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王爷僵直的坐在椅子上,任由妻子拍着他的心口,末了凭王妃才认真看着他,也不是很苟同的道:“王爷,你这是做甚,他不愿意,难道你还想打着他纳妾吗?”
“我娶妻,不纳妾。”安宁坚定的又说了一遍,让他如此气愤的话。
凭王爷吼道:“娶她就不行。”
声音之洪亮,让凭王妃为之一振,她应该没想到自己的丈夫会如此强烈反对,也许应该说,她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想娶人娇为妻。
一边是她视如一体的丈夫,一边是她亲如骨血的孩子,她来回忘了安宁和凭王爷两眼,最终叹气看向安宁:“安宁为什么非要娶妻,纳妾……”
天平最终偏向丈夫,安宁悄然低下头,凭王妃看儿子低下头不看她,也不忍心在说下去。彼此沉默片刻。
最后安宁抬头打破沉默,他眼睛死盯着凭王爷,说:“阿玛,门当户对真有那么重要吗?满蒙血统真有那么不可或缺吗?”
凭王爷回盯着他的眼神很坚定,让他明白这些对他到底有多重要,安宁略显哀伤的低垂眼帘,“一个孩子的出生只是一对夫妻生命的延续,他并不是一个姓氏的标记,你要的血统,是在轻视我,还是在侮辱额娘。”
——额娘也是汉人,你当初一定要娶的汉人啊。——在纯正的血统也会变质的,就像一个鸡蛋,刚开始的时候,蛋白和蛋清分的很清楚,可是搅拌过后,在放锅里,用火锤炼,谁,还能分的清那些是蛋白,那些是蛋清。
所谓血统,不都是如此,除非像古埃及一样,娶自己的姐姐或者自己的妹妹,可那样的血统,也只是突增畸形的横生。
也许看安宁说的太严重,异常气愤的凭王爷没在说话,凭王妃到有些发怔,她用悄然暗淡下去的双眼瞄下安宁,然后迅速转头,拿起桌上的佛珠,疲惫的坐在椅子上。
彼此又在僵硬。
“这是怎么了,难道是不欢迎本王来拜访?”
豪爽响亮的男中音在大厅门口响起,安宁迅速回头,对上次仁面带疑惑的清爽脸孔。跟在次仁后面的亚叔连忙说:“裕亲王来找公子的。”
看到是他,安宁松了口气,来的真及时,不然他不知道又要僵持到何时。凭王爷和王妃连忙起身行礼,次仁扶起两人,笑着问,“凭王爷这是在家教还是……”凭王爷尴尬的笑道:“只是父子之间的争执,让裕亲王见笑了。”
“那里,父子之间有争执常见,好好说就好。”次仁瞄了安宁一眼,语带笑意。他那表情好像是说,原来你也是有脾气的……
安宁努努嘴示意他快结束话题,次仁好笑的望着他不予理会,终于在安宁狠狠的瞪了他两眼后,说出来意,“本王来找安宁过府聚聚,凭王爷没意见吧?”
“没意见,裕亲王找人传下就好,何必亲自跑来一趟。”凭王爷还以笑容,转头看着呆站在大厅的安宁,说:“去王爷府里做客,不要顽劣,记得早点回来。”
顽劣,这词用的,好像生命里顽劣二字和他搭不上边的。安宁不说话,凭王爷又叫道:“安宁,你听到没有?”
