责任与伦理，亦或是爱情？

在彼此都无法放手的两边，只能选一个。

第四十二章

各自怀着心事，两人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暗暗压抑隐藏自己的不安，一个算着渐渐逼近七天之限，一个默默为伦理之责煎熬，如果是平时的两人一定可以轻易发现对方的不对劲，但他们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哩，倒是梁天华先发现了。

「林老师，你还好吧？和……梁天煜怎么了吗？」午餐时间，梁天华端着餐盘挤到林逸旁边，看着颓丧的两人，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

「……恩。」听到『梁天煜』三个字，林逸微微蹙眉，迟疑的回了一个字，又再度陷入无尽的沉思，连手里在夹什么菜都不知道。

看林逸把一勺饭丢进了汤里、还在蒸鱼上淋枫糖酱后，梁天华终于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索性一把拉过林逸的餐盘，重新夹了些林逸爱吃的菜，然后领着林逸到餐桌前坐下。梁天华担忧觑了林逸两眼，他垂头丧气、眉头深锁的模样，梁天华还从来没见过。

「林老师，过两天圣诞节，我请你吃顿饭吧？出去逛逛换换心情？」梁天华提议道，有些许约会的意味在，林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顿了会儿，就怔怔的回了声『恩』。

说来梁天华对林逸的感情尽管不如梁天煜那般强烈，但多少都是喜欢的，见林逸答应了，梁天华的心也不禁飞扬，更加怜惜的摸了摸林逸的头。

不远方的尤茜恨恨的瞪向疲惫不堪的林逸一眼，无情的从鼻孔哼气。她才不管情敌怎么样呢！她对这样的情景倒是乐见其成……呵，虽然老师会这样多少都是她动的手脚。

另一边，梁天煜烦恼到食不下咽，一个人默默的坐在冷清的角落。在学校梁天煜和林逸本来就不能坐在一起吃饭，以免让别人发现他们的关系。他情绪低落的趴在桌上，连尤茜端着餐盘坐在他面前也没发现。梁天煜心中映着爱人的身影，但随之浮现的，却又是那逐渐逼近的七天之期。梁天煜按住额头，郁闷的点烟，沉重的白雾弥漫，虽然学校规定不准抽烟，但也没人能拿校董的儿子怎样。

尤茜勺了口饭，往嘴里送的同时望向了梁天煜，后者呆然的望着虚空，什么反应也没有。尤茜手中握着的汤匙无力垂下，有几分难过，何时她那一见钟情、如王子般辉光焕发的梁天煜，竟变得这么没精神？

是……因为她吗？

「喂……梁天煜！过两天就是圣诞节，要不一起出去绕绕吧？」尤茜顶着撒娇的笑容推推梁天煜，后者微微抬起头，表情冷漠。虽然对待情敌可以无情，但看自己喜欢的人如此没精神，尤茜也不免担忧起来。

呵，梁天煜心底哼笑，都忘了自己还有一项任务……就是陪这位优闲的大小姐到处跑。

「随便。」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好吧……但尤茜就当他答应了。

圣诞节那天，街上弥漫着少见的欢乐气氛，圣诞歌谣从广场喇叭中拨放，直接传达给城市的每一人。圣诞老公公提着装糖果的红袋子，挨街给孩子们发糖果，为湿冷的冬天添一丝暖意，而尽管不下雪，大街上的商家们仍摆出了大型得圣诞树好应景。今年的圣诞节，原本会是两人一起盛大庆祝的好节日，但却偏偏不能得偿所愿。

他们都在逃避。

怕再次体会幸福就会无法放手，怕一踏出那步就再也无法回头，可怕的不是会改变自己的人生……而是对方的。

其实梁天煜他可以毅然决然拒绝这项婚姻的，但他很清楚自己父亲的手段，不可能轻易放过老师的。同样的，林逸自己除了远在南部读书的妹妹之外，也没什么好牵挂了，但梁天煜他才高中，还是大企业之子，不能因为自己的关系惹人闲话。

