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 下——绫部若樱
绫部若樱  发于:2012年10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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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对对方过于独裁的做法有些不满,可被那人软语几句,就无奈的接受了。

他本就无所事事,在哪里呆着都是一样,不如就在巫晋眼下,给对方一个安心。

自从苏青入宫之后,每日呈上来的奏折之中必有劝说他勿为男人迷惑,早日将其遣回寰国的。早朝上也有敢当着巫晋的面提及此事的老臣,仗着为巫晋夺取江山有功而直言不讳。

只是每当重提此事,平日极为和善的未来君王便会猛的沉下脸,看的下方人全都乱了方寸才甩袖,那久经战场的杀气岂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用眼神生生将人活剥一遍后,再恶狠狠的明确说明不许再有人提起此事。而原本很好说话的人,也会变得极难讨好,几乎是所有请旨都被驳回或压下不问。

久而久之,大臣们便也知道,想要自己的提议能够通过,必须要这一整日没有后宫那男人妖媚惑主的传言传入君王的耳,否则就大事不妙。为江山社稷着想,有时候他们会避免提起后宫那人。

而那个一被提起便令他们牙根痒痒的苏青则一直没什么动静,慢慢的,人们便也降低了对他的防备。只是一个年老色衰的男人,不能生养子嗣,等巫晋正式登基为帝,收纳后宫无数,又怎会还独宠他一人?恐怕几日就能将那人忘了,所以其实,那个男人对这巫国江山根本没有任何威胁……

等满朝上下渐渐不再提起苏青时,巫晋便开始时不时的提起他。感叹巫国怎就没有如此人物。说起苏青赫赫战功和绝顶武功总是赞不绝口,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将苏青夸个遍。

所有人都如临大敌一般的盯着巫晋,不知这位即将登基的君王在打什么如意算盘。最后听见君王长叹一声:“若他能留下辅佐,那将是我巫国万民的幸事啊。”

此话一出,朝中上下跪伏一片高呼不可。

放在后宫,他小小一个男宠自然掀不出什么风浪,可放到殿前则大大不同,让一个在寰国曾手握兵权又叛国归顺巫国的人再次掌权?这不擎等着重蹈寰国覆辙吗!

两害相权取其轻,于是几乎所有人都同意将苏青留在后宫,只要不干预政事,这帝王爱怎么宠就怎么宠。

巫晋自然没指望这些人能这么快接受苏青为官,他只是先试试这帮老家伙的态度。

他看了站在下方左手边的严思成一眼,那人微微点点头。

巫晋唇角微扬,冷眼看着眼前嚷个不停的人群,眯了眯眼。

这些人自然不知他要王兄这一国之君的位置,全为那个被他们百般诋毁的男人,否则不是一个个都要撞柱子去?不过他从小骄纵,虽然表面宽和,但认定的事是一定要做的,即便背地里要不择手段。

他既然说过不委屈苏青,自然不会只让其呆在后宫被人诋毁,当成区区一个男宠看待的。

虽然,他曾有过这种想法,而且很强烈……

那之后,朝中年轻一辈开始流传苏青的传奇之事,及其忠君爱国却因不得信任而逼不得已另投明君的命运。市井也多了不少关于苏青的话题,多围绕那人如何英勇无畏用兵如神。传的多了自然会有人设想若苏青能够领军打仗,会免去多少无谓的伤亡。

况且这么一个传说中的人,能够留在巫国,那是多大的荣幸。

民间的流言慢慢影响到朝堂的局势,被巫晋授意过的一些人开始慢慢倒向巫晋,同意为苏青安排适当的职位。

只是还有大部分人并不同意。巫晋倒也不着急,与其慢慢耗着。却也不提登基之事。

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天下太平,准皇帝却如何不肯登基,此事一出又让许多人急的团团转,这可牵涉着江山社稷的根本,大意不得。

巫晋的理由是他曾说过要等民生安定之后才会称帝,如今局势还不到他要的那份安定,不能失信于民,所以要再等等。

这天下风云变幻,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何事,若只因巫晋没能及时登基而引起动荡,实在太不值得。可任是由他们劝来劝去,固执的男人仍没有半分动摇。

此时严思成提出一个主意,说是若能征得苏青同意,再由此人劝说巫晋,大事可成。

众人无奈,只能先放下对苏青的成见,派人去讲这件事给他说了。

苏青听了哭笑不得,他什么时候成了吹枕边风之人了?

