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全应了一声,即刻叫了人过来,临走时,康熙叫住他:“等等,拿被褥来。”
康熙亲自将被褥盖在胤礽身上,叮嘱道:“保成你好走,以后为父再不能时时刻刻在身边提点了。”
然后轻轻在胤礽的耳边道:“不过,朕会在这里等你,等你自己踏进来的那天。”
胤礽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对康熙笑了笑,极尽明媚的一笑。康熙仔细看着他:“你今日的笑,朕记住了。”
车驾慢慢的离开视线,康熙走回园内,又下雪了,有些冷,今年的冬天特别萧瑟一些,世界寂静得仿佛只留了他一人,只偶尔听到积雪压断枝桠的声音。
托盘上一色的绿头牌,康熙的手掠过一个个熟悉的名字,脑海中生动的浮现出那些女子的音容笑貌,或美艳,或恬淡,唯独没有见一见她们的兴致。
最后康熙捡起了宜嫔的牌子,这时候,一个小宫女正不小心打开了窗户,北风夹杂着雪花呼啸着,打着卷的吹进来,吹起白色的宣纸,霎时间书房内有些乱,康熙听到李德全在招呼:“怎么这么不小心,快拿镇纸来。”
啪——的一声,宜嫔的绿头牌重新回到托盘内,依旧是盖着的。
“李德全,你要将朕的镇纸拿到哪里去?”康熙快步走去夺过来。
“皇上,这镇纸被摔坏了,奴才想帮您换个新的。”李德全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换个新的?一模一样的?”康熙似乎在认真考虑。
“是啊,一模一样的,明儿个奴才就让人做去。”李德全喜笑颜开,他最近认了个干儿子,虽说喜欢的是医药方面的工作,不过对于研磨印章,雕刻镇纸什么的还是十分在行的,也许可以让他在皇上面前表现一下也不错。
“不必了,朕就喜欢这个。就算一模一样的也不是它了。”康熙挥手让李德全退下,自己拿起那镇纸细看。
古朴沉重的镇纸,反过来,背面龙飞凤舞般的刻了个康字。康熙仿佛看到古玩店内,一个白衣少年,眼神专注的用刻刀一点点的在上面刻字,他一边刻一边回望,像是藏着什么好东西不让人看到,清亮的眸子里仿佛闪耀着星星点点的光,仿佛黑夜里最璀璨的星辰,刹那间照亮了人心,带着无与伦比的惊喜和惊艳。
康熙想了想,自己亲自铺开宣纸,细细的画起来,那眉眼那姿态竟然如镌刻在心中一样,只听凭笔自己的意志挥挥洒洒,就能够形神兼备。
胤礽回宫的时候,程佳氏已经睡下了,可是李佳氏依旧坐在火炉边等着,侍女都被遣散了,只留了贴身的一个。见胤礽醉成这样,李佳氏免不了把跟着胤礽去的小五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李佳氏唯恐胤礽醉酒了底下人照顾得不好,又不便惊动程佳氏,只好将胤礽扶到自己房内。
灌胤礽喝了些解酒的药汁,李佳氏刚想说怎么也要通知程佳氏一声,刚站起来,忽然被太子的手拉了回去,一个不稳倒在他宽大温暖的怀中:“去哪儿?陪本太子说说话。”
小五子见状一捂嘴掩住坏笑,碰的一声将门关上了,也关住了外面的严寒风雪,只留了屋内红烛高照,一室温香。
“你嫁给我多久了?”胤礽慢慢的拔下李佳氏的发簪,一头青丝瀑布般落下来,纠缠在两人身上。
李佳氏不安的在胤礽怀里动了下:“大半年了,爷,我去叫姐姐。”
“嘘,……”
红色纱帐被放下来,满室旖旎,是极其美好的一夜。
第二天,康熙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睡在龙床之上,这才想起昨晚的画。起身一看,那画竟然被人补齐了,少年身旁站着一人,身材魁梧,沉稳睿智,正低头看少年刻字,那人嘴角含笑,眼里仿佛这世间上只此一人而已。
“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尊前笑不成。”康熙轻敲着宣纸轻道,嘴角渐露喜色。李德全无可奈何的望着康熙,这句?什么意思,不行,回去定要好好的查查。
“李德全,胤礽刚才来过了吗?“康熙问道。
“是,坐了会儿了,见皇上没醒,就去外面走走,即刻就回。“李德全躬身道。
“告诉胤礽,朕今天不见他了,让他回去吧。“康熙笑着捧了那画,”李德全,即刻去帮朕裱好,然后……“
“收起来。“康熙坚定的道。
“收,收起来?“李德全生怕听错了,皇上不是挺喜欢这画的吗?
