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木做梳子可是少见，哪儿来呢？”
“哦，我一个朋友，他正好进了个几代前古墓，这是陪葬品。”白烨拉着萧然在廊上慢行，漫不经心地说道。
萧然一听，脸色一变立刻就将那梳子塞回给了白烨。“我、我不要了！这梳子既然是陪葬品，必然是墓主身前珍爱之物，夺人所好也就算了……别因此让墓主记恨上了……”
之前贾岚装鬼一事，虽然已经真相大白，但萧然受到惊吓了心一时半会是难以恢复，所以这一听什么古墓陪葬，再喜欢也不敢拿了。
白烨哈哈大笑，拉着萧然亲了一口。“唬你呢！这梳子还是前朝时候宫里东西，是哪个妃子赏赐给了个服侍太监，太监后来回乡认了个义子，这些东西都是留给了那义子。现在义子后人家境窘迫，便拿了这些当年旧物出来变卖。别不信我啊，福兴典当行你总知道吧？那也是我们玄天门产业，这梳子就是人家典当进来。我前几天不是到处在看看么，正好瞧见了，觉得雅致就拿了回来。”
萧然点点头，原来这样啊……心定了些，目光就不由自主地瞟了回去，落在白烨正拿在手里把玩这梳子上，白烨瞧见了，咧嘴一笑。“喜欢吧？刚给你还不要呢！”
萧然腼腆笑，刚不是给吓着了么。
“刚给你还丢回给我，现在就这么简单想要要回去么？一会到我房里，也给我梳个头，我满意了，再给你！”
替白烨梳头、扎了条月牙白发带，发带中间镶着一块上好和田古玉，衬得这男人平添三分属于上位者冷傲。
白烨说，礼尚往来，翻了块蝙蝠状七彩琉璃坠子出来挂在了萧然腰间。
本来还想再给萧然折腾点什么，可萧然一听讨喜回来说东西都备好了可以出行，拉着白烨就走。
琼花墓落座在梧州城东郊一座山上，由于风水不错又地势开阔，梧州城不少人家都将先人葬在这附近，马车一路过去，官道上还真跑不快。
“当时怎么想着葬在这儿呢？你看，路都不好走。”白烨拉开一点车帘子往外看了眼，回头对萧然抱怨道，倒是不忘将车帘拉好，以免冷风吹进。
萧然是第一次看见白烨这辆专属马车，一路上还在好奇和感慨马车内部设计精致和贴心，听见白烨话就笑了。“当时哪儿想到这么许多啊，一来是考虑到个今后扫墓方便，二来，我也不想琼花离我太远，再说，琼花平日里不出门，若远了，我怕她找不到回家路，这墓地离我们村和梧州城都不远，当时也觉得方便嘛。”
简简几句，萧然对琼花情意表露无疑，听得白烨脸色就是一臭，直接就往萧然腿上一躺，不动了。“刚提上来那两暖盒里头是什么东西？”
“回二爷，是鸡粥，给您和公子垫垫胃。下面一层里头还有温着鸡蛋灌饼，这几天公子好像挺爱吃。”坐在车外头赶车人来福身边讨喜听见了后忙答道。
“怎么吃起这种油腻东西……”白烨边说边拿了嵌有磁石小碗搁在铁做小桌上，从盒子里头端出还热腾鸡粥给萧然盛了一碗。“后头柜子里有小食，你自己去翻翻看有什么爱吃。这灌饼给他们吃吧，你胃不好，别吃这种。”
萧然本来就对那木柜子上一个个玉做小抽屉有好奇，听白烨这么说，便反身一个个去查看。
什么绿豆糕、茯苓饼、芝麻球、一口酥……抽屉里头都放着些做工精致小食，数量不多，但闻着就知道是新鲜。萧然拿了两块绿豆糕出来，自己吃一块，另一块放在白烨手里。“都是吃？”
“好像也不是吧，我记得上面两层都是吃，下面该是我放一些东西。”白烨也有些不确定，扬声就问道：“来福啊，是这样吗？”
“回二爷，上面三层都是吃，第四层是您放些药物之类地方，第五层都是您东西了，我不知。”
