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 上——绫部若樱
绫部若樱  发于:2012年10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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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青见一击未成,心思转了转慢慢收回刀,问他:“你不是死了么?”

“那只是障眼法而已。”他重伤跳下万丈悬崖,为防有心人探查还在崖底放置了一具摔得粉身碎骨的尸体,借以掩饰他真身未死,然后他便去山腰洞口找来了韩玉。

他见苏青没再挥刀砍他,以为韩玉已经将一切解释给他了,刚才那也只是来不及收手的误会,便也收起剑,叹了口气道:“三国烽烟已燃,这世道开始乱了,我救你一次已是勉强,往后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切不可误信他人!”

说起来他对苏青真是不同的,不仅因惜才私自救下他,又为他忤逆皇兄换来领兵攻打寰军旦败立斩的圣旨,居然连他趁自己不备暗下杀手也能如此轻易饶恕不予追究。莫非他巫晋二十三年来最欠缺的善心,一朝都用在了苏青身上?

苏青背在身后握住刀柄的手已是微微发抖,他只听见巫晋说诈死乃是障眼法,障谁的眼?分明是又一次在骗他!枉他还对巫晋的死耿耿于怀!刀身嗡鸣,苏青回身手起刀落!

巫晋毫无防备,甚至刀刃刮破他墨袍时才知道对方来真的,下意识侧身翻转而去,落地后单膝跪地,右手背剑左手支撑身体,看了眼胸前被苏青一刀砍过,正流血不止的一道长长伤口,抬头难以置信的瞪着苏青道:“阿青,你做什么!”疯了不成?居然再次偷袭他?

苏青冷笑不语,又向前走了两步。

巫晋这才察觉不对,虽然因为对方带了人皮面具看不清表情,可那人眼中透出的冷冷杀意却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了的,因此也有了些防备。果然对方又向他发难,一刀刀劈砍下来未有丝毫手软。巫晋受伤在先,只能双手扛着剑在头上顶着。他的功法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施展不开,如今左支右绌,险象环生,开口惊道:“你要至我于死地?!”

“我说过,我活,你死!”说罢便又挥刀向巫晋砍去。

巫晋再顾不得胸前刀伤,提剑用出全力与苏青纠缠起来,心里竟有空想,多亏方才抢到的是剑,若这剑落在苏青手里,外加自己对他毫无防备,他今日恐怕不死也要重伤。

他本是来镇里查探寰国粮草储备情况,遇到苏青只是意外,没想到却发生了更意外的事,苏青居然对他刀剑相向?

巫晋看准时机跃出兵器铺,趁着间隙将腰带解下将伤口处系紧,再这样流血下去恐怕没死在苏青手上也要死在失血过多上,幸亏对方那一刀是砍下来,若是直接刺他心脏……

不容他多想,苏青已经追上来,两人便当街拼杀起来。

“苏青,我待你不薄!你竟恩将仇报么!”

“你是待我不薄,如今我便全数还给你!”

“我从未对你下过杀手,你再如此,别怪我对你不留情面!”

“别再废话!你我只能留下一个。”

两人边打边说,周围有百姓围观,但见他二人刀剑威力太大,又都散走躲了起来。

苏青见一时半会拿不下巫晋,左右一看,瞥到兵器铺墙上挂的一柄长剑上。巫晋随其看去,暗叫不好,趁着那人去取剑时,封住伤口附近的穴位,提起一口气便闪入隔街人群中,很快不见了身影。

苏青回来后不见巫晋,一把扔下剑,恨恨的环视四周,半晌也不见那人踪影,兀自在街上发起了呆,直到天全黑下来,周身发寒才猛醒,拎起药材往回走。

回到军营,温志洲见他衣衫不整多处有破损,忙问出了什么事,苏青便告诉他有巫国探子混入无名镇,需要加派人手查出此人。温志洲问那人是谁时,苏青眼神躲闪一下,随后就道不认识。也不知为何会帮巫晋隐瞒身份,他告诉自己这么说只是为了能够手刃仇人,无须他人插手而已。

韩玉发现苏青自从镇上回来,人便与平日不同,似乎多了许多生气,默默观察过去,见那人手脚都较平日利落,也不再发呆,越发奇怪起来。

“苏,今天遇到什么事了?我见你面色红润吐气顺畅,想必郁结开解心情好转了吧。”

苏青震惊的看着他,手中药材散落一地,不知对方是如何得出上述结论的?

