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记——沈夜焰
沈夜焰  发于:2012年10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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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边满嘴流油地啃着汉堡,一边想:郎泽宁这哥们真够意思,一定得好好谢谢他!

第7章:就爱吃烧鸡(1)

郎小攻开到中山公园附近,给徐小受打电话:“你在哪呢?”

“我早出来了,你开的真慢。”

“有点堵车,你在XX局门口吗?”

“没,我往右转了。”

“嗯,那是中山公园,你等我吧。”

“不是,我走两步又往右转了。”

“又往右?是XX健康体检中心吗?那你别动,我马上就到了。”

“可我又往右转了。”

“……行,你可以再往右转。”

“啊。”徐小受越走越觉得不对劲,我怎么又回XX局门前了?郎小攻把车停在路边,看着徐小受一脸迷茫地上了车,说:“恭喜你,你刚刚在S的东南边划了一个圈。”

“靠,你小子耍我啊?”

“早告诉你不认识道就别瞎转,转丢了我上哪找你去?真愁人。”

“怕什么。”徐小受脑袋一偏,还挺有理,“我可以随时打车回家。”

“嗯,改天给出租车公司送块匾,以示感谢。”

“靠。”徐小受笑。

“今天怎么样?”郎小攻随口问。

“我出马还能怎么样?我跟你说吧,整个局里也就我能够水平,除了我谁能翻译呀?局长还跟我说呢——”徐小受捏着嗓子学那个女副局长说话,“小徐呀,不行就进机关吧,这里正需要你这样的英语人才呀。”徐小受还真不是吹牛,他在XX局系统里挺有人缘,直属领导喜欢,学校领导喜欢,介绍给局里,副局长也喜欢。扎实、肯干、不说废话、手脚麻利。难得的是关键时刻该活跃气氛的时候还能顶上去,主持个联欢会呀,演个节目啊都行,也算是多才多艺了。这次翻译点材料,是副局长钦点的,干一下午活,500元补助。

郎小攻问他:“那你进不进?”进机关也容易,考试神马的都是浮云。

“切,我才不去。”徐小受翻个白眼,“进机关能一年放俩假吗?能上半天班就回家吗?还不得天天加班啊,白天没啥事,一到要下班的时候就来活,我才没那么笨呢。”

“你是怕公务员考试过不去吧。”

“我过不去?”徐小受瞪圆了眼睛,“我过不去谁能过去?老子是不稀罕考。”

郎小攻看他一脸不屑的样就想笑,点点头:“对,咱家春风是把机会让给更有需要的人,是新时代的活雷锋。说吧,雷锋,晚上去哪吃饭?”

一听吃饭徐小受来精神了:“我听单位人说,华府天地新开个金钱豹,档次挺高。”

“我知道,自助餐。”

“去那儿吧,老廖小白都去过了,他们还顺便看了场电影。现在搞活动,原价199现价150,多便宜。”

郎小攻皱皱眉头:“会不会人太多,等恢复原价再去也来得及。”

徐小受一瞪眼睛:“你傻呀,有便宜不去去贵的,别废话,赶紧的。”

郎小攻无可无不可,开车直奔华府天地。

要说金钱豹档次真不错,环境优雅气氛温馨,还有三个歌手现场驻唱。就是果然人太多,拿东西都跟抢似的。徐小受去拿三次虾饺都没拿到,哈根达斯冰激凌更是不用想,只好端回一盘据说是鱼翅捞饭的东西,希里呼噜吃两口,说:“这粉条吧这是。”又取了几杯饮料,他就是觉得红红绿绿蓝蓝的挺好看,走在路上又看到大螃蟹了,把饮料放下赶紧去要香辣蟹。

郎小攻安安稳稳地坐在椅子上,一边看徐小受猴子似的上蹿下跳一会一趟拿东西,一边慢条斯理地把徐小受端来的食品饮料一样一样吃下去。没办法,家里有个闹腾的就得有个镇宅的,有个惹祸的就得有个消灾的。

