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猫记 中——angelo
angelo  发于:2012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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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

×年6月17日。雨,中到大到小,后来终于不下了。

现在是深夜两点半。日记啊,我睡不着。原因嘛,你知道的。阿丁!

小白今天有点不高兴,大概是因为我回来晚了、没跟它玩。再加上上床前不小心踩了它的尾巴一脚,它毫不留情地狠狠抓了我一下。算了,谁叫我走路不小心呢?踩了瞎猫一脚!唉,是我的脑子太乱了吧?

——摘自卫明的日记

两个人拢共就叫了砂锅鱼头这一个菜,再加上喝了几口茶,结果还是把他们给撑得起立都觉得困难。不得不又多坐了半个多小时才觉得好点,这才离开了餐馆。

出来的时候已经近八点半了。吴老板免不得亲自相送,直把他们送上了车。

“我们去散散步吧!”卫明瘫坐在后座上、托着沉甸甸的胃道:“我要撑死了。”

奚典摸了摸表,点头道:“去西湖边再散步。”

卫明扭头看看他、问:“我们接下来去哪?”

“酒吧。”奚典的嘴角一勾,道:“跟我的老朋友一起,好吗?”

“嗯。”卫明无所谓地耸耸肩……其实他的心里很有所谓。去见他的老朋友?他算是什么身份去见?他的忘年交、小朋友?还是他的邻居?

车子过了钱江大桥,很快便驶入了繁华地段。但却并不是他们下榻的酒店那片,而是往南又开出去老远,直到了新建的湖滨路名品一条街附近。

下车前,奚典让赵师傅回去、别等他们了,从酒吧出来他们会自己叫车回酒店。

赵师傅领命离开了。

夜凉如水、而且又有点起风了。为了节电,湖上没什么灯光,音乐激光喷泉也没开,所以整片西湖看上去黑黝黝的一片,只听得见轻轻的湖水拍岸声。天冷再加上夜渐深,岸边也没什么游人了。

湖边寒气逼人。好在刚才的鱼头砂锅热力十足、且把奚典和卫明都喂得饱饱的,这会儿的凉意正好让他们消火。

奚典搭着卫明的手臂慢慢地走着,并没有拿盲杖出来……今天一整天他都没有拿过盲杖呢!

低头看着身边得这双脚与自己的脚步配合得天衣无缝,卫明的嘴角情不自禁弯了起来。

两人就这样闲庭漫步地享受着难得的悠闲和惬意。

“真美。”奚典忽然冒出这样一句。

“嗯?”卫明侧头看他,随即明白他是在说西湖。极目远眺过去,只看得到沿岸星星点点的灯光,并不显眼,好似被这一大片黑黝黝的湖水吸走了大半的光芒一般。“黑咕隆咚的。”他撇了撇嘴道:“明天白天我们再来,那时候要美得多。”

“晚上有晚上的美。”奚典淡淡地道。

卫明看看他凝重得类似于膜拜的表情,没有说话,而是再次抬眼环顾四周。这次他细细地看、静静地品味。良久之后才点头道:“嗯,一种很清冷的美。”

“清冷的美?”奚典不明白了。

“这里。”卫明拉他停步、一起转身面对泛着微光的湖面道:“我们面前是一座浮在湖面上的桥,桥的另一头是一个六角亭。亭子三面环水,看上去孤零零的。”说着他又扶着他的双臂微微转身道:“这边是一个造在湖里的雕塑,是个采荷花的女人、手里拿着个木桶。而她身边本来应该是种满荷花的,可是现在谢了、只留了一点残枝败叶在水面上。”说完这些,他有些苦恼,挠挠头问:“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奚典微侧着头想了想,暖暖地笑了。“明白了。”

卫明的心被他的笑容温得暖洋洋起来。他知道他就算眼睛看不见也一定能明白他的意思的。

“谢谢你,卫明。”

“呵呵。”卫明憨憨地笑。“这有什么好谢的?”

