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温柔似水的声音响起，“请问是谁？”

应悠然简单的告知了门外是何许人，陈耀儿这才开了门，邀四人进了屋。

陈耀儿给人的感觉和陈翠花挺像的，温顺中带着胆怯。个子不高，同为女人她却比应悠然矮了大半个头。相貌上不如陈翠花，跟应悠然站一块更是没得比。

居家型，余壹总结。

应悠然进门的瞬间，余壹微微皱眉。几乎是同一时间，应悠然原本挂着笑容的脸也瞬间消失……

陈耀儿家有些简陋，家具什么的都年代久远得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陈耀儿是个勤劳的女人，这点从那些陈旧却一层不染的桌椅上便可得知。

李延年跟女人有沟通障碍，即使相知如陈翠花。陈旺财是个木讷的主儿，他可以在一旁聆听，一言不发却始终面带……傻笑。虽然他也有嘴碎的时候，就是提到他老婆孩子之时。而身为女人的应悠然，该怎么形容呢她就像是……博美，活泼而庄重，但无疑她也是傲娇的。

总而言之，不能让气氛冷场的任务就交给了伪未成年：余小爷，应悠然辅之。

“我唤你耀儿姐姐，成吗？”余壹纯真状望向陈耀儿。

李延年：“……。”为什么他五年前装嫩应付陈翠花，五年后还是使这招呢？

应悠然也忍不住嘴角一抽，她想：叫我婶婶！叫她姐姐？

不过显然这招确实永久有效，当然使用者需要衡量自己的脸嘴，以免适得其反。只见陈耀儿脸蛋儿微红，点头应允。

有时候开场白这个东西真的是必不可少，它决定着你是否有一个好的开始，还能瞬间打破交流者之间的墙。

“耀儿姐姐莫怪我多嘴，我这人就是心直口快，若有冒犯之处请耀儿姐姐多包涵。”余壹一副欲言又止样。

闻言，李延年眼角直抽。心直？如果说指腹的纹路算是直的话，他就勉强承认余壹的心直！口快？口快他不否认，他压根就没见过嘴上功夫如此厉害的。

陈耀儿摇头，让余壹直言不必顾忌。

“最近邻近几个村子有不少女子失去了踪影，听说那犯人是专挑女子独自在家或外出时下手。耀儿姐姐独自居住，怕是有些危险啊？听闻你大哥住在临沅城内，耀儿姐姐有没有想过前去投奔呢？”

陈耀儿眼含心酸泪，低头轻声道：“嫂嫂她……她不待见我。”

众人了然。

“是愚弟唐突了。”余壹道。

陈耀儿摇头，抬头之时，眸眼微红。

应悠然似是怕气氛尴尬，立马转移话题：“妹子，你这厨房里是顿了什么？如此的香，让姐姐都嘴馋了。光闻这味道，便知妹妹的厨艺甚好啊。”

余壹不觉瞟了应悠然一眼。

陈耀儿笑得腼腆，“让姐姐见笑了，”她道，“昨天二叔送了只鸡过来，说是让我补补。我午饭后刚炖上的，厨房都没来得及清理。姐姐若是喜欢，等好了我给姐姐盛些过去。”

应悠然也没拒绝，反而问道：“妹子这鸡里加了什么？炖上不久就这般香了，给姐姐说说，姐姐下次炖鸡也加些进去。”

陈耀儿道：“自从……外子走后，我身子骨就不太好。大夫开了个方子给我，说是可以单独服用，也可以加进吃食中。这不，我今儿个炖鸡就加了些进去，没想到竟起了调味的作用。”

应悠然点头：“这样啊，那妹子可要注意身体了。妹妹别怪做姐姐的多嘴，我们女子啊，还得找个依靠，再好的药也有治不了的病。“

此话一出，除余壹外的三人都略带尴尬，包括一直抱着孩子笑望着自家媳妇的陈旺财。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五人起身告辞。

