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你爱我么？”彼此沉默了很久，最终是他打破沉默。

“我爱你。”我从来不否认，从过去到现在甚至未来，我都是爱的。我就是这样，撞了南墙也绝不回头，如果注定是错的，我甘心错一辈子。

“怎么爱呢？”他说。

我沉默。爱情是什么？怎么做才算爱情？这样的课题太深奥、太抽象，我只知道我爱沈若炎，没有证据、没有理论。我舔了舔唇说：“我不知道，或者要我打个比方？我愿意为你去死。”

当然，我也“死”过了。

沈若炎突然站起来，然后走到我面前。双手轻轻捧着我的脸，看着我的眼睛说：“你想我，念我，视我为唯一，真的愿意为我去死？”

我轻轻点头，“我想你，念你，视你为唯一，并且愿意为你去死。”

“这就是爱么？”沈若炎继续说：“这是你爱我么？”

于是我说：“如果这样理解你认同的话，那么这就是我的爱。”

“那么，我想你，念你，视你为唯一，并且也愿意为你去死，这是什么呢？”说完，他低下头轻轻吻了我的额头，然后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在我面前发动车子，转瞬离去。

我浑身僵硬，甚至不敢相信我所闻所见。沈若炎眸光静寂，深沉又无奈，最后像珍珠一样的眼泪滑落下来。那一瞬间，我似乎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沈若炎，你哭了么？那，是眼泪么？还是，你曾被我埋葬在这的真心呢？

第四二章：报应

有一瞬间，我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一个想法在我脑海转瞬即逝，快的我根本来不及抓住一点痕迹。但是我的心就像是被上了发条的老古董座钟，它轰隆隆的夹杂着狂风暴雨似的激动顷刻把我淹没。

沈若炎的车在我眼前绝尘而去，我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车子扬起的风尘模糊了视线，直到最后看不清他黑色奥迪的影子。

我的目光触碰到了那块石头，他刚刚就坐在那里，略略抬着头看远处，云淡风轻的说着那些话。我的心密密的泛起一股疼痛，那是要占领整个身体一样从四肢百骸慢慢侵入。

晏清，你真的是做错了么？还是，从一开始就做错了呢？从一开始……

终于，那个想法再次回到脑海里，清晰的我根本来不及防备！我飞快的跑向最近的农家借了一把小铲子，然后回到那棵树下开始挖掘原先被我埋葬的木盒。时间有些久，我大致记得位置，所以花了一点时间。当木盒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激动的差点欢呼出来。

被埋了两年时间，完全看不出来任何破损，连锁都没有出现铁锈。我疑惑的打开木盒，里面静静躺着的是杨珩的日记本，还有沈若炎的紫水晶手链……

阳光照射下来，水晶链散发着耀眼而柔和的光芒。我轻轻的从木盒里把手链拿了出来，“对不起……”

沈若炎走了，临走前他说「我想你，念你，视你为唯一，并且也愿意为你去死，这是什么呢」……

这是什么呢……

是啊，这是什么呢？他送我的水晶手链上清清楚楚的刻着「清」字。这条手链，是他亲自挑选的，这个字，是他亲自刻的。我曾经不止一次的抚摸着它，因为它代表了沈若炎的心。所以当它被杨珩摔破的时候我那么生气，甚至差点动手打她。因为，她摔破了他的心啊。

眼泪毫无声息的掉落下来，滴落到地上。这一刻，我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怎么这样明显的答案就放在眼前而我却看不见呢？我怪罪沈若炎，因为他一次都没有回应过我的爱，我那么生气那么伤心那么绝望，因为他说「这究竟是有多重要」。我以为我的心慢慢的被他忽略，我以为我的爱慢慢的被他淡忘，我说过我那么害怕，害怕有朝一日被他放弃……可是原来，真正放弃我的，原来是我自己？

这，真的是，多么可笑啊。可是我怎么笑不出来？反而眼泪却越掉越多呢？

我就蹲在地上放声大哭，只是这次，身边再也没有沈若炎轻声的安抚。

原来，这就是他要的答案。

哭了很久，最后蹲着的脚都麻木了，我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木盒发呆。等到肚子咕噜噜想起的时候才发现，我被沈若炎扔在了这里！茫然的转头看了看附近，如果我记得没错，离这里最近的城镇需要步行大半个小时，上次载着杨珩去的时候，踩自行车都踩了将近一刻钟。

可是，就算我到了镇上我也吃不了饭。因为——我根本没带钱！！！本来就打算今天要宰沈若炎的，怎么可能还在身上放钱呢？啊——我真的是头猪啊！

要不，打个电话？我咬了咬唇，能打么？我不知道，好吧，退一万步，我能打他电话让他送点钱么？就送点钱，我可以自己走去镇上坐车的，回公寓后在把钱还给他……懊恼的抓了抓头发，难道打个电话让萧大哥……哎，还是算了。