白烨想了想，拉着萧然就去开第五层几个抽屉。他是散漫惯了，记得第四层第五层不是吃，但究竟自己塞了些什么，自己都不太清楚，这会和萧然一起，倒有些探险感觉。
一个个抽屉给打开，什么扇子、弹珠、只有白子棋子、几块绣工精美手绢……萧然拿着块粉紫色帕子冷眼瞪白烨，白烨摸了摸鼻子将帕子一把抢了过来，拉开车帘子就往外一扔。“以前荒唐，以前荒唐……不过我这马车，只有你一个外人坐过，连如惠都没上来过，这我可不骗你！”
萧然哼了声，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一边苦涩于看见这些巾帕，一边又对白烨方才说话暗自高兴……这种心情，萧然摇摇头，低叹。
这时只剩下最后一个抽屉还没被打开，萧然伸手要去拉，白烨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将他拦下。“别看了别看了，快点把粥喝了，别一会冷了。”
萧然狐疑地看向白烨，怎么一个个再放了荒唐东西都给看了，这一只却不让呢？难道藏了什么更荒唐？
白烨是受不了萧然这种带了不信任目光，牙一咬，道：“给你看，但不许笑话我！”
萧然更好奇了，点了点头。“嗯，肯定不笑话你。”
就顺着白烨手将小抽屉拉开，里头空空荡荡，只中间躺了一条青色衣带，萧然仔细一看，还有些眼熟。“咦？这腰带……怎么……”
白烨撇撇嘴，将腰带取出来放在萧然手里。“眼熟是吧？当然眼熟，本来就是你东西！”
强作强势口气，某人耳际却有些红。
“可我腰带怎么会在这儿呢？”
“……有一次留在你家过夜，早上起来时候穿错了腰带，等天亮了才发现。我在车里换了衣服，这腰带就顺手搁着了，想着哪次还给你……不过后来没多久你就跑了，我也找不到你，就这么留下来了。”其实，最初是忘了还，后来等萧然不见了，那是舍不得丢弃，生怕这人留下痕迹全都消失不见。
萧然也有些说不出话，隔了会才道：“那现在能还给我了么？”
白烨一把将腰带抓了回去丢回抽屉里重新关上，所有动作一气呵成。“不还！你现在人都是我，还什么！”
这时马车缓缓停了下来，来福低沉稳重声音响起。“二爷，到山下了，再上去马车便不好走。”
白烨探头出去看了下便下了车，帮萧然提着车帘子又扶着他下车，有吩咐道：“你就在这儿等我们吧。讨喜，你去后头车里和拾二将扫墓东西理了，你们两个和我们上去。”
山上本无路，不过坟地多，有善人捐款修了条朴素小路，今天这会都是陆续上山扫墓人。白烨走着走着习惯性就想去拉萧然手，不过这会光天化日又是大庭广众，萧然怎么肯？一个要拉一个要躲得走了半天，但越往山上走，这路就越不像山脚边那么工整，又正巧昨晚下雨，到了后头路上泥泞一片，踩着都容易滑跤，萧然没奈何，只能拉着笑吟吟白烨袖子，慢慢往上走去。
琼花坟地附近还算干净，拾二他们帮着萧然拔了野草、略略扫了一下墓地周围，将供物一样样拿出来摆在墓前后，拾二他们退到了一边。
萧然将准备好纸钱拿出来一叠堆在墓前，吹了火折子点了一张放在中间，上头盖了两张，等火渐渐大了，便将剩下纸钱一张张慢慢放上去。
烧完最后一张后萧然站起，抬头看着纸灰如翩翩灰蝶慢慢飞舞上天，看着熊熊火光看着头顶那片碧蓝。
琼花，我能为你做，只有这些了吗？
你已经很久不入我梦中，我很想你，我想知道你在下头过得可好，是否需要添置什么，告诉我，我也可以烧给你啊。
