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魔夜带着那个少年从那里逃走的。”魔烬伸手一指，正是魔夜消失的方向。

“多谢陛下提供线索。”魔星笑道。随即使了个眼色，魔焰会意，上前躬身，说道，“陛下，臣已备好酒菜，给陛下压惊。”

魔烬点点头，然后若有所思、不动声色地望了望另一个方向，才跟随魔焰离去。

魔星没有忽略他这个小动作，心下暗笑。

在他认为，魔夜肯定是逃向魔烬最后看的方向，至于之前魔烬指的方向，只是混淆他们而已。

而魔烬走在前面，眼里的笑意也弥漫开来，他知道魔星会怀疑他提供的线索，所以故意将正确的方位指给他们，又故意在临走前看向另一个方向。以魔星多疑的个性，定会去往任何一个方向，而绝非他所指的方向。

如此一来，就能给魔夜赢得宝贵的时间。

他能为魔夜所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

魔夜带着唐语哲疾行，胸口还贯穿着那支金箭，血流了满身。

他不敢拔箭，怕箭拔出来后自己会失去知觉。

饶是如此强撑，还是渐渐力不从心。

在携着唐语哲跨越一道鸿沟时，腹部和胸口的痛一齐袭来，让他眼前一阵模糊。

身躯一沉，不由自主地向下摔去。他急切地想要提起真气，然而体内空空荡荡，真气早已耗尽，幸亏已经跃过鸿沟，不然定然会摔得粉身碎骨。

接近地面时，魔夜发现箭尖正对着唐语哲的咽喉，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将唐语哲推出去，再收回手时，已然来不及调整身姿，后背重重地砸向地面，余下的那半支箭再次向上刺出，又少半支箭从前胸透出，剧痛袭来，虽然心脏不在胸口，但也不能承受这样的重创。魔夜的意识模糊起来。

唐语哲被摔得浑身疼痛，竟然慢慢醒转，他愣愣地在原地躺了会儿，听觉逐渐清晰起来，只听见旁边粗重急促的呼吸冲入耳中。

侧头看去，瞳孔收缩了一下，他叫道：“魔夜！”

没有反应。

唐语哲看着那支张扬的金箭，心跳加速，手脚并用爬过来，满眼的血色。

“魔夜！魔夜！”唐语哲推推魔夜的肩膀，还是没有回应。

他焦急地将手覆上魔夜的胸口，颤抖着抓住那支金箭，想要拔出来又不敢拔，最后看着魔夜惨白的脸，一咬牙，用力一提，那支箭被抽出，带出一道血雾，喷了唐语哲满脸。

魔夜“啊”的大叫一声，痛得醒过来。

“魔夜！魔夜！”唐语哲不住叫他的名字，生怕他再昏晕过去。他将箭一扔，胡乱用袖子擦擦脸上的血，凑近魔夜。

魔夜大口地喘息，嘴角沁出血丝。他看着唐语哲，勉强咧开嘴，呵呵笑起来。

“你还笑？！你这头猪！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居然还自投罗网！”唐语哲没有发现现在两人的姿势很是暧昧——刚才爬过来之后径直压在了魔夜身上，因为他的力气没有多少了，只能借助全身的力量压制魔夜乱动，拔出那支金箭。

魔夜的笑牵动伤口，他咧着嘴倒吸一口气，神智又渐渐涣散。

唐语哲看着他的表情焦急万分，忽然察觉到自己的脖颈处不断地涌出鲜血，肯定是被地牢里那个可怕的人给划伤的。于是凑近魔夜，不住叫他的名字。

“干什么？让我睡会儿都不行？”魔夜勉强睁开眼睛，却吓了一跳——唐语哲的脸凑得极近，就要亲上来。

“咳咳，我对男人不感兴趣。”魔夜勉力抬起右手挡在胸前。

唐语哲“呸”了一声，指着伤口缓缓说道：“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乖乖吸我这里的血疗伤；二，等下我想吐血的时候直接吐到你嘴里。怎么样？你选吧！”