不想多做争辩,安宁只好点头,“知道了,阿玛。”
凭王爷送两人出府,坐上马车,直入裕亲王府。
到了王府,安宁眯眼细致的打量一番,王府布局与景观都不错,树木繁多,花草更是争相并放,同样楼阁一并排坐落在花木从中,虽比不上御花园一角的奢华,但别有一番风味。跟着他去到凉亭,此凉亭建在水池上方,池塘下方栽种着睡莲,因不是睡莲开放时节,只有少数枯枝立于水中,火红的鲤鱼嬉戏在干枯的枝干里,交叉呈现出一副不错的水上世界。进了凉亭坐好,里面已经摆放好新沏的茶,倒了一杯,慢慢品尝,不烫,温度适宜。安宁握杯感叹,不愧是裕亲王府,一举一动都是如此细微,让人不得不感叹,仆人伟大。
安宁喝了一杯,正想抬手去倒,次仁抢先握住茶壶不放,他端着杯子,看着他轻笑:“想说就说,我听着。”
不就是想知道吗,直接说就好,握着茶壶不让客人喝茶算什么待客之道。次仁看安宁盯着茶不放,端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回头又把自己杯子倒满,才问:“何事和你阿玛起争执。”
安宁端起杯子就喝,享受,喝茶是享受,怪不得古今爱茶人士这多,原来茶真是好东西,微苦清凉,适合吃了大鱼大肉后去除油腻喝。
看安宁没说话,他好脾气的继续问:“到底何事。”
安宁歪头答非所问的笑道:“我要成亲了,到时次仁去喝一杯。”
“那家闺秀,让安宁垂青了。”
安宁也不拐弯抹角直说:“是自家府上的。”
次仁好像了解是为何事起争执,他肯定的说:“今天就是为此争执,凭王爷是不是不让你娶。”安宁笑着点头,“阿玛只许我纳她为妾。”
本就对她心生愧疚,让她做妾,他还不如不娶不纳,免得在添情债,还都还不起。次仁笑了,“你又为何执意是娶不是纳。”
“不是我看重忠专,我只是觉得,陪自己共度人生的人,一人已足够,太多的感情我给不起,也不想给。”也许在这封建社会里,娶妻纳妾犹如家常便饭,可是对他来讲,太多的女人,那是麻烦的象征,他可不想以后自己的院落如菜市场般嘈杂,那样只会让他更早归西。
更何况,他是因为私心……
“需要我帮你吗?”
厄,就这样被他说服,安宁没反映过来的望着他,他笑着接过安宁的杯子,伸手拍下他的脑袋,“傻了,我问你,是否需要我帮你?”
“为什么次仁不反对,反而要帮我。”
他阿玛的门第之见就很严重,皇家人不是比他阿玛更甚一筹的吗,为什么此仁兄这容易接受,难道真被他说动的。
次仁满不在乎的说,“什么为什么,那是你的人生,关我何事,不论是娶是纳都是你自己的坚持,别人多说无益。在说为什么帮你,你忘记我和你说过,只要你需要,我又能做到,我一定帮你到底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本王是很守信的”
想起从汉中回来,他是和自己说过,如果需要帮忙,他一定会帮到底,安宁看着他,轻笑出声,“次仁肯当安宁的知己,让安宁受宠若惊呢?”
次仁抬手就向他挥一拳,说:“给我认真点,说真的,你到开起玩笑了。”拳头快到眼前时,安宁端着杯子,向后一个后空翻,转身就坐在凉亭栏杆上,他说:“没和你开玩笑,安宁当次仁是知己。”
看他依然没反应过来的表情,安宁故装难过道:“难道王爷觉得我不配当你知己?”次仁回神,上前一巴掌拍在安宁头上,笑道:“臭小子,知道我没那意思,还故意装这德行,找打是不是。”
安宁把杯子塞给他,摸着被他敲打过后的头,笑的没心没肺。
次仁把杯子放到桌上,倒满茶,才递给安宁,指着他又警告的说:“王爷二字经由你嘴一叫,完全没尊贵的意思了,我看你以后还是叫我次仁吧,我听着也舒坦。”
厄,完全没尊贵的意思?自他感觉叫的已经很给面子了,尊贵的叫法是如何叫的,貌似他还真没正儿八经的叫过。
