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继续吗?”葛东明担心田野的身体状态,很谨慎地问了一句。
“我到是没问题。但现在不合适继续了,他最后这一点防线非常牢固,仅仅在审讯室没办法攻陷他。我有个计划,需要你们批准。”
林遥立刻瞪着葛东明,对方有点头大,问田野:“什么计划?”
“蒙上他的眼睛在外面兜两圈再回来,安排一个简单的牢房,里面要有两三个很普通的犯人。还要有一些低质量的香烟、啤酒、熟食以及色情画报。那几个犯人具体要做什么我会告诉他们。”
这个计划让葛东明有点似懂非懂,林遥倒是明白一些,但总觉得哪里不妥,便问道:“你是想利用这些东西引起伊恩对生活的向往?”
“这是其一。”田野说道“这个计划说起来很麻烦,但我保证可以撬开他的嘴。”
看着田野坚定的信念,葛东明也不再追问他其中的细节。现在是争分夺秒的战斗,与其在这里纸上谈兵还不如让田野立刻冲上战场来得实惠。于是,他联系了唐警监,让他安排几个特别出色的便衣来伪装罪犯。
在他打电话的时候,田野回到审讯室门口,打开门忽然转回身,把林遥堵在门口,并压低声音说:“你也回去休息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好吧,随时联络。”说罢,林遥转身要走。
“林遥。”
“什么事?”
“帮我联系叶慈。”
微微一愣的功夫,林遥看着田野反手关上房门,最后一点缝隙中还能看到伊恩苍白的脸。
事实上,林遥真的回家了。这一天一夜熬得他有些吃不消。洗了澡吃了点东西打算上床睡觉,可忽然间毫无睡意了。乱哄哄的脑子里都是案子的事。他怎么想都觉得目前的状况很糟糕。
王秀的案子几乎搁浅,没什么令人振奋的线索。苗琪琪也没再出现过好像人间蒸发了,谭宁受伤入院,田野那边引出一个协会的财务总管,貌似线索层出不穷的局面实则杂乱不堪。
有一件事始终让林遥想不通,如果舞台案是协会插手,他们是什么时候盯上死者的?怎么好像自己身边还有对方的耳目?
想到这里,实在是躺不住了。起床换了衣服,直奔医院而去。
早在之前,便有特案组的人查到了为王秀做流产手术的医生,林遥直接找到此人出示了证件,开门见山地问王秀一事。这位五十多岁的女医生瞥了眼办公室门外,林遥机敏地转回身把门关好,并说:“这么早来打扰您,会不会不方便?”
“你来晚了才会不方便。”老医生笑道“这周轮到我在病房部坐诊,换了门诊部我还真没时间跟你谈。关于王秀流产的病例我现在找不到了。”
“丢了?”
“不,是病例太多,我又不会使用电脑。你想看病例要去找我的学生,让她找。不过,我对那次手术印象深刻。”
林遥礼貌地为医生拿过一把椅子,请她坐下详谈。
“她的B超单显示胎儿有七个月大,老话都说七活八不活,这孩子要是取出来放在保育箱里说不定还能活下来。但是孩子也需要氧气和血液,王秀的情况不好,不能用她的血,所以我找到了她的丈夫,让他给孩子输血。”
“然后呢?”
“我发现那孩子是RH阴性血,王秀不是,那肯定她的丈夫是。可奇怪啊,他丈夫的血性跟孩子的完全不符。”
林遥一惊,忙问:“王秀的丈夫不是孩子的亲生父亲?”
老医生没说话,却慎重地点了头。随后,又说:“那天,其他医院有一个RH阴性血的病人动手术,把我们医院血库里的存货都拿走了。那孩子也因为缺氧时间多长,到底还是没救活。而且,在我动手术的时候王秀的出血量很大,流产时会有大出血并不奇怪,但她的出血量完全超出正常范围,并且子宫穿孔,没办法我只能切除她的子宫。手术后,我给她做了最全面的检查,发现王秀服用过一些很偏冷的中药材。这些药材对孕妇来说都是大忌,没死掉已经是万幸了。”
“这个情况王秀知道吗?”
