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与幸臣 下——太子长琴
太子长琴  发于:2012年10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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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奴并不知道,大人的【不一般】,居然是在谋朝篡位上得到彰显。”

洛浮夕听完,哈哈大笑:“谋朝篡位?你道是那么容易的?我谋了谁的朝,篡了谁的位?那江山,还不是姓宗政的?”

“可坐在龙椅上的,不过是个几个月的孩子,而且,还是你的外甥。他的血脉里,有你的血。”

洛浮夕摇摇头:“我没有想过,要取墨夜而代之,我要的并不多。”

“大人如今权倾朝野,真正的做到了万人之上,连小皇帝也被拿捏在手,还有什么是得不到的”

对方的眼中是无尽的落寞和孤独,那眼底看不到成功的喜悦,更多的,只是孤寂。

“若能用整个江山,换得一人的真心,踏踏实实的过完此生,我还如何要这般背负骂名?偏生我要的只有这个,如何也要不到。”

“那是什么?”

“可还记得华嫔帝后死前,留下的那首【春日宴】?”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陈三愿:

一愿郎君千岁,

二愿妾身常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这首前朝的诗词传至街头巷尾,广为流传,多为痴男怨女的传情之作。诗中留有满腔的痴情,每每看人念起,便会由衷地感到世间的情爱之事,往往难以完满。

常公公道:“记得,那是帝后留给帝君的最后一段话。”

“我也常常想:化作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大人!”常公公一惊,心中明白了全部,但看洛浮夕端坐在御书房的书桌后,那是墨夜坐的位子,他跟墨夜一样,坐在椅子上的时候,喜欢用手支着头,喜欢侧偏着身子,喜欢将茶水放在右手边一手够得到的地方,喜欢桌子前面堆起小山一般的奏疏。

一切不用再言语,常公公自然看清楚了全部。洛浮夕跟帝君之前所有的恩怨情仇,就在他一句【化作梁上燕,岁岁长相见】中,得到了全然的解释。

常公公没有爱过别人,无法理解其中的感情,但是他知道,这个【爱】字,承载了太多的【无法言明的苦楚】。

洛浮夕苦,而在他跟前,时常唉声叹气的墨夜,又何尝不苦?

人前笑,人前闹;人后哭,人后苦。

也就他一个,才能看的清。

常公公道:“其实帝君,心里是有大人的。”

“我知道。”

“大人既然知道,又何至于走到如此地步?”

洛浮夕笑了笑:“若他能亲口说一句让我知道的话,我也何至于走到如此地步?可惜,太迟了,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不过给了我一句让我猜测的话,叫我心里千百回的想,千百回的念,他到死,也不放过我,给我一个痛快。就算给了,也迟了。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常公公叹了口气:“那么今天,大人叫老奴来,是斩草除根么?老奴是帝君身边最亲近的人,杀了老奴,大人就可高枕无忧了,再也没有人知道帝君和大人的这一出恩仇。”

可对方没有马上回答他,只是道:“你也说,你是帝君最亲近的人,所以,你的嘴巴,一定是很牢靠的。”

“老奴在宫中几十年,看着帝君长大,若不守本分,也做不到这般地位。”

“对于墨夜的忠诚,我倒是相信你的。倘若要我重新选择别人来担当你的职责,我也是不放心。”

“大人什么意思?”

“你若能跟以前一样,守好自己的本分,我洛浮夕知道你是忠仆,对你,自然是不会亏待的。”

洛浮夕对着门口喝道:“来人啊,带常公公去洛水别居安置。”

门口进来了韩来玉,笑着对着常公公道:“公公,走吧!”

“洛水别居?那不是大人之前住的地方么”

“恩,你去了,便知。”洛浮夕说的云淡风轻,可常公公知道,那洛水别居,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天华十年的春天,摄政王洛浮夕,下了一道旨意,命人将御花园【醍红湖】两岸的十里桃花林连根拔起,在一夜间全部去除,弄得干干净净。

又从江南别苑,帝君行宫处的后山,运来了上千株挺拔遒劲的翠竹,连着几日,将殷红似火的桃花,换成了青翠欲滴的墨竹。一时间,湖畔波光粼粼,映了十里墨竹,几分君子清雅之气,少了矫揉造作,这番景致,到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御花园变得质朴清雅起来,走过的宫人宫娥,无不停住矗立遥望。那十里墨竹,一路的沿途载种,一直延伸到了洛水别居。将这个小小的院落团团围住,好像身处在青山绿水墨竹之间,又引来一泉活水,在洛水别居的院落中开辟了一个小小的池塘,养了红白锦鲤,点缀一朵两朵睡莲。生生的就是一座世外桃源,好像根本就不是御花园本该有的人间仙境。

洛浮夕道:“将这处的【洛水别居】,改叫【墨竹小聚】,从此,御花园再也没有洛水别居、也没有矫揉造作的桃林,所见的,都是江南烟雨中君子之气的竹林。”

韩来玉听着点点头,一边指挥手下将【洛水别居】的匾额摘下来。

“正个天下都换了新的主人,这皇宫,也应如此。”

“是,小奴记下了。”

“常公公在【墨竹小聚】中么?”

