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应轩有点尴尬的笑了笑,捡起毛绒球娃娃拍了拍浮灰,递给了板着小脸的宫谨贤,并歉然的摸了摸他的头,心里想自己好像真有点太纵着孩子们了,要不是他平日里见女儿有什么好东西都拿来跟弟弟分享,他也不会光记得夸奖她,而忽略了她那些好东西八成都是‘抢’来的……谁让家里人都溺爱这两个孩子,他们想拿什么就给什么呢。
“二弟,不过是个玩具,小月若是喜欢……明个儿我让丫鬟给他们缝几个新的。”
乔应泽见状也开口劝了两句,虽然身后丫鬟手里就有现成的玩具,但鉴于他们家小少爷对自己东西的支配欲十分强,所有他这个做爹爹的也不敢随便把孩子的东西送人,免得回家看到儿子可怜兮兮的小模样自己再心疼。
“小贤儿,你要做什么啊?”
其他人都在听那祖孙几个说话,宫卓良却是一直在注意着自家儿子的反应,就见乔闵言也收了笑容,奶声奶气的哄着让弟弟不生气,而宫谨贤虽然正嘟着小嘴在生气,但也没躲开乔应轩的安抚,只是看着怀里的玩具似是考虑了一下,就拉着乔闵言要下地,宫卓良这才走过去把两个孩子抱了下来,带回乔应泽的身边小声的问。
作为这个家里的男‘媳妇’,宫卓良自老夫她们进京后,面对她们时就一直低调表现,免得勾起她们对他女装时的回忆,而且他也知道,老夫人尽管嘴上没说,但对于乔应泽和他的事,心里还是不赞同居多的,只是当初她们远居兴城,又受了他太多的照顾,不好意思也干涉不到他们,这才默许了而已。
“爹爹,这个不好了,把那个给小弟弟吧。”
要是被抢的是乔闵言,这大方的娃儿说不定就直接把玩具给妹妹了,但宫谨贤可没这么好脾气,虽说那坏丫头让二叔父骂了,但他也不想把自己的东西给那坏丫头。这么想着,宫谨贤就把之前的毛绒玩具塞给宫卓良,强调了一下这个‘不好’了,然后才接过了丫鬟手里的另一个小动物的毛绒玩具,拉着乔闵言跑到了乔媛音面前,搂着乔媛音的腿要玩弟弟……不是,是哄弟弟玩儿。
知道自家儿子脾气的乔应泽和宫卓良相视一笑,也没把孩子们这点小矛盾放在心上,由着他们自己个儿玩去了。
那边乔媛音被宫谨贤可爱的小样子逗笑了,遂又把张潞放到了榻上坐着,再把乔闵言小哥俩也抱着放到一起,看他们俩哄着自己儿子的样子,心里也很高兴。
玩具的风波暂时告一段落,大人们的注意力又都从孩子们身上转开了,可过了没一会,乔依月好像被有着她‘没有的玩具’的宫谨贤气到了,又见总是会让着她的大哥乔闵言也不理她了,就委屈的叫着哥哥来跟她玩,这下可真是惹得宫谨贤炸毛了,一把搂住乔闵言的胳膊不让他动,嘴里糯糯的哼着说这是我哥哥,不跟你玩儿!
“那是我们的哥哥,你是别人家的小孩,跟我们乔家没关系!”
乔依月也是一直看比她还漂亮的宫谨贤不顺眼的,被他一气之下也掉了眼泪,指着他大哭了起来,而她的话一出,原本都没在意的大人们全都变了脸色,反倒是宫卓良勾了勾嘴角,好像半点没放在心上。
三岁的小孩能知道什么这家那家的,这种话只可能是从大人那里模仿来的。
87.小乔发威
“乔依月,你胡说什么呢,谁教你的这些话!”
