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一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道：“谁让你针对唐门了？我说的是，唐旭那样的人……是我表意不清，还是你耳背脑残？”

秦天：“……”

秦天道：“对于高位者来说，将他所拥有的一切，荣誉、权力、金钱，全都毁于一旦……不，应该说让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东西落入敌人的手中，而他自己却一无所有。”

小一扁了扁嘴：“果然不是人。”

秦天：“……”他差点无法抑制杀机腾腾的咆哮，要是这货不是西的家人，我肯定一拳头捶傻他！

小一支着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盘子的胡萝卜，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既然是你提出来的，就由你亲自去执行吧！”

秦天双目茫然：“执行什么？”

“我没告诉你吗？”小一偏了偏头，无辜问道，半晌恍然道，“我真的没告诉你……呃，那个谁，你，对就你！”小一指着阿凌，命令道，“你负责告诉他，并且辅助他，我不希望除了我的想法之外，有其他结果出现。”

阿凌毫不客气道：“我不是您肚子里的蛔虫。”

小一：“我竟然也没告诉你！”

阿凌抱胸不语，秦天一头黑线。

小一转向秦天，道：“唔……你先回去吧，我回去跟阿凌睡一觉，然后让他来告诉你。”

阿凌：“请不要说那么暧昧的话……我连人带心都是……”

小一一挥手，打断他：“你更年期吗？这么罗嗦……我困了！”他说着，打了个哈欠，眼皮耷拉了下去。

这几天他就一直过着这么睡了吃吃了睡的生活吗？阿凌暗叹一声，上前去将他背了起来，对秦天道：“先走一步，到时候还要麻烦你……”

秦天微笑：“不麻烦。”

阿凌面无表情：“……能够动作利落些，尽快处理。”

秦天：“……”他可以一拳头把这两人一起送到外太空去么？他打量了一下阿凌的身材，想起还有求于小一，决定还是隐忍着，千万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小一睡得不是很安稳，皱着眉头，偶尔呓语两声，最后被阿凌以睡得过于往猪头靠近不是什么好迹象为由，拎了起来。

小一哈欠连天地将事情交代给阿凌，将这万恶的打扰别人睡觉的罪人轰了出去，又爬了回去，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瞪着眼，看着空荡荡只挂着一盏孤零零吊灯的天花板，心里安静得就仿佛万里荒原。

小一翻了个身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他突然觉得有点冷，但实际上，绿浮岛的每一个房间，都比这个地方要空旷很多。

……

“只不过不小心被人瞧上而已，倒以为自己身份大变，脱胎换骨，有了任性，有了扰乱我计划，违背我安排的资本了？”

不惊不怒，内容却透出尖刻的话，从那张薄薄的嘴唇中清晰蹦出，让人有种看在眼里是晶莹的水钻、砸在身上却成了重毒的水银的错觉。

阴影蔓延出来的地方，熊黑手指干净修长，松松地夹着一根雪茄，火光明灭间，有烟草的清香潮水般铺展开。

房间安静压抑，沉重得让人觉得有些微窒息。

仿佛不堪重负，一撮烟灰无声坠地。

那一刹那，就像是得到某个信号，打开某个开关似的，熊黑猛然劈手而下，俊美的脸上浮现出狰狞扭曲的痛恨，以及快意。

“啊——”何熙一声惨叫，雪茄燃烧的末端在他尚且青紫肿胀的脸上烫出一个血洞来，刺鼻的气味紧锁一瞬，轰然荡开。

真吵。熊黑面色不变，眸中流露出讥诮冷漠的嫌恶，他抬脚，将这该死的家伙踹到一边，冷冷嘲道：“烂泥扶不上墙，到现在你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呢？”

他退回去，重新陷入沙发中，语调懒懒轻忽：“说起来，即使此刻，你的那张脸还是有那么一点价值的……”那是一张凝聚了他刻骨痛恨的脸，却透着几分与凝聚了他此生寥寥不多的爱情的人的相似。

何熙伏在地上，就像已经被冲垮的卑微杂草，到这个时候，虽然还是忍不住会想，如果何阳还活着，如果是他犯下这样的错误，熊黑又会怎样表现……不，如果他活着，熊黑根本不可能将他放出去。呵，他心思温柔缜密的兄长，到最后还不是死在他手上吗？

到现在，他已经无话可说了。

熊黑近乎于自言自语道：“……对此，我很高兴。”

他看着身体抖得跟筛糠一般的何熙，听见他从喉咙里发出低微的哽咽，何阳宠溺纵容他的画面倏然从他眼前划过，熊黑觉得麻木的痛，他啧了一声：“把他带下去，好生伺候着……”他嘴角噙着温柔又残忍的笑意，淡淡道，“阳阳说不定在看着，可不要让他生气。”