奚典没有说话,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两人又往前走。卫明带奚典上了浮在水面上的桥、进了那个三面临水的六角亭。

亭子里四面来风、寒意更重,因此除了他俩一个人都没有。

“我们在湖上?”奚典来回转动着头、试图从周围的声音里分辩出自己所站的位置。

“嗯!”卫明靠近了奚典一些,迎着风挡住了他的半个身体。

奚典轻轻地抽吸了一口带着浓重的湖腥味的空气,顿觉一股湿湿的凉意直达肺腑。

“回去吧!”卫明以为他冷了,转身要走、却被他拉住了。

“等等。”奚典摇头。“我从来没在西湖上呆过。”

“呃?”卫明一愣。“没坐过船吗?”他小时候跟着妈妈来杭州疗养时一会儿跟着她、一会儿又跟在她同事的屁股后面东跑西颠的,可没少坐西湖上的游船咧!

“嗯。上下船不方便。”

卫明默然。是啊,西湖上的都是些小小的游船、再大不过是能坐下十几二十人的电动船,游人上下时、船就摇摇晃晃地泊在码头边,对奚典这样的盲人的确是不太方便。

知道亭子里没有别人,于是奚典松开卫明的胳膊、探着左手朝亭子边走。

“别乱走!”卫明吓了一跳,急忙上前一步拉住他、小心翼翼地带他往前走了两步,把他的手放在沁凉的石栏杆上。“我不会游泳,你掉到水里我可不管啊!”

奚典笑笑、没答话。摸摸手下的石栏,也顾不得摸了一手灰就又顺着石栏朝左移动几步,很快摸到了石柱,绕过去再往前,不一会儿就把小小的六角亭绕了大半圈下来,直到卫明再次拉住他。

“这面是空的,就是我们刚才过来的地方。”

“哦!”奚典笑着点头。

卫明看着他像个研究完了新玩具的孩子那样的满意笑容,本就胀鼓鼓的肚子里……确切地说是下腹部猛地了又窜起那股再熟悉不过的感觉来,吓得他往后退了一大步。

“嗯?”奚典的笑容收敛了。

“没事,滑了一下。”卫明连忙摆手,为了加强说服力还用鞋底蹭了蹭地面、做出踢掉什么东西的动作。

奚典没有听出破绽。

“走吧,怪冷的。”卫明拉起奚典的手搭在自己的手肘上,领着他往回走。不能再在无人的环境里待下去了,要出事的!

回到岸上,奚典问:“卫明,为什么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不要戴眼镜?”

“嗯?”卫明被他这个冷不丁冒出来、严重滞后的问题问得一愣,隔了一会儿才道:“因为我不喜欢对着两面小镜子。”

奚典也愣了一下,随后便点点头、不做声了。

卫明不放心地看看他,有点担心自己的理由太生硬、太莫明其妙了。想了想,揉揉鼻子道:“嗯……我也答应你一件事,我们交换。”

奚典不解地侧头。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你要我怎么样?”

奚典一怔,扭回头想了想,忽然笑了。

这次卫明看见了他的笑容里那种坏坏的感觉,心不禁扑通了一下、有点后悔了。

“别糊弄我。”奚典的要求合情合理。

卫明却听得一肚子纠结。别糊弄他?他哪儿糊弄他了?倒是他当初骗他去澳大利亚工作、结结实实地糊弄了他咧!而且他那是糊弄他么?实在是说不出口啊!

“怎么,这么难么?”奚典捏了捏卫明的胳膊。

“我没糊弄你!”卫明硬邦邦地道:“只是有时候不想说而已。”

奚典淡淡一笑,没有再追究下去。

“哪个酒吧?”卫明岔开话题道:“走得有点冷了,去坐坐吧?”

