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微澜(穿越)——望月怜
望月怜  发于:2012年10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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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很久以前,也像现在这样,他端着一碗药坐在床沿,而我也是现在这样,只剩半条命的躺在床上。不同的是,那个时候的他,黑着脸,用很别扭的方式关心着我。现在,还是关心着的,却是忧伤的,不言语的。

“药快凉了。”

我其实很意外,没想到会遇到他。

“快喝了吧,对身子有好处的。这药我加了糖,不算太苦,你看,还有你以前最喜欢的麦芽糖。喝完药再吃块儿糖就不觉得苦了。”

“无殇,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说完,我接过他手里的药汤一饮而尽。喝完药,又抢了他手里的麦芽糖扔进嘴里,“还是以前的味道。”

靳无殇很高兴,语气中都透着喜悦,讲话的时候眼睛都闪着亮光。我已经多久没有见到过他这么神采飞扬的样子了?

“书儿这么盯着我看,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被人发现的尴尬让我有些反应不过来,他看我反应迟钝的样子连山更是笑开了花儿:“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书儿你真是,很可爱。”

我想如果我现在不是重伤在身,一定会掐死眼前这个人,当然如果他不反抗的话。

“书儿,我想,我还是忘不了你。”

这是个尴尬的话题,是我不愿再去触碰的伤口。即使我假装看不到,假装它已经愈合,但那都不是真的,它在心里在最深的渊底腐败,溃烂。

“叙旧完毕。靳庄主能不能告诉我,这里是哪里?你怎么会在这儿,我又怎么会在这儿?”

“你一旦绝情起来真是很可怕。”他仿佛是自言自语般的说了一句,又端正了表情道,“我也是上京来办事的。最近江湖上崛起的一个叫梦寒宫的新教派,行事作风都很犀利。其他门派怕它可能是……”

“所以要防患于未然,先下手为强?”

靳无殇的表情有些尴尬,半响才又道:“书儿,人性就是如此,在你面前,我不想辩解什么。只是,有些东西并不只是你看到的那样。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可是眼见的却也不一定就是事实真相。”

“无殇,你还没有真正回答我的问题。”

“我本来昨日就该进城。只是雪下得太大,道路没有清扫,只好在城外的一户人家借宿了一宿。今早进城的时候听见了打斗声,本来我也没有想管,已经准备绕道而行。突然听到有人喊袖羽剑。当时我真是被吓了一跳,赶紧策马过去,那个时候你已经,已经受了重伤。我看到你倒下去的那一刻……”

我看着他情绪开始激动,习惯性的按了他的手。他惊讶的看着我,我一看自己的手也很是窘迫,连忙想收回手,却被他一把抓住。

“无殇,你放手!”

“放手?我试着放开过,可是那段日子,真的过的很痛苦。尤其像昨天,我真是怕你会醒不过来。”

“无殇,我们已经过去了。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不要再逼我,不要让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我话说得极狠,靳无殇狠狠地握了一下,最终还是放开了。

为了缓和气氛,我揉着被捏出了红印的手,问道:“我睡了多久?那些人怎么样了?”

靳无殇别开了头不再看我,只是徐徐的说道:“你只睡了一天一夜。至于那些人追杀你的人,我没有留活口。”

“什么!没留活口?”

“没办法留。他们都知道你是袖羽剑,若霜宫春华殿,如今若霜宫已经覆灭,你一旦重现江湖,那些人怎么会善罢甘休!以前还好,现在的你没有半分内力,身子又差成这样,我怎么敢冒这个险!”

“无殇,谢谢你。”

靳无殇苦涩的笑笑,道:“你且安心在此养伤,别的什么事也不要管,我会处理的。”

“那你有没有通知丹阳,那个城郊木府我的消息?”

靳无殇的脸色变了变,一瞬又回府常态道:“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嗯。”我也是又累又痛,暂时也没心思想其他的事,一切都交给靳无殇了。此时的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我和木言离的世界就是从此刻真正开始倾斜的。

因为确实伤得有些重,即使靳无殇不看着,我自己也是没有能力下床走动的,除了必要的如厕之类的事情,我几乎已经在床上度过了整七天。在此期间,我没有听到一点关于外界的消息,哪怕是只字片语。除了他,我没有见过一个外人,连婢女和家丁也没有。

我被软禁了。这是我的第一个认知。可我想不明白,他软禁我究竟要做什么?

“来,今天的热粥里面加了些肉末,你尝尝味道怎么样。前两天你不是抱怨说青菜粥吃得你快发霉了吗?”

说实在的,一连躺了七天,耐心再好也会被磨光,况且我自认不是那种耐心极好的人。

“你先把东西放下,我有话说。”

靳无殇看了看我,终究还是把手上的热粥放下了。

“无殇,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其他的我不想再提,只请你,放我走吧。”

“书儿,这话从何说起。我哪里抓着你了?”