韩玉看事透彻,一猜就准,眨着清透的眸子歪头问他:“你在想谁?”

苏青低下头捡起被他弄乱的药草,犹豫许久,才问出口:“轻生,给我讲讲你救我出来的经过吧。”

韩玉微笑:“终于肯问了?”说罢起身去净手,招待苏青坐下休息一会,便缓缓开口,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慢慢讲给苏青听。他虽不喜巫晋,可在对待苏青这件事上,那个人确实是尽量做到兼顾大局又保住了苏青,实属难得。说完便由着苏青安安静静的离开。

垫着双肘躺在床铺上,苏青任由脑中混乱的思绪因填上个巫晋而更加混乱。

可不管那人最后找来韩玉放他走是有何目的,他得承认,巫晋这样做确实是救他一命。也许他并不如自己心中所想那般罪不容诛,但是他还敢去相信么?他怎么可能傻到再去相信巫晋?

仅凭韩玉几句话,要他放弃诛杀巫晋的念头,他做不到。经历了那样刻骨铭心的背叛后,他实在是……太恨那个人了。

他又想起巫晋今日说烽烟起,要他自己照顾自己的话。当时只以为是那人伪善,如今想来也许总有些真心的。

不知不觉便回想起那段快活的时光,立刻觉得心脏一绞,身上早已脱痂的伤口仿佛又被割开一般齐齐作痛。他知道那些已经是不能再回想的记忆了,每次想起都会这样,强烈的提醒着他,再美好也抵不过那些鞭伤来的决绝。

第二日,苏青早起便穿戴好战甲带着长枪去找温志洲,要求进入编制,参与下次的交战。

温志洲看着苏青,总觉得他哪里不同了,整个人仿佛脱离了前些日子的晦暗,变得更有人气了。

苏青与士兵们共同操练,心里想着,兴许下场战役就能在战场上再遇巫晋,这次他要堂堂正正的挑那个男人下马,再决胜负!

24、雪恨

桌子上,一边放着掩饰身份的人皮面具,另一边是医药箱。

灵侍正给巫晋上伤药。巫蒙不紧不慢的走进来,看着对方身上那道长长血痕嘴角一抽,笑道:“听说十六弟被小情人追杀,挂了彩,为兄不信特来看看,哎呦,比我想象的还严重嘛。”

巫晋脸色阴沉,斜觑了他一眼,“不想比我伤得重,就闭上你的乌鸦嘴。”

巫蒙对他的威胁倒不以为意,歪着身子靠上一把椅子,幸灾乐祸的看他道:“你为了他身败名裂,到头来竟是这么个下场,啧啧,这个人太特别了,我开始期待见到他了。”

“你?”巫晋轻蔑的看他一眼,“只怕你接近他一尺内,会连脑袋都保不住。”若那人持剑的话。

“哎呀连十六弟对他评价都这般高啊,那我就更期待了。说好了,再抓到他,人就是我的。”

巫晋蹙眉一瞬,又舒展开不以为意道:“你若有那本事,就请便!”

直到巫蒙离开,巫晋攥紧的拳才松开,神色不善的盯着跳跃的白烛焰心若有所思。

苏青今天的行为只有一种情况可以作为解释,他从未领过自己的情!想到这里巫晋拍案而起,四方木桌应声寸寸碎裂开来。

苏青既然不领自己的情,那他以后也不会再留情!

