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守护天使

除了偶尔会去书屋帮一下忙，其他大部分时间许唯一都会呆在团里。下个月团里又有一次大型演奏会，呆在团里的时间于是更多了起来。团里也没有个正规的上下班时间，许唯一一般都会呆到晚一点等陆希来接他。

这都二月末了，天气仍旧冷得不像话。许唯一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坐在大厅的椅子上等着陆希。

“小一！”陆希的声音准时在六点四十五响起。

“陆希。”许唯一答应着回头，立马感受到手上传过来的温暖。

“不是跟你说了很多次了吗，不要在大厅等我，我直接进去找你就好了。外面这么冷，你看你的鼻子都冻红了。”他把自己温暖的手贴上许唯一冰冷的脸。

“好了啦，我们回家吧。”许唯一拉下他的手，自己先起身。

陆希好珍惜每天的这个时候，许唯一像相处很久的家人一样对他说，我们回家吧，语气里尽是温婉。每每这时，他总奢望以后一辈子都如此该有多好。

“好。”他牵了他的手，温顺地回他。

“小一，我明天要去出差。”车子在道路上平稳的行驶着，收音机里传来不知名的女歌手低沉沙哑地声音。陆希突然出声，打破了车里的沉默。

“哦，去多久。”

“一个礼拜。”

“嗯，一路顺风。”

“哦。”

两个人又都不说话了。陆希安静地开着车子，眼睛一直盯着前方，脸上的表情像是在想着什么。

其实上午接到通知说要出差的时候，陆希就很不情愿。倒不是不情愿去出差，只是不情愿离开许唯一。一出差肯定就有好几天看不到许唯一了。无奈这次的项目是自己亲自负责的，必须得他本人亲自盯着才行。没办法，整个下午陆希的心情都因为这件事情低落得不得了。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陷入对你这般的依恋里了。小一，如果有一天，你不在我身边了，我要怎么办？

“小一。”

“嗯？”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了，你会怎么样？”陆希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奇怪的一个问题。

“你要去哪里？”许唯一坐直了身体，看向他。不再明亮的眼眸仍旧美丽。

“我就是假设一下嘛。”

“哦，你不会离开我的吧！”却不是反问的语气，竟是肯定的陈述语气。陆希在心底叹了口气。

对啊，我是不会离开你的，因为早就已经离不开你了。

许唯一闭了眼睛，靠着坐垫小憩。你不会离开我的吧。为何自己能如此笃定地对陆希说这句话？在他人生最重要的十年里，一直都是陆希陪在他的身边。是陆希在他最绝望无助的时候走过来搀扶了他；是陆希在他最寒冷寂寞的时候给了他温暖；是陆希在他最黑暗迷茫的时候指给了他光亮。他没办法想象，如果不是遇见了陆希，他许唯一或许今天就是完全另外的一番模样了吧。

就是因为习惯了有陆希在身边，所以他从来也不曾想过，有一天，如果陆希不在自己身边了，会怎样？或者，潜意识里，自己根本就是希望陆希一直在他身边的吧。但是许唯一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总有一天，陆希是要离开自己的。总有一天，他会遇见一个很爱的女孩儿，然后恋爱，结婚，生子，最后子孙绕膝，尽享天伦。

可是为什么，一想到陆希将会撇下自己独自一个人过那么幸福的生活，他就觉得心里闷得慌。有什么小小的不安感在心底蠢蠢欲动，宛如爬上了一只蚂蚁，一下一下噬咬着他的心脏，酥麻难耐，让他很是不舒服。许唯一不禁皱起了眉，被正在开车的陆希从后视镜里瞥见了。

“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啦。”

许唯一舒展了眉头，眼睛始终闭着。陆希也不说话，只是不时从后视镜里观察着他。

为什么会觉得两个人今天的气氛这么怪？

“陆希！”

“嗯？”

“什么时候，我们再去北坡看桃花？”许唯一闭着眼睛，思绪回到十年前那个温暖的春日。那一天，陆希带他去北坡看桃花，也让他彻彻底底放开了思想的负担，决定重新生活。

“只要你想，什么时候都可以。”

“就这么说定了哦。”许唯一的嘴角浮上一抹笑意，身体软软地陷进椅子里，沉沉睡过去。

果然，还是有你在身边的好！

陆希看着一旁的人安然的睡颜，心里竟也生出些许安心。小一，就这样就好，就这样安心地睡在我旁边就好。哪怕一辈子那么长，你安睡的容颜我却始终看不够。

第二十九章：出差的插曲

认识夏盟的过程完全称得上是一种戏剧性。

出了机场大厅，天已经有点黑了。不远处一辆摩托发动了，一声大过一声的轰鸣声预示着车子在牟足了劲等着主人松开离合器就冲出去。陆希站在街边伸出一只手拦车，一阵阴风旋过，车子毫不长眼地贴身而过，陆希吓得急忙往后退了一步，却因为磕到后面的台阶不慎摔了下去。右手上一紧，等他回过神来，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陆希发誓这辈子从来没这么丢过人。因为他急不择言地喊了一句——“救命啊！”

