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很是平静的带着一点严肃。
“求老师收我为弟子，教我！”
“我问的是，当你出人头地后，你又想做什么？”声音有些无奈。
“……不知道。”
良久的沉默。
突兀的开口，急急的声音，“老师，我现在虽然不知道，可是以后，我肯定会知道的！或者，老师可以教我啊！老师！求你了！求你了！……”
碰碰碰的磕头的声音不断响起。
“好了！起来吧！”声音里有些叹息。
“不！老师不收我，我就一天不起来！”声音刚落，便继续碰碰碰的磕头起来。
“我说……你够了吧？！我可不想有一个磕坏脑子的傻弟子……”声音不耐烦了，好像还有些懊恼。
33.竹马青阳记（三）
黄昏下的大玉山，犹若被一层淡黄色的薄纱轻轻罩着，八月的秋风有些阴凉，吹拂而过，沙沙作响。
许正一站在大玉山的峰顶，看着眼前涂抹了淡淡金粉的云层，心头感慨，不管何时到来，这大玉山总是能给他呈现不同的美景。
默三站在许正一身后，沉默的看着许正一，对眼前的美景淡淡的瞥了一眼，便冷漠的转过头。
黄昏时分，许正一来了。
对自己看了一眼，便黑着脸问道，“未未呢？”
“下山了。”
然后许正一便瞪着自己半晌，才挤出一句，“跟我来！”
便转身大步朝这峰顶走来。
然后……就这么的看着云层发呆？这云层很好看吗？默三不解，脑海里闪过那双眼眸，于是，在默三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他那双冷冽寒冰似的眼睛便柔和了，多了一层淡淡的暖意。
而这，便被转头的许正一看见了。
突兀的问了一句，“默三，你刚刚想起了谁？”
素来淡漠的犹若死尸般的眼睛竟然还活了？！
他很好奇，是谁让这眼前的小鬼有这样的……有些温暖的眼神？？
谁？还能有谁？除了未未，还会有谁？但默三只是淡漠的回答着，“一个人。”
许正一盯着默三，扬眉，啧，小气鬼！告诉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盯着默三，许正一心头沉吟着。
张明瑞的到来，大哥的被迫离京，许正一知道，他和家人平静安宁的日子大概要一去不复返了！
他逃避不了，也回避不了，如张明瑞所说，他也是这局中人，该来的总是要来，只是他该如何选择？
看着眼前一脸面无表情的默三，本来刚刚柔和的眼眸在自己转身后便迅速的冷冽起来，又想起未未，许正一心头无奈，他早就被迫做出了选择是吧？
盯着默三，许正一眯眼仔细打量着，这默三给他的感觉很怪异。
他是墨鬼。
自大楚朝至今，总会出几个墨鬼或者妖物皇子，但大都无法存活到十岁，或者一出生，就被悄悄处理了。
这一直都是皇室秘辛，除了核心的皇室成员，就只有十二家族的家主们知道，而他许正一却是该知道的全知道，不该知道的偏也让他知全！许正一苦笑。
盯着默三，许正一再次觉得怪异。
他是唯一存活到十岁，还平安度过十岁生日的墨鬼！
但，也是绝对不可能登上龙椅的皇子。
因为他是墨鬼，他没有资格！
最多也就是一个皇子王爷，这对墨鬼来说，已是天大的荣幸了！
但——
眯眼盯着默三，许正一心头不知为何有种笃定，这个默三或许会做出别人料想不到的事情！
被许正一这样用锐利的眼神盯着，默三没有半点不适，反而越加从容。
许正一会来找他？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那么快而已。
而越快，也就越说明许正一心里的矛盾犹豫或小，还有，也说明了，许正一心里其实早就衡量过了吧。
与未未相识，和未未相伴，一开始，根本就没想过会讲许家拉入这场局里，但，这样也好。默三心头漠然想着，这样……未未和他之间的联系也就更紧了！
在盯着默三许久后，在只有风声沙沙作响的时候，许正一沉声开口了。
“你要那个位子？”
“是。”
很简洁，很干脆，也……很快速，几乎没有思考的便回答了自己，许正一扬眉，这默三早就决定好了？
哼！真是野心勃勃。
“离你十五生辰还有四年多的时间，默三，在你离开青阳的时候，我会再问你一次。”许正一很是平淡的说着，转身便走。
“别告诉未未。”默三在许正一转身时，突然低声说道。
许正一转头，看向默三，似笑非笑，“怎么？三皇子还想继续欺瞒我儿？”
默三面无表情的盯着许正一，冷冽的眼眸好似蒙上了一层雾，有些莫测，“我要亲自告诉未未。”
许正一一愣，随即皱眉，但又很快舒展开，嗯，这样也好！哼，未未虽然脾气很好，几乎很少发脾气，但生气起来也是很麻烦的！有些幸灾乐祸的想着，小子，就看你怎么来哄未未了！