反应过来的乔应轩先火了,几大步走到榻边扯着乔依月的胳膊把孩子拉到身边,厉声的追问着,而他的模样显然吓到了小女孩,乔依月哇哇的大哭起来,哪里还懂得答话。
“……”
看到曾孙女被吓哭了,老夫人嘴唇动了动,但看到长孙白着的脸色和捏紧椅子扶手的手,最后还是没有出声阻止乔应轩。
如今她们住宅子,手上的薄产,吃的补品穿的好料子,哪样不是宫卓良置办的,老夫人就算对于他男子身份有些放不开,对于宫谨贤的疼爱越不过嫡孙,但也是真心认他们做一家人的,可今儿个家里竟出了这么狼心狗肺的东西,都挑拨到孩子们跟前了,这事儿确是该给个交代,不能寒了泽儿一家的心啊。
“轩儿,你跟孩子发什么火,想是那些丫鬟婆子乱嚼舌头让月儿听去的,查出来都撵了就是,卓良啊,你可千万别介意。”
老夫人见状赶忙打圆场,但乔应轩现在心里正恼的不行,闻言并不肯罢休,含怒的目光不禁射到杨盈沫的身上,毕竟家里的大小事情都是杨盈沫管着的,孩子们身边伺候的更是选的仔细,那么出来今天这样的事情,即便反映的不是她这个当家主母的想法,也是她管教不当造成的。
“不过是孩童顽话,自是不值得当真的。”
将老夫人的无奈、杨盈沫的委屈都看在眼里,宫卓良压下火气淡淡的笑着,起身去抱过了茫然的看着众人的乔闵言和宫谨贤,看着两个小家伙虽然懵懂却很是忐忑的样子,知道他们虽然不能完全理解,但也明白乔依月说的不是好话,真是心疼的不行。
“爹爹,哥哥,我的哥哥,是我的!”
落到了熟悉的怀抱,宫谨贤委屈的掉起了金豆,紧搂着乔闵言的胳膊不肯放开,而乔闵言也难得露出了气呼呼的样子,瞪了哭闹的乔依月一会就赶忙回搂着宫谨贤哄,然后又会忍不住的再转头去瞪她。
“对,贤儿和言儿都是爹爹们的宝贝,咱们是一家人。”
疼惜的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乔应泽心中涩然的轻叹,他本也没指望屋里这些人能真的母慈子孝合家美满,但哪怕只是维持着表面上的和睦,他就已经很知足了,为了这些个家人他让宫卓良受了多少委屈,可到头来呢?
罢了,从今往后,他们夫夫俩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就好,其他的,真的无所谓了。
“大伯、大嫂,这都是弟妹管家不当,弟妹在这里向你们赔不是了,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戴家的,你是孩子们屋里的管事奶娘,平日里就是这样教的少爷小姐吗?这个家里可留不得你这样黑心的人!”
杨盈沫心里憋屈,但面上却不得不把错都揽到自己的身上,谁让一个孝字压在这里呢!想到这里,杨盈沫瞥了还稳坐着的乔夫人,厉声斥责起了乔依月和乔闵仁的奶娘戴家媳妇。
“夫人,奴婢、奴婢知错了,夫人开恩,饶了奴婢这次吧……”
想喊冤的话生生又吞回了肚里,素来稳重的戴家媳妇红着眼眶跪倒在地,遇到这样倒霉的事情她又能说什么呢?自己认了还能有条后路,真要是攀咬到主子身上,那才是作死呢。
“别撵奶娘,别撵奶娘,是祖母唔……”
原本乔闵仁因为乔依月的哭闹也吓的抽泣起来,正被杨盈沫抱在怀里,听见母亲要撵走最疼爱自己的奶娘,小家伙忍不住也闹了起来,被杨盈沫捂了嘴后更是委屈的大哭起来。他不明白啊,明明是祖母说的话,明明母亲也听到的啊,为什么却要撵走疼爱他的奶娘呢?
“你胡说什么!杨盈沫你教的好儿子,你这是想陷害你婆婆怎么的?你这个不孝的妒妇!”
乔闵仁的话一出口乔夫人脑袋就炸了,尖厉的叫着站起来指着杨盈沫鼻子骂,泼妇一般的姿态,让第一次见她这样发疯的乔应泽和宫卓良都惊到了。
虽然早在这两年的通信中,他们就知道乔夫人也得了轻微的疯症,易躁易怒,但今日亲眼所见了,还真是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
“够了,还不给我把你们太太拉回屋去休息!泽儿两口子留下,其他人都散了吧,都出去!”
