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否认,他总是很担心花雨,怕花雨经过今次的事会失落,会沮丧。
好几次,他想去绯桃宫看看花雨,可是他每次都按下了那股冲动,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花雨。
于是,他唯有叫翠华送去一盅补品,希望花雨吃了,好生爱惜着自己身体。
他心里想,翠华是阿雨的手下,应该能把阿雨伺候好吧,便让翠华过去绯桃宫那里服侍花雨了。
花霜看到那盅补品,又听见翠华说皇兄让她过来,惨白的脸上,浮现了这些日子以来第一个笑容。
她问花雨要不要验一下毒,花雨说不用了,直接就吃,吃得一点不剩。
很快,心里那股暖流就流逝了,脸上的笑容亦逐渐消去。
这只是皇兄对弟弟的关心而已,皇兄对谁都这么好,而且,自己和皇兄……是不可能的。
花雨贪婪地吸着那诱惑着他的浓烟,精神抖擞,全身轻飘飘的,似乎身处天上仙境,这人间的烦恼,这人间的苦楚,统统与他无关。
“主公!您……”“你不要再说了!”他截断翠华的话,皱着眉头,貌似不想任何人打断他短暂而珍贵的欢愉,“翠华你出去,没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翠华不得已,出去之后就找花夜去了。
翠华跑回东宫来,还没等花夜发话,就边喘着气边说:“太子殿下!请您务必过去绯桃宫看看!”
花夜有些不解,“是阿雨怎么了吗?”
“他、他在抽鸦片烟!”
“什么?”花夜的心好像被什么重击了一下,隐隐作痛,“我马上过去!”
刚才门是打开的,绯桃宫外的下人听到了花雨的话,可现在见是太子来了,不敢阻拦,只好说:“太子殿下,王爷有令,没有王爷的吩咐,谁也不能进去。”
“我就是要进去。”花夜没有理会他们,直接走进去了。
见门扉被打开,花雨粗声问:“谁?我不是说过任何人都不许进来么?”
花夜重重关门,转身看着他,“是我。”
“……皇兄?”花雨心底划过一丝甜蜜,又很快被淹没,“请问皇兄有何贵干?”
花雨整个人半躺在床上,重重吸了一口鸦片烟,神情恍惚,沉醉的表情里带着绝望,简直当了鸦片俘虏,跟一具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
花夜看他这个样子,一时怒从心起,抢过他手里的烟枪,就大力扔到地上,“你看看你自己像个什么样子!再这么下去,你早晚被大烟害死!”
“难得老是端庄如玉的皇兄这么激动。”花雨看似随意地笑笑,像是嘲笑对方,却更像嘲笑自己。
花夜不知该说什么,就僵在那儿。
绯桃宫内,两人似乎在对峙着。
“烦请皇兄让一让路,给弟弟好走。”花雨打破了寂静的气氛,撑着身体从床铺爬下来,身体本来就没多少力气了,站不起来,只能用爬的。花雨绕过花夜,一直往烟枪所在之处爬着。
花夜顾不上形象,一脚把烟枪踢得更远,“要是给永荷知道你抽大烟,告诉父皇去,阿雨,你就彻底完了!”
连他自己也没发现,同样是弟妹,他对花雨的称呼是“阿雨”,而对花霜的称呼已经是“永荷”。
“这福寿膏呐,她能从敌国弄回来,我也能。”花雨神情一黯,说完又补上一句:“如果我彻底完了,那皇兄就少了一个政敌呀,这不正遂了皇兄的意么。”
花雨扶着旁边的木案,勉强站着,一小步一小步,缓慢地继续走。
花夜猛地在烟枪上踩了几下,一反常态,大声喊道:“我不要求什么,我只想你好好照顾自己,行不行?人,可以不爱别人,但一定要自爱,你不爱自己,谁能去爱你?”