“是的,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就等大人的命令了。”

洛浮夕点点头,“传御医馆的首领御医来见我。”

御书房。

御医馆的御医首领陈御医拜见洛浮夕。

对方年纪并不大,不像之前那些白胡子的老头儿,动不动就说一些官话。这个陈御医,不过三十来岁。

“微臣拜见摄政王大人!大人万安。”

“安,全都安。”洛浮夕道:“你可知我为何提拔你为御医馆首领御医?”

“微臣知道,微臣精通神元控心之道。”

“你的用针之术,也是出神入化,早先我因为新君登基之事,忙得焦头烂额,傍晚时分,总有偏头疼,你的针扎在我的穴位上,颇有良效。”

“微臣明白。”

“既然你说,用一根银针,扎中人体上千个穴道,就有不同的功效,甚至能控制人的神元,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

陈御医连忙下跪道:“臣定不负大人所托。”

“三天了。已经三天了。”洛浮夕不由自主的捏住案前的奏疏。

“再用三天针和药,必可以大安。大人可不必太过担心,从护城河中捞回来,总算还有一口活气,没有死,便能活。”

“你能保证?”

“臣保证,虽然他现在还在昏迷中,但是再过三天,臣定能将他唤醒。”

“若是这样,便再好不过。”

当日晚,有一辆马车,悄然的从宫外驶进了皇宫,又从里面下来几个宫人,将一个昏迷的男子背进了【墨竹小聚】。

陈御医和常公公等在里面多时,将这个男子安顿好之后,洛浮夕便也尾随来到了【墨竹小聚】。

听闻陈御医说没有大碍,只是还在晕迷中后,终于放下心来。

遣散了众人,蹑手蹑脚来到对方窗前,揭开床帐,看到这幅熟悉的面容,安然的睡在床上,伸手在对方的鼻息前拂过,微弱而又均匀的呼吸此起彼伏,还是活着的。

他唯恐别人欺骗他,骗他对方其实已经死了,如今看到了这番景象,才让原本狂跳的心脏安静下来。

不管之后会发生什么,他都不去管了,只希望这一刻,能够长长久久的停留在他的生命中,安逸,和谐,以及与世无争。

洛浮夕脱了衣服,脱了鞋子,爬上床,侧首抱过对方的身体,那强健的身躯此时并不热,微微发凉,不由拉上被子,将自己和对方都裹紧。一手捏住他的双手,将它们暖在自己的怀抱里。

一手则摸上了他的脸,熟悉的英武的容貌,眉是眉,眼是眼,鼻是鼻。忍不住起身,在对方的额头烙下轻轻的吻。

对方好像感知到了一般,鼻子里探出长气,他以为他醒了,低头下去,对方还是紧紧合着眼睛,任由他怎么呼唤,怎么推搡,都是不醒的。

洛浮夕叹了口气道:“三天了,可知我派了多少人去寻你?差点,就将护城河的水抽干了,再寻不到你,恐怕我也活不下去了。你到好,睡的踏实,以为撒开我的手,就算完了?”

对方没有回答,安静的呼吸,闭着眼睛好像在听他说话。

洛浮夕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没完的,我跟你怎么能就此完了?当初是谁招惹的我,想要彻底甩掉我,你想也别想。要怪就怪你自己,谁叫你招惹了我。这辈子,就此纠缠下去,你还欠了我一句话,要是你不醒来,不亲口告诉我,这辈子叫我怎么放过你?”

他凑近了几分,抱着他,在他耳畔缓缓呼气:“以前都是你抱我,如今换成我抱你,这感觉可是习惯?就算不习惯也没关系,慢慢的,就会习惯的……”

说着说着,也不顾对方没有回应,只是说着自己想说的话,一点点,将自己的心全部都倾倒给了对方。那些以前不能说的,不敢说的,都说了出来,说完之后,突然轻松了许多。而这一夜,也彻底的过去了,洛浮夕抱着对方,一起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让洛浮夕觉得惊讶的是,这个夜晚是他近一个月来,睡得最踏实的一夜。

从什么时候起,对方的存在,成为了他能够安定的原因?

他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可事实就是如此。

他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可是哪怕他一辈子都不会醒过来了,也算是好事。

因为他就在自己的面前,安安静静,不会再有别的举动,完全的暴露在他的面前。洛浮夕,第一次,可以完整的拥有这具躯体,完全的享受跟他在一起的一点一滴了。

天亮的时候,常公公进来,给洛浮夕送来了上朝的朝袍,一面伺候他更衣。

洛浮夕换上九蟒袍对床上的人道:

“等我,等我回来看你。”

说完,又在他的额头上烙下吻。

这样过了三天。

第四天的早晨,洛浮夕刚刚从【墨竹小聚】里出来,走进勤政殿,不过听完范白宣念完一则奏疏,那门口便慌慌张张跑来常公公,对着台上的韩来玉交头接耳,韩来玉一听,也瞬即变了脸色,凑近洛浮夕道:“大人……墨竹小聚的主子,早上醒了!”