琼花，你不来我梦中，我好怕，你已经不再等我，已经转世投胎。
我很怕，你已经知道了一切，所以连你都不愿原谅我，你也决定离开我。
让我连最后一个退路都不存。
将胸口一口郁气缓缓吐出，一回头，看见白烨双手合十着站在墓前，双目紧闭，嘴里似乎还在低声说着什么。
才想走近听听他在嘀咕什么，他倒像是嘀咕完了，对着墓碑鞠了一躬后站直了，睁开眼，对上萧然探询目光。“怎么了？”
“……你刚才，是在拜琼花？”
“我拜她做什么，我这是在和她说话呢。”
“……说了什么啊？我看你刚才还很认真样子。”
白烨走到萧然身边，拉住他手往山下走。“我是告诉她，让她别等你了。以后你会有我，我来照顾你，对你好。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都如此，让她不要浪费时间，早点投胎去，我不会给她再和你一起机会。”
萧然闻言好气又好笑，哪儿有他这么霸道人？别说下辈子如何，这辈子他们都不能在一起……
抬头，看见白烨额发上沾着一片纸灰，就道：“哎，你头低一下。”
白烨便将头凑到了萧然面前。“怎么啦？”
萧然踮起脚，一边伸手替他弹去那纸灰，边笑道：“没什么，纸灰，帮你拿……”
话音未落，萧然呆呆站在原地。
白烨，是多么骄傲人，从来只有他命令别人，从来不曾见他在谁面前示弱过，可在自己面前，他如此轻易就能低下他高傲头颅……
白烨一抬眼，见萧然怔愣在一边睁大着眼睛发呆样子特别可爱，左右一看没人，凑过去亲了一口在唇上。“萧然，想什么呢？”
吓了一跳萧然忙将他推开，红了脸快步往山下走。“没，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终究想了太多，也无用……
第六十四章
两人回到白府时候差不多已经是中午了，稍微休息了一下，用了午饭后，白烨拉着有些昏昏欲睡萧然去花厅。
早上还放过晴天色现在又变得阴沉，白烨让人将窗子都关了，只留着大门洞开，但门口放了两个炭火盆。
将萧然喜爱床榻移到了门口，拉着萧然窝在那上头，拾二和讨喜坐在后头椅子上，一个煮着茶，一个候着其他吩咐。
“做什么呢？”
“你忘了呀？我请了杂耍班子过来，不过哪儿我都觉得冷，倒是这儿庭前一片空地，正好他们表演，你呆这儿也不会冷。”
一会，一群打扮各异人随着刘管家走到了庭前，先一起对着萧然和白烨行了礼，然后一个个开始表演，什么喷火、走绳、飞刀、吞剑，看得萧然目瞪口呆。
白烨对这些不感兴趣，倒是对身边萧然一会露出各种神色好奇许多，瞧着他眼睛睁得大大得，看得目不转睛地，嘴微张，都能看见里头粉色小舌……
白烨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压下心头邪火。
“你也不是没在外走过，怎么，都没看过这些”
萧然目光离不开外头正表演将自己缩成一团装进个酒坛子人，随口就答道：“看这些东西总是很多人挤着，我不喜欢，所以平日里头看见了也不会去凑这个热闹。”他顿了顿，后头话说得有些轻。“而且，总觉得这种东西是小孩子和闲人看，我……”
白烨伸手轻轻握着他，也轻声笑道：“以后我陪你看，闲人就闲人，你高兴就好。”
看完杂耍也差不多到了申时三刻，萧然说，他该去张家了。
白烨让讨喜去准备他和萧然在老屋过夜所需要东西，让拾二去准备马车，自己把门关了，压着萧然在榻上好一阵厮磨，非要萧然答应了他尽早回来并且偷得无数亲吻后才不舍放开。