奚典驻足、头微微垂着道:“应该就在这附近。一栋米黄色的三层洋楼,名字就叫黄楼。”这是朋友们告诉他的。

卫明抻着脖子四下望了望,果然看到不远的斜对面就有一栋米黄和奶白相间的小楼伫立在马路拐角上。“那边。”他领着奚典朝目的地进发。

过马路的时候奚典道:“我的朋友们大部分是乐师,到时候如果说的是你不感兴趣的话题请你别介意。”

“不会。”卫明满不在乎地摇头。“你们说你们的,我喝我的。”

奚典笑了。

卫明介意了、进门没多久就介意了,但不是对某个话题、而是对某个人!

黄楼上下三层。底楼最大,一面搭了个小小的舞台、台上已经有一个四人爵士乐队在演奏了,舞台前的十来张桌子差不多都坐满了。二楼、三楼都由一道弧形的楼梯通上去,中间是空的、坐在靠栏杆摆放的桌子边可以直接看到大半个底楼、舞台上的一切当然也尽收眼底。

奚典的朋友们已经到了,在三楼占了一个角落、正好在舞台的侧上方。三楼的面积最小、又有一半被隔开封了个房间出来,所以只放了四张桌子,除了他们便没有别人了。

坐等他们的共有四个人,都是男的。其中一人是个四十多岁、高大威猛的老外,金色的长发在脑袋后面扎了个长长的马尾。另两个看起来都和奚典差不多岁数,而且都是瘦瘦高高的款式。还有一个看起来很年青,卫明估计他和自己的年纪不相上下,打扮得很……妖娆。对,就是妖娆!紧身白T外罩着件泛着金属色泽的深紫鸭绒马甲、马甲的帽子边沿有一圈长长的黑色狐毛,下半身是一条黑的紧身长裤、把两条小细腿勾勒得纤毫毕露,裤腿束在一双紫色漆皮的马丁靴里头;而他的脸乍一看还算素净,但仔细一看就可以发现他不仅画了眼线、还刷了睫毛膏,把一双本就黑亮的眼睛描摹得益发神采奕奕。

让卫明介意的人就是他……被大家称作Desty的家伙!他领着奚典刚在楼上现身,Desty就欢天喜地地高呼着、妖妖娆娆地跑了上来,把卫明当空气一样直接抱住了奚典……错,是直接跳上了奚典的身、两条腿都环到了奚典的腰上!而更让卫明下巴落地的是他紧跟着就啊呜一口咬住了奚典的嘴唇、当众给了他一个热烈的法式长吻。

奚典手忙脚乱地接住他沉重的身躯……哼,一个大男人的份量能轻吗?而且还是像导弹一样射过来的!

啊、啊、啊!卫明的胃里一阵抽搐,搅得他的脸也跟着抽搐起来。

“Desty!”奚典好容易才从Desty的突然袭击里挣扎了出来,一把扔下他、面有愠色道:“又人来疯了?”

Desty不以为杵地耸着肩膀道:“我想你了嘛!谁叫你去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一去就是大半年?”

卫明皱眉……原来人人都知道奚典去澳大利亚了?尽管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连这个也介意,可他就是忍不住。

Desty这会儿才把目光转到卫明身上,可嘴里却在问:“叶梓呢?没来?”

“有你在,他敢来么?”奚典没好气地朝身边轻轻挥手,碰到僵硬地杵在一边的卫明后马上牢牢握住他的手臂、免得再弄丢了。

Desty扁了扁嘴、哼了一声,扭啊扭地回到桌边冲着老外叽哩哇啦一阵英语,显然他与这个老外的关系非同一般。

卫明满腹的疑惑和不满,勉强抹去脸上的不乐意、领着奚典上前,正好隐隐约约听出一个大概……Desty是在投诉奚典的不热情和叶梓的缺场。

老外没搭话,笑着起身拍了拍他的脑袋,转而与奚典打招呼、又冲卫明点了点头。

另外两个人也笑笑地站了起来跟奚典打招呼。

“这位是我的小朋友、卫明。”奚典先向众人介绍卫明。

小朋友?靠!卫明怒了。他还真像他猜的那样介绍他?