他对朝政一知半解,巫晋闲下来会陪他下棋,很少在他面前谈及政事,以前巫晋也提出过一些改进制度,来寻求他的意见,但他却对巫晋所提一字不谈。巫晋知道他是为了避嫌,便也不再提起。

如今他又怎能自扇耳光,主动掺和进去?还是登基这种大事?

但被人左一句社稷,右一句根基说的不胜其扰,为了将人赶快送走,便同意在巫晋面前提及此事试一试。

苏青有些烦躁,仿佛什么事都无法倾注心思进去,拿起一本书,发现看了许久仍停留在翻开那页。

扔下书拿起剑便挥舞起来,直到剑势被人阻挡,他逆着方向看过去,便见到巫晋微笑着用他那柄龙骨扇挡着。那人手腕翻转,便将他拉到身前,极近的看着。

“你有心事。”巫晋盯着他看了一会,笃定的说。

一见到巫晋,他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烦躁。他是要亲手将巫晋推向那个位置吗?助他夺位不够,还要劝他登基?然后看他坐拥天下,距离自己越来越远?

巫晋见他走神,执他右手,将他手中长剑拿下递给身后侍婢,便带着苏青四处走走,等着那人主动与他说。

走到一处池塘时,巫晋突然解开苏青腰间玉带,扔入池中。

苏青一惊,忙收拢衣物,瞪着巫晋看。巫晋见他薄怒的表情居然也觉得甚是可爱,凑上去快速亲了一下,趁那人发火前指着池塘说:“阿青,你看。”说着,顺势将两人距离拉的极近,手搭在苏青腰间,转过脸去舔了舔唇,仿佛还能尝到那人的味道。

很快便见平静的水面泛起一阵水花,苏青的腰带便被这水花侵吞下去,没了踪影。

“这是什么?”苏青吃惊的瞪大眼,那一瞬间水中那物所散发的气势远超常人所有,即便是战场中的巫晋和自己也未必能敌。

巫晋耸了耸肩,蹲下去拨了拨水,水中早已恢复平静,仿佛刚才那幕只是二人错觉一般。巫晋说:“这是我养的两条鱼。”

“鱼……?”苏青疑惑的看他。

“是很久以前西域进送来的,当时母妃正当宠,父王也不知西域送来的到底是何物,只知道母妃喜欢,便送她了。母妃说,此物只有我能养成,就将一对送给我了。我发觉这两条鱼平日不喜出现,只在水中有了人味的时候才这么出来一下。”

苏青拢了拢衣衫,感觉池边的凉风一丝一缕的吹入身体,却不知那人今日突然心血来潮给他看他养的鱼,所为何事。

巫晋见他动作便知苏青是凉了,解下自己身上的黑色披风,体贴的给他披上,又道:“这鱼据说,牡曰麒,牝曰麟……”

“麒……麟?”苏青瞠目结舌,“这是……”麒麟可是传说中的神兽,怎是区区一个‘鱼’字便可称呼的?

“它们是什么不重要,况且很有可能并不是传说中的神兽,只是同名而已,但是我之所以收下它,是因为母妃曾说‘麒麟成双人成对,并蒂花开万年红,散心两意天地不容’。想来想去,这成对的东西我只有这么一样,所以今日送其中一只给你。”

巫晋深深的望着苏青,语气淡淡的说着那句:“麒麟成双人成对,并蒂花开万年红,散心两意天地不容。”他手心温热,灼着苏青微凉的指尖,说道:“无论我将来成为什么,君王或是乞丐,哪怕是与天下为敌,你也只要记住这三句话,记住我只要你。”

苏青太过感动,来不及闭眼,滚烫的泪水便滴落出来,脸上感受到那异乎寻常的热度,他急忙伸手拂过,总是被巫晋各种肉麻情话刺激的厚了许多的脸皮又不争气的发红发烫起来。

他想,巫晋一定是知道他被人赋予说客使命这件事了,但为了让他安心,才想出这么一个方法,告诉他,无论巫晋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他永远都是那个战场上,一剑挑落他的巫晋,永远是那个茂兰村下,撒娇耍泼的巫晋。

