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话的语气非常诚恳。纪扬感激的冲他一笑才离开。接下来几天许悠然并没有再与纪扬联系，纪扬隐隐的有点失望。不过这几天公司刚刚接了一个很重要的CASE，还在谈判阶段，纪扬也的确没有时间顾及其他。
好不容易谈判告以段落，纪扬觉得自己快虚脱了。但是他一直不敢告诉白为先他这么累，每天还要强打起精神来照顾白为先的情绪，这让他更是觉得连心都开始疲惫起来。“如果是许悠然在自己身边，应该不会这样累吧？”当这个念头在脑中闪过时，纪扬自己都吓了一跳。因为这个，纪扬觉得愧对白为先，更是不敢与白为先靠近。虽然还没有签合约，但对于这单CASE，应该是十拿九稳了。纪扬强打起精神，亲自送对方的代表去机场，顺便不忘暗示对方的代表尽快将最后修订过的合同传真过来，以便早日签下合约。其实纪扬有点腹诽对方派了个并不能做最后决策的人过来，但还是客客气气的将人送上了飞机。
毕竟这真的是单很大的生意，大到他这个老板一直全程在跟进。那几个人一过安检，纪扬觉得全身都松懈了下来，有点无所适从的感觉。这是全身高度紧张后的脱力感，他事业刚起步时，经常会有这种感觉。这两年生意越做越顺，很久没有试过了。他在那里站了一下，才转过身往机场门口走去。眼角的余光里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许悠然。他是背对着纪扬的，并没有发现纪扬。
许悠然的对面站着两个人。一个是长得很清秀的中年人，个子不高，大概四十岁左右，一直微笑着拉着许悠然的手，好像在叮嘱着什么。那个中年人旁边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身高倒和那个中年人差不多高，脸上神情冷漠，只有在偏过头看那个中年人时，才会露出一点笑容。难怪这几天许悠然一直没找过他，应该就是在陪这两个人。不过，不知怎么回事，纪扬觉得那两个人有点面熟，可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他想了想，打消了上前打招呼的念头。两人的关系还没有好到去见对方的朋友或亲人。
那一晚在老家，会将所有往事剖于人前，纪扬自己都觉得有点失态，可能是因为丧母之痛让他一时软弱吧。可能是有空了，当晚许悠然就打电话过来。白为先盯着他看了一眼，又扭过头继续看手中的杂志。
纪扬有点心虚，匆匆的讲了几句就挂了。
想到他要挂电话时，许悠然明显不满的语气，待白为先睡着了，他又给许悠然打了过去。
不敢在卧室里，他悄悄的走到客厅。
许悠然果然生气了，非常的委屈。
纪扬忽然觉得自己像个正在搞婚外情的男人，偷偷摸摸的给小情人打电话，哄小情人。
许悠然生性开朗，纪扬三言两语就将他哄的开心起来。话也多的要命。
纪扬拿着电话，竟然有点舍不得放下。
好像和许悠然在一起，总是很轻松，很开心。
通话结束前，许悠然忽然结结巴巴的索要一个晚安吻。
纪扬一下子想起那一晚那个蜻蜓点水式的吻，心跳不由的加快，明明看不到，却还是有点激动。
纪扬明明觉得这应该是一个很可笑的事，却又觉得许悠然就站在面前，竟然很郑重的对着手机作了个吻的动作。
“纪扬，听好了，现在我开始吻你了哟。”似开玩笑一般的口吻，然后是轻轻的“叭”的一声。，电话就断了。
纪扬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心中有一点酸酸的痛。
以他的直觉，再靠近许悠然，会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可是，他好像已经陷入其中了。
当晚他折腾了大半夜才睡着，满脑子都是许悠然的脸。
后来在睡梦中，他又做了一个极其香艳的春梦，而春梦的主角，就是许悠然。
梦中那种噬魂销骨快感让他醒来时，还余犹未尽。
纪扬接到对方因取消合作而道歉的电话是在第二天的下午。
没有说什么原因，只是一再的道歉。
