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爱得永远只有杜若,他是如此的肯定这一点。以至于,他决不能容忍自己对杜若以外的人动情。
可是,在与祈国的战乱中,当他看到偷跑出来找他的钧天时,他的心动摇了。
看着他熟睡的脸庞,赵雁书感觉自己的心脏从未这么柔软过。他轻抚着他长长的黑发,在不知不觉间,就将那如婴孩般的睡颜烙进自己心里。
在回宫后,当他提笔写下新皇后的册封诏书时,他忽然打了个冷战。
为什么他在写下杜若的名字时,犹豫了呢?
为什么他写完了诏书后,迟迟不肯颁发出去?
他究竟在害怕些什么?
他知道,杜若已经不能等了。他绝对不可能辜负他。于是,他只好去辜负另一个人,一个已经为他承担了数不清的痛苦的人。
只是他没想到,这辜负的代价,竟然是这么的大。
杜若去世后,他强迫自己从悲伤中解脱出来,专注于朝政上。他无数次从睡梦中惊醒,叫喊着杜若的名字。
可是很偶尔的,也会有另外一个名字从唇边逃逸而出。
他不曾去找过杨钧天,即便是在杜若去世后,他仍然觉得那样的行为,是对忍受了那么多年委屈的杜若的不忠。
然而现在,杨钧天已经死去了。
他再也没有限制自己的理由了。
他星夜兼程,赶往巫谢族。没有杨钧天这三年的生活,真实而又虚幻。甚至直到现在,他都无法真正理解杨钧天的死讯。
印象中的他,总是那么欢蹦乱跳的,离生病这个词很遥远很遥远才对。
直到见到了杨钧天这三年来住的小屋,他才隐隐生出一股真实的感觉。那真实如同刀锋一般冷酷无情,割得他鲜血淋漓。
空气中弥漫的,那茶花间绽放的,屋檐下滴落的,都是杨钧天的气息。
到处都是他的影子,到处都是他的笑颜。他好似已经与这高山树林小溪鲜花融为一体,好似就在那翠绿的叶片间微笑着。
赵雁书抬步,踏上那长满青苔的石阶,推开了已经有些破旧的木门。一缕阳光随着他的动作射入灰尘飞舞的屋内,宛如从天堂中射入的一缕圣光。
一霎那,赵雁书被震慑住了。
整间屋子,不论是地上还是墙上,都画满了精美的油画人物肖像。各式各样的姿态,各式各样的衣着,栩栩如生,逼真到令人产生错觉,仿佛有无数的天人在面前旋舞。那些人像,有的在微光中抚琴,有的在草原上策马,有的在桃树下看书,有的在烛火边沉思。
不论是坐是立,是悲是喜,他画的都是一个人——
——赵雁书……
恍惚中,又看到胭脂色的光线里,钧天清浅如风的笑靥,他一双漆黑的眼眸望着自己,懊恼地说着,“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画着画着就画成你了。我都怀疑,以后是不是只能画你了。”
那一刻,赵雁书终于跪在地上,痛哭失声。
他终于明白,他终究还是错过了。
就如同当年错过了杜谦的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