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祯有个习惯，到哪儿都喜欢给京里的亲人捎带些礼物，加之松江这里新鲜物件又多，回去的时候他与胤祥二人都买了一大堆的东西。

淘到了满意的东西，胤祯心情挺好，回来看到梁九功还和他打了句招呼，“梁公公怎么在这儿呢？”

梁九功还是一贯笑呵呵的样子，“奴才给十三阿哥请安，给十四阿哥请安，二位阿哥吉祥。”请完安这才说正事，“奴才奉皇上的旨，来召十四阿哥见驾。”

“汗阿玛召我？”胤祯愣了一下，然后也没多问，转身吩咐孙东喜将东西都收拾好，这才和胤祥打招呼，“那，十三哥，我先去汗阿玛那儿了。”

胤祥点点头，“成，你去吧，别耽误了事儿。”

“儿臣胤祯给汗阿玛请安，汗阿玛吉祥。”胤祯到康熙那儿的时候康熙正在看折子，胤祯恭恭敬敬上前请安。

“唔，起吧。”康熙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下方的胤祯，开口问道，“刚刚去哪儿了？”

胤祯站起身微垂着头，答道，“回汗阿玛的话儿，儿臣同十三哥出去逛了逛，刚刚才回来。不知汗阿玛找儿臣是有什么事儿？”

康熙放下手中的折子，“刚刚找你是有点儿事儿，这会儿倒没什么事儿了。”说着指了指个椅子，“正好，这会儿得了空，咱们父子两聊聊天。梁九功，给十四阿哥上茶。”

胤祯谢了恩这才在椅子上坐下，康熙喝了一口茶后又问道，“和胤祥去哪儿逛了？见着什么有趣儿的事儿了？”

胤祯笑笑，“怕汗阿玛临时召见，所以也没去太远的地方，就在这附近的街上逛了逛，顺带着给玛嬷、额娘还有福晋和孩子们买了些礼物带回去。虽然不是什么精贵的东西，但是也是儿臣的一份儿心意。”

康熙听了打趣儿道，“瞧瞧！瞧瞧！玛嬷、额娘、媳妇儿孩子都考虑到了，偏偏忘了你的汗阿玛，这可真是让朕伤心呐！”

说是说伤心，胤祯看着康熙那笑眯眯的脸，可没看出半点不愉来，于是也跟着笑起来，“儿臣哪儿能忘了汗阿玛呢！”说着拿出一只小巧的八音盒送到康熙面前，“汗阿玛富有四海，什么东西没瞧过，儿臣看了半天，到发现这么个精致的小东西，说是刚刚从法兰西那边运过来的。只要拧上这里的发条，就是这儿，这盒子便能发出悦耳的声音呢。儿臣想着汗阿玛日日忙于公务，难免有疲乏的时候，听听这个，说不定能解解乏呢？”

胤祯解说的全情投入，康熙也听得兴致勃勃，看来很是满意自己的小儿子给自己买的礼物，一旁的梁九功看着父子二人其乐融融也跟着脸上带笑——看来皇上是真宠十四阿哥呀，要知道这八音盒，之前法兰西的使者来觐见的时候也进贡了几个比这还精巧的呢，那会儿太子也得了一个。可如今面对着十四阿哥，万岁爷倒是一副之间没见过的样子了，这不是宠爱是什么？

胤祯和康熙说了好一会儿这八音盒才停了嘴，康熙拿着八音盒把玩了一会儿，笑道，“可见洋人倒是精于这些奇技淫巧。”

胤祯喝了一口茶，想了想闲聊似地开口道，“儿臣同十三哥走在街上，到看到了好些个来咱们大清做生意的洋人，听说都是驶着船漂洋过海来这里的。儿臣心中好奇，也央着十三哥同我一起去瞧了瞧那洋人的船，儿臣觉着，那船看起来倒比咱们这儿的船结实许多呢。儿臣想，若是能将洋人那造船技艺学来可多好。”

康熙闻言打量了胤祯一眼，“洋人那船舶看起来是比咱们大清的结实，只是这造船之计哪有那样简单就能学会的呢？”