气势渐失,巫晋捂着伤口咳了两声,再想起苏青恨不得一刀劈死他的表情,心下黯然,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左胸内一阵窒息闷痛。

苏青白日跟着练兵,晚上就在帐中与温志洲研究行兵布阵之策。

昏黄的烛光映照在苏青脸上,将那人面上撒上一层柔和的珍珠色,那人抚额蹙眉的样子与白日里的淡然神情不同,唇也似涂了胭脂般有了些颜色。

温志洲看的出了神,竟控制不住想要抚触那人,直到指尖触到苏青脸颊,那人投来疑问视线,他才又轻轻点了一下苏青颊边道:“有灰屑。”

苏青也没在意,起身挨近温志洲又坐下去,摊开地形图给他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温志洲慢慢靠近那人,鼻息飘来那人身上清新的皂香,竟觉得,这战,永不停息才好。

往日苏青上战场都是领兵挂帅,如今却混在一群人中按事先排布好的阵型与大家同进同出,倒令他有另一番体会,顺带也亲自看看他排的阵是否有疏漏。

他所在这队长枪兵在寰军左翼,战鼓擂起时,一队人便踏着整齐的步伐朝巫军压去。两方冲破防守后便都不可避免的各自开战起来。苏青挥枪一阵扬耍,只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更加恣意的事,虽说他手起枪落皆取人命,可他早已对战场上的死亡感到麻木,倒觉得自己终于将什么发泄出来一般。

在他将一名巫军步兵刺穿后,他看到远处栗色马背上一人,正挥臂指挥敌军。

“巫、晋!”甩下那名步兵,苏青将长枪立在地上,轻而郑重的吐出两字。

远方之人似乎感应到他,居然策马转身看过来,穿过重重人群,一眼便看到了苏青,他先是吃惊的蹙眉,随后又眯起眼,最后居然勾起唇角微笑起来。

尽管用人皮面具遮掩住真容,苏青还是能够想到那人微笑的样子,一阵烦躁过后,便用力提起枪柄朝巫晋方向激刺过去,人也猛的翻身而起,踩踏着前方人的肩头靠过去。

巫晋的侍卫见有人袭来,忙将巫晋围起护其安全,巫晋却只打了个手势让那些人各归各位,他本人则迎着苏青而去。

两人甫一交战,便打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苏青一枪挑了巫晋的坐骑,那马远不如萧稍通灵,来不及闪躲就嘶鸣一声倒下了。

“苏青,你真是不识好歹!本王救你算是瞎了眼。”

“废话少说,不然让我掳回去鞭你十日,看你还能将此话说得云淡风轻!”苏青回身刺挑在他身后偷袭的巫兵,又转过身抗下巫晋压下来那一剑。

巫晋听闻此话,脸色暗的比天边乌云更甚,下手更是加了三分力道,冷声道:“倒要怪我错救了你,枉做小人喽!”

“你错在不该以为我会任你摆布!”

“以你的体力,再挡我二十招已是极限,你当真寻死?”

苏青趁他不防,一脚踢在对方前胸,恰好是他前些日子‘送’给巫晋的伤口,对方立刻捂住胸口退了数步。苏青道:“先看你还能否支撑二十招吧!”说罢甩甩胳膊,右臂已被对方大力锤击的麻木,形同半废了。

两人远远的摆着架势,一时间无人先出手,倒是互相瞪视起来。

到底是巫晋先收回剑,气道:“本王救过的人,断没有再杀死的道理!你若甘愿背负世人对你斩杀救命恩人的指责唾骂,就尽管过来!”

苏青皱起眉,又紧了紧握枪的手,冷笑着一枪又刺过去:“苏青早是死人了,还怕什么!”巫晋倒也没如说的那般任苏青打杀,反而迅速挥起剑又与他打起来。

二十招过后,两人动作均有些吃力,便默契的分开些许各自防备着,恢复些体力。两人周围早已围了数十人,一半巫军,一半寰军。两伙人一边厮杀一边看着巫、苏二人的战况,等着他们二人一旦露出破绽便涌上去斩杀。

在寰军眼中,那名持剑男子可是本次巫军石副将,若能取其首级便是连升三级也非不可能;而在巫军眼里,握枪男子虽是个没听过名字的小人物,但既然能与副将你来我往的半个多时辰还未能分出胜负,定也有些分量,将其拿下,必能取悦副将得到嘉赏。

由于厮杀声过大,倒没有他人听见场中二人具体在说什么,便也无人知道这二人竟是前阵子死的轰轰烈烈的寰国大将苏青和巫国晋王巫晋。

巫晋早已怒不可遏,颇有些悔不当初,若干脆一剑杀了苏青也就没这些麻烦事了,如今杀又杀不得,还徒惹他生气。或者那时候上老虎凳就该直接废苏青双腿,大不了养他这废人一辈子!看他还有何本事在此与他对峙叫嚣!