纪扬虽然这几年已学会收敛，还是差点没当场摔了电话。这单生意可以说是板上钉钉了，而且说实话，纪扬觉得自己开出的条件已足够优厚了，根本没有多大的利润空间，他实在想不到这样还会被别人半途抢走。让人去查了很久，终于得到确切的结果，是中天从中插了一手。纪扬气的将手下的人痛骂了一顿，但也于事无补，只是出出气而已。对这件事他很无奈，飞扬在B城虽说也是有名的公司，但与中天相比，实在就有点小巫见大巫了。但是他更多的是不解。中天这近十年一直致力于拓展海外业务，而且做的非常好，国内的市场，他们差不多都没有兴趣了，怎么这一次偏偏和自己过不去。但没过几天，他发现被抢了一单生意还是小事，更大的麻烦还在后面。竟然有人在收购飞扬的股份。他大惊失色，立即联系了几个手中持有较大股份的股东。那几人口径倒是一致，毕竟共事多年，绝不会轻易将自己的股份转于对方，但却也不肯立即卖于纪扬。纪扬明知他们是以为奇货可居，有乘火打劫之意，但也无可奈何，只能慌忙联系了一直合作的很好的Z银行。还好对方因为一直合作愉快，而且与他又是老同学关系，答应一定鼎力支持，他才稍稍松了口气。可是他的这口气还没完全松开，就接到Z银行他那位老同学的电话。“纪扬，你不会是哪里开罪了沈家吧？不然他干嘛一定要把你让死你逼。”纪扬不解。“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你不可能斗的赢沈家。纪扬，很抱歉，我爱莫能助。”纪扬还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双方就挂断了电话。再打过去，手机关机，银行里的电话接通后也只说他在开会，或是外出。商场上的翻脸无情，纪扬不是不知道，明白再求也毫无用处。如果对方真的是沈家的话，差不多就已经判了他死局。
大概没有什么人敢得罪沈家来帮他。还好对方收购的计划推进的并不是十分的快，大部分的股东还持观望态度。
纪扬明白并不是那些股东对他有多少情意，只不过是想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罢了。可是中天毕竟实力雄厚，几个股东相继投诚，一时飞扬股价飞速上涨。纪扬忽然觉得非常的孤单和无助，甚至绝望。年轻时不是没有被逼到绝境，但那时候他还年轻，而且本就一无所有，根本毫无畏惧。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曾经成功过，再将他打回原形，过那种寄人篱下的日子，他一定受不了的。而且还有白为先，他现在情绪那么不稳定，纪扬根本不敢将实际的情况告诉他。事情刚一出，他就串通苏梓，以病情为由，将他送到国外渡假了。
站在二十五楼的窗户边，俯视下边的一切，车辆，人群像一个个小小的蝼蚁。已经很久没有哭过的纪扬忽然觉得眼角酸得厉害。他三十五岁了，并不算年轻了，如果过不了这一关，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还能东山再起。他真的不甘心，从小立志出人头地，为了成功付出了太多，才有了今天的成绩，他真的不愿就这样一无所有。他甚至不明白自己倒底哪里惹到了沈家，就这样死，实在不明不白。接完一个电话后，纪扬仔细的想了想，现在，如果还想赢得这一仗，剩下的股东，一个也不能被中天争取过去，哪怕是最小的一个。可是，他拿什么来争取？
他手中的资金已经不多，依现在飞扬的股价，他最多只能买下最小的两份。他差不多已是站在悬崖边了，只要一阵风吹来，都会跌下去，摔的粉身碎骨。沈家再微小的一个动作，都会成为吹他下悬崖的风。
第 7 章
许悠然走进纪扬办公室时，纪扬就站在窗口边。“怎么回事？”他走到纪扬身边，不顾纪扬的反对，打开了窗户，夺掉他口中的香烟，又将纪扬拉到一边的沙发上坐下。纪扬眼角发红，眼窝深陷，精神颓废，坐在那里一直发着呆。“白为先怎么也不管管你，看你折腾的。”许悠然倒了杯水放到他面前。
纪扬苦笑。他哪里敢让白为先看到自己这副样子，许悠然在他旁边坐下，拉起他的手，轻声道： “真的那么严重，没有办法了吗”纪扬看了他几秒，忽然一伸手，紧紧的抱着他。
只是想找一点依靠罢了。
就像溺水的人，明知道手中所抱的未必真的能救命却还是不肯松手。
到现在，留在他身边，竟然是他。
还好有他。“不会有事的。”许悠然在他背上轻拍了几下，“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纪扬感激，抬起头，想说声谢谢，但毕竟情绪欠佳，怎么也说不出口。