老医生犹豫了一下,说:“最初,我很生气,觉得这人都怀孕了怎么还乱吃药材?我私下里责备过她一次,当时她的表情非常惊讶,好像完全不知道这回事。我觉得还是少说为妙,就再也没提起过。至于孩子与她丈夫血型的问题,我没说。”
接下来,林遥又询问了一些其他事。半个小时后,他带着焦急的心情离开了医院,坐进车内便迫不及待地给苍莲打电话。
“林遥?”
“长话短说,鲁晨是什么血型?”
“RH阴性的。你怎么突然问这个,我的验尸报告上不是有吗?你没看吗……”
站在解剖室的苍莲忽然发觉林遥已经挂了电话,她气呼呼地琢磨着,就连唐警监也不会这样挂她的电话,这个林遥果然是扎手的刺猬!
小刺猬林遥得到了一条极为重要的线索,但在他来看这还远远不够。他并没有向葛东明汇报这一发现,而是直接赶到了舞台的案发现场。他想着,如果自己的推论没有出错,一切结症都在最初的地方。
26
这是他第三次正式勘察现场。把笨重的梯子推到舞台上,脱下外衣灵活地爬上去。只是没人在下面帮他推着梯子移位,林遥只好小心翼翼地攀上纵横交错的铁板,检查配重铁掉落的位置。
看样子,原本是应该把配重铁捆绑在铁板下方,然后利用细铁丝固定并与吊在上方的道具连在一起,升降道具的时候就会引动配重铁以起到平衡作用。回想那块配重铁上有几道新的划痕,而项链就是在被放进一个小口袋里用同样的细铁丝绑在铁板下面。难道说,刘亦在藏项链的时候割下了配重铁上的铁丝用来绑口袋,才造成铁块松动砸死了自己?
荒谬啊……
但如果这种荒谬的理论成立了,那么刘毅在这样自杀式的行为背后便存在着另外一个人无形地推助力。王秀曾说过那串项链她一直藏在
车内,从时间上分析,案发当天她单独开车到达剧场的时间是下午14:00,刘毅坐剧团的车和其他人到达剧场的时间是14:30,之间相差了三十分钟。
但王秀的私家车是停放在地下收费停车场内,而刘毅乘坐的剧团客车是停放在剧场后院的空地上。两个地方之间步行至少需要十五分钟,而且这段路非常复杂,绕来绕去的很容易迷路。
假设,刘毅在14:30下车,避开众人步行到停车场内找到王秀的车并偷取里面的项链,这样一来他的确需要一个极为隐秘的地方藏匿赃物。但这期间不可能没有人发现他,而剧场内的监视录像也没有发现他的踪影,也就是说这种假设无法成立。
那么,项链到底是不是刘毅偷的,只要调查一下停车场的监视录像和王秀的车便能明白了。
想罢,林遥的注意力又放在掉下配重铁的地方。可不管他怎么看,都没发现什么新的线索。绑着配重铁的铁丝、被割过的铁丝、丢失一块铁皮的铁板,林遥在这三点时间来回思量,大约过了十几分钟他带着淡淡的笑意下了天棚。
双脚站定舞台之上,他快步走到一直困扰着他的地方,也就是那张被刘毅死亡时砸烂的道具桌子。根据剧团舞美队的人所说,确定桌子位置的荧光纸是不可能贴错地方的,但他反复的实验结果表明,的的确确有一张荧光纸偏出原位置大约有十厘米的距离。十厘米,在一起蓄谋已久的案件中可说是举足轻重的尺寸了。
林遥曾经询问过贴纸的人,对方以自己二十多年的经验明确表示绝对没有贴错,而且绝对没有再次更改位置。顺带着还告诉林遥,其他人也不会去碰舞台上贴好的荧光纸。这是大家共有的常识。因为这东西若是弄错了,会出很大的笑话。比如说,曾经有一个新人因为疏忽而贴错了荧光纸,黑暗中负责摆放道具的人把将椅子放在了错误的地方,摸着黑上台的演员在灯光亮起时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引来观众席一阵阵哄堂大笑。
