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誓言——mai舞枫
mai舞枫  发于:2013年11月24日

关灯
护眼

夏誓君草草地结束了通话,靠着床铺,望着天花板发呆。

寝室的顶灯已经关上,只有一盏台灯散发着昏暗的光,石瑞在床上打电话的声音不大,悉悉索索地带着笑,夏誓君突然很想抽支烟。

他从没抽过烟,但汹涌的心情,渴望着被呛人的烟草平复下去。

手机屏幕明明暗暗,显示着林源的号码,打开,又关上。

他已经失去林泉了。

他不能再失去她的弟弟,这是她为他留下来的,唯一的联系。

可她弟弟,最不希望自己,把他当做她弟弟来看。

手表的指针一点一点走向零点整,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通话键,然后走进阳台,用力关上门。

阳台上的夜风吹得他清醒,他不由自主地而颤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电话里的阵阵回音。

大雨静悄悄地化成了雪,纷纷扬扬,轻轻落下。

圣诞夜的雪,对这个世界的人而言,都意味着什么。

是欢乐,是奇迹,还是冰冷,是孤寂。

电话被接起来,对方的人,就算是呼吸,也显得如此熟悉。

“喂?”

“喂,小源。”夏誓君趴在栏杆上,听着电话那头仓促的呼吸声。

在冷风中发抖的身体和心,竟也慢慢平静下来。

“嗯。”

“你在哪里。”

“回寝室了。”

……夏誓君深吸一口气:

“下雪了。”

“嗯。”

“你看见了么。”

“嗯。我在阳台。”

“真巧,我也在阳台。”

他想起了以前中秋节,会有人发很矫情的祝福短信,写得是,无论相隔多远,我们看到的,都是同一个月亮。

现在想起,居然觉得温暖,他们相隔那么远,但起码看到的,是同一场雪。

能够活在同一个世界上,聆听彼此的呼吸,看着同一片风景,有着共同的记忆,也就够了。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非常自然地接通着电话,看着雪一片片落下,看着楼下结伴而过的一对对情侣,看着远处商业大街的灯红酒绿,看着天空绽放的节日的烟花,仿佛此刻,他,就在他身边。

手表上的时针和分针不紧不慢地向十二并拢。

奇迹的钟声敲响时,夏誓君默默地对着手机说。

“圣诞快乐。”

Chapter 15 回家

他没有挂断电话,等着林源说点什么,可电话那头始终寂静无声,他仔细辩解,发现那头的人,气息出现了明显的变化,似乎在忍耐着些什么。

“……小源?”他试探般叫了声。

“……咳咳……”林源想说什么,却咳嗽两声,声音极其隐忍,可两声过后,便再也忍耐不住,他听到电话那头的人一口气没喘过来,爆发出山洪般的咳嗽。

他呆呆的听着电话,甚至忘了说些什么。

直到电话另一头响起开门声,然后传来易言炸了毛的声音:“林源你发什么神经,大冬天站在阳台上冻不死——”电话被生生掐断,绵延的嘟声显得格外刺耳。

夏誓君这才慢慢想起来自己应该做什么。

他听到他在阳台时,应该让林源穿好衣服,回床上里躺好。

他应该冷静理智,而不是儿女情长的让他陪自己看一场该死的雪。

他明明刚刚才知道林源感冒了,可听见林源声音的那一瞬,什么都忘记了。

他应该和易言说得那样,知道自己给不了,就不要招惹他。

他会害死林源的。

夏誓君几近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不把手机砸向地面,他从没和现在一样后悔与内疚过。一次失控的温柔,也可以变成一种伤害。

他咬咬牙,就把它当成一次告别,他决定要亲自离开林源远远的。

圣诞过后,两人都好像那天的电话从未发生过,林源忙着准备期末,夏誓君忙着考研。

期间两人连见面都没有过,唯一的联系,只有两条短信。

一条是元旦时夏誓君发过去,简单的新年快乐。

另一条是考研前一天林源发过来,简单的考试加油。

两人似乎都很满足这样的现状,但又觉得空空落落,无来由地感到寂寞。

只是这种寂寞,对两个大男人来说没什么了不起,咬紧牙关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

一月中旬,夏誓君考研结束,其他几个年级的期末考试也陆陆续续地走向尾声。空下来的夏誓君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无所事事地在学校里磨时间,渐渐学校里的人越来越少,夏誓君明白,他不走,是因为还有什么事情没能完成。

