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月——梨花烟雨
梨花烟雨  发于:2013年1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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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乘风也就不再说,平心而论,当初他对嫩草,最开始又何尝不是坑蒙拐骗。个人都有个人的缘法,也只能随他们去了。

月牙儿的东西的确不多,几件贴身衣物,还有这些年辛辛苦苦攒下的二十多两银子,就是他的全部家当了。

收拾好了,他看了南宫夜轩一眼,哼了一声道:“走吧。”然后又回头依依不舍的看着嫩草:“嫩草,我……呜呜呜,我要走了,我如果还能活下来,就回来看你们,要是……要是真的活不下来,你……你就记得每年清明节时多给我烧点纸钱好了,我知道,指望那个冷血无情的,据说我伺候了十几年的主子,我看是不行了。”

南宫夜轩和南宫乘风都是满头的黑线,心想这算什么?灭顶之前的哀兵政策吗?别说,这月牙儿挺聪明的啊,很懂利用人的弱点嘛。

果然,嫩草立刻就奔了出来,拉住月牙儿的手难过道:“你……你别这样说啊月牙儿,王爷他说……他说他不喜欢吃人肉,所以他不会杀你的,退一万步讲,就算你真的死了,我……我就想办法找牛哥哥,只要不是魂飞魄散,他一定可以让你复活的。”

月牙儿在心里哀嚎:嫩草啊,我们人和你们动物不一样啊。你们动物一切都是为了吃,不管是猎杀或者食草都好,都是为了吃服务的。我们人类不是啊,很多理由可以让他们杀人的。算了算了,现在不是考虑杀人的问题,指望两个主子是没用了,好在王爷没把我的卖身契交给杀手王爷,我还是想个办法逃走吧。

不管怎么说,在经过了一番痛哭流涕依依不舍洒泪而别之后,月牙儿终于坐上了南宫夜轩的马车,在忐忑和绝望中看着广泽王府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南宫夜轩倚在马车壁上,歪着头,胳膊再放在小桌上支着脑袋,也不说话,就是含笑看着月牙儿,那目光深似秋潭,也不知都包含着什么情绪。

月牙儿让他看得发毛,不停的挪着身子,可是不管身子挪到哪里,南宫夜轩的视线都如影随形。

“告……告诉你,我……我绝不会坐以待毙的。“月牙儿紧紧抱着怀中的小包裹,忽然间伸头说了一句,说完后,就立刻又把脑袋缩到包裹后面。

南宫夜轩轻笑一声,淡淡道:“好啊,你可以试试,反正到王府还有几天,本王这些日子身在敌国,行动必须小心谨慎,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之后又马不停蹄的过来寻你,如今好容易心愿得遂,正好陪你玩玩,就当做放松下心情活动下筋骨。”

月牙儿磨了磨牙齿,心想这个可恨的家伙,他是把我当斗鸡和蟋蟀吗?还说什么放松心情活动筋骨。可恶,难道我的话就这么没有杀伤力?哦,也是,他是杀手王爷,我是个连杀鸡都不敢的小厮,人家不把我放在眼里也正常。

一边想着,就又在心里恨恨道:哼,你不用嚣张,等着吧,小泥鳅也可能翻大浪,你尽管骄傲自大吧,越骄傲自大,我逃脱的机会也越大,到时候你自己后悔去吧。

想到得意处,竟忍不住嘿嘿傻笑出声。南宫夜轩在一旁看着他那副傻呵呵的表情,不由莞尔,却也不说破。

身子的确乏的很,这一次任务实在太过艰巨,而南宫夜轩向来仗着自己的武艺独来独往,夏侯轩派给他的帮手他一个都没用,独自深入敌境,周旋于敌国的大内高手间,历时十一个月,中间有几次都险死还生,比起那些危险时分,这会儿即便十分疲累,也算是很舒服的享受了。

当他成功完成任务回来后,夏侯轩和太后听了那些过程,脸都绿了。又恨他逞强,又心疼他受了很大苦头,赏赐无数自然是不用提的。但这些都不放在南宫夜轩身上,他唯一在意的,是皇帝哥哥把月牙儿给了自己,这样即使堂兄不舍得,也不得不忍痛割爱了。

