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的阿婆煮——画眉郎
画眉郎  发于:2013年11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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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时候有人拿着麦克风对准他采访,为什么做出这样的决定呢,想必方同学也是回答不上来的。人还年轻的时候,不习惯去多想自己所做的决定。因为他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用来后悔和追忆。往往是想这么做,于是就这么做了。

S市不愧是传说中的鬼魔之地,寸土寸金,天上掉下块广告牌都得叫落地费。方暮归同学厚颜无耻地把找地方租房子的任务交给了江远青。江远青的学校在大城市的城乡结合部,他附近的资源对于立志决战大都市的方暮归约等于没有。靠谱的江远青同学倒地铁换公交,前前后后跑了两个星期,终于在方暮归到达之前,将房子搞定了。

“两个选择,位置条件差不多。一个是有单人房间,但是得和其他两人合租,共用客厅和厨卫;另一个是双人间带一个小厅,面积小,但是可以一个人住。”

方暮归掏出手机,按了半天计算器,捏了两把自己胳膊上的肱二头肌,确定真是买了骨头都难租几平米,顿时感慨人间沧桑,志士止于五斗米。

“我不想和人一起合租。”方暮归挤出了两滴逼真的泪水,“你是知道我的,我有社会交流恐惧症,和陌生人对视三秒以上我都会心慌失眠尿频尿急,更别提和陌生人一起住了,那简直是要命啊。”

江远青看着他,“我当初刚认识你的时候,怎么就没看出来你尿频尿急呢?”

方暮归也看着他,“废话,这种东西是人一眼能看得出来的吗?再说了,咱俩谁跟谁,我打第一眼看见你开始,就觉得你脑门上有小天使飞过,扑哧扑哧地扇翅膀,一看就是一个好人。”

“你想拖我下水直说。”

方暮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别说得这么委婉,我是真心要和你同居。”

江远青头疼,我说你这也太不委婉了,心脏病要给你捣腾出来了好吗。

最后的最后,他俩还是把那个一室一厅给租了下来。房子很老旧,租金也高,但强在设施完备,地理位置好,离市中心近,交通发达,便于方暮归面试找工作。当然,它离江远青同学的城乡结合部就不是那么便捷了。

虽然江远青还在上学,真心不用跑到离学校十万百千里的地方自己租房子。但他也从没想过放方暮归一个人在外面租房子。你看他这人吧,看着两只胳膊两条腿挺健全,但保不住人脑子不够灵光,在软件方面欠缺点。不是烧水烧到干,就是掉钥匙,大事小事,天天一堆一堆的,生活比他的脑袋还鸡窝还无序。

好吧,在市里有房子,以后出来做兼职就方便一点,不用大晚上还要奔波回学校。江远青这么安慰自己。虽然像他这种小语种的工作机会少,但相对的,也是很稀缺,一旦有这方面的要求,那绝对是高报酬的任务。江远青由系里的师姐推荐给了一家合资企业。企业有个高管恰好是瑞典人,平时业务需要翻译。江远青能用双语跟那高管交流,对方很喜欢,也提供了挺不错的薪资报酬。

“欸,我觉得你毕业之后可以考虑直接进去啊,你那家公司不错的。”方暮归同学最近一头扎进各种各样的招聘网站,盘点企业江山,说话间颇有些专家的味道。

“再说吧,我也不一定做这行啊。”江远青将手里打包的麻辣烫递给方暮归。这是他千里迢迢从大学城打包来的,远近闻名的麻辣烫。但是江远青给要麻辣只有烫。

面对着一碗青菜叶子,方暮归的眉头纠结得颇为艺术。“你欺负人。”

江远青说,“我怎么欺负你了?”

“你骂我。”

“哦?”

“你拿这一堆菜叶喂我,连红油都没飘一丁点,不摆明了在拐弯骂我是兔子吗?”

“哟,看不出来,你语文阅读还八级啊,这么深层次的内涵都被你看出来了。”江远青顺手将手里的报纸卷了起来,给了他一棒子,“你看看你自己现在这张脸,你好意思吃麻辣吗?”