本来白烨还想让萧然换一套衣服再去张家，他甚至已经早已替萧然备下了一套新衣和相应玉冠和镶了翡翠腰带，还特意将自己最喜欢块紫玉坠子找了出来。白烨觉得，“君子如玉”这话用来形容萧然是最恰当不过事情，所以用玉来装扮他是最合适不过。
不过萧然拒绝了，他说张老爷面前无须如此，张老爷和他相识那么多年，自己再窘迫时候张老爷都看见过，那位老者不是注重外在虚伪人，不需要这些身外之物来陪衬。
白烨其实才不管张廷那臭小子爹会怎么想，他只是想看见萧然漂亮模样，可惜纠缠无果，只得作罢，拉着萧然出门。
门口依然和早上一般停着两辆，来福驾那辆白烨和萧然坐了，讨喜坐在来福旁边。拾二带着些东西上了另一辆。
才转出小巷，迎面过来一顶青色软轿，见到马车过来便先让开在了一边。马车上讨喜一看这轿子眼熟就让来福停下，自己往车内请示道：“二爷，公子，好像是张大人轿子。”
萧然一听，便推开拉着他不放白烨下了马车，这边张廷也揭开轿帘步了出来，一见萧然忙先给萧然行礼。“先生，你已经准备出门了？”
萧然回了礼，边笑道：“是啊……你来这边，是要拜访谁么？”
“不是，翰文是想来接先生一起过去。”他微微让开了一些，萧然看见他轿子之后还停了一顶小轿。“昨晚下了雨，翰文想先生若是步行过去比较不方便，所以……”
“不用，我送他过去就是，多谢张大人好意了。”此时白烨也跳下了车走到了萧然身边，一手“自然”得勾上萧然肩膀。
张廷瞳孔一缩，面上仍是一派恭谨。“先生一会是去我家，反正也是顺路，白公子不用和翰文客气。”
眼看白烨和张廷又要站在路当中开始大眼瞪小眼，萧然一边拉下白烨搭在他肩上手，一边对张廷笑道：“翰文，我和白烨要先回老屋一次，还要过去整理一下才能去你家，所以还是你先去吧，我晚一些过来。”
张廷脸色似乎一僵，但立刻又笑意盈盈，退开了一步。“好，那翰文在家等候先生光临。”
萧然和白烨重新上了车，等着张廷轿子先离开后才重新起驾。白烨上了车后便脸色有些不好，拉着车窗帘子直到看见那两顶轿子看不见了，才哼了声倒回车内，靠在萧然身上。“这孩子，对你还真是上心啊。”
“张家虽然算是商贾之家，但一直家教甚严，别说翰文，至今张家人看见我也都是客客气气，哪儿有你想这么许多。”萧然瞪了白烨一眼，对于这人奇怪想法已经有些无奈了。“前些天不是卖了一批新印制《三字经》吗？便是张老爷买了去给张家下人小孩做识字用，按着你说法，难道这也是翰文在照顾我生意？”
白烨撇嘴，心想，这还真说不准呢。
一路摇晃到了老屋，白烨拉着萧然进了房，讨喜和拾二指挥随车来两个下人将第二辆车中带来蔬菜、肉食、鱼虾等物拿进了厨房。
白烨一进屋子就抱着萧然腰不肯放，语声哀怨。“你现在就要走？”
“……你让我至少将屋子扫一下啊。”
“这种事情，一会让讨喜他们做就是，你再陪我一会。”
“你别这样……我不会回来很晚，你再这样，我可就直接回去了。”萧然硬是推开白烨凑过来头，羞得脸通红。“别、别太过分了你！”
白烨给萧然这样子逗得心都痒了，拉着人进了内间往墙上一压亲了个够本才稍放开些。“怎么过分了，嗯？说啊，什么叫过分？”
闹了一通白烨才算满足了，放开衣衫凌乱呼吸紊乱萧然，边笑着给他整理衣服边道：“一会要不要让拾二跟着你一起过去？晚上回来天黑，也好有个人给你打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