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 下——绫部若樱
绫部若樱  发于:2012年10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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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小些时,巫晋给苏青清洗了身体,才恋恋不舍的将人送回了房,道了晚安。

第二日,军中,巫晋与苏青不和的谣言传得更甚了。

平日无人敢忤逆的巫晋,嘴角肿起,原本俊朗的容貌被毁个干净。反观苏青也没好到哪里,时不时便要停下步子揉腰,走路也有些费力。

如此明显,谁会看不出这二人前晚打了一仗?

也正因这个无心为之的误会,二人苦等的鱼终于上了钩。

62、得巫国

当苏青再度收到寰帝的密函时,才恍然明白之前一直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是什么。

巫晋向来治下严谨,若没有巫晋授意,之前那封信函怎会交到他手中?想起巫晋那日进门时,还故作不知的问他在看什么,那掩饰的滴水不漏的表情,令苏青突然觉得脊背生寒。

会是巫晋故意试探他吗……试探他是否会背叛?是否会临阵倒戈?

然而,前一晚巫晋低下头诚心与他道歉的情境还历历在目,那样坦诚的人又怎会做令人不齿之事?苏青摇摇头笑自己太过多心,便不愿再想这件事。

他想,巫晋毕竟只是凡人,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被寰国的人混进来也并非不可能,也许是巫晋的战无不胜,让他总是将那人想的的无所不能无所不知。

苏青展信大致看了一遍后,便要将信拿给巫晋,与其共同商讨。

依旧有些不良于行,走在营中时,从草原跟来的小仆拉着他问他需不需要上药,苏青尴尬的咳了咳说只是外伤,没伤到筋骨,几日就能养好。

那小仆还问他是不是要跟巫晋的军队分道扬镳,打道回府,若是他也好提前准备。

苏青心道,怎么传成这样了?再放任他二人不和的谣言传下去,岂不是令军心涣散了?安抚了那小仆几句,并简单解释了他与巫晋之间只是误会——自然是随口编造的——然后将人哄走了。

以他对这爱八卦的小仆的了解,用不了多久,他说的话便会传遍军中。

见到巫晋后,他将小仆那件事当做趣闻给巫晋说了说,二人对笑一番,之后便谈上了正事。

寰烨其实并不相信苏青,这一点苏青早就知道了。从前他一心一意为寰国而战时,尚且得不到丝毫信任,如今他在外这么多年,为不同人效命过,再被信任他才觉得奇怪。

不过从这第二封信函中他与巫晋均能看得出来,寰烨并不在意苏青是否可信,他只是需要苏青提供一个帮助——牵制住巫晋这支军队。

若苏青可信,自然遂了他的愿,让他一举拿下巫京城,再由内扩张由外侵略,彻底侵占巫国;即便苏青不可信,起码苏青为他争取了这些日子巫晋按兵不动的时间,他的各项布置计划也该成熟,只待实施了。

原来这寰帝是打了这么个主意,知道他与巫晋为了做戏短时间内不会攻入巫京,所以才给他二人这么一个套来钻。

苏青恍然大悟,揉了揉额角发现鱼钓了上来却不能果腹,真是空欢喜一场,而自己与巫晋竟真的被那狐狸给利用了,真令人气急。

他转头看向巫晋,却发现那人并未如他一般自责,反而食指轻击桌面,似是想到了吃鱼的方法,眸色在烛光映照下显得深沉幽黑,嘴角的弧度也越发惑人。

发现自己看巫晋竟看得眼直,苏青懊恼的转开视线,骂自己何时变成色令智昏的老色鬼了。随即又看回去,目光转成疑问,不知对方为何会是那样不慌不忙甚至微微得意的表情。

见苏青疑惑的看向他,巫晋站起身来,淡笑着对他说道:“阿青,我有信心,一月之内,攻入巫京,夺取皇位。”

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巫晋说的话,字字掷地有声,沉而坚定,俊朗的外表和熠熠生辉的双眸,将他整个人隐隐衬得透出仿若帝王一般的自信,“他以为他拖住了我们的时间,实际却是中了我的计,城内接应我已经部署完毕,只待攻城那日长驱直入,打他个措手不及!”