不知道是不是迟到了好几年的青春期终于找对路了,方暮归原本光滑的不用大宝的脸在来了S市之后蹭蹭蹭地往外冒痘痘,眼见着就有燎原之势了。

方暮归捂着脸,呜呜着,“你嫌弃我。”

江远青将他的脸掰正了,啧啧道:“就你现在这副脸吧,我还真是嫌弃。”

方暮归使劲瞪了他一眼,抢过筷子,吭哧吭哧吃起了麻辣烫,吃得太急,嘴被烫了好几个泡,又被江远青嘲笑了。方暮归郁闷地放下了筷子,委屈道,你最近怎么老是嘲笑我啊。原来你不这样的,你还我可爱温柔的小四月。

江远青大臂一挥,滚蛋!哪有这种东西。我这叫鞭策懂不懂?太温柔了那还叫鞭策吗?

方暮归吸着鼻子,跑过去将窗户打开,对着西北风大声唱小白菜。

江远青推开他,重新关了窗。“行了你,大夏天的,哪来的西北风。一会儿又招灰,感情不是你打扫不心疼是不是?”

“你又冤枉我了。你一星期才回来几回啊?一次有吗陛下?平时不都是我自己打扫的。”

江远青对此抱有怀疑态度。不过,过分打击善良同志的自信心说到底也是不道德的事情,江远青就转移了话题,开始帮方暮归修改简历,刷选企业。

“你明天有面试?”

“嗯。”

“西服呢?”

“挂着呢。”

方暮归嘴里的挂着,十有八九是裤子外套揉在一起,随便挂了个壁钩算完事。江远青找了一圈,果然在浴室的门口看见了那套身经百战的西服,不禁头大。“你真打算穿这身梅干菜去面试啊?”

“那不然呢?再干起码它还是套菜啊。想当年我也是花了一千大洋买来的名牌。”

“对,它的牌子就叫‘名牌’吧。”江远青笑了出来。

“滚!不要质疑鄙人的鉴赏力!”方暮归怒吼。

“我说,你明天别穿这件了,拿去干洗,顺便熨一下。反正对方没有要求一定着正装,你穿得稍微正式一点就行了。”

“随便啊。”方暮归连头都没抬,“反正哪一次我出门的穿戴不是你点过头才敢走出去的。”

江远青翻开方暮归的衣橱,帮他挑衣服,顺便帮他把穿过的和干净的衣服一一分开放好。

“我渴了,你下楼帮我买瓶饮料吧。顺便把你的西服拿去干洗了,别整天宅在家里,都长蘑菇了。”江远青将钱包递给方暮归。

方暮归放下电脑,应了声接过钱包,就换鞋出门了。从干洗店出来,他顺道在报刊亭买了瓶矿泉水。江远青其实不大喝饮料。

这样的相处方式已经有一个月了。开始时,方暮归大概还会不好意思,但后来完全没了意见。只要看着江远青的脸,似乎就不想将拒绝说出口。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感觉到不舒服或者是耻辱。虽然他仍没有找到工作,虽然他的一半房租都是江远青在用各种名义在垫付分担。难不成自己真有当小白脸的潜质?

方暮归在楼下的小公园的长椅上坐着反思自己。啊呸!你才小白脸。他甩了甩头,迅速将自己否认了。

不想就这么回去,只有这种时候,他,或者说他们两个才有机会各自想想各自的心事,理一些自己的心思。

没办法,看不见的时候会想;看见的时候会慌。只有现在这样,他在家里,他在楼下,相隔不过几十米,看不见,却牵绊着,才能从容地好好想一想,想一想那些从来不曾想明白的东西。

方暮归知道,从卧室的窗户往外看,可以清楚地看见这个长椅的位置。但他不想回头,不想往上看去。

我们两个人陌生又熟悉

爱似乎来的很小心翼翼

最近我和你都有一样的心情

那是一种类似爱情的东西

不知道是哪位大爷在附近遛弯,公放收音机,嘶嘶沙沙地传来一首旋律挺熟悉的歌曲。

方暮归习惯性地抓了抓头发。工作还没着落,他的卡上还剩些钱,但也不多。他大学的时候,一向大手大脚,从来也没正经做过什么兼职赚点外快,事到临头了才发现跟爸妈要钱是那么难开口。他知道江远青在想什么,江远青是想让他好过一点。

他不想拒绝。不想让父母操心,却不会拒绝江远青,听起来大概有点奇怪。其实不为什么,只为了如果今天是江远青处在他的位子,他也会这样不顾一切地去帮他。

只是再然后呢?再多呢?

