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回了李建设新居，还不等李建设询问，李跃然就直言说要去看看那家厂子，且极有可能会把厂子买下来，若是缺钱只怕还得跟他借。虽然李跃然现在他面前一派沉稳，全没了月前的孩子气，但因李跃然向来表现得早熟，这种变化，他也只以为是他跟金荷离婚，害得孩子重了心思。

G市离B市不远，李跃然拒绝了李建设的跟随，带着柳伟坐了三个小时的火车便到了地方，因为之前打过招呼，刚下火车便看到了接他们的人。一番寒暄，得知居然是副厂长亲自来接，李跃然心中大定，倒是那副厂长，看到来的只有一个孩子和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眼中难掩失望。

听着介绍，由总工带着将厂子参观了一遍，李跃然觉得还算满意，这家工厂的规模其实挺袖珍，工人只有不到二百的样子，但多是手艺高超的老技工，机器设备什么的，几年前为了翻身盈利重创辉煌，都换了新的，如今出师未捷，自然便宜了李跃然。其实这种工厂不说在G市，便是在全国都是不少见的，当年盲目建设重复建设，酿成了今日的苦果，计划经济磨灭了激情，桎梏了头脑，没有进取心，没有创新性，一旦撤去了外面的玻璃罩，任他们自生自灭，能活下来的十不存一。产品卖不出去，工资发不出来，却又不能停产，于是仓库越堆越满，欠的工资也越来越多。实在捱不下去了，再找国家买单。

参观完工厂，进了厂长办公室，几人捧着杯热茶开始详谈。厂长姓常，三十多岁，身材清瘦，看着居然挺正气，对此李跃然只能摇头叹息，人不可貌相，还以为蛀虫都是脑满肠肥的呢，当然，对于常先生没将他们拉去酒桌上联络感情，他还是很有好感的。谈了一会儿，李跃然有些想挠墙了，这位常先生看着听聪明的，怎么就一点弯弯绕绕都不会啊！示意柳伟套话，这才知道这家伙也是刚从部队复员，接任厂长没多久。不是不想把厂子经营好，只是他不是这块料，试了不少法子，不仅没好转，还欠了银行不少钱，眼看着职工家里越来越困难，上个月总工病了居然都看不起病，他才起了卖厂的心。他知道这么做不对，但他不能看着这些人吃不上饭……得，本来还想往死里占便宜的呢，这下完了！李跃然心中默默流泪，到底是把原本的打算给烂在了肚里。老常要真是个蛀虫，他还能跟着一起蛀，反正这便宜就是他不占别人也会占，可如今对着一只白兔子，他还怎么当黑乌鸦，用自己的无耻来反衬对方的高洁？他自然没有当绿叶的觉悟。

于是本来的地下转为地上，一切按程序办事，好在老常还算厚道，别看他人傻在G市居然也有点影响，为他们争取了不少好处，但李跃然就是觉得亏了亏了，一怒之下，竟逼着老常签卖身契。老常想着去哪儿都一样，居然还答应了，于是囧囧有神的李跃然拍着额头，确定对方不是开玩笑后居然有点脸红，觉得自己欺负了老实人。

不过有了常迎春的加入，动作起来确实轻松了许多。这家厂子虽小但工艺水平不低，生产收录机那是小菜一碟，当然，他也没想着生产那种大家伙，他盯的是磁带式随身听。托人从J国买了几个最新型的，拆分研究后，高工推了推眼镜，表示生产没问题，所以说Z国各行各业卧虎藏龙啊。李跃然又画了几个比较Fashion的外壳设计图，找了厂里技术最好的工人，加班加点的做出了几个样品，瞧着真挺像那么回事儿。于是，李跃然大手一挥，生产吧！

工人们如火如荼，柳伟和常迎春自然也得不了闲，生产交给高工，管理交给钱副厂长，常迎春被派去注册商标，成立公司，G市官员多少都与他有些关系，这种事儿让他去那是事半功倍，而柳伟则拿着几个样品跑起了销售，李跃然？他在休息，不是，他在做计划。

