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焯回身，见宋清明还坐在地上，以为他是吓蒙了。想着他刚才不顾危险跑来救自己的情形，沈焯忽然间心情好了起来。

“你没事吧。”夜色已深，沈焯根本看不清宋清明的样子，只是模糊地看到了这人的身影，在黑暗中他听到那人这么问他。

“手臂被划了一刀，没什么大碍。”沈焯说的轻松，他走近看着地上的宋清明说道：“起来吧。”

宋清明摇了摇头，“没力气了啊。”沈焯勾着嘴角笑了笑，这样的情况的确够吓人的。但他却有勇气跑来救自己，这样的情谊他沈焯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起来吧。”沈焯上前，伸出那只没事的手，“想在这坐到天亮。”

“我怕。”宋清明的声音中带着颤音。这时沈焯才发现不对，“你怎么了？”

“刀、刀子插在我身上了。”宋清明控制着自己，让自己能安稳地说出这句话。

沈焯只觉脑中“轰”的一下，他死死地盯着宋清明的身子，可根本看不仔细。“王伯！”沈焯的那声怒吼，几乎是把车夫炸出来的。

“公、公子。”王伯应了一声。

“把灯笼拿过来。”沈焯说着想俯身抱宋清明起来，可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臂受了伤。

“公子。”王伯哆嗦着拎了灯笼过来了。

灯光下，宋清明脸色苍白，他紧紧咬着牙连哼都没哼一声，但沈焯知道他现在一定很痛苦。

自己手臂受了伤，而宋清明这样的伤势是不易走动的，在这个时候只能让王伯抱他进马车，然后他们马上去找大夫……沈焯想到这，才想起那匹马已经倒地不起，根本没办法再拉车。

沈焯又看了一眼王伯，沉吟一下说道：“你好好领路，去最近的医馆。”

沈焯说完单膝跪下，不顾自己手臂的伤口，小心翼翼地抱起宋清明，避开那把匕首快步前行。

王伯跟在他们身边，他自然也瞧见了沈焯手臂上的那一大块血迹，知道他手臂受伤了。

“公、公子……”王伯想提醒他，“快走！”沈焯只回了两个字。他当然知道自己的伤势，但他也知道宋清明比自己严重的多。

如果让王伯去找人过来，或者由他抱着宋清明过去都会拖长时间，何况让王伯抱宋清明，以那人刚受惊吓的体力也支撑不了多久。

而自己手臂上的伤，沈焯心理清楚，只要他坚持住，一定可以把宋清明在第一时间送到大夫那。

“大夫，大夫！”王伯拍门，在这深夜中显得异常的大声。

“什么事？”大夫终于起来看门了。

“大夫，快救人。”沈焯二话不说抱着人就挤了进去。

“你……”大夫根本没来及说一句话，他就被沈焯一把拉了过去。“你快救他，他绝对不能死！”

见这人的态度如此嚣张，大夫刚想拿乔，沈焯就拿出了两锭银子。“大夫，只要你救活他，诊金绝对不是问题。”

“你们让开。”大夫一见那银子心中一定，上前看了看宋清明的伤口，那时对方已经陷入了昏迷。

那匕首插在了宋清明的腹部，鲜血已经渗透了他的衣服。“还好，没伤及内脏，死不了。”说着大夫就进屋唤起他的小徒，拿出他的药箱，指挥着所有人，准备先拔匕首……

第九章

忙碌了大半夜，宋清明已经没事了，沈焯这才想起自己的伤口。“大夫，我这伤你也看一下吧。”

大夫瞧着给他消了消毒，“你们晚上在哪遇见的歹人啊，真狠！”

这喻州县的治安一向不错，没想到这大半夜居然会有这么一出，这下还不闹的人心惶惶。

买凶杀人这种事沈焯自然不可能说出来，王伯那他也交代了，只说他们半路遇见了歹人，没看清什么样子，其他什么都不需要多说。

这次的事他沈焯一定会找到罪魁祸首，要对方百倍偿还！

手臂的伤没什么大碍，主要是宋清明的那一刀，要不是当时情况混乱那黑衣人刺偏了，现在宋清明或许已经不在了。

沈焯想着不由有些后怕，他甚至有些责怪自己，要不是自己要求送宋清明回去，那人就不会遭遇到这事。毕竟就凭那几个人要自己的命还不大可能。

沈焯是个商人，也不好武。只是小时候在他姥姥家附近住了个镖师，他弟弟沈烁对那镖师很崇拜，硬拉着他要去拜师学武。

最后师傅是没拜，武功却跟着学了两年。不过对这个沈烁很上心，沈焯却无所谓。大概是他有些天赋，再加上他天赋异禀，反而学的比沈烁好得多。何况沈焯虽然长得跟一般的公子哥差不多，可那气力却抵三四个大汉。所以那镖师教的拳脚最适合他的路子。

