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应该是二，二O一一年六月十五号，怎，怎么了？”小千伸出手掰开彦卿的手指，唇色逐渐泛白。

“呵呵……这可就有趣了。”彦卿站起身，撩高了千御右手腕上的袖子，在露出的那截银质腕带上连续轻触两下。一块透明的小四寸方形屏幕悬空浮在腕带上方。

“你看。”彦卿又一次朝小千伸出手去，不是捏他的下巴而是托起他的后脑勺让他得以更清楚的看见那块方形屏幕。

秦小千瞪大了眼睛，看着上面清晰显示的数字，张大了嘴想叫一声“骗人”却始终没有发出任何质疑的声音。

小屏幕上的字并不是他看习惯的中文或者英文缩写，而是一种类似于象形文字的符号，比起他见过的那些文字都要简洁。然而阿拉伯数字是没有变化的，他清楚的看见上面显示着3011还有6和22的字样。

小千的脑海里浮现出在学校门口的一幕，一道劈天的闪电直直朝他而来，他却能毫发无伤？那些只有电影里才能看见的丧尸，还有屋外凸眼大嘴的怪物，那种随便一跳就能轻松跃上楼层的高弹跳力……

如果现在是距离他那个时代一千年之后的世界，这一切才可能如此真实吧？

“嘟——嘟——第一层防护罩已经破裂，第二层防护罩正在遭受攻击，进入第二层防护罩破裂倒计时，三分五十九秒，三分五十八秒，三分五十七秒……”

冷酷的金属音在整个小楼内部回荡，机械的倒计时，仿佛在倒数小楼内三条生命的最后时刻。

千御眉色凛然，低头盯着怀里的少年，放开他的颈项改而抚上他的面颊，“无论如何，记住你承诺的事。”

秦小千一愣，还没来得及开口搭腔就被千御疾速拎起按在了彦卿的背上。

咔！咔！

彦卿身后的背包仿若有自主意识一般迅速打开形成小的支架，当秦小千在支架上刚做安稳，双脚就被突然伸出的环带牢牢拷住分别锁在了彦卿腰的两侧。

彦卿抬手往后摸了摸小千的脑袋，低声说：“搂紧我，除非我死，否则千万不要松手。”

千御从口袋中掏出一个胶囊，两手轻轻一捏，胶囊裂开，一件黑色连帽斗篷落在了他手上。

“这个能防守物理攻击，也能隐藏你的气息。穿好，如果我们都死了，你靠着这件斗篷应该也能逃出那群生化人的视线。”千御郑重叮嘱，将斗篷披上小千的肩后又细心的为他戴上帽子系紧斗篷领口的绳子。

“喂！喂！”小千一把抓住千御的手腕，无措又气恼的低吼，“能不能别弄得跟交待遗言似的？”眼前这个男人不是很厉害的吗？曾经那么多丧尸都死在了他一个人的刀下啊！

千御没有回应他，只抬手在他背上安慰的拍了拍，就对彦卿说：“你带他上飞船，我会在旁边掩护你。”

彦卿点头，脸上绽放一抹极致狂狷的笑容，“好！今夜就拿命来搏一搏吧！”

6、恶斗

哗——

大雨声淹没了防护罩碎裂的声音，空旷的原野，矗立在黑夜中的边界所小楼仿佛随时会坍塌在这一片狂风骤雨中。

昏黄的路灯下，数不清的人头攒动。那都是光头凸眼的怪物，他们没有语言只会竭斯底里的嘶吼，他们没有道德以人肉为食以人血为饮。他们受智能生化人的操控，成为一支无坚不摧的恐怖队伍。

坚硬得需要重型迫击炮连续轰击才能炸开的光能防护罩，在这群莱昂生化人的爪牙下碎裂得无以修补。小楼在最后一层防护罩破碎的刹那就被上百个莱昂生化人扑住，几乎就要淹没在这一片佝偻的身影里。

轰——

楼顶陡然绽开一抹绚烂的红色火焰，乌黑的烟雾四散飘远，十来具生化人的尸体从楼顶坠落砸在楼下往上扑的同伴们身上。

嘶！嘶！嘶！

低频音贝的怒吼并没有在空气中造成多么震撼的声效，却将站在楼顶的三人震得双耳生疼。

小千匍匐在彦卿的背上，用手捂紧了耳朵低低的哼：“唔！疼——”

