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这里面会出来那种耀眼的东西，升到天上么？”看着许多侍卫拿着长长的，或是一团团的东西，按照指定位置摆好，看来是厚厚的纸卷成的，难以理解，纸中怎么会出来那种神奇的东西呢？

“对啊，人不可貌相，看东西也不能只看外表，别看它的样子不起眼，里面的东西可是很神奇的，等会儿就叫你亲自领略一下。”看他一脸好奇的样子，大致解释了一下。

很快，接到命令的众人陆续回报，已经准备完毕。

在幻雪兴奋的注视下，在周围众人好奇的期待中，看着他在那堆焰火棒中苦恼的左挑右选，终于挑中一个后，带着他走到场中地上的一些圆筒前，指导他如何放置，引信如何在筒外放好，然后，递给他一支燃着的长长的香，示意他用香点燃引信。

为了确定安全，当时制作时，我特意加长了引信，以防万一。然而，对于从没有接触过这个东西的天宇而言，仍是有些对未知的紧张和不安，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手已经开始有些轻抖了。

“皇兄，别怕，没事的，有我在。”一边说着，一边一手揽着他的腰，将他护在怀里，一手握住他有些不稳的手，缓缓的向静静垂着的引信靠近。

当引信冒出火花时，当嗞嗞的燃烧声音响起时，一直绷紧了神经的人清晰的倒抽了一口气，下意识的抓住我的手臂，呼吸都屏住了。就在那个时刻，抱着他，瞬间飘到后面安全的地方。

“嗵——”突然的巨响将众人紧张的心神猛地一震，眼光不由自主的随着那道迅疾的火光直直而上，“砰——”又一声巨响传来，火光在空中爆炸开来，漆黑的夜空中蓦然出现一条腾云驾雾的巨龙，金色的龙身，有力的四爪，刚劲的尾巴，笔直的龙角，长长的龙须，还有一双神光闪烁，傲视万物的硕大金眸。全身金鳞闪闪，正在一层若有若无的云雾中，舞动着巨爪，傲然的看着地上的万物众生，硕大的头一摆，似有清越的龙吟之声穿透云层，隐隐传来。

“天啊，真龙现身，真龙现身了，快，快拜倒，求真龙保佑，保佑我蓝溟来年更加富饶。”不知谁突然嚷了一声，惊醒了震惊失神的众人，立刻，周围围观的所有人，黑压压的跪倒了一片，口中不住祝祷，无数的人，不断起伏的身影，阵阵彻耳的声音，场面真是壮观。

“风，这，这是龙，真的是龙？”终于好像回过神来的人，看着夜空中那渐渐淡去的巨大形影，转头看向正揽着自己的人，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

“是啊，是龙，不过，不是真的龙现身，而是我借助火药，相当于用火在空中画的一幅画。好看么？”带着轻笑，尽量用最简单的说法给他解释。

“好看，好看，风，真是太神奇了，它是如此的活灵活现，简直就像是将传说中的真龙再现。风，你好厉害，好厉害。”忍不住抓住我的胳膊，激动的看着我，温和的眸中隐隐有泪光在闪。

“呵呵，只是一个就这么感动啦？看看那边，还有好多呢。”指指旁边那一堆的烟火棒，笑着提醒过于兴奋的他。

“所以，先稳稳心，我们一个一个慢慢点，慢慢看，还有好东西在后边哦。”带着他走到那堆烟花棒前，这次，他的动作迅速多了，甚至有些急切。

不再由我带着，反而有些迫不及待的拉着我，奔到一个圆筒前，将烟花棒放好，伸出手中的香，稳，准，快的点上引信，自动的靠在我怀中，由我带着瞬间后移。于是，巨响过后，耀眼的火光中，夜空又出现了一个神奇的美丽图案，让周围众人又一阵惊呼出口。

由此，一支支的烟火棒被点燃，在漆黑无边的夜幕衬托下，高高的夜空中，接连出现了各种巨大的，闪着火花的，多彩而绚丽的神奇图案。伴着众人兴奋的欢呼声浪潮般此起彼伏，今夜的皇宫，沸腾了。

