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天机摇头道：“爹不肯教我这方面的东西，我对此也无能为力。”

“玉先生做事都有自己的考量，不是我们能揣摩猜测的……”欧阳久有些遗憾地看着林子，道，“不过那里真的也有机关迷阵？进去走一圈应该不会怎么样吧？”

“我是几乎从未出去过，不过爹说过只要不走过半山腰就无事，因为山毕竟不是我家的，许多人还要靠它过活，只不过是走不到山顶的而已，是一条可归不可去的路。”

欧阳久摸了摸下巴，拉着玉天机向山上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那咱们就去看看好了。他们逃的匆忙，难保不会留下什么来，错过了就可惜了。”

小天山地势也算非常险峻了，除了山路周围的一小片区域都是极难行人的。林中树枝杂乱交错，人若是用轻功飞速前进难保不会撞到或被撕扯到衣物，所以二人并未远离山路，只是沿路细细搜索了一番。

“小玉儿，你过来看！”林中传来欧阳久的喊声。

由于长期生活在山顶的竹林里不能出去，练习的机会和好地点都不多，所以玉天机轻功并不算很好，下山的时候也是欧阳久半带着的，为此曾经还被欧阳久打笑过若是连轻功也一等一的话，难保哪天真的会飞仙了。想起这段往事不由得一阵好笑，玉天机朝欧阳久的方向走了过去，见他站在一棵角度非常奇怪的树枝上，伸长了手臂试图够在尖端挂着的一片黑布。

“九哥，你离开点。”玉天机看他动作辛苦，轻笑了一下道。

周围的树枝都过于脆细，无法站人，欧阳久无奈中也只好一跃而下，跳到玉天机身旁道：“够不到。”

玉天机也不回话，只是抽出落霜，瞄准了那树桠，陡然灌入了内力，落霜在内力冲击下瞬间伸的笔直，卷在了树枝上。腕上再一使力，从大约一臂粗的地方将其折断，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布片拿到了手里。

欧阳久面上不禁发红，讪讪道：“小玉儿鬼点子真多，以前都没有发现有这么机灵……”

“两天前下过一场雨，而这块布并没有脏污也没有异味。身上的衣物若是被扯破应该不会没有感觉，我想应该是他们匆忙撤离的时候，那几个死人的衣物没来得及打包散落在外所致吧……虽然不能断定是这伙黑衣人的，但至少应该是这段时间内留下的。”

也许是见了些许新奇事物吧，虽然遭遇了这么大的变故，玉天机的心情却莫名的好，平常对大部分事情都淡然的脸上，浅淡的笑容也多了许多，经常看的欧阳久一愣一愣的。

转头轻咳了一声，从玉天机手里将布片拿过来搓揉了一番，道：“我虽不太懂这个，不过摸起来柔软似绸，手感挺舒服，张力也不错，至少不会是普通布坊出来的布料货色。等我们离开这里，我去找熟人帮我们鉴别一下好了，若是运气好，也许还能找出来是哪家布坊所制。”

玉天机“嗯”了一声道：“前面怕是再也走不了了，我们再看看有没有什么没注意到的地方好了。”

二人沿着回路又细细搜寻了一遍，不过那群人也是极为小心的了，除了这块黑布之外二人再也没能找到其他痕迹。

五日后，欧阳久带着玉天机来到了离小镇不远的凤翔城。

玉天机隔着欧阳久给他买的白纱斗笠四处张望，而欧阳久怕他走丢，把他的手拉的死紧，在人群里穿梭着。

凤翔城不算是个小地方，走了约莫一个多时辰，欧阳久才找到他要去的地方。

七转八拐的小巷里，一扇并不破旧，但也不起眼的小院。

门上贴着一副由于长年风吹雨淋而有些模糊不清的对联，欧阳久抓起门上的铜环扣了扣门。不多时一个长相令人能一看就忘的，三十岁左右，仆役装扮的男子将门打开了一条缝，透过那里打量了一下欧阳久，道：“原来是欧阳公子，请进。”

欧阳久点点头，拉着玉天机从门缝里钻了进去。那仆役轻手轻脚地合上门，打了一个手势道：“请这边来，主人在书房。”

二人跟着仆役来到书房，还未等敲门，里面就传来一明朗的男声：“阿久吗？快进来！”

仆役将门推开后自己就退了出去，欧阳久拉着玉天机走了进去，道：“晓生兄，别来无恙啊。”

一身素衣书生打扮的二十七八岁的男子迎了上来，使劲拍了拍欧阳久的肩膀道：“你这小子，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居然也不来找为兄，害我担心死了……这位是？”

欧阳久苦涩地笑了笑：“脑子里一团糟……小玉儿，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号称无所不知，易容术绝顶的千面百晓生。别人都不知道他的真名，谁又想得到他家就姓百，继承这衣钵的都要改叫晓生嘻嘻（胡扯），还有你一定得记住他现在的样子就是他真实的相貌。晓生兄，你得保证不将小玉儿的身份告诉别人啊，不然传出去他就惨了。”

百晓生打量了一下这个从进来就默不言语，身材纤瘦，被斗笠遮住容貌的少年，点头道：“没问题，我百晓生也有不做的买卖。”

