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去找你了”

陈乐‘恩’了一声，又没声音了，李清泉有些气苦，但只得在心里告诉自己他心里难过，别在意。

“你……你现在方便么？我……我想见你”

那头沉默了好久，李清泉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又快沉下去了才听他说：

“不方便”

然后话筒里就传来了忙音，李清泉愣了，心也彻底沉了。慢慢将手机凑到眼前，屏幕上显示的是‘通话结束’，一下子刺得他眼疼，酸疼酸疼的。脸上传来湿热，耳边想起呜呜的声音，他伸手一捞，把舔他脸的马汀按在胸前。习惯性的看向窗外，原来天已经黑了，他等了一下午，整整一下午，却只等到一句‘不方便’，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好像一个纠缠不休的无赖。

今晚的月光很亮，月亮一定也很圆，他静静的看着窗外想。刚才心痛的感觉慢慢舒缓，他自嘲的笑了，细数一番，原来他跟陈乐认识也不过一两个月的时间，真是奇妙，这期间究竟都发生了什么让他对个没心没肺的小鬼这样在意？他想着，越想越不明白，突然，手机再次叮叮当当的响起，惊得他心头一跳，连忙又抓到眼前看，这一看，他哭笑不得，他笑了，他吸鼻子，他抹把脸，他按下了接听键。这一次他没有再出声，仅仅是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的人也没有出声，似乎是等他先说话。就这么僵持着，终于，还是那边先忍不住了，缓缓传来一句：

“我在你家附近的公园里……这边有个长椅”

电话挂断，李清泉笑的合不拢嘴，腾地一下从床上翻身起来，臭小孩，还说不方便！真不方便哪能这么快就到他家附近的公园？！哼，分明早就来了，还跟他说什么不方便，装，我看你再装！

衣服鞋子也顾不上换，他抓起钥匙就跑出了门，长椅……他当然知道陈乐说的是哪里！脸上扬起无论如何也按耐不住的笑意，他脚下飞快的奔跑，就如同半夜偷偷出去会情人的小伙，可不是么。

第六十八章

今晚的月亮果然很圆，他一路不停歇的跑到公园，远远的，他看见一个人影站在公园的长椅旁边。陈乐还是穿着白天那身黑衣服，他放慢了脚步，眼神渐渐痴迷，不知是跑的还是紧张的心跳剧烈。这时候公园空旷静谧，前方的少年仿佛月下寂寞的王子，周身泛着清冷的光晕，散发着淡淡的忧伤。听见脚步声，陈乐转头，在这充满月色的夜里四目相对，竟有着无与伦比的震撼，李清泉再也按耐不住，转眼就到了陈乐跟前，他比陈乐高约半头，此时面对面站着，整个把陈乐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

有些突兀的抬手抓住了陈乐的肩膀，李清泉低头仔细看着他的脸，陈乐也抬头跟他对视，一阵沉默之后，他抬手摸摸陈乐的脸，凉凉的。

“干嘛骗我？”

歪头避开了他的手，陈乐轻轻哼了一声，将他推开，自个儿往后退坐到长椅上，大腿翘二腿，用手搓搓刚被摸的地方，伸手进口袋就要掏烟，刚伸进去才想起来今天身上根本就没带烟。看出他的意图，李清泉嗤笑一声，也跟着在长椅上坐下来，挨着他坐，两人的胳膊贴在一起，一个冰凉一个滚烫。陈乐没有闪躲，反而放松了往他肩膀头上靠。月光虽然冷冷清清，却也意外的柔和，李清泉微微笑了，看着倚靠自己的少年，眼中的温柔丝毫不逊于头顶的月光。

伸出一只手臂环住陈乐的肩膀，将他半搂在怀里。陈乐闭上眼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他享受这静谧安详的时刻。其实他明白，什么安慰的话都不必说，只要像这样，两个人静静的靠在一起，给出一个温暖安心的怀抱。

一阵风吹过，身后的灌木丛发出沙沙的响声，之前跑了一身汗，现在倒觉得有些凉了，他紧了紧手臂，将陈乐更往怀里搂。感冒还没好，他估计这大半夜的坐这里吹风八成会加重，但又实在不想离开，这一刻对他来说真的难能可贵，把头侧向一边，他小心翼翼的吸吸鼻子，真是够难为情的。陈乐的头动了动，从他肩膀上抬起来，问他：

