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何尹容没有阻拦，“晏清，听说你是凌域的副会长，你难道从来就没想过利用职务之便，查一下两年前死去的女孩的名字么？”

我的脚步一顿，“什么意思？”

男人只是微笑，“晏清，这世上没有什么绝对，也没有什么非谁不可。”说完，从椅子边拿出一个包，抽出一份档案放在桌上：“或许，你只对结果有兴趣。”

我死死盯着那个档案袋，像是要在上面烧出两个洞。我不该拿，拿了就是怀疑沈若炎！最后冲动还是战胜了理智，我拿起桌上的档案袋，转身就要离开。

“对了晏清，或许我还该告诉你一件事。若炎有强迫性思维……恩，就是所谓的强迫症。当然，也不是很严重，但是有时候他的执着未必有深意……”

我没听完他的话直接离开，或许我今天不该来这里。从两岸的另外一个出口出去之前，我转头看了一眼沈若炎所在的位置，他未曾发现我……

走出两岸，外头的太阳正烈，我抬起手挡在眼前，这样的世界，为什么感觉不到温暖？

第三六章：裂痕

沈若炎打来电话的时候，我正坐在电脑桌前发呆。听到手机铃声响起，我慢吞吞的起身。手机放在床上的背包里，摸到手机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那份档案，我手一顿，抿了抿唇打开手机按下接听。

「去哪儿了？老半天不接电话。」

张了张嘴，半天没有吭声。

「小清儿？」

听口气，沈若炎的心情还不错，是因为见了去世女友的父母么？但这，又有什么可以值得高兴的呢？突然觉得喉咙口有些堵，我暗咳了一声才说：“没事。今天怎么想到打电话给我？”

「恩……？」那边的沈若炎沉吟了一会儿，随后才说：「我后天去英国。」

后天？捏着手机的手一紧，“打电话来告诉我这个么？”

他沉默了半天，最后轻叹了口：「小清儿，你是懂装不懂？还是真的不懂？还是不想懂？」

我靠……一瞬间烦恼、忧心、害怕全部烟消云散，气的我青筋直爆：“妈的，老子正烦着呢！别在这里绕圈子，听着闹心！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晏清。」

……连名带姓叫了，我隐隐有些得意，“怎么的？”

你看，沈若炎这种气度的人，竟然被我气成这样了。呵……我想笑，可是扯着唇角怎么都笑不出来。是啊，我除了会惹事生非、不辨黑白，我到底还会什么？曾说过要做一个坚强的人，那样才有资格站在他身边，可是我晏清到底在做什么？

沈若炎的叹气声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怎么的？”

「你累不累？」

“……什么？”我眨眨眼睛，问我累不累？

「晏清，两个月的时间够不够？」

够不够？够我做什么？沈若炎，你有七窍玲珑心，但我晏清没有。“我不喜欢猜谜。”

「能出来见个面么？我想见你。」

我举起手机看了下时间，晚上8：29。这么晚的时间……“你在哪？”

「你家楼下。」

楼下？“你等下，我马上下来。”我迅速的挂掉手机。

这么晚，妈和笑笑早就睡了，我换好鞋轻手轻脚的关上门，飞快的跑下楼。想见他，想了很久很久，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事事压在心头，压的我快喘不过气。

走出楼道就看见路灯下，沈若炎靠在他那辆黑色的宝马上。见我出来，对我微微一笑。

我快步走过去，“去哪？”

沈若炎轻声说：“我还没吃晚饭，陪我去吃饭？”

我点了个头，然后坐进副座。车子很快被发动起来，平稳的滑入车道。我习惯性的用手撑着脑袋，侧着脸看他。沈若炎还是没变，勾着唇角似笑非笑，眉眼间带了点春风得意。车灯昏黄，映着他黑色的衬衫，隐隐勾勒出暗纹。我突然想起一个人——何尹容，他也贯穿带有繁复暗纹的衬衫。

想到那个人，我不自觉把头扭到一边。窗外明灭可见的灯光，在黑暗中一闪而过。那些灯火就像希望，感觉触手可及，但却遥不可及。

“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

我思索了会儿才说：“基本上没有。”

“那有什么可以推荐的？”

“有。”

恩，然后我们就到了一个流动性的夜排档前。指了指眼前的麻辣烫：“这个。”随后补充了一句：“当然，你也可以吃老鸭粉丝汤。”

沈若炎皱了皱眉，看着脏乱差的坏境半天没有动作。

“恩，不好意思，小地方就这样。”我没有半点诚意的耸耸肩。

他没在说话，估计脑袋里正天人交战。最后，他转头问我：“老鸭粉丝汤是什么？”

“哦，鸭肠子，鸭血，鸭胗……”我越说声音越小，因为沈若炎的脸也越来越黑。估计大少爷这辈子都没见过鸭肠……看着他隐忍的脸我终于略感愧疚，轻声说：“要不，换个地儿？其实离这也不是很远。”