南宫夜轩身世富贵,又天资过人,向来是随心所欲我行我素,也鲜少能有东西被他青睐,更不用提那些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俊男美女,他内心冷酷,感情淡薄,那些和他春风一度的男人女人,第二天再看见,都未必能够想的起来。相比之下,对月牙儿的长情和执着,实在算是异数了看,别说南宫乘风惊讶,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但的的确确的,他忘不了月牙儿,忘不了那个初见时嚣张的闯进花魁房间,大叫今晚花魁归我了的可爱家伙,也忘不了他在猜出自己身份时那副恨不得能多长几只脚逃跑的胆小家伙。还有后来和南宫乘风去寻嫩草时,那在路上躲避自己唯恐不及,时不时就会露出肠子悔青了表情的小东西。

此时看着月牙儿如同一只小刺猬,缩在角落里,转着灵活的大眼睛,不停警戒的打量着自己,想必此时他一定是把自己当做随时会露出尖牙吃掉他这只小羊的大灰狼了吧?那副表情真是越看越爱,无关情欲,就是想把他搂进怀里,好好的拥着他,睡一个好觉,那一定是无比幸福的吧。

南宫夜轩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微风掀动车帘,微凉的空气中传来清新的花草香气,果然还是这样的生活惬意,虽然不像做任务时那么刺激,但只要月牙儿在身边,这种生活应该也是很安宁美好的吧?就

他想起在那些最艰苦卓绝的时候,有好几次自己都觉得死亡之神即将降临,想要彻底放弃的时候,他眼前就晃动过月牙儿的模样,想到还有这样一个小美人儿自己没有得到,这是多么不甘心的一件事情啊。如果自己现在死了,月牙儿只怕连眼泪都不会掉一滴,反而会庆幸自己不用被卖了吧。

他南宫夜轩,从来都没有遭遇过拒绝的杀手王爷,怎么可以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就是因为这个念头,支持南宫夜轩一次又一次的活了下来。

那个任务,委实是他这一生中最可怕最艰苦的一段经历,幸亏有月牙儿,幸亏有对方给他的这一股执念,所以南宫夜轩很庆幸,他庆幸自己在此之前认识了月牙儿,否则的话,夏侯轩只怕想给他收尸都收不到了。

那家伙,是转着什么坏念头呢?笑的那么诡异。月牙儿又往里挪了挪身子,警戒的视线丝毫不敢离开南宫夜轩。

渐渐的,情绪就有些迷乱起来:混蛋,明明都长得那么好看了,干吗笑起来也要这么好看啊,明明是一副云淡风轻的闲适,但就是透着一股子夺人心魄的魅力,难怪人家说多少人都怕他怕的要死,却仍然以得到他看一眼为荣,若是赞一声,那简直是要受宠若惊喜笑颜开了。

“月牙儿,你怎的这样看着本王?”正迷迷糊糊的想着,忽听对面人开口,月牙儿心里一惊,迷离的目光重新清醒。

“你不知道你刚才看本王的目光有多么赤裸露骨,原来我的小美人儿也可以是很大胆的呢。”南宫夜轩换了个姿势,懒懒道:“若非本王这些日子实在疲累的紧,又怕你初次承欢,在马车里颠簸过甚,只怕本王还真忍不住当场就要了你。”

月牙儿一张脸瞬间羞得通红,但他也知道,在这王爷面前,害羞是没用的,说不准还会惹得对方兽性大发,所以只好咳了一声,别过头恨恨道:“你……你胡说什么?亏你还是王爷,这种事竟然可以出口,你知不知道廉耻啊?”