“你感冒了？”

吭吭两声，李清泉转回头跟他对视，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摸摸鼻子，说：

“恩，有一点，前两天受凉了，这还没好利索呢”

仔细听才觉出他说话声音哑哑的带着鼻音，陈乐鄙视的啐了一声‘没用’就二话不说把自己的黑色小外套脱下要给他披上，李清泉惊讶，这小破孩子居然会体贴人了，惊讶之余不免感动，但他还是推拒着。

“不碍事了，你好好穿着，别也着凉了”

他话音刚落，外套已经披在他身上了，同时耳边响起陈乐有些不耐烦的声音。

“给你穿你就穿，废话这么多，你以为你跟我一样身体好啊”

被他这一噎李清泉不说话了，但他心里可甜滋滋的，其实陈乐有时候只是嘴巴坏一点而已。这风似乎在跟他们较劲，竟有越来越大的趋势，陈乐也不禁搓搓膀子，现在正处梅雨季节，三天两头的下雨，看这架势估计明天又得下。李清泉伸手重新将陈乐搂住，将陈乐那件小外套往外撩撩，勉强够挡住两个人。陈乐起先还挣扎了下，随后就安生了，老老实实窝在他怀里，半个脸贴在他胸口。两人这甜蜜的样儿，李清泉只觉得整颗心都涨的满满的。

陈乐今天出奇的安静，李清泉明白，所以从刚才起就规规矩矩的也不动手动脚，他知道陈乐现在心里一定很难过，但是这是个多么骄傲倔强的孩子，他忍着，他就陪着他忍，他本来就是个不太会说话的人，他用自己的方式来安慰他。

时间静静的流逝，李清泉察觉到周围愈发的静谧，这会儿恐怕也只有他们两个还在这公园里。突然，他觉得有点不对劲儿，怔愣了几秒后猛的低头看埋在他怀里的陈乐，这一看给他吓慌了，小心肝儿立马提起来。

“你……你……”

他抬起陈乐的脑袋胡乱的擦，手心手背都沾上湿湿热热的液体，他更加不知所措。月光下，陈乐眼泪啪嗒，一股难以言喻的忧伤将他整个包裹，李清泉着实震撼了，被他弄的措手不及，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别……别哭啊，你别哭啊”

他就只会说别哭别哭，笨手笨脚的胡乱给陈乐擦眼泪，可却越擦越多，陈乐也不哭出声音，就是默默的一直掉泪，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没怎么变，简直有些诡异。一把把人紧紧搂住，披在肩膀上的外套滑掉到长椅上也没在意，李清泉一边别哭别哭的安慰，一边用脸蹭着他的脸，期望给他一些温存，好化解他的悲伤。然而陈乐一直哭一直哭，任他再哄再蹭也没有用，最后，他只能沉默的把人紧紧搂着。

胸前的衣服都被陈乐的眼泪浸湿了，贴着他的胸口直沁到他心坎里，让他也跟着红了眼眶，好在又一阵风吹过，扫去了他垂在眼角的那点晶莹。陈乐这一哭就是不短时间，当李清泉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才终于收住眼泪。抖了一下，李清泉捧起陈乐的脸就着月光看了看，一双大眼睛哭的肿肿的，完全没了平日里那种狂躁暴戾，相反竟给他显出几分可爱来。缓缓低下脑袋，他将自己的嘴巴凑过去轻轻的印上去，左边一下，右边一下，印过了又伸出舌头舔舔，舌尖一扫就把还沾在睫毛上的泪珠卷去。在他这般温柔挑逗下，陈乐的眼皮颤抖着，连呼吸都有些颤抖了。眼见机不可失，李清泉立马转移阵地，头往下移侵入了他的唇齿。倒不是小李心猿意马了，只是孩子这阵哭的可怜，眼下这无疑是转移他注意力的最佳方法。舌尖顶入后李清泉就开始慢条斯理的搅啊搅，直把陈乐整个口腔搅了遍舔了遍才退出来，而陈乐也早被他弄的晕晕陶陶，险些神魂颠倒。

两人相拥着暧昧喘息，彼此的气息喷在脸上，那是一种比滚床单还要令人脸红心跳的悸动。李清泉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他已经很难自制，却还想要维持最后一丁点矜持，他看着陈乐的眼睛，别提多深情款款了。