老夫人被这一屋子的哭闹声气的头疼,看了一眼委屈的搂着儿子垂泪的杨盈沫,把自己怀里的小孙子给了奶娘抱着,然后把他们都给撵出了屋去,只留下乔应泽一家人。
“泽儿,你们过来。”
待众人都退出去之后,老夫人长长的叹了口气,拍了拍榻上示意他们都过来坐。
“祖母……”
乔应泽和宫卓良把儿子们放到榻上,这才一左一右的在老夫人身边坐了,刚想说些让老人无需介怀的话,就被老夫人一边握着他们的一只手,给叠放在了她自己的膝盖上。
“祖母知道,这些年一直苦了你们了,卓良啊,从你姐姐在我们家时,就没让她过过几天快乐日子,如今换成了你,祖母依然帮不上什么忙,心里真是愧疚的很啊。”
老夫人双手拢着两人的手,叹息着说起了心里的话,她虽然年纪大了,但还没糊涂,分得清好赖人,宫卓良姐弟是如何对乔应泽的,那个杨盈沫又是如何对乔应轩的,这里面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这她心里都有数,可如今这样的情况,她就是有心,又能替长孙夫夫俩做些什么呢?她只能一碗水端平,甚至面上还得偏向着二房本家这边,否则只会害得他们兄弟妯娌之间更加难相处。
“祖母您快别这么说,您对我们姐弟的疼爱和照顾,卓良心里面是清清楚楚的,至于我和应泽,您更是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我们真的挺好的。”
老夫人对乔应泽和他的爱护,宫卓良都是知道的,也理解她的不容易,所以一直以来都不曾有过怨言,这几年就算乔应泽不提,他给老夫人送去的东西也都是选最好的,这份孝顺之心可是半点没掺假。
“是啊祖母,您不用为我们费心了,我们挺好的。”
乔应泽也忙开口应和,另一只手覆在了老夫人的手上。
“你们都是好孩子,卓良啊,泽儿这孩子从小身体就不好,思虑重性子又敏感,往后都要劳你细心照顾了,你多担待他一些,泽儿,祖母知道你爱护弟弟,但你不能扶他们走一辈子,他们只有真正的摔过疼过了,才知道路应该怎么走,你要学会放手……”
摸了摸乔应泽气色很好的俊脸,老夫人的眼中满是欣慰,如今的乔应泽,除了身形还有些单薄外,可是一点都没有以前的病秧子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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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屋里那温馨和睦的气氛不同,被赶出来的其他人的神情可就多种多样了,乔应轩冷着脸让杨盈沫先抱带着孩子回屋,然后命下人把乔老爷和乔夫人送回院子好好照顾,自己则是亲自去将乔媛音母子送上轿子,并让她不要见怪。
“二哥这么说就见外了,妹妹岂是那不明事理的人,二哥才是真正不容易的,大哥和嫂子那边,二哥也无需担心,他们最是体谅二哥的。”
乔媛音抱着儿子张潞柔声安慰着乔应轩,末了还握着张潞的小手让他和二舅说再见,眼中是藏不住的美满。
“二舅舅,再见。”
张潞抓着哥哥们给他的毛绒玩具,拱着身子向乔应轩晃了晃,笑开了的小脸上现出了两个甜甜的酒窝。
“真乖,妹妹替二哥给妹夫赔不是,今儿个不能陪他喝酒了,等哪天得空了二哥去看你们。”
饶是乔应轩心里正火着,看到小张潞可爱的样子也露出了一丝笑容,他摸了摸小外甥的头,然后拉开轿帘子让乔媛音坐了进去,等到了侧门再换成张家候在那里的马车回去。
一路上乔应轩冷着脸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就见杨盈沫正略显忐忑的坐在外间榻上,而乔依月和乔闵仁则是可怜巴巴的挨在一起坐在她身边,至于刚百天的乔闵义并不在屋里,想是已经被奶娘抱回他自己房间里了。
“相公,孩子们还小,哪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你就别怪他们了,都是妾身这个做娘亲的疏忽了。”
杨盈沫见乔应轩进了屋,忙起身向他福了一福,脸上流露出担心和自责的神情来,好像很担心乔应轩会骂孩子似的。
“……疏忽?夫人,我知道你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嫡长小姐,配我一个武夫真是委屈了,这些年我处处敬着你让着你,就是希望一家人能够和和睦睦的过下去,我知道娘亲自从回来之后给了你一些脸色看,但她为什么对你这样你不清楚吗?想她当初多疼你啊,况且她现在还病着,你就让她两分不行吗?你有多大的怨气,非得当着一大家子的面让她这样没脸?”