南宫夜轩哈哈一笑,刚要说话,却觉马车外一股杀气迫近,他猛然间直了身子,一只手不动声色的按在了剑柄上。

月牙儿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刚要询问,却见南宫夜轩将一只手指竖在唇上,示意他别出声。

不由自主的,月牙儿的心便紧了起来。他和南宫夜轩相处的时间并不长,看到的都是对方嬉笑无赖的嘴脸,从未想到他认真起来,竟然有如此惊人的气势。当下心中暗叹一声,暗道杀手王爷的名头果然不是白来的,难怪江湖中人都是谈他色变。

高手,这是绝对的高手。南宫夜轩不自禁的又将手紧了紧,他能感觉到车外那个人正在等待最佳机会,的确,要和杀手王爷对战,不谨慎万分,就只有被分尸的下场。

外面拉车的马似乎也感到了不安,扬蹄长嘶起来,马车这一颠簸,月牙儿就被刺的向一边倒去。

与此同时,南宫夜轩就感觉到车外那人终于动了,然而令他意外的是,对方并不是像自己发动攻击,他攻击的对象,竟然是对面的月牙儿。

情急之下,南宫夜轩伸手一拉,那动作比闪电还要迅捷,眨眼间,月牙儿整个人都被他拉进怀中,而几乎和这个动作一起出现的,是刺进车厢里的那一截乌黑剑尖。

“啊……”月牙儿一回身,看到那截剑尖,不由得脸都白了,不等反应过来,南宫夜轩已经从车顶飞身而出,整个车顶都被他撞出了一个大洞。

马车此时正在官道上飞奔,阴雨连绵的天气,道路上连一个人影都看不见,雨幕如帘,透过车顶的大洞,隐隐约约可以见到两条人影在围绕着马车上下翻飞。月牙儿跟了南宫乘风十年,也没亲眼见识过这种打斗场面。当下既觉得心惊胆战,又觉那缠斗在一起的两条人影实在好看之极,因此竟忍不住看呆了。

倏然间,两条人影乍然分开。月牙儿就听有个人用很奇怪生硬的腔调道:“好功夫,你是谁?”

“你又是谁?看阁下的身手,该是从西域或波斯而来,本王与西域武林从无瓜葛,而你又不知本王身份。车厢里的人,不过是本王一个小厮,阁下是不是弄错了?”

这是南宫夜轩沉稳的声音。月牙儿不由得又是吃了一惊,心想杀手王爷对对手怎会如此客气,必然是这个人特别的不好惹,他才不想和对方结下梁子,不然以他生怕麻烦不来找他的个性,这时候早兴奋的仰天长啸了。

那人却不说话了,过了半日,忽然道:“有人来了,我必须杀他,不然不会罢休。”言罢,月牙儿只见洞外人影一闪,倏忽不见。

过了半晌,南宫夜轩才又回到马车中,此时因为那个大洞,车里的座位都被打湿了。月牙儿见他脸色不善,也不敢说话,只是抱着小包裹警惕的坐在角落里。

“不赶路了,找家客店休息。”南宫夜轩对马车夫吩咐,不一会儿,马车就又开始行进了。

南宫夜轩注目看着月牙儿,眉头紧锁,看的月牙儿心里都快长毛了,正想着是不是去马车外面接收一下风吹雨打的考验,也好过在这里被这家伙盯着。可还未等移动身子,就听南宫夜轩问了一句道:“月牙儿,你结过什么厉害的仇家吗?”

月牙儿一愣,眨了眨大眼睛,呆呆道:“仇……仇家?那不是只有你才会结下的玩意儿吗?我月牙儿为奴十载,性格淳朴善良,不是我吹牛,和我在一起的人,就没有说我半个不字儿的,不信你回去广泽王府打听打听……”

南宫夜轩本来是满腹的心事,也让他逗得笑了起来。摇头道:“你再好好想想,我那个哥哥可不是什么好人,是不是他霸占人家的牧场时,你跟着为非作歹狐假虎威了……”

不等说完,就见对面美人儿的脸都气得涨红了起来,愤愤道:“喂,你以为我们王爷是和你一个德性吗?我们王爷有情有义仁德兼备,就算收购牧场,除非是那伤天害理横征暴敛之辈,不然从来不仗势欺人的,哪像你?”