“我想你……我好想你……”

陈乐嘴巴因为呼气吸气一张一合的，秀气的鼻翼也跟着一张一合，若不是有夜色掩盖，李清泉一定能发现他脸上泛起的红晕，别说陈乐不会难为情，再怎么样他也只是个十几岁小少年，面对这赤裸裸的勾引调情，他再厚的脸皮也得臊红了。

看他慢慢变化的眼神，李清泉再也自制不了，连搂带推就把人压在了长椅上，他知道陈乐许可了。陈乐躺在长椅上，一条腿曲在椅子上，一条腿耷拉在地上，李清泉跪趴在他腿间俯视着他完全笼罩在自己阴影里的脸，这一刻他激动的想哭，再没人能让他这样在意，再没人能让他这样欢喜这样愁，再没人能让他这样喜欢着……

月光下，静谧的公园一角斥满旖旎情色，长椅上两个人影缠绵交叠在一起，不时发出令人脸红心跳的呻吟与喘息，风越刮越大，周围沙沙作响的灌木丛仿佛就是这场激战的伴奏背景。当李清泉最后在陈乐身上快速耸动几下，两人终于颤抖着释放出来，几乎在同一时间。

趴在陈乐身上，李清泉像被抽走了所有精气，浑身酸软乏力，他喘息着，耳边是陈乐的喘气声，还有两个人剧烈的心跳声，他想，这一辈子再没有比这更刺激的事了，他们，他们居然在这公园的长椅上就做了，还做的相当激烈，陈乐今天异常的热情。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平息，李清泉撑起上半身，一手缓缓摸着陈乐汗津津滚烫的脸，眼神动作更加的温柔亲昵。陈乐静静不动，任由他来回摸，两人头顶是明晃晃的月亮，这一场情事仿佛从头到尾被曝光，他也不觉得害臊和羞耻了，竟还有种释然解脱的感觉。李清泉勾起嘴角笑笑，拇指在他嘴唇上蹭了蹭又低头啄一两下，轻声的问：

“有没有感觉不舒服？”

陈乐不回答，也不摇头点头，就是直直看他。好半天得不到回应李清泉也不在意，就这么摸来摸去亲来亲去。但最终还是没抵住风袭的颤栗，李清泉用自己的睡衣褂子帮陈乐把下身擦干净，套上陈乐的小外套，两人穿回衣服后就坐在长椅上手脚相缠的抱作一团，如同两只互相取暖的小猫。

这样的情景即使不说话也是甜蜜的，李清泉很享受，他相信陈乐也是，就算现在风再大空气再冷，谁也不愿意就此离去。李清泉不时的吸鼻子，他几乎可以确定明天他的感冒会更加严重，陈乐从他身上穿着的小外套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个手巾，凑到他脸前捏住他鼻子，他一愣，呆了好一会儿直到陈乐不耐烦了才就着陈乐的手擤鼻涕。不知道为什么，做出这种事情既觉得害臊又觉得甜蜜，仿佛两人真的亲密无间了。给他擤完鼻涕，陈乐把手巾揉揉攥在手里以防稍后再用。

突然，陈乐冷不丁的扔出一句话，轻飘飘的。

“你……你想听我说说话么？”

李清泉心里一跳，隐隐觉得陈乐要说什么不寻常的，他点点头恩了一声，用下巴蹭蹭陈乐的脑袋。陈乐却又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搂着他腰的胳膊渐渐收紧，低声慢慢的说起来。

第六十九章

“我跟他，我跟亮亮都是被抛弃的小孩，我们没有妈妈，没有人能比我更懂他，也没人能比他更懂我”

陈乐一张口就说了这么一句，李清泉着实惊讶了，他感觉到陈乐搂着他的手臂越收越紧，但是声音却异常平静，丝毫听不出他的情绪。抚摸着他的背，李清泉知道这时候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听他说，什么话也不插。