一般来说只要不遇上高手，他想要自保是没问题的。可不曾想到，还是出了岔子……

“沈焯，你怎么样？”张盛一进门就看到了沈焯连忙跑来问道。

“没什么大碍，休息些时日就行。”沈焯说着看向不远处躺着的宋清明，问道：“我通知你做的事办好了没？”知道自己不方便出去，就让王伯给张盛带了个信，叫他做好准备。

“宋清明的弟妹我已经让人照顾了，还特意让‘常来居’的罗掌柜去说的，就说最近事多要把宋清明调去其他分店，少说也要几个月，那两个孩子不会起疑心的。”当时张盛听完王伯的话一下子就傻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出这种事！

之前“锦绣坊”被烧已经是大事了，可再怎么样那也是身外物，这次居然扯出了人命！

“你知道是谁做的吗？”张盛低声问道。

“我完全没头绪。”张盛听了直皱眉，要让沈焯说出这样的话也是不简单的事。

“那先把你们安顿好了再说。”张盛也看了看躺在不远处的宋清明，说道：“你们先住在我那个宅子去，我会加派些护院。那人就算再猖狂也不会跑到我地盘上来动手吧。”

“先这么办吧，这事要瞒是不可能的，对外要怎么说你应该也清楚。”那凶手的目标是他，还是他们“锦绣坊”？张盛是否也会有危险？沈焯想着提醒张盛也要注意了。

“这事一传出去，衙门就会加派人手巡视的。至于我……可怕死的很，我已经决定事情没解决之前晚上绝对不出门。”张盛不由叹了一下，这晚间的乐趣可少了很多啊。“有事非必要我也会让他们送到府中处理。正好你也在，免得有什么事还要多跑几趟。”

沈焯点头，让人先进来把宋清明抬出去。

两人上了马车，张盛这才问起昨晚的详细情况，沈焯一一与他说了。

“我一直觉得宋清明是实在人，可没想到他这么实在，为了救你连命都搭上了。”听张盛这么说，沈焯又想起了当时的情况。宋清明拼了命地抱住了那个人，连对方用匕首扎他都没放手。

沈焯的心情很复杂，他看着张盛，这个他从小到大最要好的朋友。“张盛，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会和宋清明做朋友的？”

听他这么问张盛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当初你不是说他是实在人，这样的人可以交朋友。现在你我都知道了，这样的人的确是过命的交情，够朋友。”

“是啊，当初我就是这么想的。那我现在告诉你，如果我连今天这种状况都预想到了呢。”沈焯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说的很平静。

“什么意思？”张盛不明白沈焯这话的意思。

“我是说我和他交朋友，是已经预料到了昨天那样的事，就是等着他拼命救我的。”沈焯的话一说出口，张盛心中一凉，随后惊呼：“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会未卜先知，知道昨天会发生的事！”

“难道……难道说昨天的刺客是你自己……”

沈焯扯着嘴角笑了，“我有必要这么做嘛。那刺客自然不是我自己搞的鬼。我的意思是，我知道宋清明是老实人，实在人，所以我一开始就有想过，如果我遇到什么事，必须有人帮忙，可他们又不愿帮助我的时候……这个人，他宋清明，我们所看好的老实人，我以朋友相交的这个人他一定会帮我，不管我要他付出什么代价。所以，今天就应验了。”沈焯说的轻松，可他的语气中还是夹杂着某种复杂的情绪。

“沈焯你……”张盛这次是觉得背脊发凉，他一直知道自己的这位发小会算计，可他没想到居然会到这种地步！“你有必要这么做吗？为那种谁都不确定的可能？也许什么事都没发生呢？”

“如果没事那也无所谓。”沈焯笑了，但在张盛心中他的笑容已和以往的大为不同。“不过是见几次面，说几句话，送几样东西。你知道宋清明这个人很容易亲近的。”

“你觉得我很可怕是不是？”沈焯收起笑容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想，和宋清明做朋友的确也不错，但我刚才所说的那些念头还是冒了出来，然后我看着自己一步步去做了。我一直觉得我和方紫玉某种程度上很像，那是因为他的天性是好玩，而我的天性是算计。不管什么事，最先想到的就是会对自己有什么好处，会对哪些产生影响。”

“宋清明的事，看着匪夷所思，其实说穿了很简单，不过是一位商人在进货的时候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新品，他知道现在那个新品是不值钱的，但以后一定会升值。而恰巧那新品不需要多少钱，他手里也有着一大笔余款。你如果是这位商人，你会买下那件新品吗？”沈焯看着张盛问道。

“啪！”这一巴掌是谁都不曾想到的，沈焯没想到，连打人的张盛也没想到自己会出手。可他真的很气愤！“沈焯！人怎么能和货物相提并论！人的感情难道是用金钱衡量的吗！”

“如果今天他人给了一大笔钱，让我不要和你做朋友，难道我就弃你而去了！还是说别人给你一笔钱，你就能把我也卖出去了！”张盛恶狠狠地吼道。

“那就要看那人给我多少钱了。”挨了这一巴掌沈焯没生气反而笑着这么说了句。

“沈焯！你……”张盛气急。

“好了，我开玩笑的。”沈焯揉着火辣辣的右脸埋怨道：“当初我爹都没这么打我，你小子给我记住，这可欠着我一笔呢。”

