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到他跳下去之前说的那句‘我爱你’，叶籽把头埋进他的脖子里，心中酸涩异常。

一定要已经伤害过了，才去回头反省之前的错误么？不知道如何回答，一如我在年轻时，不知道如何去爱那自以为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窗外的雨声，混杂的思绪，加上白天的疲惫，叶籽很快迷迷糊糊地睡着。手依旧固执地搂着夏继南，似乎这样才会觉得安全。

半夜时分，唐行从门外路过时，眼睛不经意地往里看了一眼，吊瓶里的液体马上就要完了，看着睡熟的两人，他轻声走过去帮夏继南起了针。

拔针的动作似乎惊扰到了夏继南，他身子略微动了动，更贴向叶籽怀里。

看到这一幕，唐行逃也似的冲出房间。雨还在下着，沾了一整夜的温情，潮湿的温情。

片刻间，唐行想起了曾经看到过的一句对白：

“你爱我吗？”

“不知道，但是每天早晨睁开眼，你都死死贴在我怀里。”

“我怕冷嘛。”

“哦，那我体温偏高。”

我体温偏高，所以没有中和你的低温，就睡不着，睡不安心。

深情若是找不到释放的出口，便成了伤害，伤人三分，自伤七分。

一夜平静，但第二天叶籽刚睁开眼便被急紧的敲门声给吵醒。

“谁？”由于刚刚醒来，叶籽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边应着边穿衣服，想下床去开门。

“少爷……不好了！你快一点，小姐好像出事了！”门外的人着急地在门口打着转。他也是今天一早起来，便看到一沓装在信封里的照片丢在极为显眼的地方。

叶籽一听他说叶含出事了，穿着还没整理好的衬衫，三步并两步走到门前把门打开问道：“怎么了？慢点说……”看着脸都急红的下属，虽然担心，但并没有催促。

“少爷……你看……”那人把手里的信封递上去，叶籽好奇地接过来打开。

才翻看了没几张，那下属就看到叶籽握的死紧的拳头。

“什么时候的事？”

“不知道……只是今天早晨，才发现。老太爷要我给少爷带话，说小姐现在情绪不好，让你一会回家看看。”

叶籽只感觉胸口有一股血气直往上涌，最后还是压制住，问道：“还说什么了没？”

“这倒没……只说你会明白的。对了，少爷，你看，现在是不是要回去？车子在外面等着……”

“走吧。”叶籽回头看看了躺在床上的人说道。临行又叮嘱了唐行几句，这才放心离去。

一路上，叶籽坐在后面都用手疲惫地覆着额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他怎么能这样对待？！他怎么下的去手！神经一下子绷的死紧，叶籽朝前面开车的人问道：“车上还有没有药？”

“有的，少爷你等下……”司机腾出手来把药递给后面的人，叶籽接过来拧开盖子，没用水冲就直接咽了下去。

闭上眼睛努力平复体内暴发的情绪，为什么把他逼成这样？

回到家里刚进门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老爷子，老人没抬头看他，只是盯着手里的报纸认真地看着。叶籽走到他身边恭敬地叫了声‘爷爷’，老人才抬头看了他一眼说：“回来了？”

“嗯。”

“上去吧，那丫头在上边，现在这种情况，最好的打算就是送她出国。”

“我知道，爷爷，那我先上去看看。”

“好。对了，你知道爷爷从小就最喜爱你，你这么聪明，相信别的也不用我多说的。”

“嗯。”叶籽走了几步，悄悄地握紧了手指。

叶含半夜转醒的时候，身上凌乱的衣物已经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本来就大咧咧的女生，遇到这样的事情，还是不争气地哭了出来。把头深深地埋进腿里，无助地抖动着肩膀。

身旁放着的自己的手机，似乎是刻意被准备好的，叶含拔了家里的电话，然后来了不少人把她接回去。甚至看到了叶芜，只搂着她暴粗口，说要是知道是谁做的了，把他十八辈的祖宗全挖出来才解恨。