都出了门，应悠然似是想起了什么，又转身对陈耀儿道：“对了妹子，姐姐怕是无福消受你的鸡汤了，你姐夫他最怕喝中药了。”

语毕，又向李家二人道别，之后依偎着陈旺财回家去了。

等陈旺财一家走远，李延年才转过身道：“他们很幸福。”

余壹一愣，他没想到李延年会突然说这话。他上前牵住李延年的右手，这次他没有迟疑。

李延年想挣开他，未果。

余壹很开心，他在训练李延年臂力的同时，更加苛刻的训练着自己。

他笑嘻嘻的，“阿年有我和瞳儿……好吧，勉强算上阿期，难道还用羡慕旁人吗？”

李延年但笑不语，只是笑容中带着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苦楚。

第五十二章：犯罪动机

牵着李延年的手，余壹觉得这生活过得真是幸福又惬意。可好景总是不长的，也就是那么几步路的距离，他的手被李延年甩开了。究其原因，观众渐多……

此时是农忙的时节，有的人忙着播种有的人忙着收获。陈家村的村民大都是午饭后稍作休息，便又往自己田地里去的。恰巧，李延年和余壹从陈耀儿家中出来的时候正是村民们去地里的时间点。因此，有了以下画面。

李延年眼尖，在遇到头个灯泡时，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甩开了余壹，然后呈现出自己完美的笑容面对来人。

余壹很不满，他嘴角抽搐，暗骂灯泡不识相。呸，瞧见他们不知道躲远些啊？！哎，阿年的脸皮有待增厚啊！！

差点没被李延年那简直璀璨了的笑容闪瞎了狗眼的路人甲大哥，此时是倍感煎熬。因为迎接他的除了李延年的笑，还有余壹那张泛着黑光的臭脸。好在路人哥反应够快，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光速告辞了。

其实路人哥很无辜，他根本没瞧见李延年和余壹牵手的画面。退一步来说，即使他瞧见了，也只会感叹二人感情深厚而不作多想。

是某人心虚。李延年那一系列迅猛的反应，可以说是他下意识的举动。他下意识的认为自己和十五岁的外甥牵手是件很怪异的事儿，他认定他人也会这么以为……

之后，余壹还想着去牵李延年的手。可惜，路人接连冒出，李延年态度坚决。

回到家中，瞳儿正练字，阿期在他脚边打瞌睡。

这两年，瞳儿的字在李延年的指导下，渐渐也算能见人了。他早上要跟着李延年去学堂，晚饭后又要演习乐器，加之厨房的活计都是他包干的，也就只有午后抽点时间练笔。见李延年和余壹进了厅门，瞳儿起身上前接过李延年手中的菜篮子。

李延年笑着摸摸瞳儿的头，道：“去睡会儿吧，一会儿起来再学习。”他教瞳儿识字读书并不是想让他去考秀才，他的本意是让瞳儿多学些东西今后多条生路，当然若是瞳儿想要考他也不会反对。他从不逼迫孩子学习，反而会劝其休息，不管是对以前的李髆还是现在的瞳儿。

瞳儿应是，他也有些倦了。以往午饭后他都会小睡一会儿，今儿个是等出门的爹爹和哥哥，他才未去休息的。

见瞳儿回房了，李延年也转身想要回房，身后跟着余壹和两人进门便以醒来的阿期。

李延年似未瞧见身后之人，进了房间便想关门，被余壹抢先一步拦住了。李延年自知力不如他，不搭理他自个儿往房内走去。

余壹瞪了眼想跟着进屋的阿期，成功的把战宠给吓退了。他带上房门，满脸委屈的走向李延年。

“阿年生气了？！”其实不用问，他也知道答案是肯定的。他知道李延年在害怕，在躲避。对此他还挺乐呵的，至少这证明李延年跟他有着同样的心思不是吗？！李延年的性子如何，他这些年来也摸透了。他是既想要靠近，又不敢逼得太紧。

李延年面无表情，“没有。”