在他的脑袋还没高速运转到能想出一个什么法子的时候，紧跟着一辆漆黑的重型机车“咔”地一声立在他面前。机车上的黑衣男子并没有熄火，一只长长的手臂从地上一把捞起陆希，只丢给他三个字——“快上车！”

这演的是哪出啊？陆希整个人傻愣在原地。

“你还要不要你到东西了？”黑衣男子很不满陆希的反应。

“要，要的。”陆希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要你还在这傻愣着。你再跟这装雕塑，我可不能保证还能追得上。”

“啊？哦！哦！”敢情这世界还是光明的，这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罕事今天竟是让自己给遇上了。陆希赶紧爬上那人的车子。

“抱紧咯！”没有半句废话，加大的油门将这轻浅的三个字都淹没在了轰鸣声里。男子脚一离地，机车如离弦箭般冲了出去。

陆希屁股刚挨到后座，车子就猛地加了速。他身体后仰，差点没被甩下车去。陆希扑腾了几下手，车子又一个加速，将他后仰的身子又抛回前面。

“咚——”啊，疼死了，不偏不倚，正好把下巴砸在黑衣男的后背上，牙齿跟舌头来了个亲密接触。陆希一只手捂着嘴巴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另一只手赶紧搂住前面那人的腰，要多紧有多紧。后来跟夏盟熟悉了之后，陆希才暗自庆幸自己那时候死死搂住了他的腰。不然以夏盟开车的速度，把陆希抛下车子的可能性一点也不用怀疑。

于是过往车辆有幸欣赏到在机场高速上上演的精彩拉力赛。

倒春寒的天气也是足以把人冻死的。凛冽的寒风像刀片一样割着陆希的脸，他只能把自己的头藏在那人的后背阴影里，冻僵的手却没办法抽回。

别看这大家伙个头大笨重得不得了的样子，跑起来速度还真不是盖的。眼看着跟前面那辆车的距离越来越近，陆希也跟着热血沸腾起来，似乎刚才的那些寒冷都被体内翻腾的热气驱散开了。他抬起了头，一手指着前面不远处的车子，兴奋得大叫。

“快点，快点，就要追上了！”

黑衣男子继续加大油门，油表上的指针已经快要接近极限了。车子明显地又快了一个档次，终于在拐下高速之后将人堵在了一条死胡同里。

“快把我的包还给我。”车子刚停稳，陆希踩着跟踏在云上似的轻飘飘的脚步就冲那两个抢匪冲去。

黑暗里，那两人都将自己的脸埋在了风衣帽子的阴影里，没有出声。

“喂，你再不还给我，我可是要报警了喔！”陆希说着掏出了电话。

一听到警察两个字，沉默不出声的两个抢匪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袖中寒光一闪，一把锋利的匕首出现在其中一个人的手中。毫无预兆，被逼入绝境的车子突然加大油门冲陆希冲过来，显然是想强行冲出去。

“喂，小心！”黑衣男子自那把匕首出现时便已经注意到了两人的动向。却见陆希那个笨蛋一副全然不知危险即将降临的懵懂表情。等到抢匪的车子发动，他便先发制人，驾着自己的机车轰鸣着冲上去，一个摆尾将他们的车子横扫在地。

“快去拿包！”被人一提醒，如梦初醒的陆希这才扑上去，从倒地的抢匪身上将自己的包夺回来。

“啊！”尖锐的疼痛从手臂传来，隔着几层的衣服他也感受得到液体在手上流动的触感。

“快上车！”这个笨蛋怎么回事，怎么每一步都要自己提醒才知道要怎么做！黑衣男子真想狠狠敲一下他的榆木脑袋。

陆希抱着包，也顾不得手上还在流血了，跳上黑衣男子的车，腾出一只手来搂紧他的腰。车子狠狠地喷了一嘴尾气，呼啸着离去。只留给地上的两个人一阵呛人的汽油烟雾。

“把手给我看看。”

黑衣男子竟然将陆希带回了自己家。关了门，男子从客厅的柜子里抱出医药箱，命令陆希坐下，伸手将他受伤的手臂强硬拉了过来。

“呲——”冷气倒抽，陆希疼得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

“伤口挺长的。”那人径自说着，从边上拿起一把剪刀，将被划破的布料都剪掉。然后用镊子夹了一大块沾了酒精的药用棉花清洗了一下伤口，然后熟练地绑上纱布。

“还好，伤口虽然很长，但是不深，过几天应该就能结疤了。”麻利地做完这一切，男子一边收拾工具，一边说道。

“哦，那个，谢谢你啊。”陆希看着自己很快被包扎一新的伤口，今天真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

“你今晚又地方住吗？”男子突然又冒出一句。

“有的，有的。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我现在得回酒店了，不然我同事该着急了。”

陆希赶紧站起来，虽然眼前这个人帮了自己，但经过刚才的事，怎么也让他对陌生人有点警戒心理。再说，事实上，他确实也有地方住，早就预定好的酒店怎么也比你这里安全一点吧。