唐语哲恶作剧的笑容弥漫开来，看来他很想采用第二个办法。

魔夜咳嗽了一阵，才勉强开口：“你、你该不会是爱上我了吧？我舍身相救、英武不凡……所以、所以你想趁机吃我豆腐……咳咳……”

“去你的！你这家伙，快点！不然，我可采用第二个办法了！啊！我要吐血了！”唐语哲捂着胸口，皱眉说道，然后将嘴唇凑近魔夜苍白的唇。

魔夜撇开头，躲开了唐语哲的胡闹，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投降了，我乖乖吸血，总可以了吧？”

“这才乖嘛！”唐语哲伏倒在魔夜身上，将脖颈凑近魔夜的唇，魔夜张口覆上伤口，吸吮着血液。

然而一直是吸食唐语沉的血，现在乍一换血，魔夜只感觉到腹中剧痛难忍，不由自主松开了嘴，昏迷过去。

唐语哲失血过多，眼前也渐渐模糊起来。

两人静静地昏睡在小草盈盈的地上，月亮越升越高……

【071】 血液相融

此地位于赤界和蓝界的交界处，一面是火山，一面是冰山；一面是烈日炎炎的火蛇岛，一面却是清爽宜人的蓝湖峡谷。

蓝罅早已命人在各处巡查，为的就是寻找魔夜的下落。

他觉得自己欠魔夜太多，所以想尽自己所能在魔界的人找到魔夜之前救走他。

蓝若正是奉了蓝界之王蓝罅的命令之后，各处寻找才到达了这里。

他认为，魔夜选择的逃亡路线，肯定不是蓝界就是赤界。

因为，这两界的国王都欠他的，就算发现他的踪迹，也不会前去通风报信。

果不其然，在赤界与蓝界的交界处，蓝若发现了昏迷的两个少年。

他命人好生安置好两个人，返回蓝界禀告蓝王。

——

蓝罅略显女气的眼睛弥漫出淡淡的忧虑，不是不知道魔界二皇子和大皇子的手段，但是如今看来，仍是震撼万分。

——已经过去七天了，魔夜还是没有醒来。

唐语哲的伤口虽然会自己慢慢地愈合，但是内脏受到重创，尤其是肺部，被银针刺了一个小洞，到现在呼吸已经无法维持。

蓝罅心急如焚，最终，他下定决心，用自身之血画了符咒，叩开了地灵之门，询问解救两人的方法。

地灵之门乃是蓝界最秘密的术法，必须以血为媒，内心也必须诚挚，否则非但达不到效果，反而会将自己的性命赔进去。

三天后，蓝罅得了方法，连忙命人去赤界寻找火蛇。

火蛇是赤界的产物，浑身似火焰般燃烧着红光，与赤界的守护神——那条巨大的赤莽倒是很像，只不过守护神兽非常巨大，而火蛇非常小巧。

火蛇可以救治唐语哲，先救醒唐语哲之后才能依靠唐语哲来救魔夜。

地灵说，唐语哲是凡界的精灵之子，身体里有它也参详不出的秘密，若是他将所有灵力移交给魔夜就能救醒魔夜。只不过，这样，唐语哲也会恢复成正常人，除了他体内那团不知名的白色东西，将不具备任何灵力。