与巫晋相处四月,苏青见过他发怒的次数实在少之又少,却明明白白的知道此时对方那表情气势真是气的不轻了。

苏青冷哼:“晋王当心气坏了身子,遂了小的愿!”难得他逞口舌之快一次,没想到他如此口毒,对方真就一口血吐了出来,身子颤颤一晃便扶剑半跪在地。苏青大惊,下意识要过去,却被头顶上传来的声音唤回了神智。

“石六,如此妙人本将替你收了!”

苏青暗道不妙,只见来人身法奇特,似是外族功法,若他全力一拼或可力敌,可如今他体力透支,只有活活挨宰的份,方才那句‘妙人’触他禁地,以为是巫晋招来的援军,竟在这严肃之地也不忘羞辱他,便狠狠朝巫晋瞪去。

巫晋气血淤积,如今吐血出来反倒通畅许多,听见巫蒙声音也连连皱眉,又接触苏青暗含怨恨的眼神,不知为何竟在危急关头毫不犹豫的就拔剑出土,为苏青挡下巫蒙神鬼莫测的戟刀,同时觉得背心处热流涌出,回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同样震惊的、手中枪头已没入他身体的苏青。

25、私断

苏青见巫晋与那个突然出现的人同时朝他袭来,一时心急,完全没想到其中有一个是来救他的,暗道今日就算死在这里,也得拉上巫晋给他陪葬!

却没想到在他一枪刺出的同时对方居然挥剑转向,帮他挡下他绝无把握躲过的一击。长枪握在手里,渐渐沉重下来。

巫蒙见状哪有闲心再与苏青调侃,再提战戟便要斩杀苏青,苏青手一颤下意识便将长枪抽回,只听巫晋闷哼一声,他目光投注过去见鲜血透过战甲汩汩流出,脑中瞬时一片空白,竟忘了挡巫蒙的戟。

‘吭呛’一声尖锐的兵器碰撞声音从耳侧传来,又有人帮他挨了下来,他并没看过去,只是退了两步,看着巫晋给自己止了血后提剑朝他逼来。那人脸色苍白毫无血色,额前顺下来的墨黑长发被风一缕缕拂起,隐约中带出一股杀气,眼中更是蕴含万般怒意,表情凶恶活似要剐了他一般。

赶来救他之人已拦下巫蒙,却无暇顾他。

直到他被巫晋逼退到被他挑死的那匹栗马前,他才停住不动。巫晋动作缓慢的在苏青注视下一把夺过对方长枪,枪头指着自己心脏,枪杆顶在苏青垂在身侧的手上,怒吼道:“你捅我,你今天就把我捅成筛子吧!我看你能有多恨我!来,捅死算我的!今天我们就把帐清了!”

苏青闻言恢复了些意识,握住枪,真的一枪刺出去。

巫晋这次倒真没躲,一眼不眨的恨恨瞪着苏青。

染着巫晋鲜血的银色枪头稳稳停在他胸口,苏青说:“文彤是怎么回事?”

“文彤乃严思成表妹,皇兄封其为君彤郡主,哪里配不上你。”

苏青微微闭眼,睁开再问:“语悦呢?”

“你既不喜文彤,我便当你好男色。我本意只是想在外界给你留个念想,你便不会心生轻生之念,谁知你根本不动心。”

“蠢!”苏青收回长枪,明显不愿再与他交手,巡望过去,见帮他之人是温志洲,那人似乎是匆匆赶来,只捡了杆枪。

远处战火不断,浓烟升起,与天边的乌云融为一体,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温志洲远远看见隼卓朝他这边过来,巫蒙自然也看见那个人,犹豫着是解决眼下的麻烦再接下更大的麻烦,还是将这件麻烦事推后再说。看了看巫晋,发现对方脸色越来越差,苏青也并没趁机对他下手,便一戟插下温志洲的枪,问道:“公断私断?”

温志洲望了眼越来越近的隼卓,果断道:“私断。”他怕隼卓识出苏青,必须立刻做出决定。

“好,五日后日落时分,巨石堆后柞树林前。”说完斜眼看着苏青,道:“还有你!”长眼细细眯起,“首要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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