奚典感觉到他的胳膊拧了一下,连忙用力握了握、示意他这时候别跟他闹别扭,随后又为他一一引荐了在座的所有人。

卫明只能忍了。

老外叫Derek,另两个是张昕和许康辉、卫明照着奚典的意思叫他们昕哥和辉哥。他们三个都是乐团里的乐师,但另外又在外头组了个和楼下正在表演的差不多的爵士乐队,而Desty则是乐队的歌手、也是Derek的爱人。

听到Desty的后一个身份时,卫明心里直犯嘀咕。其中最激烈的一个念头就是:靠,有伴儿了还这么如饥似渴地扑奚典干嘛?这个Derek还真他妈大方,自己家那口子当着他的面儿爬墙他都不知道拉回去好好管教管教,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11-2

×年6月18日。又是雨……老天爷啊!

阿丁打电话给我,跟我道歉。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说我没生气。其实,我生气的。日记啊,我没想到一个看上去文文弱弱、一天到晚掉眼泪的女孩子怎么会这么……唉,说不知廉耻似乎过分了点,反正是主动和开放得让我大跌眼镜了!我原谅了她,但也跟她说清楚以后不要再联系了。我只希望黄毛在她家的生活水平不会降低。

——摘自卫明的日记

重新落座后,卫明和奚典的面前也被放上了一杯据称是此间酒吧的老板私人珍藏的价值四千多的红酒。

卫明看看杯子里色泽莹润的酒液,暗暗琢磨这浅浅的一杯就该有好几百了吧?瞥了瞥奚典,见他先是很使劲地嗅了嗅酒味、鼻子都全部伸到酒杯里了……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品酒人都是这个德性!然后才浅嘬了一口、含在嘴里好一阵咕嘟……也是后来他才知道这还是一种品酒的模式、好让酒液充分滋润嘴里的每一颗味蕾,最后才终于咽了下去。

“好酒。”奚典满意地点点头。

卫明可没有他那样的虔诚,端起杯子装模作样地晃了两下便喝了一口……靠,原来四千多快的红酒也有一股烂果子味儿!许是年青的关系,他不爱喝红酒,而更喜欢喝口感刺激的烈性酒、觉得那才够劲儿。

接下来的时间里,如奚典事先预告过的那样、桌上的大部分话题是绕着音乐展开的。某世界一流乐团将于新年来访、奉上一台精彩的新年演奏,某钢琴家在金色大厅做了演出、反响热烈,谁又出了一张高水准的新专辑、倍受乐界推崇……等等。

卫明没有介意这些话题,只是像卫家人的传统那样听着听着就有点犯困了,不得不时不时地掐自己一把、以免当众瞌睡出来。而桌上所发生的事里唯一让他没想到的是Derek的中文竟然如此之好、不看他的话根本听不出他是个外国人。

这些人喋喋不休了半个多小时之后,冷不丁地、跳脱不羁的Desty一拍桌子叫道:“啊,这首曲子我会唱!”然后也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就扑到栏杆前、冲着楼下的乐队嚷嚷:“等我,我来唱!”

显然他在此间酒吧是个熟得快要烂透了的常客……因为此话一出,楼下就有人应声:“终于把你小子给勾下来了!”

Desty嘎嘎一笑,一脸得色地用目光扫视了一遍所有人,独独跳过了卫明。

卫明早就感觉到他的敌意了,虽然不清楚具体缘由、可是从他对着奚典大献殷勤的德性也能猜出个八九分来。好在奚典对他是兴趣缺缺的样子,更好在他是瞎的、看不到他五颜六色的表情和频频抛来的媚眼……嘿嘿,这样看来瞎也有瞎的好处!

Derek鼓励地轻轻拍了拍Desty的屁股。Desty回以一个热吻后才扭啊扭地跑下了楼。

趁着谈话的空隙,奚典朝卫明的方向俯身、低声问:“闷吗?”

“还好。”卫明耸耸肩。

奚典听出了他的言不由衷,举起手里的杯子朝他歪了歪。“谢谢。”

“谢什么?”卫明嘀咕了一句,用自己的杯子与他的碰了一下,发出一声动人的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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