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苏唐急匆匆地探头往下看——触目所及，居然是一副白骨。

「怎么又是死人！」苏唐脱口而出。

第四十九章：行动（一）

「左边那就是C市的地标！」苏唐趴在火车窗口，好奇的张望。

那里是C市中最有名的娱乐城，建筑外观流线，成海浪状。雪白的外墙，在阳光下很是耀眼。游人如织，脸上满是喜悦与刺激，明天过后，或许成就了一段传奇，或许这繁华的街角，又多了几名衣衫褴褛的乞丐。

火车的声音很是枯燥乏味，翻来复去就是那几个音节，催得人昏昏欲睡。

「你们不觉得太巧了吗？好不容易复职，居然被强迫参加一周的学术研讨会，根本是想把我们发到天涯海角去吧！」秦关一面看旅游简介，一面抱怨。

郁日仍旧专注的剥着手上的橘子，一瓣瓣拨开，喂给百无聊赖的小孩。

小孩咬了橘子含糊的说：「那不明摆的吗？连主题都不挑，你认为食品的人工添加物危害这个主题，跟我这个扫厕所的有什么关系？」

秦关道：「山庄的事情后头到底有多少内情啊！居然可以轻易的把我们派了出来。」

章法医低头玩手机小游戏，他最近迷上了一款到西部拓荒盖小镇的游戏，面对秦关的气愤，他仍是十分淡定的收成，捡金币：「他困不了我们多久的，就当出来玩，公费旅游。」

「也是啦！」听到这里，秦关又陷入另一种疯魔的境界：「我真是爱死你，你说话真有道理。」说着，还搂抱了章法医，继而，飞快的打开旅游简介，津津有味的翻看。却没发现，章法医捡金币的手，在微微颤抖。

「你们说白水会不会有事啊？猴子的死，并没人能证明跟他没关系，还有那具白骨，这下要全身而退，恐怕是很难了。」苏唐认真的说，他是真得蛮喜欢白水这人的，傻呼呼地，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弟弟。

最近几天，有关弟弟的回忆越发清楚了，弟弟哭闹的样子，弟弟被骗时生气的样子，可是不管那一段回忆，最后的画面始终停留在：弟弟一个人站在碧绿的山坡上，自己的心情十分兴奋，就像有什么大发现似的，苏唐让弟弟不要离开，表示自己马上就会回来。

那他有回去吗？还有弟弟现在人哪里呢？可这些事情偏偏苏唐全没了印象。

「我相信我国的司法——」秦关大义凛然的说。

「真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爱国份子。」郁日打趣的说。

「我坚决相信我国的司法效率低落，等我们出完差，估计还在原地打转。」秦关逗趣的表情让劳累的旅途，纾缓了不少。

到了目的地L市，一个充满了原始风情的纯朴小城市。大家提着行李依次下了火车。

「他妈的，我还以为这里跟C市差不多，没想到居然是个在山脚下的城市。我的酒吧，我的购物天堂，跟图片上的差太多了！」秦关瞪大了眼，忙着跟真实情况作对比。

有人来接他们，是主办方的人，就来了一个司机开着辆卡车过来，秦关已经没力气激动了道：「你这是让我们坐哪呢？」

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从副驾驶座走了下来道：「你们好，我是这次会议的助理，我叫马晓东。」他腼腆地抓抓头：「不好意思，我知道你们都是大学者，可我们这地方穷请多担待。那个卡车后面的板凳我都擦过了，已经没有猪味了。」大家听了只能面色凝重的看着卡车后方载货的地方，隐约还可以看见车侧上写着——L市肉品市场专用车。

章法医若无其事的坐上了车，将包袱放在细心铺上的塑胶布上，完全不为所动。

「也不错啦！不是？呵呵！」秦关笑着爬上了车，上了车正好看到车窗外，一两辆豪华跑车停了下来，车上一个顶着俐落短发，戴着高档墨镜，看起来十足贵气的男子探出头来，语带嘲讽的说：「我国贫富差距果然很大，两位漂亮的小朋友，要不要坐我的车呀！」