胤祯还是那副毫无所觉的样子，继续开口道，“不简单那就慢慢学么，一年三年五年，总有能学会的时候。”

康熙听这话，倒是笑了，“你想的倒简单，这船舶，也是人家吃饭的东西，哪儿有那么轻易就让你学去了？”

胤祯停了一下，然后才开口道，“之前到现在，陆陆续续都有外邦之士来咱们大清学习进修，儿臣觉着，咱们也能派些人去外国学学他们的技艺……”

康熙眉头皱了一下，“蛮夷之邦……”

话未说尽，但是其中的鄙夷之意倒是挺明显。

胤祯听了也没接口，过了一会儿才表情认真地站起身对康熙道，“汗阿玛，儿臣这儿有些话，想要同汗阿玛说说，若是有什么不对的，还请汗阿玛指点。”

康熙态度不变，点点头，“坐下说，原就是说了咱们父子聊聊天，想说什么就说。你还年轻，考虑事情自然不会那样详尽，朕心里都有数。”

“嗻。”胤祯应了一声，又坐回原座，将自己一开始想的那些话慢慢地说出来，“之前洋人来朝觐见到这会儿洋商人来咱们大清做生意，期间儿臣见着了他们的火枪，也见着了他们的船舶，老实说，的确要比咱们大清的精良结实。儿臣那时就在想，若是能将他们这些技艺学到咱们的手里，那便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诚然，咱们大清富庶强盛，自然非那些番邦蛮夷所能比拟。但是儿臣以为，知己知彼方能立于不败之地。即使是番邦蛮夷，也有些可取之处，咱们若能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得了他们制作火枪或是船舶的技术，岂不是能为咱们大清更锦上添花？”说到这里胤祯笑的有些腼腆，“当然，这只是儿臣的一些想法，具体操作性如何，儿臣也未知，少不得要请汗阿玛定夺。”

康熙听了胤祯的话并没有做声，只是用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许久才开口问道，“你的意思是，让咱们的人去向那些蛮夷学习？”

“是也不尽全是。儿臣闻言在这沿海之地，时常有洋人海盗侵扰我大清子民，抢掠占地无恶不作，地方官员纵然有心抗击却也因那些海盗的精良火器而行动受限，若是能让咱们手里的火枪也如那些洋人手里的一般厉害，儿臣以为，将那些海盗彻底赶出我大清，也并非不可能之事。也算是，师夷长技以制夷了吧。”胤祯回道。

“师夷长技以制夷，师夷长技以制夷……”康熙的表情此时已经变成了处理公务时地严肃样子，口中喃喃地念了这么几句话后，点点头，“此事也并非不可为，但还需细细商议。十四你回去写个折子呈上来，到时再一起参详参详。”

“儿臣遵旨。”胤祯起身行了个礼。

康熙这时表情又和缓了下来，脸上带着满意的微笑，起身走到胤祯身边带着些感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十四你如今很好，也能为朕分忧了。”

“兄弟们都在为汗阿玛分忧，儿臣自然也不能落于人后。几位兄长文武全才，办的差事儿也是平平整整，儿臣也就只好从别的地方想想能为汗阿玛做些什么了。”说着胤祯抓抓后脑勺，笑的有些羞涩，“儿臣听说他们法兰西英吉利仗着自己的船坚炮利占了好些地方作自己的属地，儿臣想着，若有一日，儿臣也想那样为我大清开疆拓土，岂能让那些蛮夷将便宜全占了呢！”

听着胤祯这有些近乎孩子发梦般的话，康熙倒是笑的很开怀，“好好好，朕可等着这一天呢……”

和康熙说了半天话直到有官员前来面圣胤祯才离开，路上胤祯还在想着这折子该怎么写。自己有几斤几两重胤祯最清楚不过，但是他还是想着利用自己这个皇子身份的优势，尽自己的一点力，多多少少减少这个国家日后被列强欺凌的一些苦难。胤祯也不知道自己这只蝴蝶能够掀起怎样的变化，但是他愿尽他所能的试一试。