苏青被对方的气势带动的气血翻腾,萎靡不复,精神高涨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巫晋早就开始将计就计的令对方在无意中拖住了巫王的动作,配合了他们的行动了!看来巫晋这人真是小瞧不得。

可当他平静下来之后,才突然觉得巫晋的深不可测令他遍体生寒。

既然巫晋如此成足在胸,那么他一定是早有打算,却一直未对自己说过。而他与自己这段时间以来所做‘互生罅隙’的戏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如此说来,被蒙在鼓里的自己一直在被他利用吧。

他还以为他与巫晋合作无间,无话不说,不成想自己原来竟是助他成就大业的众多棋子中的一枚……

其实,自古成就霸业者,无不人尽其用物尽其极,被利用根本不值得一提,他一生被人当做利器,杀人攻城双手染血早该习惯,可当利用他的人是巫晋时,他却发现有些无法容忍……

苏青无意识的伸手按住胸口,那里似乎被扎了一下,尖锐的疼痛席卷而过,他告诉自己不必太在意此事,这都是巫晋称王路上不可避免的,可越是如此想着,那痛感却越明显清晰,烙印一般。

送信前原本被他否定的疑问,如今又浮上来,变为了肯定。

那封信一定是巫晋故意让人送进来的,是棋局中的一步,恐怕巫晋不止利用他,对他甚至连起码的信任都没有,还要借机试探。

巫晋很快注意到他的异样,拉过他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苏青此时脸色青白,胸口起伏也不若平日那般轻缓,喘的有些急,情况绝称不上好。

巫晋用手背试了试他额上的温度,又试了试自己的,温度并无异常,这反而令他更为诧异。

苏青回过神,眼前的巫晋渐渐清晰,那人焦急的表情显露无疑,眼中透着浓浓的关心,绝不可能只是单纯的利用他,他相信他们之间那份感情是真的,这就够了。

他摇摇头说没事,身体却有意无意的挣了一下,想要离开巫晋一些。

巫晋料定苏青有事,便抓的越发用力,对方挣动的动作也更大了些。

看着苏青躲避他的动作,巫晋眉心紧皱,双手扣在苏青双肩上,连声问他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便从喜极变得如此冷淡甚至蛇蝎一般避着他?

“阿青,将你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我刚才说的哪句话让你不开心或是想到了别的什么事,一定别瞒着我,好吗?”他知道即使是直性子的苏青,也有闷头不语胡思乱想的时候,他不希望因为对方的胡思乱想让二人之间产生隔阂。

苏青本不想去证实自己的猜想,也不愿在这最后关头被告知他从始至终只是被利用,他怕巫晋会在这个时候‘正人君子’的告诉他这是个蓄谋很久很久很久的陷阱,而他只是一个踩中陷阱的倒霉蛋而已。

可被一再追问着,苏青耐不住,烦躁的皱了皱眉抬起眼,很久才又舒展开。他深吸一口气,到底决定不去逃避,他抬头看着巫晋的眼,问道:“那我问你,你有没有利用过我。”

巫晋双目登时睁大,“我怎会利用你!”

苏青反倒笑了,将心中疑问彻底抖了出来:“当日寰烨命人送来密函,你敢说你毫不知情?”

巫晋张了张嘴,发现不知该如何说,苏青也不给他机会酝酿解释,继续道:“你当日明知故问,分明就是试探我。得知我彻底放下寰国不管,便利用我演戏。如今一切都按照你的计划进行,很完美,不是吗?”

看见巫晋瞬间苍白的脸色,苏青心底有了答案,觉得自己没必要再多问,甩开他,大步向门口走去。

巫晋疾走两步上前扳过苏青,难掩失望的沉声问他:“你是这样想的?认为我是利用你?”

“我怎样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到底有没有做。”

“我说我没利用你,你信还是不信?”

“那么,我说我从未想过弃你归寰,你又信不信!”