93.悲伤流淌

一向安静儒雅的人，今夜竟然一反常态，放了那么多的烟火，仍是孩子般的兴致勃勃，看不到丝毫疲累的样子。平日里温柔如水的眼睛中，映照着空中不断乍现的烟花，亮光闪闪，轻柔的笑声中带着浓浓的喜悦，似乎欢喜无限。我几次劝说他停下歇歇，他都笑着拒绝了。

他的身子弱，即使一直有我的护卫，可是情绪长期处于兴奋中，又没有适当的歇息，对他的精神和体力都是一种耗损。又不想强行制止他，让他留下遗憾，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暗中动了动手指。

烟花堆中忽然自动飞出了几个，在众人惊讶的注视下，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整齐的排成一排，引信自动点燃，同时在巨响中，空中出现几条彩色耀眼的火花的瀑布。

就在众人看的目不转睛时，一个低沉的声音清晰的响起，是王爷，看向场中，不知何时，空旷的场地中只剩王爷的身影，肩膀上架着一个奇怪的东西，另一只手中似乎拿着一根奇怪的带着线的细长木棍，俊美的脸上挂着神秘的轻笑，看着不知什么时候被送回正座上，有些呆愣的皇上柔和的开口：“皇兄，值此新年佳节之际，皇弟谨献上一曲‘欢乐颂’，祝愿皇兄身体康泰，祝我蓝溟和平富饶。”

看着座位上那个柔和的身影，褪去了蓦然离开我，出现在座位上的惊讶慌乱，此时望着我的眼中，泪光盈盈，似有千言万语。

在一片寂静中，一种从未曾听过的轻快旋律响起，在开阔的四周盘旋回绕。轻柔细致的音调，活泼快乐的乐曲，欢快的音符似乎带着笑声在空中笑闹着起舞，伴着身后那排随着乐音高低起伏，而时缓时急的耀眼烟火，和烟火前，那个俊美如神，挺拔俊朗，白衣飘飞的身影，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幻想中的乐园，一切美得像是个梦。

空中流泻的旋律，听着听着，心好像越来越活跃，头脑一阵轻快，看着眼前的烟火，耀眼闪烁的火花，回响在耳边的音乐，似乎让人眼前有一瞬间的失神，渐渐有一种想要随着曲调欢快扭动的冲动。这是神奇的乐曲，这是魔力的旋律。

就像是受到了某种蛊惑，有人开始扭动起身子，随着乐曲，踏着并不合拍的舞步，跟着它一起起舞。动作虽然有些僵硬，但脸上的笑容，带着一丝腼腆，更多的则是掩饰不住的开心与喜悦，随着动作变得流畅，笑容越来越灿烂，神情越来越投入。慢慢的，越来越多的人受到吸引，逐渐加入了这个热情奔放的阵营中。原本宽敞的场地，竟然变得有些拥挤。热闹的御花园，顿时变成了一个欢乐的海洋。

“打断了你放烟花的兴致，怪我么？”施了个法术，让空中的音乐一直回响，而我则趁机回到了亭中，看向那个似乎已被眼前的场景吸引住心思的人。

听到我的声音，看见我忽然出现在桌旁，回过神来的人脸上仍是我早已熟悉的笑：“不，我应该多谢你，比起我一个人的快乐，现在像这样大家一起开心，要热闹和乐的多了，这才像是节日的样子。”

在他身旁的榻上坐下，拿过玉壶，倒了一杯温热的果茶，递给他：“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毕竟，今天主要是为了陪你，你能够高兴是最重要的。”

接过杯子，看着杯中轻轻晃动的金黄色液体，思绪有些飘忽：“像今天这样开心，好像许久许久没有过了。唯一的印象，就是小时候。”

抬头看看我，见我仍是带着笑看着他，耐心听他说，他才又低下头去，轻轻的晃动着杯子，语声悠悠：“那时候，我们都还很小，父皇和母后很宠我们，为了让我们开心，特意在民间选了许多有着奇特才能的艺人，在新年的时候进宫献艺。”