见烟枪被踩成那样,花雨忽然全身乏力,跌在花夜的怀里。
与花夜相反,花雨的声音很轻很小,“皇兄,求你让我好过点……”
花雨双手环抱着花夜的腰,瘫软在对方身上。
花夜举起了手,又不忍心推开怀中这个虚弱而倔强的人。
“我一直都想你好。”
不知两人无声拥抱了多久,花雨的烟瘾犯了。
大家都知道,烟瘾发作是极之痛苦的。
花雨感觉全身肌肉都在烫着,烫着烫着就像没皮肤一样,皮和肉分开一般难受。
他想把身体瑟缩成一团,似乎这样就会稍微好过一点。
花夜见他表情,知他难受,就轻轻回抱着他,温柔地说:“有我在,忍一忍就好,忍过了,就没事了。”
他沉浸在对方的温存里,几乎以为这一刻不过是个梦境。
06.战争
拥有军队的花霜,得到了管辖粮仓的权力,接下来,她要做什么?
造反?不是的,这不是她会做的事情。至少,在不必要的情况下,她不会这样做。
接下来,她要做的,是建立军功。
要取天下,除了民心,还需要军心。
还有一个月左右,便是花珀的大寿。
她决定要送花珀一块敌国的地。
于是,上朝时,她就向花珀请奏,“父皇快将大寿,霜儿想送晴阳给父皇,作为父皇大寿的礼物。”
晴阳,位于侏罗国,亦即是寒武国的敌国。
侏罗国有座晴山,晴山之南,即为晴阳;晴山之北,即为晴阴。
花珀哈哈大笑,“霜儿有心了,朕一向就想把侏罗国纳入疆土。不过,你是朕的掌上明珠,朕怎么舍得让你去那么远,可不得想死朕。再说了,京都需要你在,你走开这么远,这里的事该怎么办?”
这话可说得动听,一般来说,皇帝是不会讲这个“死”字的,这多不吉祥啊,花珀之所以这么讲,是为了表示自己在说由衷的真心话。
然而,花霜清楚得很,花珀这已经是在猜忌她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功高,自然就会盖主。
花珀并没有否决这个提议,悠悠道:“让霜儿去,是大材小用,想来蔡蒋军也能胜此任,朕即日就命蔡将军出兵晴阳好了。”
花霜不得已重重点头,“父皇英明。”
就算是蔡将军带兵也无妨,反正带的,还是花霜的兵。
因为寒武国没几支不听花霜号令的军队。
不只是军队,连寒武国的武官,都得听花霜的话。
顺花霜的,就升官发财,名利双收;逆花霜的,早就不存在了。
花霜让夏玉瑜找几个公主帮的人,潜在士兵当中,作为第二手准备。
前两次,韩天月、胭脂、水粉、叶可成办事都很妥当,合作应该没问题,不过这次可是战争,以叶可成的实力不足胜任,于是,夏玉瑜在茶馆里命令道:“韩天月、胭脂、水粉,你们三个装成士兵,跟着去打侏罗国的晴阳吧。要是战况危急,就用上法术,总之一定得打赢。”
韩天月心想着,这次任务非常危险,要知道战争是会造成极多死伤的,法术又怎样,他一个人可不一定打得过战场上一千个士兵。
他不会医术,但一定有人会。武术不及法术,普通军医自然也不及懂得法术的医吧。
韩天月淡淡地望着夏玉瑜,“帮主,请问可以派一位大夫帮助我们吗?”
“这个可以。”
夏玉瑜叫了一位大夫帮助他们。
这位大夫身穿一件纯白的袍子,给人一种很干净很朴素的感觉,完全没有公主帮成员血腥残忍的气质。
他向着韩天月、胭脂、水粉三人作揖,“在下白付离,略懂医术,但不会战斗。在下不才,希望不会成为三位的累赘。如果三位不幸受伤,在下必会竭尽绵力救助。”
这俊色风雅的举止,这温文有礼的谈吐,更不像公主帮成员了。
水粉点了下头,韩天月回答说:“白公子,到时就麻烦你了。我是韩天月,另外这两位是胭脂、水粉。”
胭脂盯着白付离白皙清秀的脸看了很久,才吐出一句:“我就粗人一个,直说你给我的感觉吧。第一,你举手投足,都神仙下凡似的。第二,你真的是公主帮的人吗?”