听过这个小笑话林遥当时还笑了,但这件事让他明白,舞台上的演职人员是很重视这些不起眼的小东西的。所以,必定是有预谋之心者移动过桌脚的荧光纸。
会是谁呢?最有可能性的就是更换道具的舞美人员,但经过调查其中并没有涉案人也没有与涉案人交往甚深的人物。看来,还是需要重新再看几遍演出录像了。
暂时将舞台上的事放置一边,林遥来到了案发当时王秀被反锁的个人休息间内。一切还都跟案发时间保持的一模一样,看着木方、水桶、被踹坏的门和墙上的烧痕,他没像以往那样做模拟案发过程的实验。靠在洗手台上闭着眼睛,脑海中演练着从王秀走入洗手间到最后的情形。
不知不觉中,王秀的经过和刘毅的经过重合在了一起,他微微皱眉被脑子里纷乱的影像搞得心情烦躁。正在这时,休息间的大门被推开了,令他感到意外的人走进来,有些埋怨地说:“你是不是想司徒呢,这么大声都听不到。”
林遥真的诧异了:“亮子?你不是去调查苗琪琪了吗?怎么回来了?”
来人正是霍亮,他似乎刚下飞机,拎着背包微笑地站在门口,说:“刚回来,下了飞机跟司徒通电话,才知道他在外地。我就只好来找你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你们俩不是有比翼双飞吗?司徒告诉我地点的。”霍亮走进洗手间打量几眼“这够乱的。”
推了霍亮一把,问他:“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查到点线索急着回来核实。”霍亮打开背包,取出里面一张照片“这是我花了伍佰元在苗琪琪一个同学兼邻居家的小伙子手里买的。”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林遥失笑,接过照片仔细看。照片好像是偷拍的,上面有一老一小两个女性,坐在类似买冷饮的店里。年纪在五十多岁的女性很容易能辨认出就是童夫人,她一手拿着冰欺凌一手拿着勺子,喂身边的小女孩。这个女孩面容虽有些不大清晰,但还是能认出正是苗琪琪。
“这是苗琪琪那位同学在偶然的时候拍到的,这小伙子早熟,小学六年级就暗恋苗琪琪,经常偷拍她的照片。自从苗琪琪进了管教所之后小伙子也迷途知返了,销毁了大量照片,剩下的一些也当垃圾放在旧书本里。这还是我跟他翻了两天才找到的。我估算了一下,这张照片的拍摄时间应该是苗琪琪十四岁那一年的夏天,她跟童夫人有了接触,十五岁杀人犯罪进了管教所。所以,我想,她的犯罪肯定与童夫人有关。”
这小子真是越来越能干了,这才走了几天就能带回重要的线索。忽然间,林遥也想收个徒弟跟霍亮PK一下。随即,他笑问道:“那你回来打算核实什么?”
“我怀疑,苗琪琪到本市不止是跟咱们接触这么简单。当年童夫人抛弃了她妈妈,为什么在十几年之后单独接触了她?我琢磨这里面还有故事,所以想查一下童夫人早几年在本市的活动范围和其他一些情况,说不定能找出苗琪琪真正的目的和现在的藏身地点。”
啊——!各种羡慕嫉妒恨啊,司徒怎么能收了一个如此上道的徒弟啊?
在心中决定要留意自己的徒弟人选之后,林遥看了看时间:“吃饭了没有?”
“飞机上垫了一口,没饱。”霍亮笑道“请我吃牛排吧。”
“走,去红磨坊。”
“哇,本市最贵的西餐厅,你不怕被纪检查?”