余壹呵呵傻笑，阿年如此傲娇的一面只会在他面前展现。

他要让这种“独一无二”持续到他们生命的尽头。想到这里，余壹也收起了笑脸，道：“我不是李髆，你也不是我的舅父，请你记住这点。”

即使李延年知道“李髆”身体里住的不是他的外甥，可他还是无法对这张脸狠下心肠，这点两人都知道。

李延年叹气，轻不可闻。随后，他道：“从未蓝回来的人你都瞧过了，你认为谁的嫌疑最大？”

余壹知道他在转移话题，也不多穿，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慢慢来拆两人之间的那道墙。“现在还不能确定。只能说，他们几个都不是省油的灯。陈大顺这人气度不似一般乡野的铁匠，他为人沉着冷静，打太极的功夫很是厉害。这么巧，我们去拜访他儿子，这人就病得不能见客了。陈大顺定有什么事儿想瞒着我们，多半是替他儿子隐瞒的。我们没瞧见那陈有炳，不过以陈大顺那个态度来看，陈有炳这人有古怪。”

见李延年听得认真，余壹满意的继续道：“陈旺财这人憨厚老实，完全沉溺在自己的幸福小家庭里。这种人，没那心思也没那脑子犯案，还是这种高智商犯罪。反倒是他那个媳妇……”余壹停顿了下，“是个妙人。”

见余壹嘴角挂着笑，似是对那应悠然很是欣赏，李延年问道：“如何妙法？”他知道余壹所谓的妙，绝不仅止应悠然姣好的容貌与高雅的气质。

“她会武功，并且是个中高手。”余壹眼角微挑，似在回忆什么。

自从三年前知道余壹的身份，李延年对他是更加信任。信任他不会伤害自己，也信任他的能力。因此，他虽然疑惑一个习武高手为何会嫁给陈旺财这样的乡野农夫，却并不怀疑余壹的判断。加之这两年他也跟着余壹学了些拳脚功夫，知道余壹的本事。

余壹道：“本来我也不确定。之后我观察了她走路，发现她下盘很稳。还有，她右手的虎口有很厚的老茧，是那种长期使用刀剑类兵器才会有的老茧。”

李延年默然，后才开口道：“习武之人，即便这人是女子，她想要制服一个强壮的男子想必也是不成问题的。”

“……”余壹懂他的意思，他表情认真的道：“我总觉得不是她，先不说她的动机。我只知道她明知我们的来意，却对她会武功一事毫不掩饰。还有便是，应悠然刚来临沅，与几乎未出过自己村庄的四位被害者可以说是素为谋生。而陈旺财也确实不认识这四位女子，这就排除了应悠然的仇杀动机。若说是其他原因，也说不过去。从应悠然看陈旺财的眼神可以看出，她很爱她的丈夫。有着爱她的丈夫和可爱的儿子，应悠然对目前的生活该是很满意的。以应悠然的身手，她大可以去更远的村犯案，没必要给自己平静的生活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动机？”

“嗯，简单的说就是促使凶手犯下这一系列杀人案的内心起因。这些原因不外乎为感情纠葛、报仇雪恨、财产分割……。只是我们面对的这个案子比较特殊，能让凶手把受害者分尸致死，可以说是天大的仇恨。而这四个被害者皆为年轻女子，虽不至于是养在深闺但也不可能和人结下如此深仇大恨，况且还是四个毫不相干的人同时被一人仇视。可说它是无差别杀人吧，又不算。死者唯一的共同之处，就是她们同为年轻女子。试问，为何犯人专挑年轻女子下手呢？这一点至关重要……”

虽然很多词汇李延年都似懂非懂，但这并不妨碍他对事件的理解。“其实我也不认为应悠然会是凶手。”他道。

余壹挑眉，“哦？”

“能生出未来这么可爱孩子的女子，定不会那么残忍。”李延年说的很是认真。

“……”余壹很想说：你这是提醒我不能为你生个儿子，想让我知难而退？

见余壹不说话，李延年又道：“凶手会不会不是他们中的人？能无声无息把一个大活人带走并且没有留下争斗的痕迹，还能熟练的分尸，应该是个谨慎、冷静，事先已有预谋，并且力气不小的人。现在除了尚未见着的陈有柄，陈旺财夫妇没有杀人动机，陈耀儿又是个柔弱的女子……”

