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再见故人

何致远醒来时，习惯性地摸了摸身边的床，但是却没有过去的温暖在。

他心里一凉，慢慢坐了起来。出神地看着窗外皑皑的白雪。

今天是圣诞前夜，但是这个早已布置好的房子却只有自己。几天前周译已经带念念回国了，他虽然很爱念念，可是也知道念念不能离开周译，只能让他们父子一起离开这里。不知道此时此刻的他的心情是不是和自己一样，也感到无与伦比的寂寞。

“周译……”他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起一个金丝绒的盒子，心情沈重地将它打开，里面是一只造型优雅设计独特的指环，昨天Amour ！ternel派人送来的。如果周译还在自己身边，那麽今晚他本打算用这只戒指向他求婚。可是，命运就是这麽讽刺，他们之间好像有种无形的力量，一直在阻碍他们在一起。

何致远自嘲地笑笑，如果周译真的觉得开心，那就好。

他把盒子关上，又放回了原来的位置。却不知道什麽时候能亲自给那个人戴上。

周译回国之後就住回了父母那里。他们把念念当成了心肝宝贝，周父周母成天带着念念在N市到处游玩。说是要让孙子尽快地了解到中国文化。

得知周译再次怀孕，他们又心疼又开心：心疼自己的儿子承受生产的痛苦，但是对於他们将又得到两个孙子感到无比的开心。就像所有老人家一样，他们也希望有子孙满堂四世同堂的那天。

“阿译，”周母一边逗弄着怀里的念念，一边对儿子说：“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吧，不要回什麽法国了。在这里多好，有妈妈给你照顾孩子。咱们国内又不比那里差多少，电视上还整天都在播欧洲金融危机……”

“我知道啦，”周译听着母亲熟悉的唠叨觉得虽然烦但是很温馨，“所以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那个姓何的小子呢？为什麽没跟你一起回来？”

周译脸上微微一僵，然後故作轻松地说：“都说了，他要忙公司的事回不来。”

“我就觉得他不怎麽可靠，”周母一脸不满地说，“那些有钱人就是靠不住。”

“妈……”周译无奈地唤了一声，他知道父母对於自己和何致远的事一直都颇有微词，对这个未来“女婿”并不满意。

“他对我蛮好的。”周译解释道。

“爸爸对我很好，给我买好多玩具。”念念突然插入谈话。

“不就是玩具吗？奶奶也能买给你。”周母不屑於何致远收买小孩子的手段。

“别说这个了。”周父打断，“阿译你回来有什麽打算？”

周译一直瞒着父母自己手受伤的事情，此时却不知道怎麽回答。

“在家里好好养胎就好了，干嘛去折腾。”周母赶紧说。

周译顿了顿然後接着说：“我打算回来开饭店。这几年也算有些储蓄，我打算把原来的店面再租回来，重新装修一下。”

“你现在大着肚子，这些事情等过几天再忙也可以。”周父看了一眼儿子挺着的肚子，还是感觉有些别扭。

周译点点头，伸手抚摸着愈发沈重的腰腹，心里已经有了决定。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像以前一样掌勺了。可是这麽久他还是学了很多东西，就算不能亲自烹饪，但是他还是可以做和烹饪有关的事情。他打算先从自己的甜点铺开始，把之前经营时使用的配方和现在学到的技术重新融合研发。他相信自己可以重新开始的。

周译忙了一天，终於把甜点铺收拾干净。他没有想到何致远这几年一直帮他租金，里面的陈设也不曾改变过。可是他知道，这些家具和设备已经太陈旧了。就算还能使用，也已经不适合现在了。

感慨着物是人非，周译有些疲惫地关上门走了出来。肚子有些沈重地向前坠着，让他有些不适。是时候该去买件束腹带来固定胎位了，胎儿的长势超乎他的预料。

撑着腰慢慢走在街上，冬季地寒风无情的袭在脸上。周译打了个冷颤，伸手将大衣的领子拢了拢。一晃过去了一个月，不知道何致远现在怎麽样了。他自嘲地笑笑，自己就算是离开了那个男人，心里还是很难放下。

“是……周译吗！”突然身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周译一下子停下脚步。

他慢慢转过头，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周译欣喜地喊出来：“阿锺！”

锺可为穿着黑色的羊毛大衣，利落的短发被厚厚的帽子包住，曾经的活泼少年看起来成熟了很多。他身边还站着一个男人，穿着同样的黑色大衣，带着金丝框的眼镜，看起来很斯文，但是有些阴郁。男人的眉眼和锺可为有几分相似，但是却苍老很多，鬓脚处泛着银光，眼角也有着显示岁月的鱼尾纹，背部也有些微微的有些弓起。他手边还欠着一个小孩子，但是因为穿的太多完全看不清样子。

“学长……你回国了？”锺可为欣喜地看着曾经暗恋的男人，“好久没见到你了，一下子都不知道说什麽。”