许正一想罢，便点头应下，转身，趁着夜色未浓，慢慢的走下山去。
默三看着许正一离开后，便缓缓抬手摸了摸腰间的百草袋，未未送的礼物……
这时，白色影子一晃，一只白毛碧眼的狼蹲在默三身边，讨好的呜呜叫着。
默三瞥了狼一眼，低声喃喃着，“白豆腐，你说，未未要是知道了我的身份，知道了……我欺瞒着他……会不会生气？”
白豆腐，也就是小白，缩了缩头，吐了吐舌。
“生气……是肯定的吧？”默三低低说着。
夜色慢慢的罩住了整个天空。
青阳县的郊外。
一辆装饰极为普通的马车里走下了一个极为美丽的女子。
旁边一精壮的中年男子恭敬的站着。
女子虽然很美丽，但面若寒霜，眉眼间好像还有一股恼意，她低声问着，“那张明瑞还没有离开青阳县？！”
“已经离开，但是还在青阳县的百里外，好像在等什么人的样子。”黑色的夜幕里，一男子恭敬的跪在地上说着。
美丽的女子皱眉思索着，喃喃自语着，“他不是已经去了三姐的家了吗？他还在等什么？”
喃喃自语罢，又恼怒的低声道，“该死！三姐好不容易有了安稳的日子，这天杀的张明瑞！”
“四小姐，现在我们怎么办？”跪在地上的男子低声问道，“继续监视吗？那张明瑞虽然带的人很少，可好像个个都是能手，我们差一点就被发现了！”
“差一点？！”美丽的女子冷笑，“恐怕早就被他知道了吧？那张明瑞最为狡猾小心，岂会不知？！”
跪伏在地的男子似乎一抖，很是害怕的跪伏着，“请四小姐责罚！”
“罢了！”美丽的女子挥手不耐道，“现在那张明瑞都已经找到青阳来了，三姐和那该死的许正一的住处也已经被发现了，我们为今之计，就是尽快赶回京城，将此事告知大姐！”
这时站在一旁的中年男子低声问道，“四小姐，那五小姐呢？她还没有回来？”
美丽的女子淡淡道，“五妹既然想要留在这里，就随她好了！”转身便上了马车，但在上马车之前，美丽的女子又转身对跪伏在地的男子低语道，“你留在这里保护五妹！若五妹有任何闪失便唯你是问！”
“是！”
许正一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昏黑了。
但大门口却杵着一个人。
许正一顿下脚步，细细一瞧，不由挑了挑眉。
“弟子金大伟恭迎老师回府！”
大门口，金大伟恭敬的弯着腰拱手作礼。
许正一随意的挥了挥手，便转身自顾自的走进了家门。
金大伟忙急忙跟上。
“大瓜，待会吃完饭，就跟我到书房，我给你几本书，你去给我看完，什么时候看完了，就什么时候来找我！”
金大伟一愣，随即欣喜若狂，没想到今儿个才刚刚拜师成功，老师就打算要教自己了？但又随即苦着脸，为什么还是叫自己金大瓜啊啊啊啊……
但又不敢出声抗议，就怕老师不高兴，虽说正式和老师接触才没几天，但已经知道眼前的这位老师有多……古怪和喜怒无常了……
“对了，大瓜啊。你怎么知道我的？”走进堂屋喝了口茶，许正一突然抬头问道。
金大伟一愣，当然是从有些特别的渠道知道的，但那要是说出来便是揭露家族的隐秘了，但又不能不说个理由，便有些含糊的恭敬拱手回答道，“弟子是从族中一位叔叔的收藏的书籍里知道老师的……”
许正一眯眼盯着金大伟，这小子没说实话！微微一笑，许正一一边状似悠闲的敲着桌子，一边慢悠悠的开口，“大瓜啊。你知道吗？我这人教徒弟从不藏私！既然收了徒弟，该教的不该教的，我都一定会教！但是……如果徒弟不老实的话……”
金大伟心头一突，看着许正一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冷汗一冒，便急忙扑通跪地，急急说道，“请老师原谅！事关家族隐辛！弟子不敢泄露啊！”
许正一冷哼一声，“好了！起来吧！我就是问问，徒弟我都收了我还能怎样啊！”
金大伟一听，心头一喜，急忙起身，见许正一手边的茶碗空了，忙殷勤的拎起茶壶倒水。
许正一瞥了金大伟一眼，眼睛微微一闭，他从来就没想过收徒的事情，会收下金大伟，一个是给将来准备一个帮手，金大伟聪明又懂得变通，的确是个好学生，一个是……金大伟的经历和某人真的很像……
34.竹马青阳记（四）
进了书房，许正一随手捡起桌上的一本书就丢给了金大伟。
金大伟有些手忙脚乱的接住。
“这是我无聊写的东西，你拿去看，什么时候看明白了，就什么时候再来找我。”许正一歪躺在椅子上，懒懒说着。
金大伟忙恭敬作礼，双手捧着书本，恭敬退下。
心头却很是激动，老师写的东西？太好了！待来到书房门外，打开一看，额，这个是什么？？？