其实安宁也觉得叫次仁比较顺口,王爷,王爷的叫,容易产生代沟,还是很严重的阶级代沟,他只能说尊贵的称呼会让人和人之间相处不融洽的。
于是安宁自然接道:“明白,次仁兄。”
看安宁点头说好,次仁走回自己的位子坐好,继续品茶,“安宁,我向皇上举荐你当御前侍卫,这两天圣旨就会下达凭王府,你要做好准备。”
这么快,安宁握杯的手莫名紧了下,他想了想,说:“次仁和皇上说下,等安宁婚后在上任如何?”还是先成亲……
次仁没感觉安宁的细微变化,他爽朗的答应,“安宁今年十六,是该成婚,我明早就上书和皇上说下,让圣旨先别送到你家,等你成亲过后在说,你看如何。”
安宁转身看向迎面吹来的花瓣,抬手接住,是片薰衣草的花瓣,不知是何处飘荡而来的,放入嘴里含着,苦涩的味道蔓延在口里,闭上眼睛,嘴角上翘,“如此甚好。”
对他好,对自己好,对他们都好。
第12章
因为安宁的坚持,凭王爷最终退让了,他娶人娇,算是板上钉钉,雷打不动之喜事。凭王爷虽然不是太赞成,但还是找人选了日子,那所谓的黄道吉日,非常凑巧的是安宁的出生日。康熙二年,四月一日,是安宁的出生日。
二零一零年,四月一日,却是属于李没的祭日。
康熙十八年,四月一日,乃是适宜婚嫁的黄道吉日。
看着这一行行数字,安宁老实的承认,自己被雷到,貌似还是个不小的地雷。还好此年代不知何为愚人节,若是知道,他就该吐血了。
桃花苑出苑的路上因两旁桃树的花瓣片片掉落,铺出一条粉红色的地毯,脚步踏在上面,还有清香飘过,安宁抬头望去,花瓣掉落的枝上,已有桃子芽现身,小小的,不仔细看,还看的不是太清,春天悄然而逝着,我却方知。
“少爷,一定要去吗?”人娇拂过被风吹散在额前的发丝,拉着安宁,又重复的问了一遍。安宁对着她在次肯定道:“一定要去,我都说好了,你和笑颜一起去。”难得次仁兄要帮忙,不让他帮,他会觉得自己不重视他那个知己的,“人娇,没事的,次仁兄在裕亲王府里准备好一间偏静的阁楼给你住,我去看过,环境很好,你和笑颜就先住在他府上,安心等我去接你。”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去接你过府,让世人知道,安宁不是在府里纳妾,而是在外光明正大的娶妻,此闺秀为裕亲王义妹是也。
还记得次仁要收人娇做义妹,安宁差异的看着他的白痴表情,也不能怪他差异,皇家人一项重礼节,就算是收养,那收养之人,不是皇亲国戚,也甚是皇亲国戚,次仁却轻易答应收人娇做义妹,还让她在裕亲王府出嫁,让他除了差异,更多的是感激。
次仁兄不愧是安宁的知己。
人娇拉着安宁的手有些抖,她底下头喏喏的说:“少爷大可不必如此,我现在不介意别人怎么看。”安宁反拉住她有些抖的手,轻轻握紧,笑着说:“我只是想告诉人们我成亲了,如此而已。”手都在颤抖,嘴依然倔强的说不介意,人娇啊人娇,让他拿你如何是好,你的每次委曲求全,都只会让私心的自己更愧疚。
人娇还要说什么,话未到口,被已经收拾好包袱出门的笑颜打断,“公子,人娇小姐,奴婢收拾好了,你看行吗?有什么缺的,奴婢在去准备。”
笑颜举着一个小巧的包袱,向两人看着,安宁抬手接过,笑着放在人娇手上,“就这样,就是去住几天,又不是去常住,不用带太多东西,很快我就去接你们回来的,相信公子。”笑颜点头,“奴婢和人娇小姐不在,公子在府里要自己照顾好身体,晚上不要在苑里太久,早点休息。”
看似管家婆又要念叨个没完没了,安宁连连点头,“知道,会早点休息,会按时吃饭,出去也会加披风,你就别担心,马车应该到门口了,我们快去,别让人等太久。”
转头看着依然发怔的人娇,微笑着拍拍她的头,“人娇,快出去吧?”