马晓东听了这话，居然涨红了脸，握着拳头，搜肠刮肚也憋不出有力的话反驳。

没事最喜欢瞎凑热闹的苏唐，歪着脑袋，一派天真的说：「能坐在外面真是太好了，轿车里头总有怪味，让我会……很想吐！」这倒是真话，苏唐晕车的惨况，众人是有目共睹。

忙着收成的章法医，抬起头，睁着无辜的眼神，对着苏唐说：「狼群把我的羊都叼走了，怎么办？」

「这个很简单，你只要在羊群的旁边盖一座狮子雕像就可以了！」正巧也玩过这款游戏的马晓东，很热情的回复。

「这样吗？真是太谢谢你了！还有……」两人陷入了旁若无人的讨论中，完全将那位公子哥抛在一旁，气得他拉上车窗，扬长而去。

秦关嘻笑道：「走吧！坐了一天火车，我只想好好洗个澡休息一下。」

马晓东听了这话，脸又红了，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我不该耽误各位时间的！你们放心这车子很安全的！」

苏唐在郁日的帮助下，也爬上了车，靠在侧边疑似之前用来绑牛的栏杆上，愉快的说道：「没事的，现在在出差，因公殉职的抚恤金很高的呦！就不知道政府有没有开通对换成冥币的业务。」苏唐认真严肃的思考着，毕竟现在物价飞涨，前天他让小蝙蝠从齐天大圣网路购物中心，订了一台全新的『蟠桃』手机，居然要价18万冥币，那可是一般鬼差一个月的薪水。

「哈哈哈！你说话真好笑！市里的警察果然就不一样！」马晓东被逗得直乐。

不多久，卡车出发了。苏唐抓着栏杆，兴奋的四下张望，活像一只出笼的小狗。

「他们真得很可爱对吧！头脑也好，看得上头是真有心将这个事件解决掉！」马晓东说得很开心，司机看着马晓东的笑脸，心情也轻松了起来，抬眼看了后照镜一眼后，一个笑意浮上脸颊。

一时分心，居然没注意到前方有条新建的大水沟，猝不及防的他，只能用进全力扭转方向盘，一个巨大的转弯之后，卡车应声撞向山壁，幸亏司机处置得宜，前座两人似乎都没受什么伤。

章法医没着玩游戏没坐稳，转弯当时，秦关下意识的扑在他身上，护着他。自己却随着冲击力道，重重撞上一旁护栏，差一点摔出车外。

秦关紧张摸着章法医苍白的脸，担心的说：「你没事吧！」

「没事……」章法医睁开眼，睫毛一颤一颤地，无比心疼的看着秦关头滴下来的鲜血，眼底带着浓浓的心疼与不舍。

秦关傻呼呼地盯着，怀里这个冷冰冰的美人看，心头痒痒地，酸酸地，似乎连跳动的频率，都有些怪异：「没事！我皮粗肉厚。」

「恩公我们输了！」苏唐好端端地抓着扶手，虽然刚才冲击力道似乎不足以让他们飞出车外。松了手，扑向站在旁边的郁日，撒娇的蹭了蹭。

「呃……那个你们没事吧！」马晓东关切的问。声音是从前头发出来的，只见马晓东那颗毛茸茸地脑袋蓦地出现，手一攀一甩，脚尖踏着原本的车轮，俐落地从撞凹的引擎盖上爬了上来。

闯祸的司机也下车查看，刚硬的脸部线条，却没有丝毫的慌张。突然，郁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掏枪上膛，顶在司机的头上，司机仍是面无表情查看车子受损状况。

郁日说：「最好解释一下，你们是哪里派来的！」

「很快你们就知道了！走吧！警局就在前面不远处！」双方相安无事，郁日用枪指着司机带路，进了不远处一间破旧的派出所。

赫然见到站在里面的人，居然是……

「所长，你怎么会在这里？」苏唐惊讶的说。

第五十章：行动（二）

「所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苏唐双手在胸前环抱，情绪异常低落。说不出是什么感觉，隐隐觉得自己被摆了一道。