苏青说完这些,感觉紧扣他的双手慢慢松开,便索性拨开巫晋的手,推门而去。

巫晋双手抓紧门框,看着那个影子渐渐走远,却不知该如何向苏青解释。

他故意放任那封信落到苏青手上,只是想确认总是对寰国事态无法坐视不理的苏青已经彻底放下了他自己的国家。那并非利用,只是给自己吃一颗定心丸而已,他却没想到在苏青眼中,这变成了利用。

苏青终究还是不够信任他,他何尝需要利用苏青?他所作一切,夺取皇兄江山,被万民所指,背负千古骂名,还不是为了能够有足够的力量将苏青安稳的留在身边!

可这个理由他却不能说出口,否则在苏青眼中,在那个‘战争是为了能够不再战争’的苏青眼中,他岂不是成了天字一号大混蛋,只为一人,便陷黎民百姓于火海之中,为他一人与自己兄弟手足相残,为他一人便要用自己的军队对付自己的人民。

他怕苏青会瞧不起这样的自己,也不想抹黑自己在苏青心中的形象。他宁愿苏青一直认为是他野心勃勃的想要称王称帝,才会夺取江山,而不是为了一个‘情’字。

那个影子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再未回头。巫晋一拳砸向门框,翘起的木屑刺入肉里,他却感觉不到疼痛,似乎所有的痛都涌到了心底。

十八日后,巫京城城门大开,巫晋军队长驱直入直抵皇宫。次日破晓,便攻破了皇宫西南二门而入,巫王早已逃走,寰军也如来时一般神秘的不知去向。

这十八日是巫晋平生最为漫长的日子,不仅因为攻城艰难,还因一直对他不予理睬的苏青,令他心里那片阴霾始终萦绕不去。

巫京城内禁军统领是他在与苏青‘钓鱼’之时,耍尽手段以万金收买来的。他知道苏青此人重情义,定然对巫京城内百姓有所顾及,不愿多有伤亡,才想到这种买通方式,又加上手中握有那统领数个把柄,才逼迫那人就范,那人为人耿直,能够收为己用实属不易,若不是拿他家人威胁,他恐怕会在城门大开时殉城。

二人产生信任危机之后的日子里,除去安排事务时,苏青很少与他说话。他派了人暗中盯着苏青,那人稍有动静便会有人来报,不怕别的,他只怕苏青会不告而别。

好在如今的苏青没了能够悄无声息失踪的本领,此时他倒有些庆幸那时苏青舍弃功力救他。想到这里,就自然的会回忆起二人在茂兰村时无忧无虑的日子。恐怕这辈子他再也过不上那样纯然的生活,更不会有一个真正的家。而每当此时,他总会觉得遗憾。

他曾说过,若皇兄不准,他就要带着苏青回到那里,去过轻松惬意的生活,可那时太单纯,竟没想到上位者怎会容许他这个威胁存在呢?

随着沉重古旧的皇宫宫门慢慢敞开,巫晋以一个全新的身份一步步坚定的走了进去,两侧清风拂过,带来他熟悉的花草香。皇宫的一切摆设还是老样子,却又有些不同了。

这巫国从此以后便是他的天下了,而以这天下之大,保住苏青一人,该当足矣。

63、心疼

巫晋入主皇城之后,并未称帝,依旧作为晋王,并承诺当巫国民生安定之后才会登基。

他将大部分兵力都派往边关,严阵以待,以防被他国趁乱而入。他倒不担心西域军队去而复返,据他所知,西域起码要修养半年才可恢复以往战力卷土再来。唯一需要注意的便是齐国,一直没有动静,不知是否在图谋什么。

脑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巫晋突然明白为何齐国如此安分,恐怕是撤走的那支寰国军队给搅的,寰军撤走需要跨过一部分齐国地区,想必齐国君主将注意力都放在了防寰军炸袭的事上。

没想到寰烨无心之下倒帮他这么一个大忙。

想通这一点,巫晋这才放开了手脚。

他颁布了一系列措施,先是大赦天下施以仁政,又减免三年农副税收,并将前巫王一直不愿管理的棘手事宜逐个处理,从蝗灾到水患,从天灾到人祸无不关心、过问、处理。

虽然他这皇位做的名不正言不顺,但他治理好国家的决心却为万民所知,反对的呼声也渐渐消弭下去,况且他做王爷时也颇得民心,曾办过几个大案惩治贪官,也当众抓过欺民霸市的富家子弟,民间声望一直很高。如此一来,巫国各地要推翻他的声音便慢慢销声匿迹。