从旁边走出两个黑衣人，他们木着脸，眼神毫无闪烁或者波动，悄无声息地架起了何熙。

“你这个疯子！魔鬼！啊——”何熙突然爆发出一阵尖利的吼叫，痛苦而绝望，仿佛下一秒就要泣血的样子。

熊黑哈哈笑了两声，抬手示意，何熙所有的声音都戛然而止，他被黑衣人毫不留情地敲晕过去，像破布一般拖走了。

熊黑点燃一支雪茄，递到唇边深深吸了一口，麻木呆板的心跳似乎都瞬间变得强健有力、活力十足起来，熊黑有些着迷的微微眯起眼。

这真是个好办法……一点点将那张脸上跟阳阳不像的地方毁掉……

熊黑心情一下子愉悦了很多，他任由雪茄在指尖燃烧着，一寸寸像流逝的生命一样缩短，烟灰从高处落下，在精美的血红色地毯上粉身碎骨。

这个俊美的男人，曾仅仅是妓女的儿子，巷道阴沟里的臭虫混混，然而这条野心勃勃的毒蛇，他足够冷酷无情，狠辣隐忍，并且右手腕有能力，能够到达现在这种地位，从某个方面来说，确实是值得他人钦佩的。

但此刻的他，生命里只余下追求更高的地位，更大的权势……

熊黑独自坐在华贵舒适的沙发里，就像沉寂于永恒的黑暗中，孤独的魔神。

……

翌日夜。

熊黑面上含着肆意的笑，深深地看着眼前的秦天，目光中充满了省视探究的意味。

秦天毫不觉得尴尬，他状似随意地问：“方才说的，熊老大觉得怎样？”语毕，坦然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熊黑眯起眼，那条生产线放出来，谁能不心动？然而平白无故地提出来，总是要警惕的。

熊黑随口问道：“秦少喜欢喝牛奶？”

“说不上喜欢，总归是对身体好的。”

熊黑道：“有什么条件？”

秦天十指交叉，抵住下颚，他声音略低，带着蛊惑的磁性，道：“用你有价值的赌场，换取一根无价的生产线，还有打击压你一头的人，将他从高台上踹下来。”

熊黑瞳孔微缩，脸上的笑意敛了下去，透着凝重的意味，他沉默许久，才道：“我记得，秦少上面也很想要得到那条……不属于你们的生产线。”

秦天了然撇嘴，一副纨绔子弟的架势摆出来，道：“我怎么知道呢？也许是我长得太帅了！所以那个真正的主人直接找我商谈？”他顿了顿，继续道，“不过，你也知道，我总是要为上面考虑的，熊老大既然在上次被选择，说明熊老大确实是有别人所不具备的优点的。”

“这事情有些严重了。”熊黑道，“我想我需要两天时间好好考虑一下。”

秦天把玩着精致的描金瓷杯，慢吞吞道：“那熊老大可得快点，那个人可没有多少耐心，到时候一拍两散，他不犹豫，我总归是要为熊老大可惜的。”

熊黑：“这个我自然明白。”

秦天又补充道：“另外，可不要留个空壳哟，你知道总有那么一些人，生气起来，随便跺一跺脚，我们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熊黑眸色暗黑而沉着。

秦天豁然起身：“走了！真是忙啊，还得去跟别人透个口风。”他冲熊黑挤挤眼睛，“总不能让别人有惊无喜是吧！”

熊黑颔首，心下却明白秦天这是警告他，尽快做决定，否则错过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

两日在暗泊涌动中倏然流逝。

11区飞艇市场

“先生，您现在看的这一款飞艇是由飞利莱公司最新……”

“我需要的，是看起来十分嚣张，却不失可爱的……”唐旭打断了导购小姐甜美的详细的介绍，他有些词穷，搜肠刮肚着斟酌道，“恩，可爱的带刺的玫瑰花。”

导购小姐愣了一瞬，立即表现出优秀的职业素质，笑吟吟道：“不知道先生有没有自己的构思呢？本市场也接受品牌订购服务。”

唐旭思索了一番，表现出非同寻常的十二万分的耐心，道：“先看看，订购的话，以后让他自己来。”

导购小姐抿唇一笑：“是要精心准备的礼物吗？”

唐旭不语，一张老脸，些微泛红。

导购小姐问：“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礼物呢？我们市场可以提供一些贴心小服务哦！”

唐旭托着下巴，眉头打成结，左右摇摆了一番，才道：“你们……这个，应该算是道歉、讨好……的意思吧。”

“呵呵……”导购小姐掩唇微笑，“先生这样气度的人，只要真诚地开口就可以了，当然如果带上礼物的话，更加能表现出诚意，那就是无往不利了。”

唐旭：“……”我不是来听你溜须拍马的OK？虽然我的确很有魅力……他这么不无欠抽的想着，却突然停住了脚步，眼眸微微眯起。

“先生……”导购小姐口若悬河，唐旭突然加快脚步，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就是这个了！”唐旭含笑，一锤定音。

