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启鹄愣了一下，“是，他是我父亲。”

“今天就说这些吧，我知道自己以后该做什么了。”

天已经黑的泼墨一般，公园里的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唐启鹄跟在他身后，真的一句话都没说。

几十万的字几百万的字，都简单过一个人的心。唐启鹄不是故意隐瞒他这么久，他只是想体验普通人租房子的感受，他只是想知道社会底层的交际圈到底是怎样的。这有错么？不过也许自己真的错了，自己应该在Apple第一次来找他的时候，就坦白从宽。

唐启鹄不是有意的，唐启鹄只是想继续住在他隔壁的房间而已。

06.第一堂课

从八点钟回到艺人部的宿舍，任凯凯洗了脸刷了牙就开始捧着剧本看。

几十页的A4纸，凌晨1点半任凯凯才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意犹未尽地放好剧本。

人，穿上再好的衣服不如脑子里有真才实学。任凯凯不得不重新认识大板，他有时候刀子嘴豆腐心，有时候装可怜。他爸爸很有钱，他从小一定就有最好的物质保障所以什么都有，他有爱他的爸爸妈妈，有铺好的前程还有好多好多。

不过任凯凯不讨厌他，看了他的文字甚至开始有那么一点点的崇拜。

当他西装革履出现在任凯凯眼前时任凯凯不觉得多吃惊，可如今看完剧本，他就再也不是大板了，他是唐启鹄，和以前那个饿的头晕为了一包泡面死拍自己房门的大板，不是同一个人了。

快两点任凯凯才睡着。

同样唐启鹄当晚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他一定是生气了，对，他就是生气了。任凯凯生气了，他生气了自己应该怎么办？

结果第二天两人都顶着大大的黑眼圈。

任凯凯不知道说什么，坐上他的车接过他递给自己的豆浆和馒头，任凯凯心安理得地吃起来。这算和好吧，都喝了吃了，哪有那么多生气的了。

任凯凯喜欢吃馒头和口香糖，下车前唐启鹄小狗似的抢了一条单手扒开送进嘴里。

“公司策划部昨夜加班计划了一下，明天有你的一场戏，后天你有一条广告要录制。你今天上午的时间很重要，送你去老师家后我去帮你选拍后天广告要穿的衣服，见到老师你要用心学，他会教你一些戏本的演技用来对付明天的一场戏。都记住了吗？”

点点头任凯凯嚼着糖看车外倒退的景色。

“我擅自替你接了广告，你也怕我对你坑蒙拐骗？”

任凯凯转过头看他，“你是经纪人。”

“然后呢？”

“然后我什么都不懂。”

唐启鹄哈哈大笑，“乖。我很看好你哦。”笑过一变脸色看向他，“凯凯，除了经纪人我不是你别的什么人吗？你心里……”

这话说得楚楚可怜，任凯凯心想你专心开车吧，看着我咱们就玩完了。

“唐启鹄大板宅男，我S号的心住不下XXXL的你。”

“任凯凯好兄弟花美男，你可以试着把你S号的心打开一点点，一点点就足够我鞍前马后玩命似的陪你捞银子了。真的。”

任凯凯不明白他乱七八糟一个劲神情什么，“我要拍什么广告么？怎么会这么快就有广告要拍，还有我听说，我是说看电视剧里那些演员很辛苦才会得到这种机会。”

唐启鹄也不装嫩了，专心开车慢条斯理，“你想知道的话，那我就偏不告诉你。”

任凯凯转过头不看他……

下了车后任凯凯发现眼前是成片的居民楼，也不知道见谁去哪里只能硬着头皮跟在他身后。

老师不是教书的是教演戏的，可是老师会教自己什么呢？跟着唐启鹄进门，看到为自己开门的人后任凯凯终于知道自己要学的东西很多，因为自己现在为止连唐启鹄都没学明白，任凯凯很好奇为什么他认识这么多厉害的人物。

“靳阿姨，我带他过来了。”说着唐启鹄按着他的脑袋往下压，“快，叫靳姨。”

“靳、靳姨好。”

“凯凯吧，你好。”开门的中年女人笑得很美，对唐启鹄的马屁很满意，对任凯凯也感觉良好。

“你不进来？”任凯凯小声对门外不动的人说，“你要走？”

唐启鹄拍拍他的肩，“去吧，我已经都和靳姨说好了，好好学。还有，不要自己出门等我过来接你，你今天自己也进不去进艺人部的大门。”

任凯凯点点头，看着他和这个靳阿姨说再见。

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任凯凯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许自己真的有什么语言障碍，可是这位阿姨怎么也不说话，不是要教自己么？

靳灵看了看手表后关掉电视，站起身后看着紧跟着自己站起来的任凯凯点点头，“既然你跟着鹄鹄叫了我一声靳姨，那靳姨会把你开发出来的。”

鹄鹄！开发！任凯凯点点头，果然名人都是名人。其实任凯凯看到她第一眼就认出她来，虽说自己不常看电视可没见过她就太说不过去了，自己这代人谁不是看着她的戏长大的？

“给你们开门后，你看到我并没有表现出吃惊，说明你的内心活动还是很丰富的。你的声音很有特色，还有你的眼睛总是不敢直视我，以后记得这个是大忌，那么漂亮的眼睛是用来说话的，不许藏起来。”