“那时还小，看着那些表演，觉得他们的本领真好，会那样奇特的本领，也有些羡慕，可是，我的身子不好，不能学。你知道之后，就偷偷的跑去学，再演给我看，说只要我想看，你随时都能给我表演。我很高兴，认为你也学会了那些了不起的本领，变得很厉害。可是，后来洗澡的时候，我才看见你那满身的伤，难怪你从那之后一直不肯再和我一起洗，原来，原来是……。再后来的节日，我就拒绝了父皇，母后的提议，不再看那些表演，只是随着他们一起听戏。再后来，再后来就……”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终于全无。

拿过婢女递过来的丝绢，将两道晶莹的温热轻轻拭去：“喜庆的日子，哭什么？放心，现在不论你想看什么，不用受伤，我就可以给你表演出来，想什么时候看，我都可以陪你。这么好的结果，应该高兴才是，对不对？”

“风，谢谢你。有你这样的——弟弟，我，真是高兴。一直以来，从小到大，都是你护着我，我，我从来都没有为你做过什么，我，我不是一个好哥哥。”看着我，忽然伤感起来，语声哽咽，清泪滚滚而下，将丝绢都浸透了。

“傻瓜。”轻叹一声，将沉浸在哀伤中的人，抱进怀中，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着：“有你这个哥哥，我就不是孤独的一个人，只这一点，我就很感激你了。而且，在我犯错时，生性柔弱，向往自由宁静的你，却义无反顾的代替我，挑起了属于我的沉重责任。这么多年，你不但没有怨恨我，反而还一直关心我，爱护我，为我操心，我却不领情，一次次让你伤心了。对不起。”

“我想，老天爷让我失忆，忘记过去不愉快的一切，不但是为我好，也是为了补偿这么多年来你受的委屈。所以，从今以后，你也应该忘记不愉快的一切，只要让自己高兴就好。有什么不开心的，为难的，害怕的事，统统交给我就好，老天爷让我因祸得福学会这么多东西，自然不能浪费了它的美意，对不对？”

“虽然父皇，母后不在了，可是，你还有我啊。我们是兄弟，是亲人，我们之间不会发生那些属于皇族间争权夺利的阴谋和争斗，我还是我，那个小时候一直守护着你的我。所以，你什么时候感到孤独了，想念父皇，母后了，或者只是单纯的想要见我，随时都可以派人通知我啊，不要一个人忍着，知不知道？”除了爱情，我可以什么都给你，什么都可以。

“嗯，知道，我知道。风，永远都会守护着我。我知道。”胸前温热的湿意一点点漫开，模糊的哽咽闷闷的传来。

风，你对我越好，对我越温柔，对我越纵容，我陷得越深，越沉醉其中，越无法自拔。可是，让我放开你，我做不到，做不到，风，我好痛苦，好痛苦。怎么办？怎么办？风，救救我，救救我，风！

在这个半掩盖的亭中一角，在众人成群笑闹舞唱的场外，在夜空中烟火绚烂绽放的时候，在这属于新年最后一天热闹欢乐的时刻，清雅如莲，淡然随和的蓝溟皇上，在自己心爱却不能言爱的人怀中，无声的流泪，借着周围喧闹的掩饰，恣意的将自己无法言明的悲伤，流放。

快乐在继续，悲伤在流淌，这神奇的一夜，充满了魔力，它带来了许多欢乐，也改变了许多东西，静静的，悄悄的。

94.隐痛暗伤

十五之后，新年已过，朝廷内外，都恢复了正常的秩序，回到了日常的轨道。可是，一向清闲有余的我，却一反常态的忙碌起来。

也许是那天的情绪起伏太大，也许是那天耗损了太多的精力，也或许是那天不明原因的痛快释放过后，紧绷的神经突然松懈下来，一下子反弹太大，总之，那天之后，天宇病倒了。

连着三四天的时间，他始终昏昏沉沉的，切脉，诊查，除了额头温度有些微热外，忧思过重，气虚体弱，才是最棘手的。

外伤好治，心病难医。纵使我本领通天，也不能给他换颗快乐无忧的心啊。

为了照顾他，这几天，我几乎没怎么合过眼，白天要上朝，处理因新年积压了一段时间的政事。毕竟秩序已经恢复，国事的处理迫在眉睫，而且，他又生病在床，我怎能再加重他的病情，让他烦心？