爱得越深，就越害怕给对方带来困扰。

是威胁还是警告？他不知道。一想到那张不知是谁寄来的照片，林逸心一窒，更让恐惧给深深藿住。

「林老师，天气冷，喝点热的吧。」梁天华体贴的递上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白雾蒸腾，就如同梁天煜爱耍帅的在自己宿舍翘二郎腿叼着烟的样子，阿，那时候还触发了烟雾警报器，差点把大楼管理员给吓死。

想到这，林逸忍不住噗哧一笑，在将近三十却仍十分年轻的脸庞上落下一抹可爱的红，梁天华微微一瞠，第一个闪过脑海的却是……让林老师露出这种表情的，是梁天煜。

「走吧，」梁天华指向广场中心，「我们去坐那个。」

林逸点点头，朦胧的看着远方闪着七彩霓虹的摩天轮。

「这位小姐，大冬天的你跑来这里算这个？有没有搞错啊？！」

在中央广场旁一个贴着『冬季圣诞恋爱塔罗牌』字样的小小摊子前，人山人海，排队的都是一对对的情侣，手牵着手，十指交扣，尤茜羡慕的频频望向他们，偏偏在一旁的梁天煜快被烦死了！

天阿！花了一个下午陪她去吃圣诞晚餐还不够，现在还要在寒风里排队算塔罗牌？！梁天煜瞪着队伍前方数十公尺处、几乎快成为一个小点的的塔罗牌摊，原本郁闷苦恼的他现在已经是火冒三丈了！很好，他体温气得越升越高，这样才不会冷……他在做什么？自娱娱人吗？！

不过就是个骗骗小孩的算命摊子嘛！他还没想到像尤茜这种大小姐会愿意等！

「梁天煜！你说过的话可不能反悔！你今天可是答应要陪我一整天的！」尤茜理直气壮的说。

梁天煜无言，他什么时候说过的？怎么完全不记得了？

就在梁天煜腹诽的同时，尤茜一回头，突然很兴奋的指着他身后大叫。

「哇！是摩天轮！我要坐那个！」和心爱的人坐摩天轮可以说是每个女生的梦想，就连身为千金大小姐的尤茜也不例外。

「摩天轮？」梁天煜挑眉，望向那一大堆慢吞吞绕圈走的小铁箱，唔，没兴趣。而且……一想到摩天轮就会想到梁天华那混帐上次对老师……他忍着欲蹦出口的脏话，在心底暗骂一声就好。

唉，不过老师……他现在在哪呢？是否在家默默等着自己？他怎么没有打电话过来呢？不过……自己也没有办法……和他见面吧？

想他，却无法面对他……在还没有解决订婚这事之前。

「阿阿阿，好想坐摩天轮喔！梁天煜！我们别算塔罗牌了！去坐摩天轮吧！」尤茜突然改变主意，好吧，不算塔罗牌是很好，但梁天煜看像那另一端漫漫长长的队伍……不禁颓丧的垂下了肩膀。

而另一对熟悉的身影，就近在咫尺。

望向墨夜中仍闪烁着光芒的群星，自己彷佛漂浮在整座城市之上，林逸凝视着远方的灯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到任何除了『梁天煜』以外的事物上。

「林老师，还喜欢吗？」梁天华啜着热腾的咖啡，宠溺的问道。

「……嗯！」林逸点点头，至少语气不再是有气无力的。

摩天轮再半圈就绕完了，梁天华眼角向下瞥，赫然见到熟悉的另一对人影……不、也不能说是突然，他心里一直有一个预感，『他』也会在这里。梁天华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一抹笑的，湖泊般的蓝瞳流转着比以往更加深沉的光芒。

另一边，等了也有半个小时之后，再过三组人就要轮到他们了！尤茜在一旁兴奋期待的拍手，连梁天煜也解脱似的笑了。

离地面只剩三公尺的距离。

「哎呀……林老师你嘴角好像沾到什么了……」梁天华体贴的站起身，拇指半捧着林逸的脸颊，手轻柔的抚过，这近距离，让梁天华轻易对上林逸清澈的双瞳……手指下的柔润双唇闪着莫名的诱惑光芒……