余壹打断他，“陈耀儿。”

“啊？”

“我说陈耀儿有古怪，可以说是目前嫌疑最大的。”

李延年不解的看向余壹。

余小爷最爱看他精明的“舅父”露出此类表情，心情大爽。他也不卖关子了，道：“你记得不，我们在陈耀儿家中闻到了一股很浓的味道。”

“嗯，”像是想起了那闻到，李延年眉目微皱。“她说她在炖鸡，里面加了中药。”

余壹面露讥笑，“中药是不假，主要的是目的。我想她熬中药并不是为了调养身子，而是为了掩盖住另一种味道。”

“什么味道？”

“血腥味。”

李延年面色一沉。

“她说陈二送了她一只鸡，她刚杀了鸡，此时正炖鸡熬药。可她屋内的血腥味，至少得杀五只鸡。应悠然估计也有所怀疑，临走前才对她说了那番话。”

李延年沉默片刻，“那她的杀人动机呢？”

“还不知道。我只是说，目前为止她最可疑，我们还没有见着陈有柄。何况，还有一种可能：或许就像你说的，我们根本找错了方向，凶手并不是他们中的人。”

第五十三章：同床共枕

李延年最初想要找出凶手，不过是因为他怕凶手的魔爪伸向了陈家村。可之后余壹猜测凶手可能是陈家村的人，他又想要证明这个猜测是错误的。在陈家村住了这些年，村民们或多或少都帮助过他们，他对陈家村是有感情的。可也就是这样了，他不再是初出茅庐的热血小子。他见多了他人的生死，自己也曾经多次在死亡边缘徘徊，许多的经历让他学会用一颗淡漠的心来自保。李延年是个冷漠的人，但是他感恩。余壹的话就更不用说了，他是个怕麻烦的人。若要让他不嫌麻烦也不是不成，方法便是勾起他的兴趣。对于这次的连续杀人案，他对凶手本身挺感兴趣的，他欣赏能人。

扯了这么多不过是想说关于找出凶手这事儿，李延年和余壹会去查却不急。也就是说，连续杀人案并没有影响到他们生活的主线，李家上下还是该干嘛干嘛。而此时，正是李家众人的午休时间。

“我们上床休息会儿吧，下午富江还要来家里。”余壹贼咪咪的对李延年道。

李家的生意几乎是和纪元合伙的，由纪元来管理，余壹会不时的出些点子。以7天为一个单位，富江会带着账本到李家给余壹过目。说起来，余壹是欣赏纪元的。这个世上聪明人很多，但是一个有远见的聪明却是不多的，纪元便是其中的一个。当初余壹出的那些法子没少让他们赚钱，就是这几年没当初那么红火了却也收益不错的。这些赚钱的点子虽然是余壹出的，可没有纪元的人脉、财力，余壹一个没有背景的乡野小孩想在临沅县里单干是不可能的。赚些小钱还成，余壹若是想要把买卖做大做火却不易。有句话说得好，怀璧其罪。商人重利，纪元早可以把余壹这个只等分成却不出力的给踢了，就连余壹都以为他会这么干。可是他没有，他这几年来一直让余壹分着这杯羹。余壹不会天真的以为纪元是念及李家照顾了陈翠花四年才继续跟他们合作，呵呵，看来他被当成绩优股了。

李延年瞄了他一眼，故意道：“嗯，那你回你房里休息会儿吧。”

余壹立马哭丧着脸，“阿年明知我的意思。”

李延年懒得搭理他，向床铺走去。他没有再拒绝，余壹就当他是默许了，一脸奸笑的跟了上去。

窗外的太阳正大亮，即便是层层的丝幔蚊帐也盖不住它的光芒。两人并排躺在宽大的檀木床上，各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