玉天机抬手将斗笠除下，道：“玉天机。”

百晓生眼中瞬间闪过一抹惊艳之色，思索了一下道：“大理玉家，玉玄机的儿子？”

“嗯，正是家父。”

“唉……”百晓生叹了一口气，道，“长的真像你娘……璇玑玉女的面容中原并无太多人见过，但是要是毫不遮掩的走在大路上，我想用不了多久还是会被认出来的。奉劝你一句，玉先生已经过世这个消息虽然并没有很多人知道，但你还是不要出来在江湖上行走的比较好。阿久家出了这么大的变故，现在并没有保护你的能力。”

欧阳久横了百晓生一眼，打断他道：“我也不想带他出来的，只是他住的地方五日前被人偷袭，虽然目标不是他而是……我们先进去，我与你慢慢道来吧。”

待到欧阳久将事情说与百晓生听之后，将黑布从包袱中拿了出来递给他，道：“这是我们手上目前唯一的实证，今日来就是想请你瞧瞧，看看能不能挖出点其他的线索来。”

百晓生将布片接过，仔细观察了一番，道：“这棉布做工非常精细，几乎接近了丝绸的手感，却不会像丝绸一般粘身，也有一定的弹性……这等做工应该是出自上好的布坊，但由于只有这么一块，要是有一整套的话，还可以从样式上进行分析。你们亲眼见过，给我形容一下来听听看。”

玉天机忽然站起身来，朝书桌走了过去，抽出一张空白的宣纸，拿起笔蘸了蘸墨汁随手就画了起来。不消几笔就勾画出了一个人的轮廓，递给了百晓生道：“就是这样的。”

那画虽然简单，但寥寥几笔便画出了一个栩栩如生的持剑黑衣人来。那种肃杀之气俨然跃于纸上，让欧阳久立刻汗颜，心道你将敌人画的这么引人入胜做什么……

百晓生挑眉，忍住了笑意，观察了一番画上之人的衣服样式，道：“不行，杀手的衣服一般都设计的几乎毫无特点，实在是看不出什么门道来。”

二人相视一眼，不禁有些失望，又听百晓生道：“不过，我只擅江湖消息，关于布料这种实在没有多大的研究。比起找我，还不如去找行家来问。”

“你是说……？”

“不妨去锦绣山庄打听一下，我同庄主有些交情，阿久你又是武林盟主之子，想必她不会拒绝你的。关于你说的萧，我倒是想起来了点事。传闻碧血萧通体翡翠之色，在吹口处有一殷红血迹，或许可能是它吧……不过碧血萧同落霜链以及太极棋一同已经失踪上百年了，也很难说。”

欧阳久心里突突一跳，脱口而出：“落霜？！”

第七章：落霜·锦绣

百晓生奇道：“怎么了？”

玉天机表情依旧淡然，眼中却不掩疑惑之色，从腰间除下落霜道：“爹交给我的这条精钢链，就是落霜。”

“当真？！”百晓生忽地站了起来，从玉天机手里可以说是用抢的将落霜拿到手里，端详了一番，将桌上的茶杯拿了过来往上面一倒。只见银链上瞬间蒙上一层白雾，不消一会儿洒上水的部分就凝结上了一层白霜，触手冰凉。

百晓生的表情已经不能拿震惊来形容了，也不知是激动还是冷，捧着落霜的手都有些微微发抖，道：“居然真的亲眼看到了落霜链……”

欧阳久和玉天机相视一眼，虽然落霜不是凡品这是二人皆知的事情，但就从百晓生的态度来看，似乎不仅仅如此……？

感动得无以复加的百晓生好容易镇定了下来，将落霜还给了玉天机，道：“看来玉先生没有对你提起过落霜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不过你们不知也不奇怪。碧血萧，落霜链和太极棋是百年前在江湖上享有盛名的三件武器。碧血萧原本归皇室所有，后流落到了江湖上，最后的持有者是大理玉家；落霜链则是由寒山宫所出，使用者一直都是身份不明；太极棋是百年前的千巧手暗器大师以琉璃所造，一套共三百零二枚黑白棋，不过由于暗器射出便不容易收回，已经七零八落，世间目前知道的数量下落只有不足一百枚。因为已经失落了太久，江湖上已经并无多少人关心它们了。”

“这么说来……那伙人手里有碧血萧，与玉先生拿回的落霜链，或许还有一定联系。可是这又跟青哥有什么关系呢，要是说起来还是小玉儿更有利用价值吧？？”欧阳久习惯性地摸了摸下巴道。

“你说的那位青哥，姓甚名谁？”

玉天机摇摇头：“爹和青哥都不说，我和九哥都不知道，只知道他单名青，青色的青。”

“单名青实在称不上线索，更何况他又是跟你一起隐居，恐怕江湖上也不会有多少踪迹，仅仅如此的话在下实在是无能为力。”

“这个我们也这么想的，所以没有问你。对了，关于哪个组织有用流云纹你知道多少？”欧阳久示意玉天机将他看到的纹路画出来，交给了百晓生。

百晓生看了一眼，惊讶道：“咦，这好像是……？你等等，我得确认一下……”