下朝后批示奏折，处理突发情况，剩下的时间就是照顾他。晚上，确定他一时不会醒后，就偷空回府一趟，见见我的宝贝们，亲亲，抱抱，以解相思之苦。但更多的时候，则是被夜影压着睡上一觉，略作休息。

在几天忙得连轴转之后，意识一直昏沉的人，终于渐渐恢复了清明。又仔细给他查了几遍，确定他确实病情转轻，只需静养就好，这才放松一口气，开了一些温和的调养药，吩咐下去。

其实想想，自我出谷后，除非我有要事不在京城，否则他有了任何不适，小到咳嗽，大到昏迷，绝对是我亲自诊治照顾，御医形同虚设，只剩抓药，煎药，这些最基本的职责。奇怪的是，对这个诡异的现象，不但御医们全不在意，反而总是得空向我请教一些医理药识，就连宫中上下好像也认为皇上不适，找我是理所当然，尤其是在那夜国婚惊变后，皇上一有任何不妥，第一时间通知的不是御医，而是我这个王爷。

虽然确实曾经想过嘱咐他们，皇上有事一定要告诉我，可还没等我开口吩咐，情况已经自动变成这样了。想想，还真是诡异难解，比如，医治皇上的事都由王爷做了，那些御医们就不怕落下个失职之罪？曾经也一时心血来潮，问过某个御医，诸如此类的问题。他只回答说，这是皇上的福，王爷的幸，王爷医术冠绝天下，亲自医治皇上，万无一失，且更可见兄友弟恭，为世楷模，为彰显此等佳话，下官等自应不惜一切，极力配合——真是难以理解的奇怪逻辑。

见他喝下药后，精神不错，嘱咐了几句，就先离开了，御书房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早做早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好想府里的宝贝们。

看着那挺拔颀长的人影，沐浴着金色阳光，慢慢的离去，直至最终消失，静静坐靠着的人，一脸虚弱病容，原本淡淡的笑消失了，眼中透明的水意渐渐聚积，一滴，两滴，终至连成细细的水线，沿着苍白的颊蜿蜒而下。

“皇上，请皇上保重龙体。”榻边伺候的陈公公连忙跪倒，一边拿过丝绢给皇上小心的拭泪，一边劝解悲伤中的人以身体为重。

“陈公公，风，真的没有注意到朕，没有。”低低的声音，柔和一如往日，却飘忽无力，夹杂着淡淡的伤感与失望。

“奴才认为，一定是王爷太高兴了，一时忽略了。皇上想想，王爷可是一整晚都陪在皇上身边，足可见，王爷对皇上多么的重视。”赶紧飞速开动脑子，调动起所有的心思安慰皇上。心中却在不断自责，都怪自己，竟然也被那种场景迷住了，忘了自己之前的想法了，真是该死。可是，王爷一晚上几乎都在皇上身边，根本就没有什么合适的机会，能让我接近，暗中相告啊。王爷也是，明明是那样精明的人，怎么就不明白皇上的心呢？

“朕知道，对朕这个皇兄，风有多么的重视。可是，可是朕……”我想要的不止如此啊。

“皇上，王爷对皇上这样好，终有一天会明白皇上的心的。皇上还是开心些，早日养好身体，这样王爷也会开心。”虽然能隐隐约约的感到，事情恐怕可能不简单，可是，这种事别说没有根据，就算得到了皇上的亲口确定，也绝不能多说，这可是关系到皇上的声誉，关系到堂堂蓝溟的声誉啊。越想越心惊，陈总管的心中不由冷汗直流。

“终有一天会明白么？呵呵，不会的，朕也不能让他明白，不能。”喃喃低语的人，摇头苦笑，说着没什么头绪的话。

“皇上——”

“陈公公，别担心，朕没事的，可能是昏沉了几天，心中有些烦闷，很快就好。”笑着开口的人，却让人只看见满眼的苦涩。

“皇上没事就好，王爷也能安心了。这几日，王爷一直都在亲自照顾皇上，几乎都没怎么离宫回府。”要说王爷，对皇上是真的很好。活了这么久，世事看多了，还从没有见过哪对兄弟这样友好的，更没有见过哪个王爷如此关爱自己的兄长的，只是——，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