彦卿眯起双眼，脸上浮出一层怒色，手下快速卸下中型机炮的弹壳重新装弹，再次扛上肩对准冲上来的生化人扣下扳机。

轰——

被生化人围得水泄不通的楼顶阳台露出一小片空地，彦卿迅速往前行走。千御紧随其后，一柄激光剑猛地抽出，银色冷光在黑暗的雨夜中尤为闪亮。

被同伴的死刺激得更加疯狂的生化人张大裂到耳朵根后的嘴，露出发黄的獠牙纷纷扑了过来。

锵！锵！锵！

银色光芒漫天飞舞，在彦卿背后形成牢固的保护罩，斩杀所有企图靠近的生化人。不时有面孔狰狞的人头从千御脚边滚过。

浓重的酸臭味随着生化人尸体的堆积而慢慢扩散在雨中。秦小千捂着鼻子略微抬起头，在昏暗的光影里只看见一张张暴突着眼球的可怕面孔潮水一般往他们所在的方向涌来。

轰——

彦卿扛在肩上的机炮再次喷射出火焰弹，十来个生化人在小千的眼前爆开，少年甚至有一种错觉——落在脸上的不是自天而降的雨水而是从这些恐怖恶心的生化人身上飞溅而出的血！

彦卿感觉到趴在肩上的秦小千剧烈抽搐了一下，当他将最后一颗火焰弹也发射出去以后迅速扔了中型机炮从腰后拔出两把镭射枪来。

“小千，别怕，我不会让你落到这帮混蛋手上的！”彦卿沉着的举平双臂，冷静的扣下扳机，每一枪射出去几乎都打在莱昂生化人的眉心。

八十个平方大小的楼顶，彦卿和千御每往前移动一米就要解决二三十个莱昂生化人。停靠飞行船的升降已经近在眼前，然而两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突然被横空跳出的三个红衣生化人横腿扫荡，双双摔倒在地。

“呸！”彦卿一甩头将口中的血腥味吐了出去，左手拐到身侧后拍了拍小千的大腿，语气轻松的问：“宝贝儿，没吓着你吧？”

千御望了眼匍匐在彦卿肩头的黑影，纵身跃起，一个横刺将扑向彦卿的生化人劈开。

“你先走！”

暗黑雨幕中传来千御冰冷的命令声。彦卿暗暗咬紧了牙，起身后迅速抬手将靠近身边的几个生化人击毙正想回身去找千御，就见半空里一个黑影猛地朝他袭来。

啊——

秦小千瞪大了眼睛，用力捂住嘴唇把那一声惊呼吞进了肚子里。他没有忘记千御的叮咛——到死都不能让这群动物发现他的存在。

“阿彦！”背后传来千御暴躁的大吼。

镭射枪发出的声音并不大，至少在这样的雷雨夜，这种枪声丝毫不起眼。然而小千却听见了，从枪管暴出刺目的激光开始，到那束激光洞穿飞扑而来的怪物头颅。

小千甚至觉得自己听见了对方头骨崩裂的声音。

噗通——尸体落地，后继跟上来的生化人毫无顾忌的踩着尸体继续往彦卿的方向扑。

嘶！嘶！嘶！

小千难受得捂住了耳朵，越来越清晰的震痛感让他怀疑自己的听力即将毁于一旦。

彦卿听见身后少年痛苦的呜咽声，只觉得莫名的揪心，忍不住分神回过头去安慰：“再一小会儿，再一小会儿就好，坚持……”

轰隆隆——

蓝紫色的闪电从天际乍然划过，两道佝偻的身影一跃而起纷纷朝彦卿攻去。

刺啦！

来不及回防的彦卿被生化人的爪子扯裂了军服，毫无遮挡的苍白肌肉暴露在冰冷的雨夜里。

噗——

紧随同伴而来的生化人恶狠狠的伸出爪子透过彦卿破裂的军服直直扎入他的血肉之中！

“唔！”彦卿闷哼一声，抬手就将手里的镭射枪对准眼前的暴突眼球用力扣下扳机。

趴在彦卿肩头的秦小千清清楚楚的看见一颗脑袋如同落地的西瓜般爆裂而开。酸臭的腥味直扑面门，恶心得他一阵干呕。

千御随后赶到，一把踢开爪子还扎在彦卿胸前的生化人，上前一步用力架住身形似有不稳的同伴，关切的问：“怎么样？”