靳无殇,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靳无殇,靳庄主,靳大侠吗?

这一瞬间,我竟然替他觉得悲哀。

“那好,你现在就送我回去。”

他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表情也是那么的不自然。

“你的伤还没好,此地清幽,最适合养伤。你就在此多歇息几日不好吗?”

“靳无殇,你以为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吗?这七天以来,除了你,我没见过其他任何人。除了这张床,我没去过任何其他的地方,连院子里也没去过!你告诉我,这不是软禁是什么!”

“书儿。”

“你的东西我也不会吃!那里面有什么你自己比我清楚!”

“书儿!”靳无殇没料到我的突然发难,惊异非常。他深知,我说不吃就绝对不会再吃一口。这种决绝,曾经在我们分开的时候那样的凌厉,那样的刺人。

“你走!我不想再看见你!”

“书儿。”

“走啊!还愣着做什么?”

“书儿,你要生我的气可以,可是你不能在自己的身子跟我赌气啊。多少吃一点儿好不好?”

我知道靳无殇脾气好,现在他有愧与我,脾气就更好了。我有时候很不忍心这样对他,可是我没有办法,不这么做,我一定永远也离不开这里。

“我宁可饿死,也不想被你给毒死!”

“书儿。”靳无殇的身形颤抖着,眼角都是浓浓的愁色和悲伤。我以为,下一刻,他的眼泪就会夺眶而出,可是,他却笑了,暖如春风的笑着,“那我们做个交易好不好?只要你每天好好的吃饭,我就告诉你一件外面的事。”

“这不公平。”

“那我再退一步,每天再加上一个问题好不好?”

“这……”

“这是我的底线,书儿。”

“饭菜里面,我不想有其他东西。”

“书儿好动得很,如果不用点儿法子,你怎么肯乖乖的养伤?不过,我可以降低一些药量,这样,每天我们可以去院子里散散步,看看雪景。这样,书儿就不会觉得闷了。”

“好吧。”目前为止,他能做这样的让步已经很不容易了,我只要等着将外面的消息拼凑起来,再制定逃走的计划。

第三十三章

靳无殇是说到做到的,他说减少饭菜里软骨散的药量就真是少了,我已经能自己下床走动,无需他人搀扶。我能时不时的倚着门去看外面洋洋洒洒的雪花,仍是触手即化,片刻不留。他说只要我每天好好吃饭,就每天告诉我一件外面的事。他说,北方蛮族已经开始南下,攻陷了边境粮草最充足的几个城镇,朝廷还在争吵由谁去收复失地。我问他,韩家小少爷,韩靖铭如何了?他说,仍是病重之中,昏迷不醒。他说,凤台主人突然出现在了京师,朝廷和韩家已经请了他为韩靖铭医治,那人说必须找到身有母股毒血的下毒之人方可救得韩靖铭。于是全天下的,都在找这个人。

“那,他问过我吗?”

“只字未提。”

只字未提。

我相信你,我信你是为了保护我不被暴露身份,我信你是为了我能安全的回到你身边儿故意装出的冷漠。所以,不要让我失望好不好,离。

“那天,你是怎么跟他说的。”

“我什么也没说。等他到了城外那里,雪几乎已经将打斗的痕迹给覆盖了。只有马车还在原地没动,我只看见他一个人,在雪地里找了许久,似乎最后握了一把梳子在手里。”

“那,后来呢?”

“书儿,已经是第三个问题了。今日,我多回答了你一个问题,你是不是要喝些甜品?”

“靳无殇,你这样有意思吗?”

“书儿,我有我的无奈啊。”

“那你就可以把你的无奈加诸到别人的身上!那你就可以看着别人难过痛苦!”

“我们曾经是最紧密的人,比这世上任何人都亲密,究竟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你不知道吗?靳无殇,人人都以为你是世人敬仰的大侠,大仁大义,义薄云天,可你自己做过什么你会不清楚?那段记忆很模糊,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是我不记得的,可是靳无殇我却知道,那一定是我最不愿想起的。是你亲手碾碎了我对你的情,你的意,是你毁了我!一切都是你!”

“书儿,这里不会痛吗?”他的食指抵在我的心上,眼睛盯着我,似在问我,我却知道他是在对我说,他的心他在痛。是我在毫不留情的扎着他的心,扎的鲜血淋漓。

他那样的神情,似乎力气已被抽空的样子,可还是笔直的站在我的面前,连故作起来的坚强都显得那么脆弱。我毕竟真的爱过他,他那个样子,其实也是伤在我的心上。

“无殇,我们不要在这样下去了好不好?你让我回去好不好?”

他摇头,神情凄楚:“不,你要留在这里。外面腥风血雨的不安全。”

“无殇!”