白付离没有回应第一个评价,他面带微笑,道:“我真的是公主帮的人,战场上刀剑无眼,我又不会战斗,还请三位帮我一把。”
大军从夜合出发,韩天月、胭脂、水粉、白付离装成普通士兵的模样,花霜本来就和蔡将军通了消息,蔡将军自然不敢说什么。
想来,每个士兵都会各怀心事吧,或者是“古来征战几人回”的慨叹,或者是“西出阳关无故人”的惆怅,或者是为国捐躯的决心,或者是光宗耀祖的理想。
公主帮四个人跟着大军白天走路,夜晚宿在军营里。这种行军打仗的生活,对于不是职业军人的他们来说,还真是有些吃力。
不恨天涯行役苦,只恨西风,吹梦成今古。
终于到了寒武国与侏罗国的交界,蔡将军让士兵们休息一晚,明天正式开战。为免敌人在夜间偷袭,蔡将军又安排士兵通宵驻守。
将近黑夜,还是有些柔和的光线。
当一众士兵正在喝酒聊天,韩天月独自在散步,游览着大漠的光景。
苍茫塞外,风霜刮面,哒哒马蹄,滚滚尘埃。
没有江南秀骨般的繁闹,这里只有寒冷与风沙。
混沌寂寥的夜里,众人怀着各自的抱负,睡了。
太阳一出,蔡将军带领众人出战,目的地是晴阴,侏罗国的边境城池。
蔡将军并没有把所有兵力投进这一战里,公主帮四个人都留守在后方,没有上去前线。
晴阴防卫不足,寒武军又是装备精良,英勇奋战。
敌军节节败退,如此,蔡将军就一鼓作气就拿下了晴阴,俘虏了一众敌方士兵。
可是,晴山,他们却怎么攻也攻不下。
沙场上的铁马金戈,公主帮四个人是看不到了,只有一个消息传到他们耳里:敌军在晴山用火器还击我军,我军不敌。
韩天月这才知道,原来寒武国还处于冷兵器时代,而侏罗国已经拥有热兵器了。
这下不得了了,单以冷兵器与热兵器硬拼,胜算怕是连一半也没有。
韩天月对公主帮另外三人说:“已经运送到前线的火器,必然有大量军队守着,我们很难下手,所以,只好从补给下手。”
水粉问:“什么时候下手?”
胭脂满心忧虑,“就现在,不能再拖了。”
白付离笑道:“请三位去吧,在下只能治人,不能打人。”
三人办事干脆利落,找到运送补给的敌人,就把他们杀了,然后把补给全部破坏掉。
不出韩天月所料,这些补给果然大多是火器,难怪晴阴能打赢,原来是驻守晴阴的敌军没有火器,敌方的火器都得从远处运过来。
寒武军再度进攻晴阳,这一次,公主帮的人除了白付离,都上去前线了。
极目远眺,敌军使用火器的士兵在前方一字排开,看来是想速战速决。
蔡将军吸收上一次的教训,深知火器的厉害,于是对士兵下令:“把之前得到的俘虏全部推上去,快去。不够的话,就去晴阴抓人推上去。”
来自侏罗军的俘虏,全变成了寒武军的人肉盾牌,用我们现在的话,就是被推上了战场当炮灰。
他们被自己国家的火器轰得粉身碎骨,无论是哪方军队,都不会对他们手下留情。
原因只有一个:他们战败了。
这是战争,不是小孩子的过家家游戏。
血淋淋的战场,喊叫声、长啸声、轰炸声、刀剑声响彻云宵。
从晴阴被抓过来的无辜百姓,手无寸铁,在恐惧中等待着必然的死亡。
他们没有做错什么,都是命运的错。他们生逢乱世,便成为了战争的牺牲品。
眼望着沙场上的腥风血雨,他们作出最后的挣扎,发出凄厉的哭泣。
蔡将军走到他们面前,用大刀把一个企图逃走的百姓乱刀砍死,让百姓们全都看傻了。
蔡将军擦了擦刀背上的鲜血,“谁有胆子敢逃走,本大将军就让他生不如死!”