石头记？？
那是啥？？
许未端着茶碗慢慢的走向他娘亲的房间，那个五姨真会指使人做事，自己一回来了，便嚷嚷着要自己叫他五姨，还非常郑重的告诉自己，不准再靠近小默，奇了，他娘亲从来不会轻视墨鬼妖物的，怎么他娘亲的姐妹就那么讨厌呢？
正欲敲开门时，门里细细碎碎的声音却传来出来：
“你说什么？！那个默三是三皇子？！”
这日，清晨，方嵩骑着马，慢慢的走出青阳县的大门。
回头看了眼古朴的有些残旧的城门，方嵩心头掠过一丝不舍。
虽然在青阳待的时间不长，但方嵩却是有些喜欢这个地方。
百姓淳朴，民风敦厚，还有，这个地方，有他挂念的弟弟……有他敬崇的老师……
慢慢的转头，方嵩踢了下马，便疾驰起来。
但很快，方嵩的马头勒住，脸色凝重起来，紧紧的盯着站在他前方，牵着马的俊雅微笑的男人。
“嵩哥，好久不见了。”俊雅微笑的男人悠悠说着。
方嵩的拉着缰绳的手紧了紧，随即嘴角扯出一抹笑容，翻身下马，恭敬拱手，“下官方嵩拜见丞相大人。”
俊雅的男人微微挑了挑眉，“嵩哥，这里没有外人，何必这么多礼？”
“大人身居宰辅之职，位高权重，方嵩不敢无礼。”方嵩依然恭敬说着。
俊雅的男人似乎甚为感慨，“嵩哥总是这么小心哪。”
方嵩只是微微一笑，心头却是冷笑，对你张明瑞，他只恨自己不够小心！
“嵩哥，我前日已经去见浩然了。”俊雅的男人，也就是张明瑞，轻声说着。脸上的笑容依然未减，还多了几分愉悦。
但听着这话的方嵩却是脸色一变。
张明瑞看着方嵩有些发白的脸色，却似乎没有看到般，依然悠然的笑着，“嵩哥，浩然迟早都要回到京城的，到时候，我们几个找个时间聚一聚，如何？”
方嵩微微深吸一口气，扯出一抹假笑，“既然丞相大人有意，方嵩怎敢不从？”
张明瑞微笑，转身，翻身上马，但上马之后，又似乎想到什么似的，懊恼开口，“哎呦，瞧我这记性，三皇子和楚可郡主现在都在青阳呢！我却没有去给他们请安，嵩哥，你和他们感情不错，到时候还得给明瑞说给情吧！”
方嵩脸色一沉，张明瑞知道他们都在青阳？！
三皇子还好！那些个家伙都知道自己和爹闹翻就是因为这个三皇子！
但，楚可郡主……景雨那混蛋竟然连自己女儿的安全住处也给说出来了吗？！
而如今对自己这么说，什么意思？！暗示自己，没有什么事情可以瞒得过他吗？！
顿了顿，又一拍额头，“哎呀，还有宋家的五小姐呢！现在，大概还在青阳吧。嵩哥，你跟宋家的关系不错，到时候可得给宋家说一声，这五小姐，听说宫里的如玉贵妃很是喜欢呢。如今独身一人居住在这里可是不太方便！”摇头晃脑的甚是叹息的说着，又看了眼脸色已经阴沉的方嵩，微微一笑，“嵩哥，你可得多注意一些才是。”
宋家……
该死的！宋家那群女人！竟然这么不小心！
当年宋家和张家私下联手一事可是几乎无人知晓的！
张明瑞的口气，好像似乎早就知道？！
如玉贵妃？二皇子的母妃？！
方嵩深深吸了口气，才抬头，露出笑容，“是，丞相所言，方嵩记下了。”
张明瑞这才满意的一笑，转身，便疾驰而去。
方嵩待张明瑞远去，才卸下脸上的假笑，神情闪过一丝阴狠，咬牙低语，“张！明！瑞！”
这算是对自己的威胁吗？！
可恶！
“他知道，也没什么奇怪的。”
突兀的，身后传来淡漠的声音。
方嵩一愣，急忙转身，便见默三一脸淡漠的站在自己身后，眼睛却是盯着已经远去的张明瑞的方向。
“方嵩见过三皇子！”方嵩急忙跪伏行礼。
“你回京后，不必管他。做你自己该做的事情就好。”默三说着，便淡漠转身。
“可是——”方嵩急急开口，“那许正一和楚可郡主他们……”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动许正一，但，他不会动许正一的。至少目前不会。”默三说着。
方嵩一愣，随即若有所思起来。
而默三说罢，便转身走向青阳县的城门，张明瑞似乎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他没有动许正一，甚至将追踪而来的几股势力悄悄的引到其他地方，混淆视听。
而京城里也没有半点青阳县的消息，所有有关青阳县的消息都被两三股势力给悄悄的压下，其中一股势力还特别的阴狠，将传递消息的一律歼灭。而那阴狠的势力似乎就是张明瑞的？？
现在张明瑞特意在这里等方嵩，似乎不是威胁，更像是提醒？？
但若说张明瑞是和方嵩一样，是为了掩盖保护许正一，那他是绝对不信。
是因为……时机未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