彦卿抬手用手背擦掉嘴边的血，哼了一声，笑着回应：“放心吧，绝对死不了！”

千御担心的看了秦小千一眼，靠在他耳边低声说：“你带着小千先上升降台，后面我来应付，不要恋战！”

彦卿举枪，两手在空中划过一个半圆迅速解决掉扑面而来的五六个生化人，忽而回头对千御说：“如果我死了，就把我的尸体丢给这群混蛋！”唯有食物才能分散这群生化人的攻击力。

千御一愣，眉头狠狠皱起，一旋身就用剑砍下两个脑袋。

秦小千趴在彦卿肩上，一双手紧紧搂住彦卿肩膀，黑白分明的大眼藏在帽檐下看着雷雨中前仆后继的怪物。突然，他怀疑自己是在做一个梦，虽然可怕却一点都不真实。

周围那么安静，只有雷雨声。双耳虽然很疼，却听不到任何噪音。而那些扑过来的怪物却大张着嘴仿佛在发出怒吼……

明明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呢！小千晃了晃脑袋，皱眉捂住鼻子，唯一真实的恐怕就是这难闻至极的酸臭味了。

嘶！嘶！嘶！

当彦卿背着秦小千攀上升降台的时候，从他背后的露台上陡然跳出五六个红衣生化人，那一双双利爪正划破风雨狠狠朝披着斗篷的秦小千袭去！

7、牺牲

一抹银色冷光横空出世，果决挥来，转瞬就斩断了五六双畸形人爪。

千御迅速跳到升降台上，一把抓住彦卿的手往上拉，另一只手握着激光剑在眨眼间又将三五个生化人刺伤。

“呼——呼——”彦卿爬上升降台后狠狠喘了两口，大步走上去重拳猛砸台边的红色按钮。

滴沥沥——

“请输入语音识别码。”机械的提示音穿透雨幕，彦卿迅速靠近发出了一声极其浑厚的长啸。

咔！喀！咯！

只见升降台的底部蓦然闪出橙色灯光，坚实的台板缓缓裂开一道缝然后迅速向两边拉开。

秦小千不敢置信的用力眨了眨眼睛，看着一件类似外星飞碟的大型机械从橙色灯光中匀速升了上来。

莱昂生化人显然对这个大机器漠不关心，他们纷纷自下而上跳进升降台直攻千御和彦卿，大有将这两人撕扯撕扯吃进肚子的意思。

彦卿背靠着飞行船，单手举枪扫射犯上前来的生化人，另一只手则狠狠扯下背后包袱撑起的小支架，硬是把小千从自己肩上扯了下来。

“啊！不要！”以为自己会被抛弃的小千惊恐的尖叫死命抱住了彦卿的手臂不肯离他左右。

彦卿眼神一软，一枪轰暴企图去抓小千的生化人，蹲下身搂紧这个瘦弱的少年低声安慰：“没有人要丢下你。我只是想让你先上飞船。”

嗖——

一道佝偻身影迅速扑来，尖利的爪子在橙色灯光的映照下分外狰狞。千御转身只恨长剑来不及阻挡，抬脚一个飞踢硬是将那双利爪挡开。

啪嚓——

尖锐的爪子穿透皮质军靴毫无阻力的扎进了千御的小腿肌肉。

镭射枪的冷光忽然闪出，近在千御眼前的生化人刹那爆头。

小千看着眼前发生的激烈恶斗，终于了解自己的懦弱在这两个保护他的军人面前有多么可耻。他松开抱着彦卿手臂的双手，抬臂用袖子擦去脸上的雨水迅速转身朝浸在橙色灯光中的飞行船跑去。