好不容易徐小受鼓捣累了,也坐下来开始吃饭,眼睛还不由自主地四下瞄。正看见旁边座上六个貌似大学生模样的男男女女,其中俩人正捧着哈根达斯冰激凌大桶,用勺子往外掏呢。

“靠,吃饭连锅都端出来了,这也太生猛了。”

郎小攻扫一眼,淡定地说:“还行,没有某人吃火锅自助一连吃了七盘肉的生猛。”

“喂喂喂,揭人短是不?忒不地道了你。”徐小受瞪他,郎小攻笑。

这顿饭总的来说吃得还不错,两人又看了场电影,一起回家睡觉。

第二天早上,徐小受正捧着教案准备上课呢,周扬来了:“哎,昨天去没?”

徐小受点点头,其他人立刻围上来凑热闹:“怎么样,不错吧?档次还是挺高的。”

徐小受又点点头。大家开始七嘴八舌:“我觉得那个海鲜炒饭不错。”“鸡尾酒挺地道。”“还有深井烧鹅,可惜没有元朗老婆饼。”“你TVB剧看多了吧。”“还有什么蒙古烤肉。”“去那里吃蒙古烤肉?真没水平,在那里得吃北极贝,三文鱼才对。”

周扬转脸问徐小受:“春风,你觉得哪样好吃?”

徐小受愣住了,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仰着脸仔细寻思寻思。旁边人说:“不用问,一定是北极贝,特新鲜,沾上辣根,那叫一美。”

“才不是,鱼翅捞饭也很好吃,口感滑滑的。”

“我觉着是虾饺,那皮儿真薄,里面一个整个的大虾仁。”

“还是哈根达斯,我就奔着那个去的,吃十勺钱就吃回来了。”

“十勺?别冻死你。”

周扬扭头问坐在角落里不声不响看热闹的白既明:“你不也去了吗?你说哪样好吃?”白既明温和地笑:“都还行,东西挺新鲜的。”

“春风你说你说。”

徐小受看着大家热切的目光,吐出两个字:“烧鸡。”

“不是吧。”大家笑,“烧鸡有啥好吃的,哪儿吃不着啊,非得去金钱豹吃。你再想想,再想想。”

徐小受皱着眉头搜肠刮肚想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对了,还有一样挺爽口。”

大家都盯着他,连白既明也往这边瞧,徐小受很诚恳地说:“黄瓜蘸酱。”

众人绝倒。

别看徐春风几年以后把自己吹成个英语通,弄得好像XX局就他一个英语专家,其实在上学的时候,他没少为英语发过愁。咱前边提到过,徐春风最讨厌的就是学英语,没想到阴差阳错考了个外语系,日子过得真是挺痛苦,不但生活压力大,学习压力也很大。那为毛以后就敢得意洋洋地吹嘘呢,不是有咱郎小攻嘛。

过了十一月份,郎泽宁的赚钱计划就先告一段落,想歇一歇,再总结一下经验教训,为以后打好基础。另外,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考试了,临近期末,总得出席出席各位老师的课。于是,在这一学期几乎就要过完之后,郎泽宁终于出现在了教室里。就在他开始上课的第一天,徐春风又受刺激了。

这天上午两堂大课,一堂精读一堂阅读,下午一堂语法。英语都是小班授课,便于学生彼此演练口语。相对来说英语系的学生还是挺踊跃的,尤其是女孩子,多多少少都比较开放些,胆子大,经常主动站起来回答老师问题。毕竟上课时间很短暂,能在这短暂的时间内找机会提升口语水平,是一件好事。

不过这对徐春风来说,却是一件苦事。他从开学到现在,一句英语没说过,反正大家都争先发言,谁也没注意到他。但今天不行了,下午语法老师生病,让别的老师代了一节,这个老师很爱提问,而且还是按顺序来,一个接一个地说,用她的话说,这叫平等。