我收起水晶链，然后把日记本放在木盒里，重新买入坑内。“对不起，妖怪。我保证以后每年的四月都来这里看你，你不要生气。”我对着盒子轻轻说，然后掩上土。

算了！了不起自己走回A市！妈的，就不信见我三天没回去，沈若炎还不担心！哼！我心里打着小算盘，拍拍裤腿站了起来。

说实话，被扔在这里我是很生气的。因为我很饿，而且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但是我却还能高兴的哼着歌。果然，心情好的时候连变态都看起来那么帅！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高兴，但是忍不住的翘起唇角。我喜欢自作多情，所以我觉得沈若炎也是爱我的。一想到这个，我恨不得放声高歌。

于是我打电话给萧柒，电话只响了两下，很快就被接通了。

「小清，怎么了？」

“萧大哥。”我甜甜叫了一声。

「……」电话那里沉默了两秒，萧柒温柔的说：「怎么了？这么高兴？」

我胡乱的点头：“恩恩，很高兴，所以想到给你打电话。”

「难道C市银行的工作人员打你电话，告诉你不需要还房贷了？」

“真的假的？”我一听立马竖起耳朵，轻声说：“萧大哥，这样走后门不好吧？你知道，我不想多欠你人情，以后未必能还清啊。”

「呵呵……开你玩笑的，哪有这么好的事情。」萧柒接着说：「我真高兴你想通了。」

“你都不问问我发生了什么么？”我一手拽过路旁的一株野花，然后哼着：“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

「刚刚沈若炎给我打过电话。」

“啥？！”我立刻把野花扔一边。丫的，速度也忒快了吧？找萧大哥干嘛？难道……我眯着眼睛开始诽谤，“他给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说了谢谢。虽然我没有立场说什么，但是……」

我轻轻哼了一声，随后说：“但是什么？”

「但是小清，爱情不是交易，货银两讫就算是交易达成。」

我的脚步一顿，拿着手机的手也跟着揪紧，“萧大哥，你会觉得我下贱么？”

「为什么这么问？「

“他找你是不是问了安定的事？”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本来，今天你不打电话给我，我也会打给你的。」萧柒的声音格外的温柔，就像他本人，「我告诫过你不可以滥用安定，它会让你上瘾。」停顿了几秒，叹了口气轻声说：「又做噩梦了？」

“萧大哥，我也觉得自己下贱，可是我真的忘不掉……”

今天的天气真的很好，阳光充足而温暖，偶尔吹来的微风带来阵阵花香。这，就是活下来的馈赠。

“两年前割腕的时候，我是真的绝望到想死的，可恨的是我竟然连死亡的勇气都没有。萧大哥，硬生生划开动脉，很痛……很痛很痛……可是，这么痛我也舍得了，所以我不停的告诫自己，一定要重新活过才好，忘掉沈若炎、忘掉过去……但是，你知道，我根本做不到！我……”

「小清，你做的很好了，不必勉强自己。」

原先有些激动的情绪被他一打断，立刻平复下来，我伸手抚过额前的刘海轻声说：“有时候，我真希望那个时候死了。”

「现在，你依然可以去死。」

“现在还不想，因为我看见他了。”顿了顿，我补充说：“不许说我没骨气！”

「你怎么决定我都不反对，但是我要警告你一句：别滥用安定，否则它就立刻断货。」

“我没有……”我立刻反驳，“没有滥用！你的话，我都有认真在听的。”

「小清，我联系上了克洛特。」

“那是谁？”见他不在刨根究底，我轻嘘一口气。

「德国著名的心理医生，擅长心理危机干预。」

“我不要……”忍不住嘴角抽搐，“心理医生都是骗人的，你不要浪费钱。”

这回萧大哥没有谆谆教导，沉默了两秒便说：「好吧。」

我欢呼一阵，随后说：“等回去在和你联系，我现在在鸡不拉屎、鸟不生蛋的地方，快饿死了。”随便和他哈拉了一会儿就收了线，眯着眼睛环顾四周，暗叹一声，看来真的是要走个两三天才能到A市了。

我沿着窄小的水泥路慢慢往前走，故意忽略饿的咕噜噜叫的肚子，假装我在踏青。右手边一大片民房，一栋挨着一栋。我停下脚步，触目所及，方圆几里都不存在别的什么建筑物，如果我错过了这些居民，貌似真的会饿死……

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下午三点多，距离沈若炎离开起码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了。

继续走还是停下找户人家求顿饭？

——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我还在原地犹豫，呆愣两秒后才从口袋拿出手机，是沈若炎的电话。

「还想磨蹭多久？」

咦？我纳闷的环顾一圈，啥都没有发现，于是唉声叹气的说：“总裁，我发誓我正在努力的走呢。”

「晏清，你能找到我么？」

抓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心脏在某个瞬间居然狂跳起来，我没有说话，眯着眼睛打量四周。