“那好吧。出门左拐就有车打。”那人也不多做挽留。

“谢谢。那我先告辞了。”

陆希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拎起了自己的包，转身朝门口走去。

“我叫夏盟。”门被拉开的瞬间，却听见那人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啥？瞎蒙？”陆希被逗乐了，还有取这名字的。

“夏盟！”他不满的重申了一遍。

“哈，我叫陆希。再见！”

声音消失在关上的门背后。

第三十章：眼熟的人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就是这么奇怪。有的人，认识了很久可能永远不过点头之交。而有的人，认识不过数月，却能亲近无隙。

就像许唯一跟莫伊扬。陆希出差后，莫伊扬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许唯一乐团的地址，第一天下班，原本想要习惯一下自己一个回家的许唯一，却被莫伊扬堵在了门口。

“小一！”坐在车里看到许唯一从大厅走出来，莫伊扬下了车，一边叫着他的名字，一边朝他迎过去。

“易扬！”眼睛看不见的人耳朵总不是比一般人敏锐。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刚好路过这里就看到你了。正好，我送你回家吧。”莫伊扬撒了个谎，他怕自己说特意来接他的，会让许唯一觉得很唐突。毕竟说起来，两个人似乎还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嗯，那好吧。先谢谢你了。”很出乎意料的，许唯一竟然没有拒绝。事实上，认识他这么久，虽然每次看到他总是一副微笑客气，平易近人的样子，其实稍微有点察言观色能力的人都能感觉得到，他谦逊的言语背后实际上却竖着一道无形的墙，将所有他自己不乐意靠近的人和事阻隔在一个安全的波间地带。有句话说，过分的客气就是拒绝。用在许唯一身上再适合不过了。但是莫伊扬也觉得自己很奇怪，要是平日里，他才不会花了这个心思去讨好一个跟自己无关紧要的人。毕竟，他也不会涉及到自己的生意利益。而今，他竟像块受磁场吸引的有磁物体，不由自主就靠过来了。

“怎么了？”一时间没了声音，许唯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哦，没事。上车吧，小心点。”莫伊扬从遐想里回过神来，将另一边的车门打开，扶着许唯一小心地坐上了副驾驶的位子。

“对了，你平时都是一个人回家的吗？”车里的气氛有点沉闷，莫伊扬边开车，边找点话题。

“不是，平时都是陆希下班了就来接我。他昨天早上去出差了，但是我可以自己一个人回家的。”像是怕他不相信，许唯一特意强调了一下“自己”两个字。

“哈哈，别激动，我又没说不相信你。只是现在的天气不好，你自己的话可要很小心了。”

“嗯，我知道。”虽然早上出门的时候，许爸就说晚上要来接他下班，可是许唯一说什么也不同意。这么多年了，他们一直因为车祸的事对自己百般宠溺，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们从来不反对。许唯一一再的坚持，许爸最后也还是拗不过他。其实天这么冷，他怎么舍得让许爸来接他，况且这也只会让他觉得自己更没用而已。

说实在的，许唯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上了莫伊扬的车。认识这个人也不过短短两个月而已。纵然眼睛看不到，可是却始终有种错觉，这个人的声音像是在哪里听过。很熟悉，却始终想不起来。尤其是他每次叫自己的名字的时候，自己总有一种莫名的悸动，更可怕的是，那竟然是自己近乎本能的反应。这感觉，只在十年前，那个人第一次叫自己“一一”的时候才有过。

当然，许唯一对谁都没有说起过这些。他只当是认识了一个比较投缘的人，或许除了陆希，他也还是可以有其他的朋友。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不多时就到了许唯一家的小区门口。车子停了下来，许唯一解了安全带。

“今天谢谢你送我回来。我先回家了。”

“不用我送你进去吗？”

“不用了，自己家门口你还怕我走丢了不成。天挺冷的，你工作做完就早点回家吧。”许唯一说完打开了车门，一股冷风吹进了原本温暖的驾驶室。

“那好吧。”莫伊扬也跟着下了车，再三确认他不需要自己送进去之后，这才上了车，发动了引擎开走了。他绝对没想到，如果他再多停留一分钟，就能听到这十年来朝思暮想的那个名字。

“一一！”

“妈，你怎么出来了？”

“我看你这么晚了还没回来，就出来看看。”许妈迎上去，摸了摸儿子冷冰的脸颊。

“今晚练得有点晚了，忘了时间。对不起，害你们担心了。”

“傻儿子，说什么呢？对了，刚才那个人是送你回来的么？”许妈说着还瞟了一眼已经远去的汽车的影子。

“嗯，新认识的一个朋友，刚好路过那里，就载我回来了。”

“哦，新朋友啊，好啊，改天叫他来家里坐坐。”许妈很高兴，这么多年，除了小希再没看见他说谁是朋友。现在是不是终于可以放下心了。

“嗯，等哪天他有空了吧。人家停忙的。妈，我们赶紧进屋吧，外面这么冷，等会把你冻坏了。”许唯一一手挽上许妈的胳膊，像只温顺的小羊羔一样蹭了蹭，撒娇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