导购小姐哑口无言，她看着眼前这辆十分孔雀的飞利莱，风中凌乱地想，原来孔雀就是可爱又带刺的玫瑰……的代名词？

导购小姐放松了下僵硬的面皮，甜美笑道：“先生需要试驾吗？同时，关于这辆车的配置、性能，我会为您做更进一步的介绍。”

唐旭：“……唔，你……”

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话。唐旭微微一蹙眉，掏出手机，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唐旭按下——

“想见他的话，就现在去碧落茶座，将那里包下来。”那端立即传来陌生的冷漠的声音。

唐旭心里一咯噔，道：“宋渊？”

那端却不再有回应，啪的挂掉了电话。

唐旭拧着眉，看着忙音的手机，小一在碧落茶座？他的心跳忍不住砰砰加快，他去那里，是要约会么？跟谁约会？！

看起来是很重要的事情啊！琢磨着顾客色彩斑斓，极速变换的表情，导购小姐很好的粉饰了她的失望，道：“先生，这辆车的话……”

唐旭揉揉眉心，按捺住心中的不安，想了想，道：“待会儿会有人来看，你给他介绍就行了。”他说着，拨通电话，让徐管家到车市里来。

紧跟着，他又联系了宋石，他估摸着，要是有什么囧事的话，好让身经百战的宋先生当挡箭牌。

……

黑熊赌场地下

秦天将一个文件袋放到了桌面上，然后接过了熊黑递来的文件。

熊黑抚摸了下那似乎是特殊材料制成的文件袋，打开，道：“秦少也知道我白手起家，最是孤陋寡闻……我怎么知道这些东西是不是真的呢？”

秦天懒懒地靠在椅背上，视线却飞快地在熊黑的文件上游走，他眼皮也不掀，道：“哈哈——那真是可惜了，熊老大岂不是因为有眼无珠蒙受很大的损失？”

熊黑的脸黑了。

秦天打了个哈哈，道：“不过熊老大可以放心，除非生产线被砍掉，否则我保证熊老大财源滚滚，并且地位扶摇直上——那可真是好东西啊！如果不是的话，熊老大大可找我算账，甚至可以找人来追杀我？”他满不在乎道，“你也懂得，我们这些看起来高高在上的人，其实都是很害怕杀手那种动物的……对了，你这里不是还有一个姓钱的赏金猎人吗？”

闻言，熊黑稍稍眯起眼，心放下半颗，又道：“不知道这些文件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才能够让人一下子辨认出来——那位有这种习惯吗？”

秦天耸肩道：“有的，你看那张纸，如果熊老大愿意舔舔的话，就会发现那并不是真正的纸张，而是其他特殊材料，防水防火，甚至防弹！”他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就是成本高昂，以熊老大的身家，买个一百张也就差不多了。”

熊黑：“……拿一张去试试，如何？秦少难道就不想见识一下事实吗？”

秦天挥手：“去吧去吧……等一下！”他突然沉下脸来，深深地看向熊黑，面上似笑非笑，“熊老大这可真不地道。”

熊黑：“秦少可不要信口开河。”

秦天冷笑一声，道：“你以为那位是什么人？容得你如此欺骗？虽然你掩饰得很好，但是他既然说是所有的赌场，那就意味着……”他手指一划，道，“包括这座最大的黑熊赌场在内，拿外面那些不入流的黑熊赌场充数，熊老大你是希望所有的产业在瞬间灰飞烟灭的，还是解释呢？！”

熊黑抿了抿唇，面色坦然不变，怒喝一声：“找财务过来！”

秦天：“哦？这竟然是小小一个财务的意思？”

熊黑道：“这个财务是一直跟随我的小弟，一直忠心耿耿，为我绸缪。”

秦天心底几乎笑翻天了，谁都知道熊黑有多残暴，跟他一起打拼的元老死的死，疯的疯，还一直跟随，是见鬼了么？……他面上不动声色，呵然一笑，摸着下巴，赞叹而艳羡道：“熊老大好福气。”

熊黑觉得有些古怪，却说不出来。

秦天一拍桌子：“熊老大快些，一边去检查这些文件的真伪，一边补上一份完整无缺的合同来。”

熊黑挥手，横眉立目的命令道：“让他们都速度点。”

两人复又坐下来，熊黑问：“不知道可否有荣幸见一见那位？”

秦天眉目轻松慵懒，道：“谁知道呢，你表现得好可能会有点兴趣……”他邪恶一笑，“不过我担心熊老大要是见了他，只怕会茶不思饭不想，想将他抢回去当压寨夫人呢！”

哼！秦天的明嘲暗讽，让熊黑暗暗冷哼一声，狠厉之色从眼底一闪而过，他故作惊奇地笑道：“哦？难道说，那是一位巾帼？”

秦天冲他挤挤眼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熊黑顿时心中凛然。

“巾帼是什么意思？”躲着的小一问阿凌。

阿凌道：“恩，他说您是人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