第四十五章

康熙结束南巡回京的时候胤祯并没有跟着，他得到康熙的允许留了下来，开始在风光秀美的南方留下自己行走的印记——是的，走走，看看，并且将它们记录下来。

在胤祯对康熙透露出对于外国的一些想法并且上了一道其实并不算多完美的折子后，康熙很多次召了胤祯来进行交谈，在进行这些交谈的时候，康熙像一个耐心的父亲多过于一个威严的帝王。他听着他的小儿子说着自己的看法对于未来的想法，也许那些观点在一个为帝已经近十四年的王者来说显得有点儿幼稚，有点儿不切合实际，但是康熙觉得没有关系，那是他的儿子，他可以慢慢地教导他，可以将胤祯从一块璞玉雕琢出最好的光华。

胤祯不得不承认，他在康熙这里获益良多，就如最初他总是太过于把古人想的过于简单，但是到现在位置，康熙心中的谋略观点让他知道自己之前的认知是多么的肤浅，甚至于带上了一点点可笑。

多日的交谈得出的结论就是康熙同意了胤祯留在江南作一个微服的走访，将他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记下来，然后回京，再给康熙看看。

临行前，康熙拍着胤祯的肩膀道，“你还年轻，只要一步一个脚印踏实走便可，无须害怕，也无须着急，只要你回头，汗阿玛都在你身后呐。”

胤祯能够感觉到，康熙对自己和对其他皇子态度是不太一样的，更多的，像是一个父亲而非帝王。他无法说出确切的原因，但是还是在康熙对自己说了这样一番话后点点头，“汗阿玛且放心，儿子省得。此番汗阿玛先行回宫，儿子不在汗阿玛身边，还望汗阿玛保重龙体，切莫太过劳累。虽无法在汗阿玛身边侍候，儿子心中仍旧是日日挂念汗阿玛的。”

胤祯这话倒是说得康熙笑起来，“好啦，朕原先到不知道朕的十四阿哥是个这样唠叨的人，也不过是在外面办差几月，难道你还想赖在江南不回京不成？”

胤祯被康熙揶揄的没脾气，上前为康熙磨墨，“以前汗阿玛出行，要么是儿子跟着您一块儿去，要么是儿子在京城等着汗阿玛回来。这第一次既不是跟着汗阿玛出行也不是在京城就与汗阿玛分别这么多日，儿子总有点儿觉得怪怪的。”

“怪什么？”康熙假装瞪了胤祯一眼，“你这么大个人了，难道还想一辈子像个孩子似地让朕把你带在身边不成？”

胤祯叫屈，“您先头还说儿子还年轻呢，这会儿怎么又说儿子大了？”

康熙被胤祯噎了一下，干脆挥手赶人，“得了得了，看着你朕都头疼，赶紧滚吧！”

胤祯知道康熙这是面子挂不住了，心里一点儿不怕，笑呵呵地跪了安之后从康熙的书房走了出来。

还未走出多远，胤祯便碰上了往康熙书房这边走来的胤礽，胤礽看着胤祯脸上还未散去的笑意，也跟着笑了起来，“碰上什么好事儿了？”

胤祯上前冲胤礽行了个礼，“太子吉祥。”说罢才直起身，微微昂起头看着胤礽，“哪儿有什么好事呢，刚刚才被汗阿玛赶了出来。”

胤礽的反应很见怪不怪，“总归是你又说什么事儿惹汗阿玛了吧？”

胤祯冲着胤礽挤眉弄眼，“太子殿下真是神机妙算。”

胤礽想也没想地就用扇柄给了胤祯一下，“又怪模怪样地说话！”

“唉唉，臣弟不敢了，臣弟不敢了。”胤祯赶紧捂着脑门儿对胤礽求饶。

“得了，别再一个劲儿地乱蹦了。”胤礽伸手握住胤祯的肩膀不让他像个兔子似地一蹦一蹦，而后又继续道，“这次倒是你第一次外出办差，万事都小心着点儿，对外人也提着点心，别别人说什么你都信。晚上睡觉别贪凉，吃东西也别没个节制的胡来，吃坏了肚子可不是好玩儿的事情……”

胤礽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大通，终于发现胤祯用一种非常诡异的眼神看着自己，于是停了下来，“我叮嘱你的话你都记住没有？”