平等到徐春风这里,卡壳了。其实句子非常简单,不过是个虚拟语态,但对徐春风来说不是很简单。他对自己的英语水平真是没自信,越没自信越不敢开口,越不敢开口学得越不好,越不好就越不爱学,已经恶性循环了。他站起来,很是踌躇嗫嚅半天,蹦出一句,语法还是错的。老师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他一眼:“你坐下吧,英语系的这种水平……”

她没说完,这半句话已经让徐春风满脸通红如坐针毡,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头也不抬,拿着书本就向外走。

回到寝室越想越憋屈,他其实也可以算是半个高考制度的受害者。徐春风从小就爱看个三国啦、水浒啦啥啥啥的,最爱王小波,作文总是被老师当范文讲,初中就开始尝试写长篇小说,总之,咱春风骨子里其实是个文艺小青年。高考的时候所有学校第一志愿毫无例外的汉语言文学,第二历史,第三哲学,连图书管理档案学都报上了,就是没报外语系。本来想,一考上中文系,再不用学外语,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呢,哪成想世事难料啊。录取通知书下来的时候,正经一夜没睡着,甚至都打算放弃重考,想了半天还是没敢。一来高四的压力可不是人人都受得了的;二来徐春风胆小谨慎,从来没做过出格的事;三来,这次能考上已经是祖坟冒青烟,再来一回准完蛋。尽管心里再不乐意,也拎着行李来报到。

很多大学生抱怨英语过四级的规定简直就是摧残,甚至英语本身就不应该去学。事实上,等到工作岗位,很多人根本用不到这门学问,都还给老师了。奇怪的是,评各种职称居然还要考这个东西,哪怕工作中完全用不着,这也算是中国特色吧。关键徐春风不是别的系的学生——那些人埋怨也埋怨个理直气壮——他是外语系的,不好好学都没资格。你说冤不冤?

不喜欢一个系偏偏被分到这个系来的,徐春风不是高考历史上的第一个,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但后来政策稍微宽松些,进了大学之后可以换系,当时还不行,或者说还很麻烦,徐春风只能待在英语系里,天天对着那堆字母发愁。

第8章:就爱吃烧鸡(2)

要说徐春风学习还是挺刻苦的,虽然每天还要去麦当劳打工,但其余时间都是泡在图书馆里,或者寝室里。但他学的东西有点不太对。他一直都想好好学英语,迎头赶上,可学着学着就走神了。挑英语杂志的时候,就能看到旁边的《当代》、《收获》;进图书馆不知不觉就往历史啊文学啊架子旁走;去教室路过中文系,也得看看人家最近有什么活动宣传,然后心里羡慕嫉妒恨,再第一万次地怨念自己为毛就没进中文系?日子就在这矛盾纠结中过去,英语水平半点没涨,有时候自暴自弃地想:爱咋咋地吧!

结果今天又丢脸了。徐春风回到寝室,痛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学英语。英语无非四大块:听说读写,那就开始吧。捧着本英语书,把刚刚学到的课文,叽里咕噜地念几遍。以前咱说了,他寝室一共四个人,封玉树经常不在,天天出去泡妹妹;那个叫许山岚的就是一神,这个师范学校两大神,一是郎泽宁一是许山岚,其神的地位十年不曾动摇。郎泽宁是因为没出校门就创建了自己的品牌,成为以后所有学弟学妹仰慕的创业高手;许山岚更富传奇色彩,他的事咱以后再说,现在这位神最出名的就是睡觉,号称睡神。其特点是每时每刻不是睡觉就是准备睡觉,在哪儿都能睡着。在寝室完全可以把这人忽略不计,那架势,天塌下来也不会醒。徐春风就在这很有爱的环境里,开始小声读英语课文。