“恩,以后再拿出来,现在收起来就好。“康熙让人过来换衣裳起身,精力忽然又充沛起来来,“命上书房的几位大臣进来议政吧,朕有事交给他们做。”
康熙忙于政事,胤礽正好清闲,梅园的腊梅开得正好,胤礽边走边欣赏无边的美景,忽然觉得身心舒泰,仿佛无拘无束,心里又觉得踏实极了。似乎,一切都按着好的方向在发展着。
在亭子里坐了,太监送上温好的酒,竟然是杜康,这叫胤礽想起了一个人:“小五子,最近听那几个喜欢去胭脂胡同的侍卫说什么新鲜事儿吗?”
“爷,当然了……”然后小五子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大堆,胤礽被他说得有些困了,他才道,“啊,对了,最大的一件事,不过已经过了好一阵子了。”
胤礽这才来了精神:“说。”
“胭脂胡同最大的红牌,一个小官人,不见了。”
“不见了?他去哪了?不会是出事了吧。”胤礽有些失落。
“不知道,反正就是一夜间消失了一样,肯定是逃跑了,谁知道呢。”小五子叹息道,“听说那红牌叫季荣,名字怪好听的。爷,您见过没?”
“嗯?”胤礽瞪了小五子一眼,吓的小五子忙自己掌嘴,“奴才嘴贱,污了太子爷的耳朵。”
胤礽道:“起来吧,以后再这么没分寸,你也去辛者库好好领罚去。”正说着,见保泰他们几个远远的躲着,见自己看他们,又刺溜一声跑了。
胤礽有些头疼,自己会杀人这样的谣传似乎在保泰的心里生了根了。
这时候,就听小五子道:“太子爷,是四阿哥。“
胤禛穿着绛色的袍子远远的从阶梯下走上来,看到胤礽的时候,微微笑了笑,大步迎上来。胤禛边走边想起自己小时候,曾多次这样仰望着亭子中的太子,那时候,太子也是这般的风度翩翩,而且他周围总是围满了伺候的人,要见他要一级级的通传,而因为康熙经常在太子身边,见他一面几乎是不可能的。
胤禛每次去上学,都习惯了站在这个位置仰望太子,他大多时候在看书,神情极其专注,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那时候胤禛想,总有一天,他会走上去看看清楚。
终于,他等到了这么一天,胤礽走下来几步拉住胤禛的手:“胤禛,二哥这有上好的杜康,我们喝两杯去。“
胤禛低着头看着两人同时迈出左脚,又抬头看了看高处的亭子,想象着自己有一天可以在亭子里等待太子,那滋味是什么样的呢?胤禛反手抓住太子的手:“二哥,不可贪杯。”
“胤禛,二哥希望我们永远这么好,一起为大清的未来努力吧。”胤礽举起酒杯。
胤禛忙站起来与胤礽的酒杯相碰:“胤禛永远都站在二哥这边。”
雪又开始下了,雪花是六菱的,雪花极美,远看的时候如诗如画,但是切不可身陷其中,因为它极美也极寒冷,碰在身上就结成冰,无伤无痛却杀人于无形。
第一卷·温情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