“恩，我记住了。”

“你记住什么了，你现在就没有直视我，这很不礼貌我不想再说第二次。”

任凯凯抬起眼看她，“谢谢您。”

靳灵这才缓和一下语气，“并没有让你怕我，我只是出演过几部戏，和你没有不同。你已经叫我阿姨了不是吗？”

“对啊，我叫您阿姨了。”

忍住笑靳灵拍拍他的肩，“去，到卫生间用那只蓝色的小水盆盛三分之一冷水出来。”

“好。”

任凯凯原本不想擅自进去动人家东西，无奈听从长辈的话是必须要做的，只好接了水出来放到茶几上，接好水任凯凯怕湿了人家的茶几，还没忘记用手帕擦了擦水盆底下，毕竟不是自己家。

把十几块麻将大小的冰倒进水盆里后靳灵坐到沙发上。

“两只手都放进去，水要没过手掌。”

任凯凯点点头将手放进去，刚开始还有些舒服，可惜没一会就开始不好受。

“想象着你很热，想象着你站在烈日下，大汗淋漓那种感觉。当然，你的手不可以拿出来，不要借助其他肢体语言表达。想好你的面部表情后，看着我。”

看向她任凯凯冷的牙都打颤了。

“不要让我看出你很冷，想象着，你手中是一把扇子或者其他什么。”说着靳灵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板，不要觉得我这是无理取闹，你明天就要出镜，到时候你自己争气比什么都强。”

“谢谢您，我试试。”

靳灵当然是学习过表演，可任凯凯只有几个小时用来学习，开发天性很难，让他放得开很难，按照正常学校培训的过程根本想都不用想。跳过不计其数的发音动作训练，靳灵只能用最简单的方法了。

不让他模仿，也不需要他做什么奇怪的表情，背道而驰先试试吧。

午饭时唐启鹄来了。

靳灵在任凯凯的记事本上写了几本书的名字，唐启鹄说去吃饭靳灵笑着推辞了，直到靳灵走到问口了任凯凯才发现不对。

“靳姨你去哪里？”

“回家啊。”

“这不是您家！”

靳灵带上墨镜无奈地笑笑，“鹄鹄，不要穿鞋了，你姨夫已经叫人来接我了。”

“我送您到楼下，这么麻烦您还没陪您吃顿饭。”唐启鹄显然急了，非要送不可。“靳姨，不是说好一起吃个饭嘛。”

任凯凯也跟着说，“靳姨，我还没正式谢谢您。”

“车已经在楼下等我了，你们两个小破孩不要送了。凯凯，记得怎样练习眼神。再见。”

“再见。”

结果唐启鹄还是送她进车里目送车子走后才放松下来，买了几包泡面上楼，开了门对上任凯凯怒气冲冲的眼神。得，着眼神学的还挺快。

唐启鹄把泡面往他怀里一扔，脱下外套往沙发上一趟好不惬意。

“你有房子，你有房子你还和我装穷！还有今天，我以为这是靳姨家，吓得我都不敢说话，没见过你这么损的！”

“我没说这里不是我家啊，你傻啊，这房子哪里像一个女人的家了？八卦新闻你没看过，她老公什么人怎么可能让她住在这里？”

“那你早晨带我来时敲什么门啊？”

“我先接靳姨来然后才去接你，有人给开门我凭什么非要自己用钥匙开门啊。”

任凯凯被气得一抽一抽的，甩着装泡面的袋子就去厨房。撕开袋子，撕开调料包蔬菜包后任凯凯把水倒进锅里，煮。

他有这么好的厨房这么好的房子，跟自己合租一个小破房个什么劲儿啊？他把他那辆车买了想吃什么没有，干嘛和自己抢了小半年的饭菜啊？如今更让人生气，这什么经纪人啊，泡面还要自己煮，不是应该他当奴才吗，他还欠自己两万块钱呢！

半透明的面条盛到碗里摸样还不错，唐启鹄对着大腕大口吃着，四带泡面他一个人就吃了两袋半。

吃完两手一摊，“还是你煮的面最好吃，乖，刷碗去。”

任凯凯拿着筷子把自己的碗叠到他那只碗上，刚要去厨房被拉住，“你干嘛？没吃饱我可不管，谁知到你家里有什么东西还可以吃？”

“你这手心怎么了？”

“没怎么啊。”

唐启鹄松开手，“你自虐？”

“你才自虐呢！靳姨打得，不是很疼。”其实只是打的时候疼，现在热热痒痒的，只是看起来吓人而已。真不知道她怎么每次打的时候都那么疼，打完了不疼这方法还是很值得学习的。

“为什么打你，用什么打得。”

“用你家茶几下面那对快板打得。原本就是我做错事情了，我达不到靳姨的要求，我笨，我明天拍戏的时候可能会丢人，懂了吧？”说完任凯凯拿着碗筷继续走，“靳姨为了我好，其实挨打挺好的，至少现在我知道自己都有什么地方错了，我开始在改了。”