有自动感应装置的舱门在小千的手拍上去第一下时就快速滑开，明亮干净的船舱内部跟小千身后尸体成堆的昏暗形成强烈对比。少年一个闪身就闯了进去。

哔——

舱门在秦小千身后快速合上，紧追着小千飞扑而来的生化人一头撞在坚硬的船舱外壳上，当即昏死过去。

彦卿捂住胸口的伤迅速退到千御身边与他背靠背而立，不断围攻上来的生化人已经将他们围在中间，近在咫尺的飞行船隔着厚厚的人墙，根本无法突破。

千御腿部受伤，行动受制，彦卿因为胸口的伤拿枪的手已经不稳，有好几枪都射偏了方向。两人再战一个回合后重新背靠背依偎在一起时，陡然默契十足的朝对方同时喊：

“让那个孩子先走吧！”

轰隆隆——

闪电的白光下，摇曳在雷雨中的小楼已经完全被莱昂生化人包围，在小楼方圆十里的范围内满满当当直立着无数暴突眼球血盆大口的怪物。

这些怪物前仆后继的往小楼上攀爬、纵跃。千御和彦卿的血引得这群长久未曾饱餐一顿的怪物发了狂，他们不依不饶的往上冲，踩着同伴的尸体，咆哮着，挥舞着利爪，恨不能扑上去咬下那两个军人的肉填进空荡荡的胃袋。

还有一些眼睁睁看着秦小千消失在飞行船前的生化人则纷纷爬上飞行船，开始大力捶打船壳，企图砸开这个大家伙把那新鲜可口的食物从中挖出来。

彦卿看得很明白，如果他和千御能冲到飞行船的舱门前，也不可能在瞬息间消灭所有追上来的生化人。势必会有动作快的生化人跳进船舱内。

即使他们能熬得住，在舱门前清出一片空地再入内，只怕飞行船也快要被那些疯狂的生化人砸开了。

到时……恐怕……谁也走不了！

彦卿听到千御的喊话，明白他跟自己是一样的想法。船舱里的那个少年，是珍贵的胎生子。他们这样的军人，如同从工厂流水线造出来的商品——无论消耗多少，都会有新鲜的及时补充上来。

军人的崇高人格占了上风，彦卿和千御同时决定牺牲自己保护船舱里的那个少年。

清脆的“滴”声传来，是彦卿按下了臂腕上的遥控装置。

那艘一直静立在橙色灯光中的飞行船骤然浮起，只在升降台上微微晃了一下就如同离了弦的箭一般飞速消失在雨幕之中。

彦卿和千御同时重重呼出一口气，内心突然无比的轻松。

“至少，最宝贵的那个，活下来了。”彦卿仰头，抬手将扑过来的生化人击毙，勾人的桃花眼内盈满温柔的笑意。

“本该如此。”千御弯了弯唇角，迅速跳起，一剑刺中跃入半空的生化人。

空气中，淡淡的铁锈味和浓浓的酸臭味混合。电闪雷鸣间，风雨声更大了。

干净清爽的白色飞行船舱内。

“喂！喂！我什么都没按啊！怎么就飞起来了！喂！”秦小千又气又急，双手狠狠砸在眼前花花绿绿的操控按钮上，暴跳如雷。

哔——哗！

“飞行程序中断，飞行指令消失，请重新设置飞行指令，请重新设置飞行指令。”

金属质感的提示音在船舱内响起，惊得秦小千目瞪口呆。

“没有飞行指令，没有飞行指令。进入紧急迫降状态，开始紧急迫降倒计时，六十秒，五十九秒，五十八秒……”

冰冷的机械毫不理会急得团团转的少年，固执的执行既定应急程序。

秦小千跳到不停闪动的荧屏前，搓着手看着眼前一溜排的操控按钮。一阵抓耳挠腮后索性在按钮上猛按一气。

“操控出错，程序紊乱，操控员异常，请求进入智能程序操控！嘟——无应答，系统自动进入智能程序操控。”

小千一听，乐了，觉得这一整天就属这会儿的运气最好，忍不住“嘿嘿”傻笑起来。

哗——

原本跳跃着蓝绿色数字的荧屏陡然白屏，紧接着微微闪动两下，跳出了一个戴着金丝边眼睛的女人画面。

“您好，我是露丝爱德华，是您的智能操控员。请问您需要我为您做什么？”画面上的女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表情一丝不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