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锐没有说出任何的看法，他让两人转换了角色，傅子辛饰演Alan，而陆丞饰演Sandy。

在林锐看来，陆丞这个人并不适合Sandy这个角色，Sandy有种阴柔气质，与陆丞的阳刚有着明显的冲突，要演好这种与本身属性截然相反的角色，难度不小。傅子辛也一样。可以说，转换角色来演，对两人的挑战度更高。不是说角色的性格有多难把握，而是要如何扭转自身已有的定位，为了角色去缩减或者增强某种属性，这需要极高的领悟性。

林锐没有让两人把刚才的情节再演一遍，他喜欢看点新鲜的东西，于是让两人接着刚才的剧情继续往下演。他很想知道，这样两个有实力的人，当转换了角色之后，是否会选择演出截然不同的风格。

事实往往令人震惊。

然真正带给林锐震惊的不是傅子辛千变万化的精湛演技，而是陆丞为了迎合人物形象的连续性，竟然展现出了如傅子辛一模一样的演戏调调，那种精准到让人吃惊的动作眼神，瞬间摒弃了属于陆哲函的演绎模式，现在的陆哲函，与真实性已经毫不搭边，他就是在展现傅子辛的演戏路子。

这一点，可以说，林锐是完完全全没想到的，他以为陆丞会把Sandy这个角色演活，演出自己的风格，但陆丞反其道而行之。他像是计算好了每一次举手投足的弧度、高度，眼神扫过时的角度，眉毛跳动时的幅度，以及说话时的韵律声调，每一个外化的表现，都拿捏得当，比傅子辛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下子，终于轮到傅子辛惊愕了。他知道陆哲函发现了自己的窍门没错，但是这样需要极高训练度的演戏模式，他是怎么在一天之内掌握的？他不相信陆丞有这样颠覆性的能耐，能这样无师自通的，还算是一个正常的人吗？若非陆丞不正常，那便是自己不正常！

在这种强烈的刺激下，傅子辛再也没有演得下去。

几十分钟前，他还在嘲笑陆丞那种一味追求真实性的愚蠢态度，然现在，他是不是该嘲笑自己？嘲笑自己竟然看轻了陆哲函，这个男人的领悟能力太不可思议了，到现在为止，他还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什么时候看透自己的演技的，更不知道他是怎么一步步模仿出自己的步调的。

傅子辛第一次感觉到了危机，这种危机让他深刻的意识到，陆哲函这个人，不是什么演戏天才，而是一台机器，一台可以自行修改程序的高智商

第三十六章

一旁的沙发上，忽然响起“啪啪啪”的响声，那是林锐在鼓掌，这种显而易见的干扰让陆丞也停了下来，他看了一眼笑意满满的林锐，深知自己已经征服他了，此刻他不需要过多的言语来为自己修饰，方才的表演已经证明了一切——他不是只能利用真实感来打动观众，特殊的技巧，他同样能运用，不过是时间问题。

“真的很精彩。”林锐看着陆丞，眼里的赞许不言而喻，傅子辛自然注意到了林锐的眼神，此刻他的心情很复杂，很乱。

“我是说，两人都很棒。”林锐知道进退，他自是不会忘了把满怀的赞许分傅子辛一杯羹，这个男人毕竟是影帝，即便真的有所欠缺，也不能不给他面子。给他面子也是给自己面子，他还是希望以后有机会再合作的。

傅子辛扶了扶额，整个人立刻陷入一种困倦，“我累了，能先回去睡了吗？”他的心情看起来很糟糕。

林锐当然明白傅子辛的心情，好似自己的专利被人盗取了一样，怎会开心得起来？

“累了就回去睡吧，希望明天有个好状态。”林锐也不勉强他，便同意了，“不过陆哲函，你留下来，我有话要和你谈谈。”