可他费尽心机,不去思考到底是为什么。

离校的前一天,下了好个星期的雨终于停了,难得张开的阳光让人心情舒畅。

学校的人很稀疏,都是背着行李一脸兴奋地网火车站赶的人群。

寝室里的人都走光了,可他懒懒的,连行李也没有收拾,窝在电脑前看电影,直到天色渐暗才想起来下去走走。

那时已天近黄昏,冬天的夜晚来得特别早,五点不到,太阳就已经变成夕阳的样子,散发着不强烈的通红的光,隐藏在云层中,摇摇欲坠。

夏誓君漫无目的地走在已空无一人的校道上,南方一月的还有未落叶的树,可也不是夏天那般郁郁葱葱的样子,他恍惚地想起了刚开学与林源重逢的场景。

鬼使神差般,想着想着,就走到了林源寝室楼下。

寝室楼已经很安静了,没有进进出出的人,连值班的阿姨也准备回家,林源家在市区内,一定已经回去了,现在进去看看,应该没事吧。

夏誓君犹豫了一下,迈开步子往里走。

三楼,左拐,朝南的第九间寝室,闭着眼睛都能走到的距离。

走廊上折射着一束暖暖的日光,走近才发现,那间熟悉的寝室,居然虚掩着门。

他下意识地放轻步伐,蹑手蹑脚地推开门探进头,顿时,炫目的夕阳刺得他一瞬间睁不开眼睛,那个人背光站在橙黄的颜色中,风静静吹动他绵软的头发,夕阳的颜色衬起柔和的侧脸,眼睑自然下垂,长长的睫毛,漆黑的瞳孔,平和的唇线轻轻上扬,带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夏誓君在走近他,却感到时光在飞速倒退,回到他们刚认识的那个夏天,林源也是这样站在夕阳中,低垂着头切菜,那时的他嘴角轻轻抿上,神情认真,一缕头发不老实地散落在脸颊边,挡住视线。

他和那时一样,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帮他把头发拨回去。

林源这时才注意到他的存在,转过头,眼神虽带笑,却有止不住的平静和淡漠。

夏誓君的手再一次,悬在空中。

两个人的中间,隔着一条夕阳折射的,金色的河流。

心里的酸涩终于明显起来,眼前的这个人,再也不会用受宠若惊的目光看着自己,像受惊的小兔子,轻轻拍下脑袋,就能笑得自然安稳,心满意足。

他不敢去想象那个时候,林源看着自己的心情。

“学长。”林源笑着说,自己把头发拨回耳朵后。

“不要这么叫我,那么生分。”没经过大脑,这句话就已说出口。

“那该叫你什么。”林源说,“姐夫是不能叫了。”

“直接叫名字不行么?”

“不行,怪怪的。” 林源笑得自然而温和,“夏氏菌,听起来像一种微生物。比如说,酵母菌,还有,乳酸菌。”

原来他们同时想起了一年前的夏天,这种温暖到心酸的怀念,叫做心照不宣。

“那,就叫哥哥吧。”

“……”

“你没有姐姐了。我觉得……你需要一个哥哥。”

林源没有说话,转过身来看着夏誓君,眼睛里闪烁着柔软的光芒,笑得轻轻浅浅。

“哥哥。”

他用唇形说。

于是夏誓君不再忍耐,小心翼翼地把他圈进怀里。

两个月的隔阂,在这个瞬间,消失不见。

“小源,期末结束了吧,怎么还不回家?”夏誓君在林源床上坐下,林源乖乖地垂头坐在他身边。

“家里没人,回去也没事。”

“爸妈又出差?”

“嗯。”

“寒假来我家吧。”

“诶?”

夏誓君摸摸林源的头发,重复道:“寒假来我家吧——你身体还没好,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我在医院里说得话,你还记得吧。”

“记得。”夏誓君说,“我就是你哥,和小泉的性质一样。”

林源低头想了一会,轻声回答:“那好。”

夏誓君的心雀跃了一下,作出一副平静的兄长的样子,字正腔圆地说:“那快收拾收拾行李,明天一清早我们就出发。”

林源点了下头,黑发遮住了他半边脸颊,不知是夕阳的光线还是夏誓君的错觉,他觉得他的脸庞出现了可爱的红色。

夏誓君的老家其实离C市不远,在同一省,坐汽车要五六个小时,但现在开通了高速动车,两个小时左右就能到了,就算是春运期间,票也不是那么紧张,当天他连夜赶到车站买了两个人第二天的票,九点多出发,午饭时大概就能到家。

第二天一早夏誓君便买了早饭在林源楼下等他,林源的行李很少,就一个旅行袋,夏誓君接过来把它架在自己的行李箱上拖着走,林源便什么也没有了。

行李箱和旅行袋加起来很重,去火车站一路上,林源执意要求两个人轮流拉箱子。晨风有点微凉,夏誓君偶尔会看到他为忍耐咳嗽,皱着眉头不说话的样子。从刚认识时,夏誓君就知道,这是他不想得到自己的照顾。他独立并坚强,一直都不是柔弱地需要照顾的人。

一路上,林源就跟在夏誓君身边,离开两三步的距离,不让夏誓君有牵他手的机会。

直到最后林源把旅行袋扔上行李架,也没能让夏誓君帮上一点点忙,这让这个想在弟弟面前大显身手的哥哥有点挫败感。

两人都坐安稳时,夏誓君忍不住问。

“你做什么事都是亲力亲为么?”