他其实比较想做技术含量更加高些的东西，但仔细想了想，现在的闪存技术并不成熟，便是MP3之类的东西生产出来了，那高昂的价格只怕也没多少人能接受，何况就是山寨，也得有那水平啊！所以他现在生产随身听，一个是因为工艺简单，另一个则是想趁此机会让人们熟悉自家品牌，后世还有谁会不明白品牌的重要？一样一块儿布，多了个牌子那价钱就百倍千倍的涨，就那样还趋之若鹜呢。同样的，只要牌子立起来了，那么即使是盗版，说出来也是借鉴，依旧有人心甘情愿地掏腰包。再说了，这才96年，从现在开始储备人才钻研技术，10年后，谁盗版谁，谁山寨谁还说不定呢……

第15章

诸事暂结，李跃然来G市已经两个月了，李建设来看过他好几回，但金荷得知儿子居然一人在外，仍是对李建设电话过去好一通教训，对李跃然也是照三餐关心，不过却是一句没问钱都怎么花的，对于这份信任，李跃然很是感动。

因为资金有限，李跃然没大肆打广告，但因为质量优异，外型时尚，价格适中，产品一投入市场就颇受欢迎，虽然没多久就出现了仿制品，不过凭借良好的信誉和售后服务，有条件的仍然更愿意选择臣汉，或快或慢，不过销售额始终在不断攀升中。对此，李跃然终是松了口气，毕竟买厂的钱还有部分尾款没还，老爸给的钱也是从银行贷的，这些都要快点还才好。不过虽然没有足够的资金拍后世那种大制作的广告片，但可以先从另一面入手嘛。李建设是做电脑销售的，李跃然又怎么会没电脑玩儿，只是因为实在看不上那开个网页要等十分钟的龟速，几乎没碰过罢了。今天为了公司，为了家里不至于没米下锅，就是再慢，他也要上了……

看着熟悉的windows95，听着嗡嗡“巨响”的机箱，李跃然盯着启动完毕的电脑屏幕，看着光溜溜的桌面，并没有立即打开网页，而是逐个看过界面图标，有种怪异的感觉，觉得似乎少了些什么。

回忆了半天，实在想不起来，只好先打开浏览器，登陆各个网站。耐着性子，腰酸背痛地坐了一个下午，将合适的网站记下，开始跟他们联系。

“为什么不用扣扣啊，这么一问一答要等到什么时候啊……”因为看上的一家网站居然没留电话，只能在类似贴吧的地方一点点盖楼，李跃然很是郁闷，可是还没等他这口气叹完，就忽然没了声音，眨巴了几下眼，看了看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渐渐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一个计划在心中暗暗成形。

第二天，刚休息了一天的柳伟就被李跃然从床上挖了起来，交代了一个相当艰巨的任务——用公司的名义去B市或者G市的高校找些学软件设计的学生来，钱不是问题，水平最重要，可以兼职，愿意进公司做全职的待遇从优。

他记得没错的话，扣扣的原型只是ICQ的汉化版，而ICQ是今年暑假三个还是两个以色列年轻人做的一个即时沟通的小软件，他不知道现在的ICQ进化为后世的QQ有多困难，不过Z国那么多人，人才自然不少，且这时候的大学生的含金量可不是后世扩招后的大学生能比的，便是学生不行，大不了就找老师，金钱开道，他还不信了，他能倒霉到碰上的都是视金钱如粪土的不食人间烟火之辈。

于是G市和B市许多报纸上都出现了针对软件设计等专业学生的招聘广告，臣汉或许一般人不知道，但向来走在潮流尖端的大学生们对这个新鲜的品牌却是不陌生，懂行的自然知道它的产品只是X尼的仿制品，虽然不可否认，它看上去更炫更薄。只是这时候的大学生更偏向于学校分配的工作，因此广告打出去半个多月，应聘者屈指可数，还都水平一般。

对此结果，李跃然怒了！注册了一个ICQ账号，将所有论坛上都犁了一遍，留下了招聘信息和自己的ICQ号，他就不信一条鱼都逮不到。同时通过李建设，开始同几个高校的教授联系——高校是李建设的一个重要客源。