唉,算啦,不想这么多。方暮归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世界上比他惨的人多了去了。他好歹有个田螺小子在家里等着他不是么。仔细想想,这是件多甜蜜多美好的事情啊。

田螺小子已经盯着他的脸看了快半个小时了,再看都能看出朵花来了。饶是方暮归再厚的脸皮,也禁不住X光这么反复照射研究。他娇羞地捧着脸,虽然我知道我自己很帅,但是我不会允许你吻我的。

江远青看着他,平静地回道,嗯,我也不会允许的。就你现在这大油田加火山口,我就是要吻也找不到一处干净的地方下嘴。

方暮归抱着枕头呜呜地唱小白菜。

萧茜是广播社里面为数不多还没有放弃江远青口中的那位“意中人”的妹子。尽管大家都觉得这个“意中人”十有八九都是江远青故意编造出来糊弄妹子的,但萧茜堵上她腐龄十年的名誉,觉得事情的真相远没有这么简单。从她看见那个男人喂猫的那个瞬间开始,就有种宿命般的感觉,让她始终坚信,这个男人身后绝对能够挖掘出一段凄美的故事。

比如说,从来不长痘的江远青同学最近居然开始关注起祛痘产品,甚至还和她聊起了美容护肤心得,这实在是太可疑了。

“祛痘啊。”萧茜笑得很

内涵,“我知道有款面膜很好用哦。虽然我自己皮肤好,从来不需要,但是用过的很多朋友都说很好,特别适合女生的皮肤。”

江远青皱皱眉,“有没有适合男生,比较简单方便的东西。”

萧茜的眼睛蹭的一下就亮了,晃得江远青有点睁不开眼。被萧茜的一通护肤秘籍轰炸得七晕八素的江远青,丝毫没发现在得知“患者”的“皮肤略黑,眼睛大,不戴眼镜”之后,萧茜越来越诡异的笑容。

“江远青,我很严肃地告诉你,你要是把那坨shi一样的东西抹我脸上,我马上从四楼往外跳下去。”

“胡说,有没有点常识,哪有shi长这种颜色的?这分明就是土绿色。”江远青很正经地分辩。

“你,你,你,你别过来啊!我,我有兵器!”方暮归操起了衣架,如临大敌地盯着江远青手里的那坨不明物体,一瞬不瞬。

江远青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唉,这瓶要一百多呢,还不包邮。你要真想扔了,我也没意见。不就是浪费了点嘛。”

“浪费了点?”方暮归声调提高八度,“你钱多烧的啊?没有花钱的动力了你找我啊!干嘛花钱买这么一坨……shi。”说罢自己都要心疼得哭了。

江远青举着瓶子,无辜地看着他。

方暮归咬咬牙,狠狠地说道:“算了,买了哪有扔掉的道理。我事先声明啊,就五分钟。五分钟后一定要洗掉。”

十分钟之后,方暮归后悔了。两个大男人手忙脚乱地用了各种工具,总算把面膜敷在了脸上,东一团西一团不匀称不说,还弄得四只手都黏黏糊糊的,指甲缝里都是刺鼻的草药味,闻得方暮归险些吐出来。

江远青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一连洗了好几遍手。“第一个想到把这种东西往脸上抹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方暮归满脸的泥,不敢说话,用眼神表达了内心强烈的情感:就是和你一样想的,反正不是你的脸!