他轻叹了口气，然后找了个稍微能入他眼的地儿坐好，大声说：“老板，来两碗麻辣烫！”

我楞是傻站了三秒，看着摊主夫妇拿外星人的眼光看他，然后爆笑出声，“笨蛋，麻辣烫要自己选食材的啦！”

沈若炎歪着脑袋看我，回头又看了看那对无言以对的夫妻，接着眨眨眼睛说：“那好吧，老板，每样来一份儿……”

“哦，没事老板，咱不吃了。”我立刻走上前把他拽起来，免得在丢人现眼！“我带你去高档餐厅，乖，起来。”

沈若炎挑着眉毛似笑非笑的看我，“不不不，小清儿特地推荐的，必须吃，”顿了顿继续说：“老板！来……”

“老板，不来不来！我自己来！”狠狠瞪了眼装无辜的男人，我快步如飞走到老板娘面前，夺走她手里的篮子，尴尬的笑：“自己来，自己来……”

老板娘温和的笑，带着一股子外地口音：“没事儿没事儿。”

也不知道他爱吃什么，我头痛了三秒就决定两份一样。选好之后我走回去，一屁股坐在他对面白了个眼：“大少爷，今天吃的这叫麻辣烫！”

沈若炎只是笑笑，没有说话。低着头把玩手里的一次性筷子，最后才轻声说：“恩哼，我吃过。”

我……我靠你大爷的，那你还和我装不熟？！

“小清儿。”男人眨巴着眼睛看我。

“恩……？”刚才被摆了一道，我不是很乐意，那个“恩”字拖的老长老长。

“你看，我不是圣人吧？”

我原先右手撑着下巴四处张望，听他这么一说转头就看他，“你没发烧吧？我从来没说过你是圣人。”

沈若炎放下手里的筷子，学我手撑着下巴，然后云淡风轻的说：“我也会吃麻辣烫，不会天天上凯悦；也知道老鸭粉丝汤，而不是只知道燕窝鲍鱼……”

我忍不住翻一个白眼，拜托大少爷，能不能不要用这样清高的表情说这么俗的事？

他沉默了一阵，转过头笑，“当然，我也会嫉妒，也会失望，也会难受……这么说，是不是我又离凡人近了一步？”

张了张嘴，我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勉强扯了扯唇角：“我没说过你是圣人。”

“啊，我知道。”他轻轻说，然后再也没有开口。

他侧着脸看向黑暗，或许是其中的几点灯火，带着一种淡然的神情。只是没在勾着唇角似笑非笑，抿着唇，带了点迷离的味道。

麻辣烫很快就端上来了，香气四溢，其实我也不是很饿，但还是不知不觉把爱吃的都拿了一份。我盯着桌上冒着热气的碗，小心翼翼的抬眼看沈若炎。他很自然的拿起一次性筷子，熟练的分开，见我没有动作，他挑挑眉：“不吃？”

我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他也没有说话，安静的开始吃。

七月中下旬的夜晚，夜风吹来带走闷热感，勉强吃了几口我就放下筷子。好吧，我承认我带他来的目的不是为了填饱我的肚子！抬起手撑着下巴看沈若炎，他正专心的吃麻辣烫，这情景说有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之前说给我两个月时间是什么意思？”

沈若炎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随即又埋头继续，一点开口的意思都没有。

难道这么问不合他心意？我揣摩了两秒换种方式：“你要让我花两个月做什么？”

沉默……

我微微眯起眼睛：“你要去英国两个月？”

他顿了一下，低着头叹了口气，忍无可忍的问：“小清儿，没人告诉你‘食不言寝不语’么？”

我玩着眉毛拍了下手，“嘿，哥们儿，你真聪明！”随即拉下脸继续用手撑着脑袋，一边用指尖敲打桌面，这表示我已经不耐烦了。

“小清儿，你敢不敢等我吃完在说话？”

“……”他一脸平静，口气严肃这样要求，我只能挑着眉毛示意他继续，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发了个短信。

大少爷他细嚼慢咽吃了半个小时，才收工表示心满意足，付了钱就拉着我走人，临走前还和老板娘套近乎：“老板娘，你们这儿的麻辣烫正宗，回头我多带些人来光顾。”

老板娘笑的那叫一个花枝招展！我白着眼睛心里诽谤：还光顾呢！又不是叫一伙儿贼把这给端了……

系好安全带，沈若炎发动车缓缓沿来路返回。

“我去德国。”

“不是英国哪里的货出了问题么？”我疑惑着拿起手机看进来的短信。

“这和我去德国有什么关系？”

有道理，我撇了撇唇点头表示赞同，随即合上手机盖。

“谁的信息？”

昏暗的车灯里，沈若炎的眼睛熠熠生辉像星星，我摸着下巴琢磨着这孩子最近怎么越来越喜欢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了？见我很久没有回话，沈若炎皱了下眉重复了一遍：“谁的信息？”