这个时候早就开学了，金荷一直来电话催他，但此事未定，李跃然又怎么能放心离开。前两个月的忙碌让他深刻地认识到，实业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更不适合他这样的懒人，因此看到ICQ后，他更希望将重心转移。但他脑中有的只是概念，是趋势，对于编程他却一窍不通，所以，这回的尝试很重要，成功与否，直接关系着将来的计划。

可喜的是，几位教授答应抽空帮忙，还各自带上了几位得意门生——全当是赚外快了，对此，李跃然欢迎之至，盯着那几个高品质人才，偷笑着打起了算盘。柳伟将李跃然的要求说了一遍，或许这几个人真的很彪悍，居然一个礼拜没到就拿出了成果，虽然功能与后世的不能比，但在现在看来，已经相当完美了，对此，李跃然有种被忽悠的感觉，还当是多了不得的工程呢，枉他那么着急上火，所以说，没文化，真可怕……再一次深刻地理解了什么叫做知识就是力量，李跃然让柳伟给了份厚厚的礼金后，便挑了个他看得最顺眼的美女教授，言明要拜师。苏盈看着年轻，却已经年过三十，两年前学成归国，至今没有结婚，可能是年纪到了，对小孩子极有耐性的，瞧着这么个机灵孩子一脸严肃的样子，更是稀罕得不行。趁轮休教了半天，却惊奇地发现这孩子天分极高，记忆力好，理解力强，还能举一反三，奇思妙想无数，立起爱才之心，满口答应了下来。

就这样，李跃然B市G市两头跑，学习之余还要顾及生意，虽然忙碌，却极充实，也极有安全感，或许这就叫手里有粮，心里不慌，看着公司业绩，李跃然自嘲到。

这一拖就拖到年底。厂子小，需求大，工人们只能天天加班，但数着厚厚的钞票，没有一个抱怨的。各地来谈代理的人络绎不绝，柳伟如今带着几个下手，每日西装革履，守在办公室里，也成了个白领，只是忙得够呛。经济压力一轻，李跃然就大撒了次钞票，请了几个明星拍了几个广告，电视，广播，报纸，网络，随处可见臣汉的影子，效益自是又一番飙升。

网络部研发的扣扣也延续了前世的辉煌，注册用户增加的速度很是惊人，虽期间也出现过一些麻烦，但有众位师兄师姐的鼎力相助，都解决得很及时，总体形势一片大好。

因为对生产管理什么的，李跃然是门外汉，常迎春水平也一般，所以在没招到合适人手前，还是交由钱副厂长挑大梁，不过账务全是由老常负责，原因无他，此人刚直，没心机，甚至有点死心眼，值得信任。反是柳伟，如今成天和人磨嘴皮子，活泛了不少，虽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儿，但李跃然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将他手上的权一点点收了上来。对此柳伟没什么表示，反使得李跃然多心，试探了几次，确定他确实没有不满，这才安了心。后知道柳伟一直觉得自己是给李建设打工的，帮李跃然是听从师傅的吩咐，并没有把自己当什么功臣元老。更是庆幸，这么老实的人，再过几年去哪里找啊。为此，有些小愧疚的李跃然给他开了份极高的工资，年底又是一个大红包，一年下来的收入却是另两个徒弟的十倍不止。

只是随着公司的迅速发展，李跃然心里却是越发担忧。因为还没找到合适的管理者，半年多来，公司发展一直很粗放，这样下去，隐患重重不说，只怕不久后就要后劲不足了。他倒是想接手，但他没学过啊，就是现在开始学那也得等上一两年才行吧，可这一两年足够他们死在沙滩上了……眼看着快过年了，他已经在这里耗了半年了，他要休息！

第16章

腊月十九，李跃然参加了公司今年最后的一场面试，无视应聘者惊奇的视线，面无表情地坐在一边写写画画，遇到勉强合意的也会抬头问些问题。面试者以为他是公司领导的孩子，虽然心中有些不满，觉得这种场合多个孩子很不严肃，但都还算认真地答了。李跃然面上不动，心中还是有些失望的，这年头的私企啊，怎么就这么不吃香呢？人才啊，你们都在哪里……