“用你师傅的小金库。”
霍亮大为赞同林遥的提议,二人走出休息室朝舞台楼梯而去。霍亮这两天光吃面包泡面了,这会想着香喷喷的牛排肚子咕咕直叫。转头看着林遥轻松的神情,暗道:看来,他的低潮期过去了。随口问道:“我说,你刚才在里面琢磨什么呢?我嗓子都快喊破了你也不出来。”
“琢磨案子,这案子拖的时间太长,我想尽快破了。”
“司徒不是说不能着急吗?”
“他是说不能急躁,但这不代表不用着急。警察跟侦探不一样,我身后还有特案组呢,哪能像他那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倒也是。”霍亮咂嘴“所以说,我还是当侦探比较划算,警察忒绑身子了。怎么样,发现什么新线索了吗?”
林遥满意地笑着:“当然,托你的福。”
托你的福,这话似乎有些隐意,霍亮本想追问的,可发现林遥那会心的笑容,觉得自己不必多这一嘴。
西餐厅里,霍亮甩开腮帮子大吃特吃,林遥觉得这小子的食量跟司徒也像。如果他能学到司徒所有的本领,几年之后又是一个风云人物。只是可惜了他和习东平的一段感情,不知道是习东平错失良伴,还是他没把握住机会。
想着想着,林遥放下汤匙,问:“亮子,东平的事你不想再争取一下吗?”
摇摇头,霍亮没表现出什么反常的举动,只是说:“我尊重他,他想分就分呗。”
“但是……”
“别但是了。”霍亮抬起头“我是爱他,可这个爱也要有点底线吧?依着他那意思是让我接受习家的资助读完研究生,然后我们俩出国留学。咱不说他那老爸能不能同意我们俩的事,就是我自己也没法接受这个。再者说,杀我爸妈的人充其量就是个小卒,协会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老子的做人宗旨就是‘你打我一巴掌,我就让你高位截瘫’”
林遥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又问他:“只是因为这些吗?那协会被我们彻底铲除之后呢?”
“继续跟着司徒学啊。”抹了一把嘴,霍亮笑嘻嘻“说真的,这种日子比毒品还上瘾。”
得,有一个天生的好战分子。林遥白了他一眼,随口说:“这么说来,你是真的打算放弃习东平了?”
闻言,霍亮低下了头看着盘子里的牛排,闷闷地说:“咱能不提他吗?”
唉……这孩子,心里还是苦的。
吃过了饭,林遥带着霍亮回到了特案组,由葛东明安排了两个人负责协助霍亮调查童夫人的事。而林遥从杨磊的办公室拿了录影光盘朝着院子里走。后面的葛东明火了,吼他:“你干什么去?”
“回家看啊。”林遥理所当然地说。
“你办公室不能看吗?”
杨磊站在葛东明身边频频点头,实则是想跟林遥一起看。前面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林遥眨眨眼:“这里没家舒服。”
怒啊怒!葛东明大踏步地上前,怒指:“就你那办公室还不舒服?按摩椅、高级沙发、27寸的显示屏,你还嫌不够舒服?”
杨磊继续频频点头。
“组长。”林遥笑道“你有事啊?”
某人摸摸下巴:“特案组忙啊,我手头没个帮忙的不方便啊。”
噗!林遥没忍住,到底还是笑出声了,并说:“组长,你要想抓我当谭宁的替班就免谈吧,我还有事。对了,你去剧场要一下案发当天所有的监控录像看看,有什么发现联系我,回头见。”
林遥走的很潇洒。杨磊同情地拍拍葛东明的肩,无言地安慰他瞬间受伤的心。葛组长无言以对,眼神瞥向杨磊,对方警觉起来,咳嗽两声:“我也忙。”
靠!果然谭宁是无人能替代的吗?
27
窝在家里一直看着演出录像的光盘,手里还拿着剧本,时不时按下暂停看眼剧本,就这样不知不觉看到了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