就这样,上去挡住敌军火器的,不是寒武军,而是敌军的俘虏和晴阴的百姓。
侏罗军管不了这么多,不用火器只用冷兵器的话,寒武军一旦打过来,晴阳就会跟晴阴一样失守。
一直这么消耗着,没多久,敌军的火器就快耗光了,补给又已然被毁掉,渐渐的就处于弱势了。
蔡将军看准时机,向全军命令:“兄弟们,上——!”
寒武军全体进入战场,与侏罗军互相厮杀,所有人都没有思考的余地,如同野兽一般,是最原始的格斗。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凡是敌人,就将他杀掉,这就是战争。
韩天月骑着马,手持长剑,用熟练的武功奋勇杀敌。
他的头发、披甲上尽是鲜红,连骏马也染着红色,那统统是敌人的血。
此时,胭脂不慎身中一刀。
“呜……”
听到胭脂的叫声,水粉一回头,就望见胭脂痛苦的表情,她把胭脂扶上自己的马,“你受伤了,我们撤退吧。”
韩天月跟在胭脂、水粉后面,掩护她们,把企图杀害她们的敌人打败。
终于退出战场了,三人马上找来了白付离。
水粉急急道:“白公子,快来看看胭脂。”
白付离坐在胭脂身旁,处理她身上狰狞的伤口,冰凉的药敷在伤处,总算是缓解了一下她的痛楚。她才感觉舒服点,就自责地说:“对不起,我拖累了你们。”
水粉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你好好养伤。”
“可是,私自退出战场,是犯反军法的。”她的眼神透着歉意。
韩天月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我们不是职业军人,来这里的任务是帮助寒武军打赢仗,只有完成任务就行。应该没问题的,侏罗军失去了火器这个优势,寒武军的胜算很大。”
她神情仍然担忧,“蔡将军并不知道我们不是他的士兵吧,我怕他会追究我们逃跑。”
韩天月分析道:“我觉得他猜到了八九不离十。军队一定有严格的纪律才能运作,突然多了几个士兵,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其他士兵也有可能察觉到,只不过碍于身份,又不敢惹事,才没有人找过我们麻烦。所以,依我看,公主事先就告诉过他这个事情,蔡将军不会敢不答应,也不会敢把这个事情外泄出去。”
韩天月回想起一件事情。
这件事情,发生在他加入公主帮的第三年。这时候,他的身体和心灵,都已经磨练过无数次。
夏玉瑜交给他一个任务,又对他说,只要他完成了这个任务,就让他回全新世一趟。
当时,有一帮密谋反公主的人聚集成一股势力,他的任务是杀光这帮人。
他在这帮人聚会时四处放火,为了不留活口,他将所有出口堵死,就这样,几百个活人全部被烧死。
任务完成那一刻,夏玉瑜把精致发亮的泛古环放在他手上。
战争结果是寒武军胜利,寒武军正式进占晴阳。公主帮四个人自然回去夜合。
花珀得知寒武军打下了晴阴、晴阳两个地方,龙颜大悦之余,也猜忌起花霜来了。
花霜是知道的,因为战争一结束,花珀就在她身边安插了不少耳目。
这样她办起事来,会很不方便。
高巧巧主动来睡莲宫找她,“姐姐,我来了。”
“巧妹,是你啊。”见到高巧巧,她疲劳的心灵得以放松。
“最近皇上好像在姐姐身边放了不少人啊。”高巧巧露出愁苦的表情,“姐姐有什么对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