“记住了，记住了。”胤祯摆摆手，又低声嘀咕了一句，“我觉着你比我还唠叨呢。”

“什么？”胤礽没听清，问了一句。

“没事儿，我都记着呢。”胤祯摇摇头，“说半天，太子这是要往哪儿去呢？”

胤礽瞧了一眼书房的方向，“有些事儿要向汗阿玛禀报。”

“哎呦，有正事儿你还在这儿和我磨叽呢，赶紧去吧！”胤祯一听，跳了一下，赶紧把胤礽往书房方向推，“太子别担心我，我这么大个人了，心里自有分寸，再者，不还有那么多人跟在我身边伺候么，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胤祯这么一说胤礽是觉得时间拖得有些长了，于是便不再多说转身朝康熙那儿走去。

相对于胤礽的喋喋不休的叮嘱，胤祥则显得“年轻化”的多，“瞧瞧你，这回得了个好差事吧！”

胤祯一脸得瑟，“嘿嘿，羡慕我吧？求我啊，求我我就去和汗阿玛说，让你和我一块儿留下来。”

胤祥啐了他一口，“看你这幅得意洋洋的嘴脸我都不愿搭理你。”

“我懂的。”胤祯一副哥俩好的样子上前与胤祥勾肩搭背，“其实你心里羡慕的都不行了，别在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了，说出来我又不会笑话你。”

“我看着你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胤祥伸手去捏胤祯的脸，“还记着我是你哥哥么？”

“才比我大一岁多呢！”胤祯一张脸被胤祥捏的变了形，“有什么区别！”

“比你大一天都是你哥！”胤祥大概是觉着胤禛脸手感不错，还揉搓了两下。

胤祯奋力从胤祥手中抢回自己的脸，没好气地瞪了胤祥几眼，“瞧瞧，瞧瞧，都被你揉搓红了！你这个色狼！”

“色什么？”胤祥没听过这新鲜词儿。

“你这个登徒子！”胤祯不愿意再被胤祥折腾，于是伸手推着胤祥往外走，“赶紧回去睡你的觉去吧，大半夜的往别人屋里钻，有谱儿没谱儿啊！”

胤祥一直被胤祯推出了屋子，又眼睁睁地看着胤祯当着自己的面把门给关上，表情有些莫名，回头去敲门，“嗳，十四，我怎么觉着你这话说的这么不对劲儿啊？”

可惜，胤祯没给他开门，只从屋里扔出了一句话，“您呐赶紧洗洗睡吧，别乱晃悠了，要做贼还是怎么地？”

胤祥敲了半天门也没敲开，只能骂了一句臭小子又悻悻地转身走了。

待到康熙带着大部队离开后，胤祯可开始了他的微服考察之路。

这一次江南之行，胤祯才理解了什么叫做‘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就这么几个月的光景，胤祯觉着比窝在京城两三年长的见识都多。

一开始他还只挑拣着与洋人与外国相关的事情来写，后来渐渐地又加上了民生，路上所见所闻等等，记录所用之物也从一本小册子变成了两本，三本。

后来，胤祯还瞅着机会去了一趟澳门——这在他的计划之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康熙派的跟着他的人其实不太乐意他往那么远跑，拉锯几次才成行。

胤祯想的很简单，澳门那边儿洋人多，葡萄牙人什么的，这会儿正是这类的国家在海上耀武扬威的时候，胤祯觉着没准儿能寻摸几个懂造船造枪的洋人呢？但是一去吧，胤祯还是失望了，自己一个初来乍到的陌生人，谁给你讲造船造枪的事情啊，胤祯转悠了四五天，终于决定离开回京了，可是离开之前，他还得解决个小麻烦。

一想到这个小麻烦，胤祯就觉得脑仁儿都疼了。澳门这地界，洋人多，里面自然也分三六九等，什么地位的人也有，有贵族也有平民，有来这儿撒钱的也有听到什么东方遍地是黄金来这儿寻个吃饭的行当的。关于洋人的什么大地主大贵族与奴仆那一套，胤祯是不太了解，但是他就瞧着那衣衫褴褛的洋人也不少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