傅子辛听这话，转身起步的脚顿了顿，他的手指微微握紧，深知陆哲函这个人在林锐的心里，分量已经不轻了，但他无力改变这一切，今晚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毫无防备的他只能选择默默离开——他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门“啪嗒”一声合上，走廊上的脚步声虚软而无力，拖沓着像拴住了脚链，听上去分外沉闷。

林锐避而不谈傅子辛的问题，叫陆丞坐下了，有慢慢聊的意思。

“什么时候掌握的？”林锐意有所指。

“最近几天吧，我也不是很清楚。”陆丞说得挺自然的，好像这对他而言，根本算不上是一个秘密。

“我有点理解周进轩的心情了。”像在一片夜路里忽然发现了一盏明灯，惊喜、振奋，亦或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慨。

“你是……”

“他的徒弟。”

陆丞露出了然的表情：“真没想到，还挺震惊的。”

林锐却说：“你的表情与你的话语可真不搭调，不会在我面前还演戏吧？”

陆丞弯起嘴角：“怎么会？现在的我就是最真实的。”

林锐沉默了一会儿，露出一个称得上是意味深长的笑容，“陆哲函，你进入演艺圈一年多，一直顺风顺水，不知道在这个圈子里要混出名堂其实不是那么一件容易的事。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样好的机会，我希望你能珍惜，知道如何把握，不要因为赢了傅子辛就骄傲，他不是你的终极目标，你可以走得更远。”

陆丞微微颔首，“谢谢提醒，我会记住你今晚的话。不过……”他顿了顿，“我不认为我赢了傅子辛，你太看得起我了，曾经的他很优秀。”作为傅子辛的过期粉丝，陆丞深刻的知道这点，只是如今的他处在一个盛极而衰的过程，着实令人扼腕叹息。

林锐点点头，似是很同意陆丞的话，可他又说了，“娱乐圈的更新换代是极快的，没有永远的天王，有实力的人随时都会把他挤下去。若我是傅子辛，就该着急了，再不为自己想想出路，恐怕是真要……”

林锐没有说下去，只是惋惜般地摇摇头。

陆丞不做言语，他想着，一二十年后，自己会不会也是这般处境。

“接下来的戏，你就按照傅子辛的演戏模式来演吧，毕竟要讲究镜头的整体协调。”自己怕是不能指望傅子辛了。

“也好，我没问题的，”陆丞表示赞同，“随你安排吧。”

“那就回去吧，好好休息。”

林锐没有再说更多，天色真的已经不早了。

陆丞回房之前，特意去申请拿了备用钥匙，料想着这会儿阿青估计已经睡了，不好意思敲门让他开，敲门声太大，打扰了周围的人也不好。

钥匙插进孔里，还未旋转，门就已经被打开了。

“还没睡？”陆丞走进去，将备用钥匙塞进口袋。

“我不是说等你的吗？你去拿备用钥匙作甚？”阿青观察到了陆丞的动作，有点嗔怪的意味。

陆丞褪去上衣，挂在红木衣架上，“以后先睡吧，别等我了。”

这话其实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可是在阿青看来，就有点被嫌弃的意味。

在空屋子里等待陆丞回来的这将近两个小时的空当里，阿青反反复复想了很多事情，他知道自己肯定钻了牛角尖，但某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就是挥之不去——他总觉得傅子辛对陆丞有某种意图。他越是这么想，那种感觉就越强烈。

“你去了好久，没和傅子辛闹出什么事情吧？”

陆丞转身看着阿青，“要是真出什么事，你会不知道？”

阿青想想也对，于是傻傻地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陆丞捏起他的下巴，使他抬起脸来，拇指的指腹摩擦着阿青的嘴唇，像是某种挑逗，然眼神却是分外清明的。

阿青其实经不起这么折腾，尤其当他与陆丞确立关系后，他整天对陆丞有着某种奇特的性幻想，陆丞随意一个接触性的动作，都会让他觉得陆丞是想和他做爱的，事实上，那仅仅是一种单纯性质的触碰而已，做不做爱，还很难说。