周译笑了笑，至今还是很感激锺可为曾经对自己所做的事情。他没有说话，伸开双臂轻轻的拥抱了一下锺可为，表示自己的思念。

“别站在这里了，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聊吧。”锺可为说道。

周译点点头，突然想到什麽似的：“不如就去我的甜品店吧，刚刚收拾干净。我煮奶茶给你……们喝。”他犹豫地看了一下锺可为身边的沈默寡言的男人，不知道他们究竟什麽关系。

锺可为点点头，欣然答应了周译，但是却一直没有看身边的男人。

周译端着热气腾腾的奶茶走到了桌边，将杯子放到他们面前。他用了比过去多一些的时间才泡好，不过之的庆幸的是，他用左手也可以完成。

看到脱下外套的周译，锺可为才发现他身前臃肿的隆起。

“你……怀孕了？”锺可为犹豫地问道。

周译脸一红，有些害羞地点点头。

“恭喜，”锺可为笑笑说，然後说：“你现在跟何致远在一起吗？”

周译尴尬地一笑，不知道该怎麽回答，尤其是他肚子里还怀着男人的孩子。周译只好含含糊糊地点点头敷衍着对方，然後赶紧说：“哦，对了。你还一直没有介绍这位是……？”

这次轮到锺可为有些尴尬了，他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然後有些不自然地说道：“他是我哥哥，锺可信。”

“哦，你不早点说，原来是大哥啊。你好！”周译赶紧跟男人寒暄道。他还记得锺可为讲过他的哥哥，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外科医师，但是却不曾见过他。

锺可信微微勾了一下嘴角，对周译笑了一下。

“其实……”锺可为看了看锺可信，然後慢慢对周译说道，“我跟我哥哥在一起生活，现在。”

周译并没有听出什麽不妥，他还是以正常地思路理解着兄弟二人的关系。直到锺可为将坐在一旁的小孩子抱到怀里，然後说：“这是，我们的孩子。”周译这才明白锺可为所说的“一起生活”是什麽意思，他惊讶地张大嘴，有些不肯相信所听到的一切。

（锺家兄弟的关系不打算详细说明了，因为有可能会以两人为主角来写文）

锺可为将孩子的帽子摘下，露出了一张白嫩可爱的小脸：“锺嘉逸，我们都叫他嘉嘉。”嘉嘉是个样子非常乖巧的小男孩，看起来很瘦小，比念念年龄要小一些。

“嘉嘉，你好。”周译收起惊讶，拉着孩子的小手说道。

“抱歉，他不能叫你。”锺可为有些苦涩地笑笑，然後说，“他不能说话。”

周译又一次听到没想到的事情，他不知道这段时间在锺可为身上竟然发生了这麽多事情。再看看坐在一旁的锺可信，男人脸上隐隐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在周译离开N市之後，一次印错相差之下，锺可信怀上了锺可为的孩子。那时候锺可为虽然知道比自己大十五岁的哥哥一直暗恋自己，可是他始终无法接受这种兄弟乱伦地情感，甚至痛恨哥哥私自留下孩子的行为。直到嘉嘉出生，他们拥有了自己的儿子，本来可以拉近两人的关系。可是，当发现嘉嘉天生就有着语言障碍症时，锺可信几乎崩溃。他认为是近亲相奸所造成的後果，对於此他一直深深愧疚自责。

当周译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他开始同情起锺可信。他知道锺可信那种强烈地想要留下孩子的心意，也能想象到锺可信知道孩子天生生理缺陷时那种心情。最主要的是，他们要一直在爱情和伦理中痛苦的挣扎。

他不禁将双手放到自己的腹部上，感受到肚子里轻轻蠕动着的温暖。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忽略的幸福，比起锺可为兄弟二人，他真的幸福太多了。

最起码他可以努力地去选择爱和恨。

29、春日

“这是些什麽啊，我们家没有买这些东西啊。”周母看着快递员送来的大箱子奇怪地说。

“我们也不太清楚，只是负责送货的，”快递员无奈地拿着签收单，“不管怎麽说，地址和名字都对啊。”

周译听到声音，从屋里走出来，问道：“妈，怎麽回事？”

“不知道哪里寄来一大箱东西，是你买的吗？”

周译摇摇头，不记得自己有订过什麽东西。

“麻烦你们先签下来再说吧。”快递员催促道。

周母只好签下她的名字。

快递员一走，她就把箱子拆开。里面装的满满的鲍鱼燕窝高级补品进口食品，还有一些大型玩具。

“这些事是……”周母疑惑地看向周译，“该不会是姓何的寄来的吧？”

周译看看了那一箱子价值不菲的物品，知道这麽大手笔的做法只可能是何致远买来的。没想到他还用了母亲的名字来订货，肯定是担心自己不肯签收。

“没想到这个小子还挺细心的……”母亲看着里面的东西，自言自语道。然後她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回头看向周译：“你们该不会吵架了吧？为什麽这些东西他不自己送来，还找什麽快递公司啊？”

周译一愣，慌忙说道：“没有啦……他公事很忙，所以才……”

“别骗我了，”周母无奈地摇摇头，“你那点演戏的功力还不如你爸呢。”