他抽出被巫晋握住的手,撑开披风将巫晋紧紧抱住,下定决心一般说道:“我信你,你安心为王。”

66、再次赛马

四月之后,巫晋正式登基为王。

历经战乱的国家被他半年治理便已基本恢复元气,且一改原巫王残暴专制的统治,施以仁政治天下。

登基大典这天,整个巫京城喜气洋洋锣鼓喧天,皇宫内部则戒备森严。

从元极殿回来,巫晋整个人显得很疲惫,带着一众侍从直接到了苏青的寝宫。

一天下来,大大小小的意外也不少,好在都能化险为夷,没影响今日大事。

苏青料到他会过来,正端着灯等在殿门口,见巫晋仪仗过来,也并不下跪,还像从前一般将灯递给巫晋。那人挥手阻止侍从跟下去,便一手端着灯,一手拉起苏青,朝内殿走去。

殿外的皆是最会伺候人的下人,见苏青不跪也完全不诧异,谁不知道这人是年轻君王的心头肉,别说是不给王下跪,就是他们伟大的王倒跪回去,他们也不会过于惊奇。

一众人候在殿外,本以为与以往相同,殿内灯息便可各自守好自己本职去,不想殿内一阵重物碰撞的声音传出,原本明亮的宫殿突然间陷入黑暗,心思快的小太监在听见殿内传出异常声音时便立刻扯着嗓子喊了一嗓子:“护驾有刺客——”

苏青正跟在巫晋后边,突然闪过一个黑影,接着便听到灯盏落地的声音,周围都陷入黑暗中,只能听见巫晋与人搏斗的声音。他心中着急,来不及去取箭,便冲过去帮着巫晋抵挡下来。

几乎是同时,殿外进来数十人,周围也突然灯火通明起来。

苏青见眼前有两名蒙面的刺客,武功似是极好,能在巫晋攻势下不落败迹,他心底微微有些疑惑,以巫晋武功,当世难逢敌手,这二人是何来历竟如此厉害?

无暇细想,他看见其中一人眼见将被围攻起来,突然反转刀柄,刀柄下寒光一闪,苏青暗道不好,心知那应该是暗器,来不及出口提醒巫晋他便错身去挡。

“阿青!”

苏青感觉手臂刺痛,接着一阵天旋地转,人便被巫晋护在怀中,而那两个刺客则明显愣在原地,一动不动,情势突然有些诡异起来。

腰部被紧锢的有些疼,苏青清晰的感觉到身后那人怒不可遏,已经临近爆发边缘,还不等他阻止,便见眼前一红,那两名刺客便瞪着眼倒下了,死前那表情是全然的不可置信。

这一场刺杀发生的太快,进来护驾之人尚未出手,刺客便已经被巫晋都灭了口。下人见状均训练有素的将那两具尸体拖了出去,然后极其安静的开始低头清理屋内的血迹和混乱的摆设。

巫晋放开苏青,猛的将人转过来劈头吼道:“谁允许你挡在我身前!你自己有多少斤两自己不知道吗!你逞什么能!”

苏青完全被盛怒中的巫晋镇住了,下意识的争辩道:“难道你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你受伤么!”

“谁说我会受伤!”巫晋吼完这句,突然停下来,懊恼的撇开眼,不再看向苏青。

从巫晋这句话中,苏青发现了些端倪。平日巫晋下手虽狠,却极有分寸,尤其对待这种情况,总是留有活口拷问出主使者,绝没有放过牵连进此事一人的道理。今日却反常的当场诛杀二人,且那两人死前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有哪个敢来暗杀帝王的人会没做好赴死的准备?

种种迹象表明,这一切应该都是巫晋自己设的计。

巫晋抬头,看进苏青双眼便知苏青已经猜到,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些心慌,想要对苏青解释,那人却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又指了指自己手臂说:“不帮我清理一下吗?”