见沈焯那样，张盛发现自己太激动了，他叹了口气，“那宋清明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沈焯笑了笑，说道：“他现在是我的好朋友，很快就会超过你，成为排在我心中第一位的好朋友。”

张盛觉得自己已经无话可说了。“要做你的朋友真难。”

“你认识我这么久，难道不知道我一向不做亏本的生意，想要我付出真心，我先要收取相等的代价。”虽然被打了一巴掌沈焯却很高兴，他觉得当初接近宋清明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张盛，你刚才打我，是怕我变成冷血无情的人？”

“那是当然，你不觉得刚才你很恐怖吗？”张盛想着就后怕。

沈焯笑了笑，恢复了往日的笑容。“我知道。其实我虽然有那个念头，但也不是主因，不过是其中一部分罢了。如果宋清明这个人不合我意，你觉得我还会坚持与他相处下去吗。我可不会真这么冷血。”

“那你刚才为什么这么说？”还害他打了一巴掌。

“如果我说是为了那一巴掌呢？”沈焯看向车窗外，说道：“做我们这行的受得诱惑太多，我总是喜欢考虑各种问题，习惯性理智的面对一切。其实在我看来和我宋清明有目的的交往也没什么错的，虽然我也知道感情不能用金钱衡量，不能随便利用。所以我要你帮我清醒一下，这一巴掌够重。”

沈焯说着又看向了张盛，“你看，我刚才连你的反应都考虑在内了。”

“算了，随便你怎么说吧，我不管了。”张盛摇头，他就算做生意也没像他这么自寻烦恼的。“你也不怕自己早生华发。”张盛把之前的那句话回敬给了他。

“那就劳烦张公子给我送些人参、鹿茸过来，给我补补。”沈焯倒也不客气。

“我怕你补的过头，欲求不满没地方发泄啊！”张盛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忽然他想到了什么问道：“上次烧‘锦绣坊’的是楚少，因为那方紫玉的关系，这次难道也是他？”

沈焯回道：“楚仁那不可能会做这种事的。”楚仁那边的事他早就摆平了。

“方紫玉最近一直在顿县也没来找过我，应该不是他们那边的问题。不过，我们还是要派人去查一下，看看他们最近的踪迹。”沈焯沉吟了一番继续说道：“其他的我想只能从那几个黑衣人下手了。”

“你有把握？”刚才听他所说那几个黑衣人没什么特殊的啊。

沈焯摇头，“没有，不过怎么也要试试，说不定会有线索。”

“那只有先看看情况再说了。不是你惹得桃花，就是生意上的对头。”两人说着话就到了张盛所住的宅子门口。

第十章

沈焯没再回原来的住处，在张盛的宅子里住下了。而宋清明在第二天就醒了，沈焯把他们所在的处境和他说了下，在事情没解决之前两人都不易出门。至于他的工作和他的弟妹也早帮他打点好了。

宋清明中了一刀需要休养，即便他再怎么不舍弟妹也要休息好了去看他们。不然现在这个样子反而会让他们担心的。

这几天的事务多是张盛在处理，难得沈焯有空能好好休息。

张盛的宅子虽然不小，但也不会很大。很多时候沈焯除了在书房看书，有时批阅一些送来的急件外，他很多的时间是在陪宋清明。

两人说着喻州城中的事儿，说着宋清明的弟妹，说着锦绣坊的情况，这么亲近的相处让沈焯越发觉得宋清明这人真是不错，再加上那人为了自己还被刺了一刀，所以越发的对他好了。

沈焯的关心宋清明自然发现了，但他也没多在意，推脱了几次却每次都让沈焯变着法给得逞了。宋清明这次算是因祸而福，整日躺在床上无事可做，还不断的进补，这人没见消瘦反而重了几斤，脸上看着也比以前白净了。

大半个月过去了，张盛还没查到什么消息，就在他失望之余有人主动找上门来了。

听了来人的通报沈焯大为奇怪，赵千竹那家伙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跑来了？

让人传话带赵千竹去书房等着他一会儿过去，沈焯又和宋清明说了几句，接着就起身去了书房。

“什么风把你这家伙吹过来了。”沈焯一进房门就见赵千竹老大不客气地坐在书桌旁，甚是无聊地在看他的札记。

“还不是出大事了，不然这犄角旮旯的小地方，我也不会跑去来。”赵千竹见他进来放下手中的小册子，升了个懒腰，说道：“我是想来通知你一下，最近注意些，有人会来找你麻烦。”

沈焯一愣，随即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是谁想找我麻烦？”这厢正犯愁找不到那罪魁祸首，不想有人就送消息来了。

“我怎么会知道？还不是你老弟让我来的，不然我才懒得过来。”赵千竹当初在书院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懒散。能躺着绝对不坐着，能坐着绝对不站着。不过要是真疯起来，谁也比不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