“不用说谢谢。”许悠然的一根手指按在他唇上，微微的摇了摇头。“你累了，先休息几分钟。”
纪扬哪里睡得着，生死存亡的时刻，他都不知自己多久没睡了。
“乖了。”许悠然忽然低下头，在他唇上吻了一下。“睡一会好吗就算是为了不让我担心也好。我抱着你。”
纪扬看着他隐忍的表情，终于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真的是累了，他的怀抱又如此舒适，纪扬竟然很快就睡着了。
而等到纪扬从梦中醒来时，立即收到了一个不算好消息的好消息。
中天忽然停手，没有一鼓作气拿下余下的几个股东。
虽然隐患犹在，但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你看，你睡一觉，事态也没有变坏，对不对”许悠然笑着捏了下他的鼻子，纪扬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所以要乖乖的听话去吃饭，睡觉。说不定明天就有转机呢伯母会保佑你的。”
纪扬万分感激，看到他期待的目光，一冲动想抱着他吻下去，又生生忍住了。
事情的发展很是出人意料，第二天，纪扬相继接到了那几个股东的电话。当最后一个掌握胜负的股东愿原意以低的出乎纪扬想像的价位将手中的股份转让出来的电话结束后，纪扬已是全身被汗湿透。不过是才几天的事而已，纪扬觉得漫长如几个世纪。实在是峰回路转，这一天对纪扬来说，非常的匪夷所思，意义不同寻常。他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都还不敢确认这一切真的发生了……
他竟然胜了。
他竟然赢了这一仗。他侥幸！
难道真是母亲在上天庇佑？
纪扬是在脑中空白了约十多分钟后才真真正正确认了这件事。
没有经历过命悬一线的恐惧，永远无法体会活着的美好。他差不多是死了一遭。劫后余生的喜悦使他拿起手机时，手都还在不停的颤抖。
他需要发泄，他需要将这个消息告诉别人，让其他人感受到他的喜悦。
打给谁呢该打给谁呢一个人的笑脸在脑中一闪而过。纪扬颤抖着手，拔下了一个号码。
“飞扬保住了。”只说出这么一句话，口中就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胸口也像要炸开一样，热的灼人，眼泪竟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
“我知道。我说过不会有事的。”许悠然比他冷静的多。
“谢谢你，承你吉言，悠然，晚上我请你吃饭，去那边，我现在去买菜。”纪扬简直快乐的想飞起来。
“我和你一起。”
“我真的不敢相信。”纪扬推着车，脸上还是未消失的兴奋。
“吉人自有天相。”许悠然笑了笑，“喜欢吃什么”“应该是你喜欢吃什么”“我不挑食的。”许悠然无所谓的笑了笑，“买你喜欢的吧。我喜欢看你笑。”
纪扬的心狠狠的动了一下。
两人都不知道对方喜欢吃什么，费尽心思的买好菜，来到那套公寓时，天已全黑。
纪扬在厨房里忙活起来，许悠然只能打打下手，摘菜洗菜，倒也做的不亦乐乎。等到吃饭时，才发现自己费尽心思买来的菜，竟然都是对方不喜欢，自己也没好感的。“我拿这个时，看你的样子好像喜欢的呀？”“我也是这样想的。”“真没默契！”“不，是真有默契才对。”两个人对着一桌子丰富的却无法下咽的饭菜，毫无顾忌的大笑起来。最后还是煮面条了事。两个人对着面前的面条，又夸张的笑了起来。“在超市时，是谁说他不挑食的”纪扬取笑许悠然。
许悠然白了他一眼， “那还不是为了迁就你。”