“亮亮只比我小三个月，我十二岁的时候我妈掉泳池里淹死了，那年，也是那天，亮亮妈死在了医院，同一天，我跟他都成了没妈的孩子，你知道我妈怎么死的么？哼，你怎么可能知道，她死的前一天晚上喝了很多酒，抱着我的时候都快把我熏晕了，我嫌弃她，赶她去睡觉，当时我不知道，我哪知道过了一晚我就没妈了，刘婶第一个发现她，她飘在泳池里，整个人都泡发白了，我当时都给吓傻了，连哭都不知道哭，后来我外公和舅舅都来了那个男人才回来，我知道他是从另一个女人那里回来的，他就是那么无耻，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妈的尸体的那一刻我开始痛恨他，恨不得砍死他”

说到这陈乐停住了，李清泉摸着他背的手改摸他的后脑勺，腰都快被勒断了也不在意，只是静静的听，他知道他还会说下去，果然，陈乐抬头对他笑了一下，继续说：“巧的很，那天下午医院就传来我舅妈的死讯，她一直受白血病折磨，死的时候已经不成人样了，当时在她跟前的只有亮亮和一大堆医生护士，可怜我外公跟舅舅在同一天先失去了女儿妹妹又失去了儿媳妇老婆，我长到现在，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见我外公掉眼泪，真可怜你说是吧，他妈的什么倒霉事都摊在一块了，后来……再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查出来亮亮居然也患了白血病，也该，就是从他妈那里遗传的，他一直不肯治疗，我们都知道为什么，也不想逼他，这一过就过了五年，他还好好的，还能跟我屁股后面混，还能跟我闹，他本来都好好的，如果不是朱二毛那王八蛋，他现在还好好的！”

陈乐的语气终于有了改变，最后说出二毛的名字明显带着恨意，李清泉呻吟了一下，眉头皱的紧紧的，陈乐要再使一点劲保不齐他的腰就真断了。察觉到他的痛苦，陈乐才反应过来，忙松了手，闲闲的搭在他腰两侧。李清泉叹口气，在他头顶亲了亲，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的说：“你怎么这么肯定跟朱二毛有关系？”

听这话陈乐气愤了，一把推开他，恨恨的说：“跟他没关系跟谁有关系！要不是那秃子找人打亮亮，亮亮能受那么重的伤吗？！要不是受了那么重的伤能流那么多血吗？！要不是流了那么多血……要不是流了那么多血……”

陈乐已经说不下去了，一张脸狰狞的跟地狱里最凶猛的鬼兽一样，李清泉被煞的打了个哆嗦，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伸出手想要将他搂回怀里哄，可是陈乐已经一把打开他的手站起来，小身板在风里瑟瑟的抖着，李清泉知道那不是冷的，是气的，怒的，恨的。

“对不起，乐乐，对不起……”

“你不要说对不起，等着吧，我会让他血债血偿！”

陈乐缓缓转过头，半边脸迎着月亮，半边脸隐在阴影里，眼中带着强烈的恨意，李清泉觉得冷，接连又打了几个哆嗦，他怔怔的看着陈乐许久，直到完全看不见孩子脸上的表情。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安，没来由的让人心慌，他吸吸鼻子，搓了搓冰凉的大腿，也站了起来。

他的阴影再次将陈乐覆盖，陈乐脸上的表情渐渐收敛，逐渐接近月色的冰冷，他们都没再开口说什么。李清泉拉拉陈乐的手，有点讨好的晃了晃，问他：

“去我家？”

陈乐没吱声，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才摇摇头，李清泉笑笑，撇开脑袋眼睛随意在周围瞟了一圈，月色黯淡，风嗖嗖的刮着，他紧了紧衣领，说：

“太冷了，回去吧”

陈乐恩了一声就挣开他的手头前走了，李清泉觉得有些遗憾，其实他一点也不想回去。

把李清泉送到家门口，两人在楼梯口分手，临去时又热热乎乎的亲了好一会儿。陈乐双手抄进裤口袋里，衬衫被风刮的乱抖擞，他一步三回头的看着五楼那扇亮灯的窗户，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瘦高的身影，他使劲眨眨眼，硬把眼泪憋了回去，此时李清泉看不见，如果他能看见，他一定能看出陈乐脸上的眷恋。

李清泉坐在床沿苦笑，刚才一进门他妈就拉着他问东问西，全以为他是出去会女朋友了。女朋友……他真有点冲动想跟他妈说，女朋友没有，男朋友行不行？撇开这荒谬的念头，他关上灯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在黑暗里看向天花板，眼前不断浮现陈乐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