“诶?”

“就是说……你不需要别人帮你做什么么……?”

“啊……嗯,自己能做的,当然自己做好了。不用麻烦别人。”

不用说,林泉那种生活无法自理的样子,一定也是这个弟弟给惯出来的。

“这不是麻烦,”夏誓君耐心地教他,“这是与人相处的方式,比如说你觉得包重,一个人不能把它扔上去,就可以找我帮忙,我呢,就觉得实现了我做哥哥的价值,一点也不觉得麻烦。”

“哦,”林源僵硬地应了声,“那以后我尽量试试。”

夏誓君叹了口气,舒服地靠上椅背,看着车窗外迅速闪过的风景,转变话题:“小源……这几天你不住学校,到底去哪了。”

“我住在主席那里。”

“主席?难不成是那个祝宵?”

“嗯……还有第二个主席么?”

“你住在他哪里?他们寝室?你们什么时候那么熟的?”夏誓君不知怎么的有点恼火。

“他那天为了救我右手骨折了,”林源不紧不慢地说,“生活不方便,我觉得挺抱歉的,过去照顾一下他。”

“你——”

你忘记你自己也是一个病患了么?夏誓君哭笑不得,这句话堵在喉头说不出来。

“我没有住他们寝室,”林源接着说,“他是一个社团社长,在校外有专门的工作室,里面有提供别人居住的地方,我那一个月住在那里。”

“在什么地方?”

“就是离学校不远的那个社区,他们租了一间房子,百来平,挺大的,工作时就住那,有床铺还有暖气,条件挺好。”

“什么社团?”

“cosplay。”林源面不改色地说,“谢晓萌学姐也是社团里的,那两天也挺照顾我。”

这个词语在夏誓君耳里就是奇装异服和外星生物的代名词,他很难把那个冰山面瘫的学生会主席和这些词联系在一起,更难以接受林源和这帮人一起呆了近两个月!要是被同化了怎么办??

“你们在一起……玩什么……?”夏誓君生硬地提问。

“玩什么?”林源想了想,“我不怎么加入他们,他们喜欢穿着他们的衣服聚在一起玩桌游,说些我听不懂的东西,我没在意。”

夏誓君暗地里松了口气。

“他们人都很好,也很有趣。”林源继续说,“晓萌姐是那里的化妆师,经常故意把别人化成大花脸,祝宵那几天右手不是上石膏么,他们就让他尝试很多绷带造型,我看过几张图片,好像叫什么再不斩……嗯还有什么兔神威,还有一个叫凌波丽,嗯,这个我记得最清楚,因为他们说这个人和主席性格最像,都是不说话的冰山……就是性别不一样。”

林源回忆着某天主席万年冰山脸被套上蓝色假发后,难得的嘴角抽搐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一下。

夏誓君也松了口气。

这是林源第一次在他面前打开话匣子,他发现,原来林源不喜欢说自己的事情,可却喜欢描述别人的生活。

“还有呢,我不了解这些事情,再讲点给我听听。”夏誓君引导他。

“我也没有了解太多,”林源说,“只有在双休日时人才会多一点,他们的事我帮不上很多忙,空了就帮他们做道具。”

“祝宵的手怎么样?”

“好得差不多了,放假前去拆了石膏,那石膏上全是社团成员的签名,被拿回去放在工作室的大厅里留作纪念了。”

“唉。”夏誓君轻叹,“既然是这样那我也放心了,不过你走之前也应该告诉我声你住在哪里,害我这几个月担心得不行。”

“对不起。”林源不再直视他,淡淡地说,“我刚搬出去那天让易言转告你,他估计没和你说吧。”

那小子和自己说什么都不知道,果然是心里有鬼。夏誓君恨恨地想。

“易言就是这样的人,”林源说,“你别怪他,我让他转告你时,就知道有一半的可能性,他是不会告诉你的,其实也是我自己……”

他沉默了一下,不再说下去。

“易言那小子,也知道他们那社团?”

“嗯,他和那里的人玩得来,”林源的脸上又带上笑意,“不过每次去几乎都在被那里的人欺负——换各种各样的衣服,女装也有。”

“那你呢,有没有被欺负?”

林源摇摇头,表情又恢复了淡漠:“我喜欢看着他们玩。”

夏誓君在对话中渐渐了解了林源的心性,他喜欢关注别人的生活,别人的好坏,别人的喜乐,对与自身相关的,却是稀疏,淡然,甚至是有一点冷漠。

“不过他们也很喜欢开我玩笑。”林源补了一句,“有个专管道具和财务的大叔,也不和他们胡闹,就喜欢开我玩笑。”

夏誓君没有错过林源表情里的一丝落寞。

“其实我也挺想加入他们,就是觉得,自己好像不行。”

“怎么不行了,”夏誓君笑笑,“坐在他们中间,他们聊什么,你就跟着说什么,他们起哄,你也跟着起哄,很快就能融入其中了。”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