此话一出，两人都有点尴尬。有什么呼之欲出，纪扬却不敢点破。“纪扬，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瞒着你。”许悠然忽然收了笑容。纪扬也跟着紧张起来。他不知道许悠然会说些什么。他隐隐的又好像知道他会说些什么。“其实，那次在酒吧，并不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啊？”“在那之前，我曾经见过你一次。”许悠然看了他一眼，眼中多了一点感激之情。“那次是我喝多了，被人纠缠，你帮了我。”纪扬惊愕，脑中搜索半天，的确没有做过这样的事。虽然否认有点煞风景，纪扬还是很老实的开了口，“悠然，你可能认错人了。在那天之前，我的确没有见过你，更不要说帮你了。”许悠然瞪大眼睛看了他许久，见他绝无开玩笑之色，有点惊讶。“可能真的是我喝多了，认错了吧。不过，这更说明我们有缘啊。”他的脸上露出一点羞涩的笑容。“其实碰到你的那晚，我没有喝多。”纪扬呆住。“我那个叔叔的事，也是假的。”许悠然低下头，“是我骗了你，我只是想认识你。”“悠然。”纪扬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他是有怀疑过许悠然对自己的感情，但没想过他会这么坦白。“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而且你很有钱，我很怕你会认为我是因为你的钱才接近你。可是我真的很想和你在一起。”他猛的抬起头，眼里已隐隐有水光。“我喜欢你！”他说完这句话就直直的盯着纪扬，脸上有一种等待最后的裁决的神情。分明是在害羞和胆怯，偏偏要装作一副无畏的样子，这样的许悠然让纪扬觉得有点心疼。“悠然。”纪扬咽了口口水。“我没有认为你接近我是因为我有钱，实际上刚刚我差点一无所有，那个时候，只有你肯陪在我身边。我承认，我也很喜欢和你在一起，可是，我有喜欢的人了。我……”纪扬不敢再说下去，许悠然那种悲伤的表情让他根本无法再开口。他想到那个黄昏，风尘仆仆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许悠然。想到费力给自己做饭的许悠然。想到在自己绝望时，抱住自己，说“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许悠然。他觉得自己的拒绝是一件极其残忍的事。“没关系，我可以等。”许悠然眼光暗了下来，低下了头。“悠然。”纪扬握住他的手。“你这么年轻，又这么好，不要为我浪费时间。”“我愿意。”许悠然意志坚定。“我不会放弃你的，只要你不要认为我是因为你有钱才接近你的。”“怎么会？”纪扬心中大恸，手中加大力道，“我从来没有这样看过你。是，我曾经是这样认为过其他人，但我知道你不是，还有为先，他也不是。只是我先遇到了为先，对不起。”“你的意思是在你心中，我和白为先是一样重的？”许悠然惊喜的看着他。纪扬不敢轻易的点头，也不敢摇头。许悠然失望的笑了笑。“那还有没有其也人如我一样，也让你产生过这样的想法，只是因为白为先，被拒绝了。”纪扬愣了愣，沉默了许久，答非所问。“为先是第一个。”许悠然挑起眉，自嘲的笑。“看来我是输在时间上了。这个，虽然不甘，但无可奈何。”纪扬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才好。两个人沉默着开始吃面条，却都食之无味，如同嚼蜡。“纪扬，你认为这个世上会有至死不渝的爱情吗？我的意思是，爱上一个人后，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会再爱上第二个人。”纪扬不知许悠然忽然这样问的用意，见他神色郑重，一时不敢冒然回答，沉思片刻，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应该是有的，比如，我对为先。”如他所料，许悠然脸上立即浮现痛楚的神色，勉强撑起来的笑容比哭还难看。“纪扬，你真坦白。坦白的绝情，让人绝望。”许悠然看着他，眼光深邃，神色倔强。“不过，我也这样认为，比如，我对你。”纪扬如利刃刺胸，心中痛的无以复加，“悠然，你不要这样。”“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你何干？我爱你，并不一定就要你也爱我。”许悠然淡淡的笑了笑，站了起来，开始收拾碗筷。纪扬无法安慰他，他的痛因自己而起。如果不是因为那个美丽的误会，许悠然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