“我?”南宫夜轩被他气得一时间正事都忘了,哼了一声道:“我怎么了?月牙儿你别忘了,就算我是把你抢过来,也是在你那个有情有义仁德兼备的主子的允许下把你抢过来的。明明都是一丘之貉,到你嘴里我就成狼,他倒成忠义两全的狗了。”

“呸呸呸,谁说我们家爷是狗的?”月牙儿怒目瞪向南宫夜轩,然后又黯然了脸色,耷拉着嘴角道:“虽然我们家爷在我的事情上的确表现的很冷血,但是他对我不仁,可我不能对他不义啊。”

“别在这里表忠心了,你以为你们家那主子还能跟在马车后面偷听吗?”南宫夜轩撇撇嘴,忽然想起正事,又正色道:“是了,让你这一混,都把刚刚的话给忘了,我问你,就是你自己,有没有结过厉害仇家?从你小的时候算起。”

月牙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口咬定道:“没有,我小时候就是好孩子,哪像你们这些王爷无法无天,我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见南宫夜轩的脸色不善,就只好收了自夸的话头,再哼一声道:“反正我没有,没有就是没有。”

“月牙儿,你可别和我糊弄,这是攸关你身家性命的大事。我本不想告诉你,但是你也该听到我和那人的对话了吧?你仔细想想,你觉得他是针对我来的吗?”

月牙儿想也不想就冲口而出道:“当然是冲你去的,难不成还是冲着我来的?”他说完,看到南宫夜轩冷笑着的面孔,不由觉着有点心惊肉跳,暗道难道真的是冲着我来的?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那人和南宫夜轩的对话,然后面色就变得越来越苍白,没错,他记得那个人的确问过南宫夜轩是谁,表明他不认识南宫夜轩,也不是冲着他来的。

而且他还说过:“我必须杀他。”这车上除了南宫夜轩和自己,就是一个普通的马车夫,月牙儿望了望那个白发苍苍,佝偻着背,时不时咳上几声的车夫,终于绝望的发现,那人针对的的确是自己。

“我……他为什么要杀我啊?我……我又没做过坏事,没杀他爹没杀他娘没夺走他老婆害死他孩子,他……他干吗要杀我?凭……凭什么啊?这世上没有天理了吗?”

月牙儿失控了,他感到万分的委屈。眼泪汪汪的看着南宫夜轩控诉:“我……我从小到大,连一只鸡都没杀过,看见蚂蚁过河,我都能弄一片树叶送它过去,他……他为什么要杀我啊?”王

南宫夜轩让月牙儿那句送蚂蚁过河的话给逗笑了。上前拥住美人儿纤细的腰肢,他呵呵笑道:“宝贝儿,你怕什么?不是还有我吗?放心,我会保护你的,拼了性命也要保护你周全的。”

“你……你看起来也不比那个人好到哪里去啊。”月牙儿终于醒悟过来,从南宫夜轩的怀中抬头,嘟囔道:“那人是一只老虎,你就是一只狼,呜呜呜,我太倒霉了,前面是狼后面是虎,我……我还是回去找爷和嫩草好了,在王府十年都平安无事,一跟着你出来就倒霉了。”

南宫夜轩一听,心中立刻就是一跳,心想这可不行,我可不能给月牙儿“我是霉星”的感觉啊,本来他就对我的印象不怎么样,这下子不更是要沈到谷底去了吗?

他本来就很想帮助月牙儿查清那西域人要杀他的动机,这下子更是卯足了劲儿要调查清楚。好在走了不一会儿,就到了一个镇子里,南宫夜轩在店里住下后,就立刻打发车夫回广泽王府送一封信,主要是问下月牙儿的身世。

因为离开广泽王府不久,所以车夫快马加鞭,下午时就回来了。递给南宫夜轩一封信,说是南宫乘风的回信。

南宫夜轩展开信,月牙儿也忙凑上去,开玩笑,这可是关系到自己身家性命的事情。

南宫夜轩在信上说:月牙儿刚被卖到王府时,有些傻呆呆的,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家人说他是在山上割草时摔下山崖,所以人有些傻了。本来管家是不要他的,然而南宫夜轩那时已经十岁多了,对贵族间有些事有了个朦朦胧胧的概念,看见月牙儿长的清秀,就留在了身边,这以后他慢慢的才正常起来,连月牙儿这个名字都是南宫夜轩给起的,他的家人卖了死契,竟从此后就没再出现过。

月牙儿看着看着就难受起来,垂下头道:“我爹娘必然是把我当做了累赘,或卖完我后,他们就拿着钱到别的地方去了,这么多年,把我就给忘在这里……”他说着说着,就伤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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