就在李跃然心中默默纠结的时候，苏盈给他帮了个大忙。腊月二十三，李跃然回B市，准备年前再去美女老师家一回，拜个早年。柳伟被他留在了G市，李建设又忙着收尾工作，就点了童钟洋送他去。得知苏盈已经回了父母家，李跃然先前准备的礼物显然就不够了，只好临时跑同仁堂买了几株老参充数——原谅他，这种人情往来他几乎没经过手，没经验也是正常的。

好在苏家二老并不在意，见到女儿一直挂在嘴边的得意门生，关门弟子，显得很热情。李跃然经过这些日子的锤炼，本就是成人的心智，如今又多了几分沉稳，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乖巧地答着苏老爷子的问话，间或不动声色地恭维几句，听得老人家心花怒放，笑声不断，一老一少相谈甚欢。

吃过午饭，苏盈的两个哥哥也带了家眷归来，一屋子人越发热闹，只是李跃然并非喜欢交际的人，面对一群陌生人的热情到底有些撑不住。苏盈看出了他的不适，便打了个招呼，将他带去了自己的书房。

两人之前一直电话联系不断，对各自情况都挺清楚，并没什么好说的。随口聊了几句书房的装修布置，苏盈就问起了他公司的情况。这却是引起李跃然诧异，原来自李跃然将几位师兄师姐忽悠进了公司，苏盈被气得够呛，直说他挖她墙角，时不时会敲打一下，但这么毫不顾忌地询问公司情况却是不曾有过的事。

苏盈见李跃然神色有异，也意识到自己说话不经大脑，这种私密居然就这么问出了口。忙敛下尴尬神色，解释说她手边有个人，不知道他有没有兴趣，见李跃然眼带好奇，便将那人的情况介绍了一遍。

苏盈说的人是个T大去年毕业的男生，虽然在校成绩一般，但胜在头脑灵活，主意多，很得导师喜欢，只是性格太过跳脱，没定性。去年毕业后被安排进一家挺大的国企，没成想，不到两年这家伙就嫌环境沉闷，又觉得自己没背景没靠山肯定没出路，难有一番作为，居然就这么辞职了……这家伙的导师听了，气得是捶胸顿足，直骂这小子不省心，跟苏老爷子狠狠抱怨了一通——苏老爷子也是T大的教授，不过教的是中文，跟那位导师是多年老友——苏老爷子当笑话跟苏盈说了，但苏盈听过却是记了下来。

“那他现在在干嘛？”李跃然挑眉，想到后世那么多人考公务员，求的不就是一个铁饭碗，能够旱涝保收吗？这人居然随手就给扔了，倒是有点意思。

“本来是想自己创业的，但没有资金，现在赵教授那儿兼职呢。”苏盈看他神色，并不确定李跃然对那人的观感。

“要是不麻烦的话，您看能不能安排我们见个面。”李跃然决定还是看过再说。

“我这几天一直有空。”

“我二十八的飞机，不过大后天还得回G市一趟。”

“那我打个电话约一下他。”

“好。”

陈亮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帮导师整理资料，对于苏盈这位本校出名的美女教授，他只有过几面之缘，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因此对于她找自己的目的一头雾水。来到约好的餐厅，被服务生领进二楼的包间，看到同来的还有个孩子，更觉得莫名其妙。

李跃然可不会管你怎么想，他正为公司管理层人士的匮乏着急上火呢，21世纪最重要的是什么？人才！对陈亮，虽然感兴趣，但并没抱太大希望。见两个大人寒暄完了，便单刀直入，凭脑中一点管理学的皮毛，开始试探起对方。陈亮一个愣神，不知对方何意，但看这么小个孩子问得问题却颇不简单，倒是不敢小觑，挺认真地答了。

要说管理方面的专业知识，李跃然肚里也就那么点货，毕竟只是当初修了一个学期的选修，期末考也只要一篇5000字的论文。要不是因为那门课的老师极变态，抄个段落都会被他发现，他也不会把教科书翻一遍，还读了一堆的文献。现在看着没什么好掏了，为了使谈话继续下去，忙开始转方向，咳，咱来谈谈未来经济的发展趋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