“别想太多，去睡吧。”陆丞说着，语气很是和缓。

阿青感觉自己有点腿软，陆丞这充满磁性的声音，实在太具有蛊惑性，若是再这么受他刺激下去，自己肯定会不听使唤脱起衣服来的。

阿青忽然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淫荡了，脑子里整天在想些什么东西啊。

“你发烧了吗？脸怎么这么红？”

“没……没，我……”阿青支支吾吾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他的下颚脱离陆丞的手指，低着头不知在看哪，一会儿手又颤巍巍地伸出来，去够陆丞的皮带扣。

陆丞按住他的手：“你做什么？”

阿青的手指瞬间缩了回来：“我……我想你大概要洗澡了，所以帮你脱衣服。”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太晚了，你去睡吧，明天还有不少事情要做。”陆丞如此说着，转身走向了衣柜，一本正经的脸上慢慢扬起一抹笑意。

阿青站在那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踌躇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选择走进浴室，替陆丞放好热水，才不情不愿地蹲回自己的房间。

蓝湛一走走了两个多月，期间各种大小事宜都是林锐在安排，林锐是个很讲效率的人，同样也是个对演员要求很高的人，这点与他的导师周进轩极像。片场的调度能力方面，林锐要比蓝湛优秀得多，剧组人员渐渐习惯了这位导演的工作作风，都快要忘了还有蓝湛这么个人。

“一个星期后，就是这部电影的第一场床戏，希望你们两位，私下里能多交流交流。尤其是傅子辛你，”林锐说道，“经验比陆哲函丰富得多，可以好好地跟他谈谈。”

傅子辛双手搭在膝盖上默不作声，这两个月以来，他一直在压抑自己的心绪，陆哲函对他而言，不像是情敌，也不是对手，他搞不清楚那是什么感觉，这种混乱的思绪让他很焦躁。

“子辛，你有听到我说话吗？”林锐提高了分贝。

傅子辛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林锐心下里无奈地叹口气，转而面向陆丞：“你尽量努力吧，要是不知道该怎么演，可以去看一些同类型的片子。”

陆丞知道傅子辛不会跟自己有多少交流，这两个多月来，这个男人私下里几乎没跟自己有什么交集，所以说到床戏这事，他还得靠自己。

“你在看什么？”阿青打开陆丞房间的时候，里面黑漆漆一片，就一台笔记本电脑亮着，陆丞坐在电脑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看，那样子着实认真。

阿青顺手开了灯，陆丞一句“把灯关了”说得很认真。

阿青微微愣了一下，再次按下了开关，屋子里重回一片黑暗。

两人都没有说话，陆丞自然是不会说的，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屏幕上，阿青怕影响陆丞，要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压抑在喉咙口。

这种静谧反倒鲜明地衬托出了电脑画面里的声音，“嗯……嗯……啊……啊……”像情绪激动时发出的喘息，带着一点嗓音和鼻音的润饰，听起来有些撩拨人。

阿青不由浑身打了一个颤，这声音他能不熟悉吗？不就是做爱欢愉时发出的呻吟声么？天，陆丞到底在看什么？

阿青疾步走过去，正见电脑画面上，两个男人赤裸着身体，一人躺在餐桌上大张着腿，另一个奋力抖动着腰，明显是在进行着抽送的动作。

阿青顿时僵硬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的魅力减弱了，所以陆丞在用GV聊以自慰？天，这绝对是对自己的灭顶打击！

“陆哲函，你……”

阿青的声音抬高了八度，正要说什么，却被陆丞以手示意安静。阿青郁闷极了，他围着电脑桌团团转。

陆丞继续着自己的观赏行为，全然不顾阿青的焦躁难耐。他随后点了几下快进按钮，画面里的呻吟喘息之声更重了，像是即将要突破某个临界点。如果阿青猜得没错，这是高潮的预兆。