火蛇果然是良好的用药灵物，唐语哲很快醒来，恢复生机。这样快的痊愈速度着实让蓝罅一惊，果然，还是他体内那团奇怪的东西发挥了主要作用吗？

蓝罅暂时还没有跟唐语哲说如何救治魔夜，他怕唐语哲不会答应，他只是先让唐语哲去查看魔夜的情况。希望，在那之后，跟他说起治疗方法会得到他的同意。

昏迷中的魔夜下意识地紧紧按压着腹部，冷汗涔涔而下，脸色越发惨白，毫无人色。

没有灵珠，使得魔夜的伤势越发沉重，这些天来接连苦战与揪心，更让他透支了太多的精力，他实在是太累了。

“你们真的没办法救他？”唐语哲看着魔夜憔悴的面庞，内心焦急万分。

“嗯，已经试过太多方法，只是殿下失去了灵珠，又没有了护魂珠护体，所以……”蓝罅犹豫着。

“那我用我的办法救他！”唐语哲伸出左手，右手快速拽过周围侍卫的长剑，划向手腕，顿时血液喷涌而出，唐语哲快速走到魔夜榻前，俯身将血液滴到魔夜口中。

蓝罅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他拉住唐语哲，诧异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我妹妹的血可以救人，我和我妹妹是孪生，更何况，在我莫名吸收了魔夜的护魂珠之后，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说不定我的血也可以救人。”唐语哲不顾蓝罅的反对，继续治疗。

“你确定？”

“当然！”

“那就试试吧。”蓝罅松开了手。

两个时辰之后，魔夜竟然真的醒了。

唐语哲欣喜地跑过去，对他笑笑：“你这家伙，真是弱的够可以的，我都醒了三天了，你居然睡到现在。”

“你以为打架很轻松啊？当然要好好睡一觉了。”魔夜见唐语哲安然无恙，自然也很高兴。

“你感觉怎么样？”唐语哲依旧有些担心。

“没事了。对了，你妹妹呢？”魔夜转开话题。

“不知去向了。我被你那个二哥抓走时，好像有个红衣女孩把小沉给救走了。我没看清，只是有个红影一闪，她们就不见了。虽然她后来又来过一次，但我已经远离了那个地方，我只是遥遥地看见了她，她并没有看见我。所以，徘徊良久，她便离开了。”唐语哲回想当时的情况，缓缓道来。忽然，他惊叫一声，魔夜诧异地看着他。

“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女孩！”唐语哲叫道。

“哪个女孩？”魔夜不解。

“上次黑毛怪兽跟我们分开后出现的那个红衣女孩啊！她穿的衣服上绣着可怕的蟒蛇，你不是让我帮你隐藏身份……吗？怎么……”唐语哲说完后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因为魔夜的脸色明显一变，垂眸，没有接话。

“你是不是认识那个女孩？她跟你有仇？”唐语哲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认识。但她应该不会伤害你妹妹。”魔夜冷冷道，然后闭上眼睛，不想再说。

“你累了，好好休息吧！我出去看看药熬好了没有。”唐语哲识趣地出去了。

等那道镶着展翅蓝雀的琉璃门关上，魔夜才缓缓睁开眼睛，视线轻转，望向窗外，苍白的唇微启，吐出轻柔几不可闻的话语，带着不明所以的感情——“赤炼，你应该也是很恨我的吧？”

【072】 往昔之忆·赤炼

七年前。

魔界。

红衣的小女孩拦在黑衣少年的前面，语气霸道而任性：“喂，我在叫你，你为什么不理我？”

赤界唯一的公主赤炼仰着小脸看着比她高一头的魔夜，面露不快。

魔夜咬着下唇，也有些生气，这个刁蛮的公主，缠着他都一个上午了，却没一点礼貌，都跟她说了有事有事，为何还总是跟着他？

“公主，别以为你是父皇请来的贵客，我就会怕你。我已经告诉你很多次了，我今天有事，不能陪你。你去找我皇兄陪你吧！”魔夜说完又要离开。

“我就是要让你陪我！”赤炼执拗地拦着他，小脸上带着倔强，“因为你长得好看……反正我才不去找他们呢！而且啊，他们都比我大，一点都不好玩！”赤炼振振有词。

“那随你吧。”魔夜不再跟她纠缠，而是顺着甬道疾走，赤炼也不恼，就屁颠颠地跟着他，直到进了一个享殿，魔夜才停下。

——那里有母后的灵位。今日，是母后的忌日。

赤炼跟进去来回逛荡着，慢慢觉得有些害怕，这里的塑像都是那么可怕的怪兽，而且还都张着血盆大口、一个个瞪着硕大的眼睛看着她。

毕竟是女孩子，赤炼吓得靠近魔夜，揪揪他的衣角：“喂，我们快走吧！这里好可怕！”