“今天,反正已经说了这么多,我就再告诉你一些事吧。那个上任不再一年的武林盟主昨日被杀了,最后众人决定还是由我来做这个盟主之位,这样方能在此多事之秋安定江湖。我可能会很忙,这几日都不能再来看你了。我会派人来照顾你的,放心吧。”

“难道是你……”

“殷子期如今身边也是有人了,真羡慕啊。对了,他似乎是听说了你的事情,这些天也正查着,不过要找到这里恐怕不容易。所以,这里相当安全,书儿,你就好好的,好好的待在我身边吧。”

“靳无殇,你这样做,就不怕我会恨你?”

“你早已恨透了我,我不怕的。只不过是有一点痛,我能忍得了。”

忍得了吗?可为什么,那眼里全是不可抑制的痛,连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身上的伤口开始结痂了,痒痒得不行,可我又不敢伸手挠痒,这衣服过得太厚,也让我挠不到有些地方的伤口。这日子可谓是过得苦不开眼。

“书儿你别乱动,扯着伤口了该怎么办?”

“身上痒,不舒服。”

“那,我帮你挠挠。”

“不,不用了。伤口结痂的时候都这样,我只是不舒服,还忍得了。”

靳无殇扶我坐起来,轻抚我的背部,道:“算算时辰该是擦拭身体的时间了。”

“诶……”不是我不爱干净,只是每次擦拭身体这种事在我和靳无殇之间比平常人更尴尬不已,“我可不可以沐浴了?”

“还不行,得等到伤口的血痂脱落之后才能沾水。别急,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今天我有好好吃饭,你该告诉我些什么吧?”

“说起来,今日倒是有一事你肯定感兴趣。”

“哦。”

他有点奇怪的问道:“你怎么不问是什么事?”

“你不是要告诉我吗?我又何必多此一问。”

“书儿怎的变得如此无趣了。也罢,书儿生我的气呢。”靳无殇似乎是百毒不侵的样子,我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无动于衷,既不发怒也不悲伤,就像回到了我们初识的时候,却又比当时更为柔情蜜意,只是物是人非,说什么都是白费。我亦不会再回心转意了。

“朝中大臣近日联名上书参了丹阳王一本,勾结江湖人士,把持朝政,图谋不轨。”

“你说什么?!”

“别紧张,我们这位陛下算起来也是少年明君,岂是这样的参奏能糊弄的。而丹阳王也就是我们有名的神医木言离,可也不是省油的灯。说起来你们若霜宫,不,现在是梦寒宫也是有份的。”

“难道说,是你们联手陷害他的?”

“不只是我们。好了,今日就说到这儿,书儿,我们去院子里散散步再回来擦身子好不好?”

“靳无殇,你够了没有!”

“不够的,一辈子都不够的。书儿,等我取得一切之后就没有人能在阻挡我们了,到那时候我们就能快快乐乐的在一起,没有人能再把我们分开了。”

“你疯了!你到底在干什么不知不知道啊!”

“我知道啊,从来就没有现在这样清楚的知道。”

“你会后悔的。”

靳无殇只是笑,全然不在意我说的话。当时我只当他没听,许久以后才知道,他其实早已心死,被家业名声所累,被情字所伤。囚禁我也只不过是困兽犹斗,垂死挣扎罢了。

他右手挟着我,左手撑着蓝色的油纸伞,慢慢走在雪地上,一脚深一脚浅的。他的神情很愉悦,看着周围白茫茫的一片兴致盎然,有时候盯着一截掉在地上干枯树枝也饶有兴趣的品论两句。似乎,我们之间从来就没发生过什么,从来没分开过。

“这四面都是这种树吗?”

“北边是一片湖,不过如今这天气,湖面上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听我爹以前提过,他和几个伯父常常在冰湖上钓鱼,说这冰湖的鱼吃起来特别的美味。对了,不如我们今日去钓几条鱼来尝尝,书儿也试试我的手艺如何?以前都是书儿做给我吃,我也想让书儿坐享其成一回。”

“好,你去捉鱼,我等着。”我自己伸手拢了拢领口,顺便四下环视了一番。

“冷了吧,先回去加件衣裳再来。”

“不用,就这样去吧。我倒想看看靳大侠徒手捉鱼的功夫如何。”

靳无殇很高兴我的态度,配合着我的步子慢慢的去到冰湖那边。他用伞赶掉湖边一块大鹅卵石上面的积雪,将外袍脱下来垫在上面,让我慢慢坐下去。他将伞沿上粘着的积雪拍掉,将伞递到我手上,道:“书儿在此稍等片刻,等我捉了鱼就回来。”

他兴高采烈的去捉鱼了,我看他足尖点地,轻轻落在湖面中央。看他破冰捉鱼都是,忙的不亦乐乎,甚是欢乐,我看着似乎快忘了这样和平幸福的假象是以我的自由为代价的。

“咕咕咕……”

扑哧扑哧的声音凌空而来,我抬头,就看见琼飞为我专门养的那只鹰隼,慢慢的听到了我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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