他们闲散地坐在派出所旁废弃小学的教室里，等着坐在前头的所长给个解释。

所长清了清喉咙，正色道：「连续杀人事件专案小组正式成立，代号——月季，由我担任组长……」秦关正要插话，却被赵所长的眼神制止了。

赵所长双手压在被白蚁侵蚀十分严重的讲桌上，声若洪钟，空荡的教室里隐约可以听见回音：「废话就不多说了，我想整个案子到目前为止还是一团乱，我思考了很久，发现主要原因在于我们将每个案子都当成一个主体，缺乏了统合，因此，很多事件都只触及了一个面，造成现在的僵局。」

郁日指尖在木桌子上敲了两下，心想，果然这些事情都是有关连的。只是……这次……又能办到哪里？

赵所长拿着粉笔在黑板上简略写了几件事，就像在讲课一般，边写边说：「我们先将事情分成几个大区块。第一部分，是月季山庄房客连续遭杀害及湮灭证据疑案。第二部分，是有关于二十多年前盗墓所得的宝物，还有牵扯在其中的命案。第三部分，是身上有月季花图案刺青的无名尸，也就是猴子被杀一案，期间还扯出了案外案——白水挖宝挖到的白骨。最重要的是……我们要查出到底是谁在阻挠我们。」

虽然，郁日等人对所长从不隐瞒事情，但赵所长了解的程度，远比他们所想得还要多，不免暗暗吃了一惊。

所长见众人都不说话，对着窗外，打了个响指，马晓东和刚刚那司机抱着几箱资料进来，纸箱颇重，落地时激起了一阵灰尘。

「这是……」秦关干咳了两声，好奇的问。

司机面色冷硬地说道：「资料。」言简意赅的程度，远胜郁日。

苏唐目测着堆起来约有半人高的纸箱，随手拿了一份起来看，边翻边摇头说：「你们是连十八世纪初的案子都拿出来了吗？」

马晓东急忙解释：「这次我们认为可能有用的资料，我叫马晓东刚刚介绍过了，我这位是我的同事林殊，刚才在外面不方便说得太清楚，我们情报局的调查干员，这次是来支援的。」

大家听了纷纷简单的自我介绍，还没交流几句，门外无预警出现了刚才那外财大气粗的痞子男，痞子男笑眯眯的说：「晓东东，怎么没跟大家介绍一下我啊！身为军部最年轻的军事检察官，大家不该表示一下欢迎。」

「就你——我想我又重新燃起对我国军事司法体系的信赖了。」秦关还记着刚刚的仇，冷嘲热讽。

「你——」痞子男抽了抽嘴角，缓着脸说：「我叫刘永平，很高兴认识两位小美人儿。」刘永平尴尬地伸出手，却落得没人回应的境地。

所长只好陪笑着打圆场：「哎呀！大家都是同事，要好好相处。」

平常话不多的郁日却意外的插了话：「我想知道军方的态度，这对我们来说……很重要。」相较于苏唐的兴致勃勃，郁日显得保守了许多，甚至还有些退意。阳光从窗子外筛了下来，落在地上，碎金般的光彩，打在小孩身上，闪闪动人。

不能说他保守，只是，有些风险他不愿去闯，也不能冒。

痞子男摆摆手，积极的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也必须表达军方的立场，这件事——军方不会插手。所有事情，都是个人行为，这样表达你清楚了吗？所以，小美人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苏唐看着痞子男扭得要抽搐的眼皮子，背脊一阵凉，天知道那隐形闷骚醋坛子会有什么反应，立刻解释道：「我已经有家室了～人家说烈男不侍二夫，我的人和我的心，都是我家恩公的～恩公你说是吗？」

一回头，郁日已经开始埋首资料堆了，苏唐捧着心口说：「恩公～待奴家来帮你～」

「咳咳！就让我来分配一下工作吧！」所长清清喉咙，无力的看着『各自为政』的组员们。

好一会，苏唐才回过味，应了声：「喔！」

所长欲哭无泪地说：「那就请情报局的两位继续负责相关的情报搜集，尤其着重于那些被掩盖的线索。」

马晓东温温一笑，伸手摸向拱着背，正在翻资料的苏唐，说：「我了解了，就像这样吧！」他从苏唐被长发遮住的后领上，拿出了一个扭扣般大小的物体，并将此物收进随身的隔音储藏盒里。