醒了!?

他醒了??????

六天了!他终于醒了?

洛浮夕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感,用手牢牢把住椅子的扶手,想要站起来,无奈刚刚离了椅子,又条件似的反弹了回去,重重摔回到了椅子里。

多少天了,他在心底希望他能够醒过来,正面的对自己说一句半句。

如今终于等到了这一刻,洛浮夕心底却是风起云涌的百味具杂。

再也无心在朝堂上,洛浮夕寻了一个理由,火速解决了朝事,大步流星的回到了【墨竹小聚】。房间里站了早就等候多时的陈御医,但见他手里捏了银针,扎在床上之人的手腕上。

那人果真是醒了,在看到洛浮夕的到来时,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眼底好像有很多话要说,最终也没有吐一个字。

洛浮夕怔在原地,千言万语如鲠在喉。

却是对方先开了口,疑惑地对他道:“……你是谁?”

百一二.生生世世-大结局

天华十年,新君登基,改国号为【天启】。

天启二年,洛浮夕得到了一个消息,是从【西玉关】传来的,传来这个消息的人,正是离开了他整整两年的司幽。

他在【西玉关】两年,饱经风霜,如今变得更加成熟稳重和结实了,见到洛浮夕的时候,差点认不出来。这个孔武有力的男子,就是一直在自己身边陪伴他走过无数个春夏秋冬的好司幽。

喝过接风酒,将司幽引入后宫,那原来的【洛公府】也赐给了他,只是他不愿意接受,说哪怕是一瓦遮头的茅草屋,他也要跟在洛浮夕身边,保护他。

洛浮夕点点头:“那就随我一起住在宫中吧。”

司幽来到了承恩殿,看望了刚刚学会走路,还是伊呀呀呀说不清楚话的小昀夕,这个孩子长得虎头虎脑,倒是跟墨夜很相像的。

身边跟了已经出挑的是个可以担当重任的杜守承,跟在小昀夕后面,俨然他的大管家和随扈。那小昀夕也颇眷恋杜守承的样子,跟在他的屁股后面不肯离去。

“曾经还只会留着鼻涕的守承,如今也长那么大了?”司幽不由感慨道:“我们也难怪是老了。”

“老了?不会,此正当年!”

洛浮夕笑着将小昀夕抱过,小家伙一把扑在洛浮夕怀里,小手抓着他的衣服,笑的颇为高兴,三岁的小昀夕见到洛浮夕,就张嘴含含糊糊的喊道:“舅舅!舅舅!”

司幽笑道:“小家伙对你可亲。”

“亲,对我亲,对守承更亲,我没有看错杜守承,从八岁第一次在江南遇到,就知道守承是可以信任的人。”洛浮夕将小昀夕还到杜守承手里,又拉着司幽漫步御花园。

“你说,敦煌要统一西域了?”

“是,下官这次来,就是来凛风城主要我回来,转告大人,说西域即将统一了,大人兑现了自己的诺言,这份恩情,凛风和红宵公子,都会记得的。”

“红宵过得好,便好。那张先生呢?”

“已经离开敦煌了。”

“哦?去了哪里?”

“最后一次接到他的信的时候,据说已经在吐蕃了。他说要沿着西域的丝绸之路,朝着从来也没有人踏足过的地方而去,我在进【西玉关】的时候,还听到了一个传言,有一个小沙弥,年纪轻轻,不过二十岁左右,在找一个叫张松山的人。”

“小沙弥?二十岁左右?”

司幽笑道:“他说自己来自京都,此去大漠,不但是为了找人,更是要赎罪,所以,剃度出家,往西边而去,若是有缘能找到松山,便此生无憾,若找不到也无法,就此一路三跪九叩,一路朝拜至西域雪山之峰,求赎上半生的罪孽。”

“他叫什么名字?”

“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他从来不曾对人提起。”

洛浮夕和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当年在凝露台上的一幕,这个少年,死死抱住了墨夜,跟他一起,坠入了护城河底,就此,再也找不到他的影子了,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若他,真是子沐就好了。”

“也许,真的是子沐。”

洛浮夕不再言语,拉着司幽走到了墨竹林边,一面欣赏了这里的湖光山色。

“你离开京城两年,如今看这里,可还适应?”

“下官记得以前这里是桃林,是大人换成了翠竹么?”司幽问。

“恩,翠竹比桃花好看吧?”

“倒是大人的性情,不喜欢花花草草,只爱墨竹。”司幽低头,看到身边的洛浮夕眼底泛起笑意,好像沉浸在了往日的浮想中。

这张脸,两年了,一直深深印在自己的脑海里,哪怕他走在西域的漫天黄沙中,戈壁草原里,每每想到的,却是这样一张春光明媚的脸。

“大人……我在西域,偶尔也听闻了这两年发生的一些事来。”

“都听到什么了?”

“传闻,墨夜并不是暴毙,而是被子沐推下了凝露台。”

“呵呵。”洛浮夕低笑了一声:“这消息传的那么远?都传到西域了?那岂不是整个天下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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