林逸眨巴着眼睛，都这么近了还没有危机意识！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嘎叽——刺耳的钢铁摩擦声响起，林逸和梁天华所在的摩天轮车厢顿了下，安稳落地，玻璃门缓缓开启，而好死不死见到两人双唇近乎贴住这一幕的……正是下一个准备上摩天轮的梁天煜和尤茜！

「老师！」

瞳孔缩小，梁天煜双眼蓦地瞪大！

第四十三章

「碰！」重重的一声，上一秒还在林逸眼前的梁天华在瞬间让梁天煜毫不留情的拳头给揍飞，狠狠的撞向了身后的铁制车厢，还发出轰隆隆的巨响。看出了事，管理员赶紧将摩天轮紧急暂停，顿时惊叫声和谩骂声四起。

梁天煜的手劲可不是开玩笑的，梁天华被揍倒在地，脸颊下巴差点分家，嘴角被梁天煜的戒指划破，头晕的一时半刻还站不起来。

「天阿！梁天煜你做什么？！」先发出惊呼的是林逸，还没来的及想为什么梁天煜会在这里，林逸就眼睁睁看着方才还站在面前的梁老师在下一秒飞了出去。

梁天煜气的怒不可遏，墨夜般的黑瞳闪着杀气，灼灼的瞪向跑去扶梁天华的林逸和倒在地上的梁天华。站在身后的尤茜也吓到了，做得第一件事却是赶紧捞起梁天煜的手，看他有没有受伤，梁天煜火大的用力一甩，杀人般的眼神让尤茜把到嘴边的不满给吞下去。

「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梁天煜不悦的加重了『你们』两个字。气气气！他快气死了！气老师不懂的保护自己！难道他忘记上一次的事情了吗？

「你、你还不是一样！」林逸不甘示弱的回嘴，语气里尽是酸醋味和不甘心，「为什么你会和尤茜会在一起！」

「我……」梁天煜气闷闷的一顿，回不出话，他可是有理由的，但这理由却一时半刻说不出来！

「你过来！」梁天煜命令道。

「不要！」林逸倔强的撇头。

「我叫你过来！」

「才不要……阿！」林逸尾音刚落，手瞬间被梁天煜拉过去，身子失去平衡还没倒下的霎那，梁天煜瞬间揽住他的腰，另一手则重重的压在林逸头上，双唇贴上，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吻了他！

众人倒抽一口气，林逸到口的拒绝硬是被吞下去，扑来的是梁天煜熟悉的味道，这气味，就是最撩人的挑逗，让林逸瞬间沉溺进去。耳边传来旁人的低语，他猛然惊吓的瞠大眼，察觉自己的失态，才慌慌忙忙的推开梁天煜。

天阿！梁天煜，竟然当场吻了他！

可奇怪的是，日日夜夜怕师生恋被发现的他，此刻脑中充满的却不是怕事情败露的担心，而是梁天煜透过双唇，传来的灼热温度。

一股尴尬在两人间蔓延开来，林逸捂着烧红的双颊不敢见人，千百思绪环绕，纷纷乱乱。

见到这一幕，倒在地上的梁天华淡淡一笑，却带着莫名苦涩，他抹去嘴角的血迹，吃力的撑起身，拉走错愕的尤茜。

「走吧，这不干我们的事。」他拖住尤茜的手挤开人潮，但尤茜哪肯乖乖跟他走，她死命的挣扎，梁天华二话不说，手臂直接绕过她的腰，像扛布袋似的一把将她举起来，啪搭地落在了肩上。

在只属于梁天煜和林逸的爱情间，他和尤茜……不过是不相干的外人。

「喂！你这变态！手在摸哪里？！阿——我的裙子！」叫嚣的声音逐渐远去，剩下屏气僵持的两人在大眼瞪小眼。

「进来。」梁天煜索性将林逸拉近了摩天轮里，还想继续做生意的管理员赶紧乖乖的启动摩天轮，原本还在排队的人群面面相觑，窃窃私语起来。

「你们有没有听到……刚才那年轻人叫另一位老师耶！」

「难不成是同性恋再加师生恋？！」

老师浑然颤了一下，梁天煜隔着玻璃门狠狠的瞪他们一眼，所有人噤声。

「嘘……嘘……他们听到了。」

两人面对面坐在摩天轮里，满室寂静，小小的空间里，只剩下彼此紊乱的心跳。

林逸颤抖着肩膀，哽咽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倾泄而下，满腹的委屈在只有彼此后再也无法控制。