「晏清，如果你开口叫我的名字，不需要三分钟，三十秒我就可以出现在你面前。」

双腿像是有感知似的，慢慢朝着最后一栋民房的拐角处走去。手机依然保持着通话，却默契的没有人开口打破沉寂。慢慢的，慢慢的，被房子遮挡的风景出现在眼底；渐渐地，渐渐地，靠在车上的人影印刻入我的心底。

车就停在拐弯处，从小路走过来的时候视线被墙挡住，我看不到。等拐到这里才发现，原来……

看到我的出现，沈若炎眉目清朗，微微一笑：“我等你等了好久。”

温润的嗓音传来的时候，我听到了手机里传来一模一样的声音。然后，眼眶突然湿润了。

这一刻，恍若昔日重现……

多年前的那一年冬天，我目送他的车离开，然后在短短三分钟不到的时间里，他又微笑着出现在我面前。他说：只要你叫我的名字，我就出现在你面前。

很快，身体被圈入熟悉的怀抱里，握着手机的手无力的拥着他的腰。头顶上传来沈若炎的安抚，他一遍一遍说着：没事了……

“我以为你扔下我走了……”怀里抱着车上的毛绒玩具，我放松的靠在椅背上看着沈若炎。

“我说过，不会让你找不到我。”他只是笑笑，随后补充说：“也说过，不希望给你负担。所以，只要你开口，我就会出现。”

只要你开口，我就会出现……我只是勾着唇角勉强笑了一下算是回应。这些，都是假的！什么守护、等待、喜爱，都是假的！

“我爱你，和你没有关系；你不爱我，和我没有关系。”爱情，这是一个人的事情，而相爱，才是两个人的幸福。

“晏清，为什么不试着相信我呢？”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懊恼和困惑，我转过头说：“相信你什么？”沈若炎顿了一下，没有在开口。这一刻，我突然觉得……这样的对话怎么这么可笑？

“相信你没有背着我和别的女人乱搞？相信你在我绝望的时候成为我的守护者？相信你说的……”我大笑起来，“哦，这个不能怪你，从头到尾你没有说过爱我，是我在自作多情。”

“晏……”

“行了，我知道。”我把视线放到怀里的毛绒玩具上，收敛放肆的嘲笑声，“和你没有关系。我变成这样，和你没有关系。”我相信我无坚不摧了，起码能做到面不改色，这让我很欣慰。起码，不用声嘶力竭、不用歇斯底里。“沈若炎，你不必心有愧疚。如果觉得我愤世嫉俗了，觉得我神经质了，不用内疚，这和你没有关系。”

“晏清，我找不到我们相处之间的平衡点。你那么骄傲、那么固执、那么讨厌我的帮助和安抚……当然，也就是因为这样，我一直都把你当成一个独当一面的男人看待。所以，很多时候忘了，你是男人的同时，还是我的情人。”

“事情过去了，我不想在继续这个话题。”

“事情过去了？”沈若炎轻声笑起来，但是语气丝毫听不出笑意，“晏清，如果真的过去了，为什么要吃那么多安定？”

“啊，对不起我忘了，如果是安定的事，你也不用紧张。这是我的问题，和你没有关系。”

“晏清，我都知道。”沈若炎突然打断我。

“什么？”

“你生日的时候坐在街心花园，知道杨珩和你的事，知道尹容找你、还给你档案的事，当然……”

“照片的事……你也知道？”我出口打断他。沈若炎没有说话，我的心却像掉入冰窟。哆嗦着唇，轻声问：“他把照片……散播在校园网上，还邮寄到了我妈公司，那些床照，你都知道？”

“我知道。”

这三个字，却像是有千斤重！那一刻，可笑的竟然能听见心碎掉的声音。那么轻，却那么轻易……

是啊，何尹容是沈若炎的人，就算当初他执掌沈氏之前一直作为沈老太爷的助理，可是他终究是要成为沈若炎左臂右膀的！沈若炎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何尹容私下的动作呢？

“为什么……”

车里一阵沉默，我轻轻点了点头，强笑：“算了，我不想听了……”伸手把毛绒玩具扔回后座，打开车门下车，“我自己回去吧。”然后砰的一声关上车门。

我到底还在希冀什么？眼里的世界一片扭曲和模糊，我看不到幸福的模样，听不到快乐的声音，触摸不到希望的影子！

“晏清——”

我的脚步一顿，背对着他说：“沈若炎，是我太傻，我这种人怎么可能有幸福？和你没有关系，这是报应……”

——这是，害死杨珩的报应。

第四三章：失守

刚起床时的低血压让我有一瞬间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茫然的打量了一圈，发现这是沈氏的员工宿舍。赤足踏上地板，凉凉的，思绪也跟着慢慢清明起来。昨天在杨珩的故乡，我们不欢而散，我怎么回A市的？使劲儿敲了敲脑袋，只觉涨涨的昏沉，大声叹了口气，还是算了，回来就行，过程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