乔应轩本来不想当着孩子的面发火,但杨盈沫这样的作态实在让他不想忍了,这几年乔应轩自问已经尽到了一个丈夫的本分,就算被朋友们笑话惧内也都是一笑而过,可杨盈沫对他就从来没有满意过。
而自从祖母他们进京之后,杨盈沫就更捏着权利不撒手,表面上把祖母她们都高高供起来,实则吃穿用度处处都要计较,住着大哥给祖母的宅子,却还总拿家里底子薄说事,以至于祖母为了他这个孙儿的颜面,私下用大哥他们孝敬的吃食衣料来贴补家里人……
如果只是他们夫妻间的摩擦,那么乔应轩作为一个男人他可以不去计较,可是为人孙为人子者,再由着媳妇跟祖母和母亲夺权斗心眼,那就是他的不孝了,这个他绝对忍不了。
“相公怎么会这样想妾身?妾身刚出月子就在婆婆跟前立规矩,哪里有一点不敬之处,相公这样说可真是要冤死妾身了!”
杨盈沫从来没见乔应轩跟自己发这么大脾气,一时间心里又惊又气,刚刚柔弱的表情就有些挂不住了,但她还是忍着没发脾气。
“你天天的在娘亲跟前立规矩,也从来不让娘亲跟孩子们单独相处,你会不知道娘亲当着孩子们的面说过这些话?你会不知道仁儿心眼实不会撒谎,还当着他的面要撵他最喜欢的奶娘!”
或许今天乔依月说出那种话只是意外,但后续的发展乔应轩却敢说是杨盈沫诱导的结果,而且她心里若是念着哥哥和良弟的好,当初在孩子们听到祖母的胡话后,她就应该会往好的方面去教孩子们,而不是任由他们偏听偏信乱伤人。
“我……妾身这两个月又要孝敬婆婆又要管家,本就已经是硬撑着身体了,哪里有精神顾及到那么两句闲话孩子能不能记住,今儿个挑戴家的来说也是因为她孩子们屋里管事儿的,根本不曾考虑过别的,怎么到了相公心里,妾身竟成了这样重心机的女人了?”
杨盈沫说话间眼泪已经是红了,她一扭身在榻边上坐了下来,搂着茫然不解他们为何争吵的两个孩子,显得极委屈的默默垂泪。
“既然你身体不好,母亲那边的规矩就免了吧,我去跟母亲说,你先好好休养一段时间,闵义一个你带着就够辛苦的了,怕是不能好好给依月和闵仁两个启蒙,就先送到祖母跟前教养吧,大哥就是祖母教出来的,孩子们跟老家人学必不会错,而且老人家怕寂寞,也是让两个孩子替咱们尽孝去,就这么定了。”
垂下眼帘挡去自己的情绪,乔应轩不想跟杨盈沫争论这些没意义的事情了,无意也好成心也罢,那些个权啊利的她爱抓着就抓着,但孩子不是可以随她利用的筹码,这个乔应轩是不会放任的。
“相公!相公!”
杨盈沫没想到乔应轩的态度会突然这么强硬,有孝字压着她也不能直接就说不许把孩子送过去,面对乔应轩冷然淡漠的转身离去,杨盈沫忽然意识到,他们夫妻间的感情竟已疏离至此,他竟是根本不在意自己情绪的……这个认知让杨盈沫惶然了,如今家中有祖婆婆和公婆在,自己持家已经多了很多麻烦,若是再失了丈夫的心,自己在这个家里的地位要如何保全?
“……”
缓缓坐回榻上,杨盈沫摸了摸还在叫爹爹的一双儿女,心里又重新有了计较,就像娘亲说的那样,男人的感情是最靠不住的东西,一个女人要想在夫家好好的生活下去,能依靠的就只有娘家势力,自己握紧大权和生育嫡子,这样一来,只要自己不犯大错,就无人能动摇自己主母的地位!
这么想着,杨盈沫的心又重新安定了下来,经过今天的事情,婆婆想是也没脸再拿大伯那边当依靠拿捏自己了,老太太是不管事儿的,所以只要自己行事稳妥了,再让人挑不出错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