「呜呜……呜阿……都、都是你害的！你、你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出现？为什么把我好不容易做的决定给打乱！为什么要让我再次犹豫！」

林逸柔弱的拳头一下下落在梁天煜的胸膛上，又哭又叫的，不明所以然的梁天煜无奈的叹口气，心想该气的应该是他才对吧？偏偏老师一哭就停不下来了，看到老师的泪水，他的心，好疼。

「好好好……别哭别哭……别哭好不好……」

梁天煜手忙脚乱的安抚他，但失控的林逸又哭又叫，哪听得进梁天煜的话。这些天来所压抑住的委屈，一股脑全毫无保留的宣泄出来……「都是你害的！我跟梁老师出来就是为了忘记你！梁、梁天煜！你、你这混帐！凭什么让我为照片的事情担心……啊！」林逸倒抽一口气，慌忙的捂住嘴，但已经来不及了！

言多必失！他竟然把收到那张照片的事也不小心给抖了出来！

「忘记我？照片？！是怎么回事？！」

『忘记』二字绝对是梁天煜的逆邻！一听到老师要忘记他，劈啪一声，他猛地抓住林逸的手腕，赫然站起身！

喀哒，林逸手腕吃痛的缩了下，却被梁天煜的爆吼吓得不敢动，只能唯诺诺的任由梁天煜手中的力道加重。

「说话。」隐忍着欲爆发的怒气，梁天煜语气中藏着前所未有的愠怒严肃。

为什么？老师……竟然想过要……忘记自己？！

手腕传来的剧烈疼痛和惊吓，让林逸开始簌簌发抖，眼泪又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他，吓到老师了。

梁天煜真的是一见到老师的眼泪就没辙，气势瞬间弱下来，他轻轻拥住林逸，顺顺他的背，但没想到林逸却哭得更大声！他无奈的伸出指头，在林逸光洁的额头弹了下，留下一小片红腾腾的痕迹，林逸呜哇的叫了一声，捂住额头，泪眼汪汪的望向梁天煜，才总算是停止了哭泣。

「对不起老师……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求求你……不要说忘记我之类的话……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好吗？」梁天煜循循善诱，林逸不安的瞥了他一眼，得到一个确定的眼神后，才小心翼翼的从包包夹层里抽出放着那张照片的信封……

梁天煜火速的掀开信封，让里头的照片蓦然一惊，但在惊讶过后，却陷入了一片沉默。空气中安静的没有一丝声响，只有梁天煜越来越粗、越来越急的呼气声……林逸终于发现自己是在找死！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竟然没跟我讲？！」梁天煜的脸瞬间变得比大便还臭！他的火气生到顶点，不是对他生气，却是气他……不信任自己！

「我、我有什么办法……就、就是不想让你担心阿！我、我是老师……你是学生！哪有这么容易就能在一起？！」他，明明是大人了……却连这种小事情也不能解决、他怎么能当梁天煜的情人？一想到这，林逸悲从中来，还没干的眼眶又要忍不住溃堤。

梁天煜虽然不知道这张颇具威胁意味的照片是谁寄的，但老师竟然也为他想了那么多！

老师说，想保护自己。

他眼眶一热，无法藏住心中的悸动。

梁天煜既无奈又感动的叹了声，觑了他一眼。老师的话赫然点醒他，虽然他不想老师替他担心，但他们，可是情侣啊！如果真的爱着对方的话，就不该刻意隐藏什么秘密。

他，终于将和尤茜相亲及被迫订婚的事情原由娓娓道来。

「对不起，老师，这么大的事我竟然瞒了你那么久……我……一直犹豫不决。」梁天煜像个乖学生似的垂下头，低声道歉。

坐在他对面的林逸怔怔听着梁天煜的直白，刚哭了半天，眼睛红肿，但现下却反而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