不知道怎么表达心里的想法，唐启鹄跟到厨房里抢过他手里的洗洁精，顺手推开他刷起碗筷来。

任凯凯擦了擦手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唉，你家怎么有快板啊？我只在电视里见过，你会打快板吗？”

“会。”

“你打快板的样子——”看他越来越不高兴任凯凯撇撇嘴，“那个，下午很忙吧？靳姨好像都比我知道得多。”

“不忙。”

“你怎么了？”

“没事。以后你去艺人部培训的时候。”唐启鹄擦干最后一只碗，放进消毒柜里。“我不会让你受委屈。”

任凯凯不明白，“为什么有委屈要受？培训，我不是被特殊批准了拍过这部戏才去培训吗？怎么会受欺负。”

唐启鹄放下袖子，大步走出厨房，“你要迎接的战争有很多，不过。我会陪着你。”

“那今天下午？”

“看书，你看剧本就可以了。化妆师服装什么的已经都安排好了，今天你住在这里好好休息。”

“那我什么时候会去，晚饭我来做吧。”

“我说了今天你住在这里，这就是你家。你想看电视呢就看看电视，想看剧本就在看看剧本，晚饭我来做，你全当这就是度假了。对了，7点时候不可以喝水。”

自己7点之后喝水会浮肿他都知道，任凯凯觉得自己还是看剧本吧。

07.镜头

因为是重拍上一位演员的戏，所以其他演员对情节的掌控已经熟悉了，唯一不熟的就是任凯凯，任凯凯很纠结。

唐启鹄知道他有压力，上一个演员的记录已经删除，没有片段给任凯凯看所以任凯凯只能对着剧本自己想。想，想他能想出个什么来？他一个高中没毕业的，他一个二十刚出头的，这都不要紧，可他是要去面对摄像机，这个就不好办啊。

“凯凯。”

转过头任凯凯看着他，“啊？”

“不要看外面了，你看看我呗～”

“那还不如闭眼算了。”

唐启鹄委屈，握着方向盘的手止不住颤抖眼泪默默流，一大早起来自己为了谁啊，一大早起来给他买早餐为了谁啊，为了春回大雁归都没有这委屈。

“任凯凯。明天的广告要推迟。从今天起你要赶戏，三天之内把上个演员的戏份赶出来，你要开始受罪了，唉——”

“你怎么不会说点儿好听的？”任凯凯垂头丧气，手里是新手机，舍不得砸了只好垂着头控制，控制，再控制。

笑了一下唐启鹄空出一只手来摸摸他的毛，“等下头发在镜头里一定很漂亮。”

“有什么用，你说今天的戏很不好演，眼神，我怎么对她抛媚眼啊！啊？”

“就我平时怎么看你，你就怎么看她，我不是昨晚还特意教你了么。”说完，唐启鹄又摸了摸他的毛，“以后你这头发，兴许一根能买上很高的价格。”

任凯凯偏了偏头，“我不卖头发。”

“谁说让你卖头发了？三天后那只广告，除去税什么的你最少十万。你不笑，这银子可就没了。你就当摄像机是我，你冲我乐，行吧。”

十万，十万。

任凯凯动摇了，因为十万可以买很多书，很多很多很多……既然自己没钱，那就笑吧，呵呵，呵呵，呵……

今天的戏都是外景，任凯凯对外景这个词，除了盒饭没有其他了。

剧组不是第一次见到，以前是来这里送盒饭，如今却是来跑龙套的，这差距太大。

任凯凯在副导演的“指挥”下与众人打了招呼，剧组里的人也都默契般地不多问话，问什么，问任凯凯怎么被选上的？那不可能，谁都不是傻子，做好本职工作就可以了。

衣服和以前演员穿的是一样的，简单的灰色衣裤。化妆师当然不能像大牌一样有御用的，给普通演员化妆的一个姐姐很快就给任凯凯解决妆容问题，没有画传说中的眼线任凯凯有一种死里逃生的错觉，而且化妆师也很满意，果然底板好怎么折腾都可以。

第一场戏。

任凯凯人生中中的第一场戏，心情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了。其实任凯凯要做的事很简单，在别墅前的花园里拿着浇花的水壶对着花笑笑就可以。

可是这一笑问题就多了，任凯凯要对他戏里的女人笑，而且第一场戏要同一个不认识的人笑，这点任凯凯不喜欢，任凯凯对不认识的人基本不会有表情。这笑其实只是一个几秒钟的镜头，不过绝非唐启鹄说的那种抛媚眼。

任凯凯要扮演的人物只是一个花匠，他的女人也只是女主角身边的一个侍女，所以花匠在主人家并不可以明目张胆地和她沟通，再者因为两人年纪都小，所以是很单纯的感情。

非要说任凯凯这个人物重要在哪里，那就是整部戏里从头到尾，就只有他是圆满的结局。

唐昌点点头后有人喊了Action。

任凯凯愣了一秒钟开始倾斜水壶，抬了抬肩膀便有水撒到娇艳的玫瑰上，马上，不远处一个娃娃脸的小丫头踩着碎步越走越近，她抱着自己小姐的宠物狗走过花园，对上他抬起头的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