没想到这才是折腾的开始,这面膜得每个星期都敷。还有好大一瓶水,江远青要求他天天擦,把方暮归几乎逼疯了才勉强同意不用那种绿绿臭臭的祛痘膏。

忍无可忍的方暮归偷偷地打了个包,哧溜一下蹭回家,扑向了妈妈温暖的怀抱。

秦老师怜惜地摸了摸儿子的脸颊,好奇,儿子啊,你最近吃什么了?脸色不错啊,还挺光滑。

方暮归含泪不语。

33、类似爱情(二)

不知道是经过家乡的鱼米滋润,还是江远青弄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真有奇效,方暮归脸上的痘痘莫名其妙地开始好转了。随着面子问题的解决,工作的事情,也总算有了着落。

后来江远青一直将这件事情当做是教育方暮归注意形象的典型案例。你看看,从前有个小朋友不爱洗脸,最后他死了;从前另一个小朋友爱卫生,最后他美死了。

虽然在心里建设上还没有完全走向成熟,但方暮归同学……不对,应该是方暮归同志终于还是成为了社会劳动阶级的一员。朝九晚六,一家算不得五百强但也没有特别差的企业,和专业没多大关联,但硬扯也能凑得上是相关行业。采购部的专员,不是大角色,但是是公司重点培养的下一代。直接领导人也去年才毕业的师兄前辈,人开朗爱唠,直脾气,相处起来不难。薪资方面,在S市这地界,只算个数字。总体而言,这是一份不好不坏,还让人愉快的工作。

第一次领薪水,方暮归才拿到了半个月的工资,兴奋得跟土财主似的。一回家赶紧给江远青打电话。

江远青最近在做一份兼职,说起来挺高端的,其实就是国际游艇的援助翻译。每次都得横跨整个S市跑到江边,回来的时候都累脱了水。

江远青进了门,方暮归很难得地主动帮他找脱鞋换上。“我说,你也太卖力了吧,虽然报酬不少,但也不值得这么折腾呀。”

“也还好,就是这次兼职的男生少,有些重活你总不好意思让人家小姑娘做吧。”

方暮归站了起来,乜着眼瞅他。“江同学很受女生欢迎吧,人高马大好使唤。”

“过奖过奖。”江远青扶着方暮归的肩膀也站了起来,能清楚地听见自己骨头唱歌的声音。“累死了,让我歇会儿。”

方暮归的脸色还是闷闷的。

江远青哧哧笑了起来。“你吃醋要不要这么明显啊大哥!”

方暮归反驳,“乱说,我这哪里是吃醋。我拼醋还差不多,vinegar,v-i-n-e-g-a-r。”

江远青表扬道:“不错,进步很大,一个字母都没拼错。”

方暮归所在的采购部门要经常和外商往来,业务要求掌握一定的专业英语。可怜以为脱离了学校之后就再也不用会战英语BOSS的方暮归在江远青的辫子底下,开始了漫长的惨无人道的英语修行。为

了帮助方暮归自觉地建立语言学习环境,江远青将他的手机电脑都改成了英语显示,害得方暮归想找一个程序都要拿着英汉词典一个一个现翻。除此之外,屋里的所有物体都被江远青撕掉了中文标签,换成了英语便签,还人性化地标注了国际英标,看得方暮归是苦不堪言。这分明就是给小孩子看图认字用的图标,欺人太甚啊。

就像现在,方暮归已经被训练得偶尔能条件反射性地回答一句英文出来了。但是对着主席发誓,这一切像小白鼠一样的实验成果都是被迫的。资本主义再发达也不能证明它先进,因为生活在里面的广大无产阶级都是被迫劳动的!同理可证,这种逼人上梁山的学习方式也是时代的糟粕之一。不过,腹诽归腹诽,不可否认,这一招,还真是让方暮归认识了好些单词。

“这么听话啊,那我就多教你一个单词好了。听着啊。”江远青的手没离开方暮归的肩膀,稍稍将他拉近了半步,嘴角含着笑,一字一句拼着,“envious,e-n-v-i-o-u-s。少年,做人要坦诚地直视自己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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