的时间了吗?
为什么每天笑得那么开怀,却不肯跟我们说心中的痛苦呢……
“想什么呢?”
洛烨慌忙一低头,目光撞进追叶满是嬉笑的眼眸里,不禁一阵难过:“哪有你这样的?身体不行就说啊,我要是知道的话怎么会生气?”
追叶眨眨眼,扑哧一声笑道:“榆木疙瘩不在了,本姑娘总得找个人来玩玩啊,不然多无聊。”
“嬉皮笑脸没正经,像女人吗你?真是不知矜持为何物。”
“这么说洛总头是打算娶个贤妻良母型的女子回来?”
“你!……”
追叶自嘲地笑了笑:“不是有句话叫生尽欢死何惧吗?我过够了做乖乖女的日子,现在大限已至,让我放纵一下心性又碍不着别人的事,真没看出来洛总头这么爱管闲事。”
洛烨张口却欲言又止,是安慰同情还是别的,只怕眼前的这个女人都不需要也不屑于要,又听她道:“反正在那之前我会教会季瑾怎么治你们小阁主的毛病,就算我死了小玉儿的药也不会没人做的,你不用担心。”
“你知道我不是这意思!”
“我的事不劳烦日理万机的洛总头操心,你又不是我爹娘管那么宽做什么?”
这女人真是不可理喻!洛烨愤愤地摔门而去。而屋内的人在没人看的到的地方,蜷缩成一团,自言自语道:“连泪腺都干涸的人,悲伤又能怎么样呢?”
玉天机欧阳久还有穆风穆云在小天山上已经住了五天。
那兄弟俩每每一见小阁主惬意地在寒泉里泡上半天,浑身的鸡皮疙瘩就如同雨后春笋似的往外冒。被吓得不轻的穆云忍不住牙齿打颤,向欧阳久道:“副阁主,阁主他这样……真的没事吗?”
早就看惯了的欧阳久自然不会像他们这样:“这于他来讲才是最需要的。”
这么平静的日子真是久违了。欧阳久平摊在草地上望着秋季特有的少云高空,细细回忆着这半年来的一点一滴,越发觉得自己的人生真是很像这片天空,越爬越高,却也越来越不确定方向了。
还有点荒唐……
想到这里眼角瞄了一眼不远处浸在寒泉里那个朦胧的身影,笼罩在白雾中只能看见若隐若现的长发和肩头,尽管如此还是不禁鼻头一热,赶快撤回了目光,暗骂自己自持力真越来越差了。
一想到郭沫那句“这么长时间你都打算禁欲吗”,本来信誓旦旦的心情也生出几分不确定来……
依小玉儿的年龄其实也成年了,说他小似乎算不上理由,难道是因为他长得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应该不是这样的……那自己到底在纠结什么呢?
唉,大概是自打遇见就把他当弟弟照顾,忽然间变成这种关系,有些不习惯吧……
“九哥。”
肩膀被推了一下,欧阳久这才从神游天外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只见玉天机抿着嘴蹲在他旁边,水珠顺着湿漉漉的长发成串的滚落在草地上,浸湿了一大片白色的中衣,隐隐看得见下面覆盖着的线条与肌肤。
“九哥!”见欧阳久傻呆呆地盯着自己不说话,玉天机不由得有点郁闷,又推了他一把道,“喊你半天了怎么都不应声?”
欧阳久无奈地叹了一声,长臂一捞,随着玉天机一声轻呼将他按倒在自己怀里。寒泉的冰水再加上凉爽的秋风不免让他打了个哆嗦,却还是舍不得这种拥有着他的感觉:“你啊,再这么不知道遮掩点,难保什么时候我把持不住吃了你……”
玉天机歪着头,不明所以地看着欧阳久,只见他目光流连在肩头湿透的衣领处,长年练剑布满厚茧的手心不安分地在自己后腰处摸来摸去,奇怪道:“什么叫吃了我?饿了也不能吃人吧?还有你腰带别了什么东西这么硬,硌的难受。”
就是这种对此事一无所知的纯洁态度才让他下不去手,肯定是这样!欧阳久心中一阵悲鸣回响,欲哭无泪:“小玉儿啊,你让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啊……莫非你是那里难受?”玉天机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冰凉柔软的手指捅了一下欧阳久的那里,激的某人一个鲤鱼打挺跃坐了起来,一把擒住玉天机的手,面色可谓称得上是“惊恐”二字道:“这这这这这谁教你的?!”
玉天机无辜地眨眨眼,道:“以前无意看到过青哥弄,我问他怎么了,他说难受而已揉揉就好了,可我那里怎么就从来没难受过呢?”
欧阳久晕,有气无力道:“你七情六欲基本被寒气压住,会有感觉才比较奇怪,可我们都是正常男人啊。”
“那怎么办?”
欧阳久脑袋里的小九九开始飞速地打转起来,这个虽然有点欺骗的意味,可以后万一小玉儿要是回过味来就更不好办了。心一横,给自己鼓鼓气,掩去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之色道:“你帮我揉揉?”(某:我好想自欧……)
玉天机迟疑了一下,回忆医书里的记载却找不到这方面的相关叙述,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之余,又担心欧阳久的身体,还是将手伸进小帐篷里,覆上那处火热缓缓搓揉起来。
欧阳久忍不住舒服地叹息了一声,声音也由于情欲暗哑了几分:“快点。”
几滴水珠顺着发丝滑过少年柔和的侧脸,滴落在欧阳久的腿上,眼中满是了认真与担忧,让欧阳久越发对将来如果玉天机知道真相以后的反应感到忐忑,脑子里似乎有两个小人吵架,一个说快停下来而另一个则……
随着眼前闪过炫目的白光,欧阳久爆发出一声低吼,扯过玉天机,顷刻两人的体位就上下一更换,两手两腿都撑在玉天机的身边,整个人笼罩在依然对即将到来的危险而毫无察觉的少年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