周译一下语塞，只好点点头。

周母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儿子的情路一向坎坷。她一边收拾着箱子里的东西，一边说到：“其实有时候两个人生活真的很难，我和你爸爸在一起这麽多年，总是吵架拌嘴，但是从来不会真的伤了感情。相处的时候既需要彼此坦白，也需要偶尔装糊涂……这种过日子的‘哲学’，你要慢慢地学啊。”

周译认真听着母亲说的话，心里却在反思自己和何致远之间的事。或许，他们真的很难学会这种哲学，或许，他们需要一辈子的时间来琢磨。

日子过得很快，不知不觉春日的枝桠已经开始萌发。

周译的店又一次开始营业了。

新的店铺装修之後比之前的要更加精致而舒适。店名也换了，叫做“Sweet waiting”。

甜蜜的等待。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等待什麽，是孩子的降生，还是自己未来的生活，或者是再次回到何致远身边？

但是他知道此时在这个小小的甜点店里，呼吸着蛋糕甜腻的香味，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他感受到了真挚的幸福。

虽然右手不太灵活，但是此时并不影响他在甜点上的创作。周译雇了几个甜点师傅来制作，而他则是负责研发产品。除了基本款的几种甜点，他现在着重於将法式甜点和中式糕点向结合，研制更多招牌美食。

虽然每天都忙到很晚，可是周译又一次感受到了充实的快乐。原来有的时候人生真的会很简单。

比起自己来说，念念反而比较难搞定。毕竟念念从小生活在法国，中文都不是很流利。为了适应这里的新生活，周译一家费劲了心思。而对念念来说，最难适应的应该就是在这里没有Olivier陪他玩。好在现在锺可为跟周译又开始来往，於是念念身边又多了一个嘉嘉。念念在嘉嘉面前过足了“大哥哥”瘾、因为知道嘉嘉不会说话，所以就特别照顾这个瘦弱的弟弟。而嘉嘉也难道碰到一个愿意陪他玩的人，变得对念念很依赖。

周译慢慢揉着胀痛的腹部，怀着双胎的肚子在怀孕後期长得特别快，肚皮被迅速撑起，让他时不时会有要撑裂的错觉。八个月的胎腹比当年临产之时还要大一圈，而且现在比以前要瘦了些，肚子更是明显。好在现在他只负责“幕後”工作，不用亲自下手，身体倒也能支持得住。

“老板！你看报纸上说的这个，是不是何总？”kuku慌慌张张地那着份报纸走到烘焙间来找他，kuku以前就是周译的雇员，现在又重新回来工作了。

“何致远？”周译有种不好的预感，从法国回来他就不再跟何致远有联系，这几个月发生了什麽事情他完全不知道。他立刻紧张地站起来，接过了kuku拿来的报纸。上面巨大的标题写着：“何氏集团嘉禾园秘方泄露，百年老店名誉不保。”周译心中咯！一下，知道出了大事。他立即看下面的详细报道，这才知道原来何致远公司出了这麽大的事情。原来当初在巴黎找何致远的刘鑫真的有嘉禾园的配方，因为何致远不肯满足刘鑫的条件，刘鑫已经把他所持有的秘方卖给了其他公司，导致现在何氏的股价大跌。

怎麽办，何致远现在一定忙的焦头烂额了。周译心里一急，肚子也开始痛起来。他脚下一软，身子跌回椅子，捂着疼痛的腹部蜷曲起身体。

“老板，你怎麽了？”kuku连忙问道。

周译摇着头，脸色苍白地说：“我没事，你去忙吧。”他让kuku离开，手里仍就攥着那张报纸，看着上面记者拍摄的何致远。男人看起来消瘦了很多，虽然拍摄的模糊，但是他能看到何致远紧蹙的双眉。

虽然当初说要离开何致远的人是自己，可是他这麽做是为了让两人能更快乐。如果这个时候自己还像陌生人一样只顾逃避，何致远一个人该怎麽支持下去？

周译立即站起来，穿上外套，挪动着笨重的身体走出了sweet waiting。

何致远刚刚开完会，怒气冲冲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这些股东全部都是些见利忘义的混蛋，公司年终分红的时候永远那麽积极，遇到点事情久开始撤股，责难，唯恐天下不乱。

他看了一眼报纸，上面的报道更让他心里添堵。何致远抓起报纸用力揉成一个团扔向门口。

却不想大门正好打开，砸到了来人。

何致远一下子愣住了，然後站起来：“纪之，你怎麽来了。”

优雅的贵公子此时看起来有些风尘仆仆。

他捋了捋有些凌乱的短发，然後笑着说道：“我一听说你有事就立刻过来了。总不会不欢迎吧？”

“怎麽会，”何致远苦笑了一下，“只不过你突然来这里有些意外。”

江原纪之温柔的一笑，然後将手搭在男人肩膀上：“有什麽事情能帮到你就尽管说。兄弟之间不必客气。”

何致远点点头，然後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将事情告诉他。江原纪之一边听一边帮他分析，不知不觉天黑下来，两人在办公室里却全然不知。这时，办公室门口突然传来了些嘈杂的声音，何致远按了一下电话机的快播键，立刻就拨通了内线。助理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