画面拉到了男人的脸部，给男人的表情做了个特写，陆丞竟在这时按下了暂停键，他对着那张即将高潮的脸仔细地观摩着，即便屋子灯光不足，这一表象仍一丝不差地落进了阿青眼里。

理智霎时拨开了混乱的情绪，阿青停下乱走的步子，好像有些知道陆丞在干什么了。

第三十七章

当心思明了之后，那种患得患失之感便渐渐消弭了。为工作而痴迷的陆丞，阿青没有任何辩驳的话语来反对他，除了支持，他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随着“啪嗒”一声，室内再次亮堂起来，这次还是阿青开的灯，笔记本刺眼的光线对眼睛实在不好。

“开着灯看吧，笔记本的光线太刺眼。”阿青为自己的行为作了些解释，当然，他也是希望陆丞能理解的。

陆丞微微抬了下眼皮，好似看了看阿青，但那动作实在不明显，仿佛依旧是执着于电脑画面之上的。

阿青看着如此认真的陆丞，方才胡乱的想法不知抛诸到了哪里，他走出去为陆丞泡了杯茶，接着便静静坐在一边。照顾对生活粗心的陆丞，在阿青的随身笔记本里，很鲜明地被放在第一条，没有什么比这男人的健康更重要。

阿青尽量不去看电脑里的画面，他心里是有些想法的。陆丞是为了工作，为了一星期后的演戏能达到比较好的效果，他看着那些诱人的画面是不带任何情欲的。但阿青不同，他没有陆丞那样执着的目的，在眼前这极具男性荷尔蒙的躯体旁边观看如此喷鼻血的视频，他会下腹燥热的，甚至有种想要做爱的冲动。

说起来，他还从来没有一边看着GV，一边与陆丞做爱的经历，这真的很新鲜。他忍不住瞥着交缠的画面，那里面的姿势动作真是丰富，瞧那躺在下边的男人，双腿被举得多高，由那种方式进入，肯定要命的刺激。

阿青捂着嘴，不由自主交叠起双腿，那动作做得极缓慢，像是不想被人发现似的。

陆丞按下了不少次暂停键，看了一会儿又回放一会儿，对于小攻的动作和表情特别在意，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这部GV最大的优点便是拍到了男人欢爱时的表情近景，不然陆丞是不可能拿来参照的。

“不行，完全不行。”陆丞冷不丁张口出声，倒让犹自沉浸在情欲里的阿青受了一丝惊吓。

“什么？”他声线略带沙哑地问。

“高潮时的面部特征就像发情的牲口，看不出一丝爱意，这样的表现根本搬不上台面，太糟糕了。”陆丞的眉宇隆起，他的语气里透着烦躁。

被陆丞的话语转移了注意力，阿青算是清醒了，他忖了忖说：“其实可以看些其他的同志片子，GV片是卖肉的，自然看不出感情来。”

“我想要掌握的是微表情。”陆丞说出了重点。

阿青有些语塞，陆丞的要求，实在是高了些。诚然，没有哪部同志片是专对着脸拍的，除非演员长得极好看，不然表情一不到位就会穿帮。像陆丞这样如此注重细节的性子，是不允许自己所饰演的角色出现任何瑕疵的，即便镜头只停留一秒，他也会做到最好。这就是陆丞，他所爱慕着的男人。

陆丞最近的演戏模式阿青是看在眼里的，讲究精确度高于真实度，这一方面是为了迎合影片整体协调性的需要，另一方面，也会陆丞的演艺之路打开了一扇窗。或者说，陆丞突破了某种限制，达到了一种更高深的层次，足以与傅子辛匹敌的层次。

想到傅子辛，阿青心里有些泛凉，这个男人，这段时间看陆丞的眼神不对劲。阿青发觉出傅子辛的视野范围里已经不再有自己的身影，他其实是很庆幸的，然堪忧的是陆丞显而易见地替换了自己的位置。这让阿青感到莫名的担忧，傅子辛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一举动的，这又代表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