说着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来，哗啦啦地翻，似乎完全知道自己要找哪一页一般，很快地接着说道：“果然不错，这种纹路是二十年前被武林正道消灭的天魔教标志。阿久……这事看来，跟你脱不了干系了。”

欧阳久显然被这个消息给震慑住了。片刻后猛烈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是青哥！”

玉天机从未见过欧阳久如此惊惶的样子，想到前些时候欧阳久对他讲欧阳齐是怎么死的，不禁也瞪大了眼睛，想到了那种可能性……强压下躁乱的气息，道：“那竹箭的材料不是我家附近的，青哥就算下山也是从来不用别处的材料，你别乱想。更何况那群人的目标是青哥，若青哥是那个天魔教的少主，何必用武力抢人呢？反而说不通了。”

被玉天机这一提醒，欧阳久才勉强定了定神：“说的也是，青哥性子那么固执，根本不屑用别的地方的东西。”

其实硬是要讲的话，虽然目前并无决定性证据，也有一些说不通的地方，但大部分情况还是将矛头指向司青。只是谁又愿意相信自己的朋友，视若亲兄弟的人会是杀人凶手呢？

百晓生看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不明不白，也不多做理会道：“有道是心乱则理乱，你们这些天遭遇太多事情了，还是先稳一稳心情比较好。既然对方志在生擒，你们的青哥应该不会遭遇生命危险。”

“晓生兄说的是……不过我们都很担忧青哥，我和小玉儿这就启程去锦绣山庄，就不多打扰了。”

谁道百晓生突然拦住了他，伸出三只手指搓了搓，道：“十两。”

“喂，跟结拜兄弟还要钱？”欧阳久不忿。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一般人从我百晓生这里买个消息还不得上百两？算了，看在是兄弟的份上打八折，八两。”

“九哥，你说，会不会是对方因为青哥擅弓箭，又认识你，误会了他是天魔教的少主，为了复仇特意接近你什么的……”

在客栈里，玉天机一边漫不经心的，有一口没一口地戳着米饭，一边说着令欧阳久呕血三升的猜测。

“咳咳咳，”欧阳久险些被酒呛到，“你从哪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玉天机很淡定，很认真地说道：“小时候我娘经常给我讲这样的事情。”

“噗……”欧阳久忍笑忍得无比辛苦，拍了拍玉天机的肩膀道，“你娘故事听多了吧？当初明明是我先接近你们的，怎么可能会这么巧？要是说他们把青哥认成你了可能性更大点。明天我们一早就去拜访锦绣山庄，早点休息吧。”

“照你那么说，被发现不是我的话，青哥会有危险的。”玉天机一脸忧虑的样子，让欧阳久实在是忍不住了，哈哈大笑了出来：“啊哈哈哈……我说，我说别人跟你说什么，你，你……哈哈哈……都信吗？咳咳，不好意思，不该拿这个开玩笑。”

笑到后面，欧阳久突然间觉得其实不是很好笑。

玉天机一身藕荷的衫子，倚在洒满月色的窗前出神的身影，有些虚无缥缈，仿佛随时都会飞仙而去。

这么一个毫无心机又毫无势力的少年，现下自己又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万一要是被人发现了身份，试问自己真的有能力能护住他的安危吗？

“走，带你去个好地方。”压下心中这种波涛般的恐慌，上前扯起玉天机。

二人运起轻功，不消一会儿趁着月色就飞出了这落脚的镇子。

锦绣山庄虽然以贩卖绣品为主，随便一片布都价值千金，且不乏皇宫贵族的订货，但人尽皆知这个绣庄绝不是阿猫阿狗可以跑来撒野的地方，除非你想试试万针穿心的滋味。它坐落在一座小山脚处，环境秀丽，倒不失为一处游玩的好场所。欧阳久带着玉天机来到了附近的一条小溪，故作神秘地将手指贴在唇上“嘘”了一声，运足了内力使劲往地上跺了一脚。

陡然间，溪边平静的草丛里飞出漫天萤火。饶是玉天机这种淡泊性

第八章：方向·迷药

只听女子一声惊呼，欧阳久立刻飞身出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明华，隔在了二人之间。两剑相碰，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音划出一片火花来。

那男子见欧阳久突然半路杀出，转身便要逃。只是欧阳久轻功卓越，那人速度上哪里比得过？一时间脱身不得，二人只得缠斗在一起。

欧阳久出身名门，剑法走的自然是大刀阔斧的广阔正派路线。但一套剑法人人使出来都有不同的效果，欧阳久是性情中人，思维又灵敏，弥补了大多数正派剑法中僵硬死板的缺点，而且得到过许多名师的指点，年纪轻轻造诣却不低。明华剑一片银光将对方笼罩的滴水不露，而对方相较之下剑走偏锋，投机取巧的路数面对这不足他一半岁数的少年郎反而一份便宜都没占到。

不过三十回合，明华就抵在那人的脖子上，“说，谁派你来的！”

那人诡异地一笑，忽然间口中溢出黑血，身子一歪就倒在了地上，已然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