看来情报单位的经费真得很困难，连窃听器也要回收再使用，苏唐若有所思的想，并且一脸同情的看着马晓东。

「嗯！接下来是详细资料的搜集与汇整。此外，我也让人将白水挖到的白骨给送来了，再麻烦章法医了。」所长看向秦关和章法医，还有那位犹如闲云野鹤的痞子男。

痞子男跟秦关互相仇视了片刻，异口同声地冷哼了一声。秦关说：「痞子，别拖后腿。」

「你才是呢！傻大个，我可是有刘青天的称号，要我说就是你们这些基层员警乱搞，才会弄到今天的局面。」痞子男很不屑的看着秦关。

「那行啊！你就自己去查吧！小爷我不奉陪！」秦关怒气冲冲。

「我还怕你死缠着我呢！来！小美人儿我带你去查案！」痞子男无预警牵起章法医的手，章法医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显得有些慌乱，使劲甩了两下，却没甩掉。

「你他妈的放开他，没看到他不想让你牵吗？」秦关抬手就是一拳，正中痞子男嘴角。

「你打我，你凭什么。」痞子男嘴角渗血，横眉竖眼，非常气愤。

眼看两人就要打了起来，却听见苏唐微愠话音：「打死一个算一个，省便当费。」

痞子男接过马晓东递来的纸巾，重重地哼了一声。冷静下来的秦关也撇过头去，闷声不吭。

「至于苏唐和郁日，你们两个跟我来一下，我有特别任务要给你们。」所长说。

跟在所长的背后走进另一间教室，郁日有几分犹豫，他不想让苏唐参与这件事。不知为何他总有不祥的预感。

进了教室，所长将一个资料夹放在两人面前说：「今天我们就把话讲清楚吧！苏唐，你是谁？真实姓名是什么？为什么要装扮成苏唐的样子？」

「什么？」所长的话，两人完全摸不着头绪。

「自己看看吧！」眼前的资料夹，正是他们讨论了许久的『DS48』里，翻开首页，苏唐的照片赫然在列，上头清楚得标示着状态：『死亡』。

郁日飞快的翻了两页，看着似曾相识的资料，又看了看同样震惊的合不拢嘴的苏唐。

忽然不知道该相信什么，哽咽着喉头，沙哑地发不出声音。迷茫痛苦，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乾。

什么是真？什么又是假？苏唐跟照片里亡故的苏唐几乎长得一模一样，除了头发的长短之外。

有些原本很清楚的事，忽然间，模糊了。

郁日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苏唐躺在锅子上的样子，眼前一片茫然。

「恩公，你听我说，我是真得不知道我是这样死的，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死，哎呀！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开口，总之，我……我不是人。」苏唐垂着脑袋，手上紧紧攒着资料夹，深切的看着他。

不是人，难道是鬼吗？郁日不敢深想，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种无法思考的茫然。于是他想着出去透透气，好好沈淀纷乱的思绪。

可即使到了现在，他却还是舍不得怪他，脑中飞快地转动着所有可能的理由。

看着郁日转身的背影，苏唐头一次感受到心慌，一种即将失去的感觉。因为，郁日摇摇晃晃的影子里，全是让人不任直视的哀伤。

郁日还没来得及跨出教室，就听到向来自负的苏唐，以一种从没听过的语气，不是嘻嘻哈哈的调笑，也不是怒气，而是浓浓地恳求：「听我说……求你……别走。」

第五十一章：行动（三）

郁日还是走了，苏唐看着他的背影，颓然不语。所长甩着肥墩墩的大肚子，走了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说：「他只是心情有些乱，需要一点时间，他会想通的。」

「你相信我吗？」苏唐仰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所长。

「我当然希望你并没有任何的嫌疑，如果你有客观的证据可以为自己佐证，可以消除很多不必要的嫌疑。你知道我们的现在的处境，希望你能体谅我。」所长还是一如往常的官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