巫晋听闻,立刻手忙脚乱的开始给苏青清理伤口,并不假手御医。

其实只是很浅的血痕,因为被巫晋拉开的及时,并未伤及很深。可那个为他上药的人却从始至终一直小心翼翼的,当他是易碎品一般温柔对待着,仿佛是多么严重的伤。如同一股暖流流过心底,苏青觉得这样珍视他的巫晋很贴心,尽管那人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傻兮兮的。

“巫晋,”苏青活动一下刚包扎好的胳膊,抬头看着一直屏息凝视他的巫晋说:“这次又是为了我吗?”

巫晋点点头,松口气一般原本紧绷的表情这才松懈下去。他怕苏青因为这件事与他生气,没想到对方却并不在意,令他一阵欣慰。

第二日巫晋便在早朝时提出,苏青护驾有功,力排众议将其提拔为自己的贴身侍卫。

其后的半年时间里,因平了一次益川暴动,又屡次立功,且助巫晋夺位有功,苏青从一个小小的侍卫一步步跃升为护军将军,而一直为巫晋胁迫的原禁军统领被迫交出兵权,提前告老还乡。当巫晋将兵权交给苏青时,也终于奠定了苏青在巫国不可撼动的地位。

接近年尾,巫京城内处处透着喜庆,张灯结彩,巫晋突然心血来潮,做出在午睡的假象后,拉着苏青偷偷溜出了皇宫。

“出来散个心,也要偷偷摸摸,也不知是我管着天下人,还是天下人都管着我。”巫晋骑在马背上,身体悠然的轻晃着,露出一些疲态。

苏青骑马靠近些,笑他道:“这还不是你自找的?”

巫晋不舍得瞪苏青,只冲那人挑了挑眉,弯唇一笑:“那也不知道是为了谁。”

两人散步一般沿着巫京城内的主道逛过去,往来之人莫不将视线停留在他二人身上。这两人一个俊逸潇洒,线条刚毅,另一个则温润清朗,令人如沐春风一般,尽管巫京城内人才不少,却也是数得上数的风流人物了。

有些人面露疑惑,这二人面相极熟,而这平和舒心的一幕也仿佛曾经出现过一般,只是年头太远,记得不清楚罢了。

巫晋苏青二人出宫前均稍微修饰了些容貌,自然不会让人轻易辨识出来,此刻逛游的倒也安心。

巫晋看着自己管治的地方民生安乐,自然很是开怀,见也没什么欺行霸市的状况,便牵起苏青马缰,带人朝西郊行去。

出了城门,二人便来到一片开阔的草原上,太阳微斜的挂在前方密林上。

巫晋抓住苏青手腕,慢慢滑到那人手背上,将手执起,轻笑着道:“今日风轻,我们,赛马如何?”

苏青愕然,这不是二人初次交心时,巫晋对他说过的话么?那时他也不知巫晋是作何打算,只知道这人无来由的对他好,令他腹诽好久,很久才渐渐接受这人的热心肠。

可如今再回想起来,却忍不住问:“你那时究竟是怎么想的?真的只是因为欣赏我,可惜我?”否则以他现今对巫晋的认识,这人绝不是什么善茬,热心肠更是谈不上的,怎会主动对一个人示好?

他自己也清楚自己并非什么绝世风姿,怎就令巫晋差别对待呢?

巫晋拉着苏青那只手与对方十指相扣,调皮的眨眨眼说:“自然不是,”他故意卖个关子才说:“也许是我当时便猜到你有可能成为我娘子,所以才待你特别的吧。”

苏青抬起腿,一脚踢在巫晋座下马腹上,马匹吃痛嘶鸣一声,惹得被马扬起的人大笑不止:“娘子,阿青娘子,你好狠的心,竟敢踢为夫的马。”

苏青一听额上青筋突起,便要追着巫晋踢打下去,那人识破他的想法,马鞭扬起,一人一马便迅疾冲了出去。苏青双腿一夹马腹,也紧跟着追了上去。

那年与巫晋赛马,他输了一步,今日无论如何不能再输,定要扳回一城!

二人在林间驰骋,尤有默契的向着那颗参天古榕疾驰而去,耳边风声呼啸而过。苏青突然觉得时光回到了三年多以前,巫晋依稀还是那个时而温柔时而调皮的少年,而自己也只是个犹如经历重生一般的普通人,突然遇到了原本从未奢望过的,一生中最为意外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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