“你很在意？”

“恩……”他歪着脑袋装可爱，三秒钟后一本正经的回答：“我对短信没兴趣，对谁发的也没兴趣。”

“那请问你在意些什么？”

“如果……你对我在意什么的执着能转到别的地方就好了……”

“果然不愧是学生会长，舌粲莲花呢。”

“小清儿，我是放你太自由了么？”

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很讨厌，因为这种笑容代表疏离。若是仔细看，你甚至不能在他眼里找到一丝温暖的痕迹。我承认，我没有玲珑心，当然也不够体贴，除了冷笑我竟然找不到表情。“沈若炎，我并非必须依赖你而活。”

“晏清，在你的字典里根本没有依赖这个词。”沈若炎转动方向盘，稳稳的把车停在路边，“当然我不是第一天知道，但是至今你还把「我们」分成「我」和「你」么？”

“呵，沈若炎，感情是平等的。你如果要这么问我，那么请问，是「我们」允许了你和别的女人上床？”

四周一片昏暗，除了车内昏暗的车灯，原先远处明灭可见的灯火已经找不到了。你看，和希望一样消失的那么快，快的让人措手不及。

“你这是在嫉妒么？”灯光下，沈若炎眼波流转、璀璨至极。

我抿着唇没在开口，最终他轻叹了一声重新启动车子，“小清儿，你……”

把脑袋搁在椅背上休息，浑身都累，累的甚至不想在清醒。他没有反驳，在他心里让我吃醋比和其他女人发生关系更容易愉悦么？可是这两者，无论哪个我都不想接受，也没有办法接受！

我想我……是不是遗漏了什么？当他迷离的拥抱我的时候，当他温柔的呼唤小清儿的时候，当他微笑着伸出双手保护我的时候，我是不是头脑发昏遗漏了什么？所以才在这一刻……不，是类似现在这样的很多时候，都无能为力，除了眼睁睁的看着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或者误会越来越多？

当他皱眉隐忍的看着我，当他平静的叫我晏清，当他没有交代转身就离开……这样算什么？呵，我们这样到底算什么……

车子重新被启动，车速很快但很平稳，只一会儿便到了我家楼下。车停下的时候，我睁开眼准备出去。

“晏清，我会去两个月，两个月够不够让你想清楚？”

“想清楚什么？”我冷笑一声，“想清楚是不是还要继续这样？等哪天谁来告诉我，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又和多少人发生了关系？”

“晏清，这些究竟是有多重要？”沈若炎像是无法理解，狠狠的捶了一下方向盘。

是啊，这些究竟是有多重要？我不知道……似乎连“晏清”都不在重要了，我惨然一笑：“沈若炎，我是爱你的。”

是啊，“晏清”究竟是有多重要？终于他没在说话，我只觉得心往下掉，掉进无底洞，原来——失望是没有下限的！

“沈若炎，你要我相信什么？你要我依赖什么？你要我坚持什么？从过去到现在，你从未……承认你爱我……”

关上车门的那一瞬，他的声音依然未曾想起，我没有停留大步离开。原来这样，就算是到头了么？晏清，终于天黑了呢，而你终于也清醒了……

沈若炎，难道你都没有发现么？每次我说“我爱你”的时候，你从来没有一次回应！你高兴的时候，温柔的时候从来都只叫唤我“小清儿”，生气、无奈的时候却会连名带姓的叫……这个时候，我竟然不确定你叫的是“小清儿”还是“小卿儿”！

你深爱女人的名字，叫做翟晓卿！

晏清，你怎么又哭了？不觉得自己可笑么？亚当和夏娃恋爱了，他们被驱逐出了伊甸园，可你在这样的戏里又充当了什么角色呢？

第三七章：厌恶

天微亮的时候我听到楼下车子发动的声音，慢慢从门口站起来走到床边，正好看见沈若炎的那辆银色雪佛兰开走。心里一片麻木，只是脸上火辣辣的疼。

我坐在床上拿出手机拨出电话，嘟嘟几声之后很快就被接通。

「晏清，想通了？」

“我们什么时候碰个头，那份档案还给你。”

「档案？不需要了，你能想通我真高兴，」顿了顿何尹容用感叹的语气说：「要我放下翩翩风度做些小人行径我还真有些犹豫。」我只是沉默，过了一阵没见我回答，他问：「那你决定什么时候走？」

“何尹容，你似乎误会了，还档案和离开是两码事。”像是能看到对方吃瘪的样子，我轻笑起来，“有没有很失望？”

何尹容只叹了口气，「晏清，我说过我挺欣赏你。自然而然也想在你心里留下好印象，你这么决定无非要让我耍小人手段。」

“不，”我打断他，“我对你的小人手段一点兴趣也没有，你何尹容是君子或是小人和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记住我说过的话：没有人能给我晏清的人生出任何选择题，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