不过今天情况不太一样,多了一人——郎泽宁。

郎泽宁一回寝室就有点犯困,看见许山岚睡的那叫一香甜,更想睡了,刚闭上眼睛有点睡意,就听到徐春风读英语。其实春风读的声音很小,非常有催眠作用,不过郎泽宁英语好啊,下意识地去听徐春风的发音。这就好比一个武林高手,遇到一旁练武的,不由自主就扫一眼。这一眼,坏了,睡不着了,这小破孩平卷舌都没分清,所有平舌音都读卷舌音。一开始郎泽宁也不想管,毕竟能考上英语系,英语水平肯定还是不错的,自己那两把刷子也不见得比人强。可这就像一个收藏家眼睁睁看着别人在自己眼皮底下用细砂纸摩挲元代景德镇的青花瓷,受不了啊。

郎泽宁坐起来说:“哥们你别念了。”

徐春风愣愣地一抬头:“啊,打扰你睡觉啦,那我出去。”

“不是。”郎泽宁爬下床,“你念的都不对,照这么念下去,别说四年了,四十年也没用。”唉,所以说,做正确的事,比把事做正确要重要得多。在岔道上鼓足劲撒丫子跑,那不是越来越远嘛。

徐春风连忙把屁股往旁边挪了挪,很虚心地请教:“郎泽宁你教教我行不?”

郎泽宁没坐他旁边——他总下意识地和一切男性保持距离——而是坐他对面,写下几个单词:“你读读。”

徐春风读的惨不忍听,基础太差,毕竟他就读的高中,和S城重点高中教学质量、教师素质都相差很多。郎泽宁在一旁指点:“不要有尾音,m就是m,t就是t,简洁干净,说什么摸啊特的,把那个e去掉;字母N发音不是汉语中的恩,是先发一个短/e/,再发鼻音;TWO发音不是兔子的兔,长音/u:/发音要介于屋和欧之间。”徐春风听得都迷茫了,那怎么发啊。

这些还好说,关键是徐春风舌头都是卷的,sh、th、s、ch、z完全分不清。郎泽宁说:“看我啊,舌尖吐出一点,牙齿轻咬舌尖,气流从中间透出来,发/s/时舌尖抵住下齿。”

徐春风有样学样,不发音时舌尖是吐出来的,一发音舌尖又回去了;本来已经抵住下齿,一开口又卷起来,气得郎泽宁差点伸爪子把他舌头揪出来熨一熨平。一下午俩人坐在桌子旁边你对着我我对着你吐舌头,粉红的舌尖一伸一缩一伸一缩的。日后郎泽宁回忆起这段往事,总觉得有点间接接吻的色彩,徐春风一晃脑袋,鄙夷地嗤他:“你压根就没安好心。”

终于把徐春风那点语音错误纠正过来,郎泽宁非常感慨地说:“你到底是怎么考上英语系的啊。”徐春风苦着脸:“我怎么知道,口语考试没参加,笔试刚过90分,志愿只要是跟外语有关的一律不填,阴差阳错啊,我老痛苦了。”

他叹口气,总算有人能够认真倾听自己的心声,恨不能把那点牢骚话一股脑倒出来:“郎泽宁我也不怕告诉你,从打学英语开始,我就没及格过。100分满分时我考40分,150分满分时我考60分,唯一的一次及格就是在高考上,破天荒的96,英语老师都吃惊。”

“那你哪科学得好?”

“语文,当然是语文。”徐春风毫不犹豫,“考了130多分呢,全校第一。”

郎泽宁想了想:“咱这个学校是不允许调系的。”

徐春风点头:“我也不指望。算了,就这样吧,能考上就不容易。我高考成绩比摸底成绩高了将近150分,复读一遍肯定考不上。”

郎泽宁真惊悚了:“高了多少?”

“将近150,而且没抄袭。”徐春风一提到这件事就有点小得意,毕竟直到最后老师们也觉得他考不上大学,成绩出来让他们大跌眼镜。

郎泽宁看着徐春风那个小样儿,彻底无语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傻子命好”?

徐春风收拾东西站起来:“哎,咱先去吃饭吧。”

帮忙是帮忙,可没想将关系拉得这么近。郎泽宁觉得自己对这个下铺已经热情得有点过头,不太愿意和他一起去,一时又没找到什么好借口,支吾着说:“我还不饿,你先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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