魔夜不紧不慢地拜完最后一炷香，这才起身，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灵牌，带着赤炼回去。

刚要出门，就看见魔星和魔焰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小时候的魔夜乖巧温和，小心翼翼地生活在魔界，如履薄冰。从不因罹天的宠爱而骄横跋扈。他看见两位皇兄，连忙低头恭敬叫道：“大皇兄，二皇兄。”

赤炼则是很不满地瞟了一眼魔星和魔焰，翻了翻白眼，还冷哼一声。

说不出为什么，她就是看不惯他们身上那种骇人的肃杀气息。这也是她缠着魔夜的缘故——

从皇辇上下来的时候，赤炼第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少年，一头白发，似白雪般轻柔，波澜不惊的表情，目光扫过自己的时候没有丝毫停留，虽然很安静，但是不容人忽视。尤其是他身上散发的那种让人很想亲近的气息。

“呦，四弟，又来看你母后了？”魔星眼里闪烁着不屑的目光。

“这是当然的了，从没见过母亲长什么样子的人，一定很期待吧？期待梦里跟母亲见面……哈哈……”魔焰附和着魔星，讽刺地笑道。

魔夜低着头不说话，但是他的手指却默不作声地握紧。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他们又来欺负他了！

“如果两位皇兄没事的话，夜儿要告辞了。”魔夜拉着赤炼准备离开。

他从来不是惹事生非的人。

“哎——”魔焰侧移身形挡住魔夜，颐指气使道，“大皇兄在跟你说话，你怎么能走啊？”

“父皇说让我带赤炼公主回去，恐怕不能久留。”魔夜依旧好脾气地解释着。

魔焰推了他一把，将他推得一个踉跄：“少拿父皇来压我！你这个小孽种！”

“你说什么？”魔夜抬头怒视着他。

无论怎样欺负他都无所谓，就是不容许他们说自己是孽种！母后是父皇最喜欢的女子，谁都不许亵渎！

“看什么看什么，别以为你武功高就可以为所欲为，你忘了上次你误伤小妹的事了？就不怕父皇再次惩罚你？”魔星对魔夜那怒火熊熊的注视视而不见，轻蔑地开口，飘来的目光讽刺。

“你……”魔夜想起那个小妹妹，便将气焰压了下去，既然无计可施，就只想离开这里，然而魔焰就是不让他走。

“想走？先给大哥赔罪再说！”

“喂，你们就是这么当哥哥的吗？要是我，宁可不要这样的哥哥！”一直沉默的赤炼忽然开口，盛气凌人。

魔星和魔焰一愣，全都转头看向这个小小的傲慢的公主。

“看什么看？魔夜，我们走！”赤炼拉着魔夜霸道地从他们身边走过。

“哼！霸道蛮横到我们头上了？”魔星施展轻功落到赤炼和魔夜身前。

赤炼松开魔夜的手，手中已多了几条火红的小蛇。

魔星略微后退：“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啊，我玩蛇……”赤炼手臂半伸，那小蛇就顺着她的手臂缠绕盘旋向上，并未向魔星爬去。只不过，赤炼特地用挑衅的目光看了魔星一眼。

“大皇兄，不用怕，不就几个小蛇吗？”魔焰这时候上前，一扬手，火焰一般的光从他手上燃起，直逼赤炼手臂上的蛇。

那小蛇见了火，吓得藏进赤炼的衣袖。

“你！”赤炼气道，刚要拿出幻影珠，准备大打出手，魔夜却上前拦住她，“公主，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不然你父皇会担心的。”

“夜儿，她欺负我们，你这个弟弟居然帮着外人？”魔星看着魔夜说道。

“我只看到大皇兄和二皇兄欺负客人。”魔夜淡淡说道，“如果你们还想欺负我就等贵客走了之后，免得被人笑话。”

“你！真是不识好歹！”魔星怒不可遏，一掌拍来，魔夜轻巧地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