人娇点头,却一直没说话,跟着她们出了门口,亲眼看着两人上了马车,在马车快要走开时,人娇才松开一直被她拉着的衣袖,“少爷在府自己当心些,别让我和笑颜担心。”笑颜在一旁不停的附和,“对对,人娇小姐说的很对,公子一定当心身体,不要让奴婢和人娇小姐担心。”
“好了,我知道,走吧?”安宁招手,让马车启动。
一直到马车走远,安宁依然看到,人娇回头张望的如花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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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安宁准时睁眼,起身,穿戴好,拉开门,发现笑颜不在,愣了片刻,才想起,她现在不在府里。走到桃花林里,感觉四周尤其安静,冷清的好像天地间只有自己一人。没有她们的苑落让他说不出寂寞,还好,只是几天,很快就可以回来,以新的身份回来,而他也将为人夫,做人君。安宁心神不宁,他立于苑落良久,天依然未亮,想起自己自从去了前线,都在没去过城西的阁楼。进屋拿起披风披上,悄然出了桃花林。
还未上阁楼,就听到说话声,“让你查的事,怎么样。”
听到如此熟悉的声音,安宁快速闪到后面躲好,厄,貌似这是偷听……
“主子,康熙八年,五月里,城西附近没有新生婴儿出世。”此人声音很陌生,冷冰冰的声音,堪比零下二十度结的冰,毫无温度。
像是在沉思,两人都没在说话,安宁正要想要不要离开,不然偷窥被发现,百口莫辩的,还未转身,那个熟悉的声音,又说道:“去查康熙二年四月一日,城西出生的婴儿有那些。”康熙二年四月一日是安宁出生日,城西,凭王府就坐落在城西,是找他的吧?真是难为烨了,这样他都能想到,十年前他醒来,看到六岁的自己,绝对没想到是如此的状况。关于六岁之前的安宁,他曾经也很好奇的问过,府里的人总结如下——凭王爷惋惜的说:好不容易事个儿子,还是个不哭,不闹的乖儿子,我像宝贝一样抱着到处炫耀,可是多天过后,你依然不哭,不笑,也不闹,诧异之余,找来御医一瞧,方知是痴儿,当时真如一盆冷水淋在头上,冷的彻骨啊。
凭王妃袒护的说:虽然你不哭,不闹,也不笑,饿了不知道要吃的,冷了不知道拿穿的,连阿玛额娘都不叫,可是那又如何,你是我儿子,是我亲如骨血的儿子,就算你一辈子是痴儿,我照顾你就好。亚叔感慨的说:王妃因生公子差点香消玉殒,又因御医断定王妃以后在也不能出,所以即使公子是个痴儿,全府上下都很宠爱公子,那时的公子看到什么东西都无意识的往嘴里塞,加上你身体不就不好,王爷和王妃担心,命人寸步不离的看着你,可是在你五岁的时候,你还是因误食了老一辈子的人栽种在废弃院落的不知名药材,让头发瞬间变白,看着白发瘦小的公子,我眼泪都掉下来了,深感上天不公啊。安宁第一次两眼有神对凭王爷叫着阿玛,他那兴奋的表情,不用他们说的那么清楚,都能感受到,没意识之前,安宁是个多么让人可悲的痴儿。
说到底,如果那场爆炸直接让李没投胎,那安宁就不会因缺少魂魄,型若痴呆,所以安宁成痴儿,作为李没,要付全部责任。
安宁一直都没想清楚为何会穿,但是当他醒来看到手上抓的死紧的珍珠扣,一时间豁然开朗。那颗珍珠扣是烨衣衫上的,在腰下侧,他在出了英武殿硬在烨身上扯下的,现在回想穿越原因,恍惚记得,爆炸前,他正翻阅着的清史上,康熙龙袍下侧的确少了颗白玉般的珍珠扣。其实一切明明之中早已牵扯。
冰块面无表情的说:“查起来耗时,主人先回去吧?”
“先等下。”烨停顿片刻,环顾下这个阁楼,像是有所感应,说道:“把这阁楼四周的住户严查,搬走的也彻查清楚。”
不见真像,不撒手,看来回京那天真刺激到他了。这阁楼会是个隐患……依旧冷,“叶树明白,主人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