严思成忙的昏天暗地,刚放下一件事便又有一件逼至眼前,恨不得连个转身的时间都没有。

这一天他发现眼前堆积如山的奏函里突然出现以往巫晋绝不会交到他手中之事,便料到大事不妙。那人向来严谨,能做出这种失误之举,一定是出了事。他来到巫晋寝宫时,那人正一手端着浓黑如墨的药汁靠近嘴边缓缓咽下,一面视线不离玉案挥笔题拟圣旨。

药味腥苦,从内殿一直飘到他所站之处,依旧浓烈。

几日不见,那人一直强健的身子消瘦的越发厉害,眼窝深陷,双腮塌陷颧骨也显的凸出不少,脸色更是青中带白,即使对医术一窍不通的他也能看得出来那明显是过度劳累外加心内郁结所致。

这次巫晋的情况看起来比从弓今良那里回来病的更重。

严思成左右看看,蹙着眉问道:“苏大人还是不肯入宫吗?”苏青一直不肯踏入皇宫,就在宫外原晋王府邸暂住下来。

巫晋动作一僵,慢慢放下手中药碗,摇头叹道:“他要为那支游牧军队储好粮草,以备上路,入宫……不方便。”说起来苏青带来那些人倒真起了不小作用,那以一敌三的气势震慑了不少蠢蠢欲动的势力,否则他夺位之初政权不稳,想要像今日这样安坐在龙椅上想必还要费一番周折。

“他不是已将那一万人送走了?”严思成开口,打断巫晋思绪。

巫晋眼神黯淡下来,苦笑一声,道:“你又何必要问出究竟。不入便不入,也免得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似乎那日从弓今良那里回来后就落下这么个病根,这病倒也奇怪,总在他为政心虑时复发,一病发就变成病秧子一般,可过几日又能修养好。找了数位太医也看不出毛病,只说他是太过劳累所致。

“不能与你共苦,在最后关头让你孤身一人,这种人,值得么?”严思成的声音又传入了耳中。

“只要他能够留在我身边,这就值得。况且他也没像你所说弃我不顾,反而处处扶持,日夜操劳,还要为我安抚民众,为这种人,有何不值?”唯一可惜的便是二人近日一直书信往来,已经十几日未见了吧。

严思成无奈的摇摇头,他所说孤身一人自然不是说苏青没帮到巫晋,只是没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出言安慰陪伴在侧,反而与他冷战起来,否则巫晋即使再病,也不会憔悴成这副样子。

经过数次吞服,那晚汤药才见底,巫晋被那难闻的味道熏的眉头打结,随意的挥挥手让严思成走:“你若觉得闲,我这还有不少要交予你办的事,一起领回去?”

严思成忙摇头摆手,从怀中掏出一封奏函递过去,说:“此事不在我管辖范畴,你放错了吧。”

巫晋接过打开一看,刚刚舒展的眉又皱起,随意的扔在一堆折子中,不欲细看。

严思成走后,他才看向被自己扔出去的折子。那是此次政变后决定留下辅佐他的朝臣联名上书,要求将苏青监禁或发配,绝不允许重用。

巫晋冷笑着将那本折子拎到烛台上方,看着澄黄的火苗一点点吞噬了那些黑色墨迹,将剩下的残破一角扔在地上,才去清洗了手。

“自以为是的老家伙。”

第二日一早,严思成来到原晋王府所在,也即苏青居处。

那处宅邸门前两头麒麟石兽早被砸碎,匾额也已撤去,朱漆大门上贴着封条,早已不复从前的风光。他绕到虚掩的后门门前,轻轻一推便踏步而入。

巫晋将一直潜伏在皇宫中,近日才再度出现的灵侍派来服侍苏青。此时那脸上有道淡淡粉色疤痕的女子静候在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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