她只是自嘲地笑笑：“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回到家里便浑浑噩噩地睡到早上，也不知到底睡没睡着，整个人都是疲惫的。爷爷半夜也被吵起来了，老人只是说了几句贴心的话，从来没有过的恩宠。

叶含只觉得命运奇妙的要死，以前嗤之以鼻的事情，怎么会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了？而且自己真的做到了没有寻死觅活。

不敢跟哥哥说，也不希望别人跟他说，虽然知道这不可能。

叶籽敲了几下门就推门进去，叶含半倚在那里，头发乱哄哄的。叶籽走上去抚摸着她的头发，温柔地说：“丑死了。”

“哪有……”叶含狡辩着却不争气地哭了出来，眼泪像断了雨似的，一滴接着一滴没个停。

“别哭，乖。”可能是刚吃过药的原故，叶籽此时的情绪静的有些可怕。

“哥……哥……我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多可笑不是吗？”叶含说着去拉叶籽的手，叶籽坐下轻轻搂住了她。像妈妈抱女儿似的温柔抚慰。

“是我没保护好你，受委屈了……别哭。”

“嗯……哥，我们一块出国好不好？反正你不也要出去读书了么……”叶含把泪和鼻涕都涂到叶籽身上，可叶籽还是那样温柔地拍着她的背。

“好，不过你要先去，我处理好事情就过去。”长这么大，从来没看过这丫头这么无助的样子，叶籽心里很疼，自己的亲生妹妹又怎么会不在意呢？

她发生这样的事全因自己而起，又怎么有权利推脱什么？

65.何处行路

“我答应你了，现在该好好休息了吧？”叶籽端过一旁的水杯喂她喝了点水。

“哥……我……”叶含看他的眼神复杂，手一直扯着他的手不放。

“嗯？”叶籽看着她等着后话。其实他俩长的很像，尤其是眼睛和鼻子。狭长的眼睛，以及挺的恰到好处的鼻子。

“如果……我说如果，如果我们不是兄妹的话……”很久之前想问的话，终于有契机光明正大地问出来，叶含激动的大力握住叶籽的手。

“傻瓜，哥哥一直都是喜欢男人的，现在是，以后也会是。”叶籽毫不留情地打断她的话，甚至连自己喜欢男人都搬了出来，断掉她的心念。

“……是吗？”叶含有点茫然，抓住叶籽的手稍微松了一下。

“嗯，好好休息，我去安排你出国的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下个月就可以的。”

“哥……别走，再陪会我可以么？”见他准备起身，叶含急忙拉住他，脸上的泪痕还未擦净。

叶籽点点头说：“那你躺好睡会，等你睡着我再走。”

叶含乖乖点头，这种可遇不可求的温柔，怎么舍得虚掷。莫非老天也要用这次的事来逼她做一个选择么？拖了十几年了，等睡醒以后，大概一切就会好起来。这样想着，叶含入睡的特别快。等她鼾声有规律的响起时，叶籽才起身带上门出去。

一个是自己的情人，一个是自己的妹妹，两个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可他谁都没保护好。

老人坐在那里似乎就是等着他专门下来，等他走到身边时问了句：“小含出国的事，我让从风准备了，不用再麻烦了。”

“嗯。”

“对了，那事处理的怎么样了？私自动用军区的直升机，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吗？现在我这个老头子还中点用，不然，哼哼……”

“我知道。”

“可是你怎么做的呢？”说到这里，老人抬起头，用锋利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对不起，爷爷。”

“我不想听到这样的话！”老人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摔，他实在不想看到这样风平浪静的叶籽。

叶籽沉默了，弯下身子把东西捡起来放好。

老人眯着眼睛：“你要是没时间，爷爷可以帮你。”

“不必了，爷爷你好好休息。”

“信不过我吗？”

“他还在医院躺着。”说完这句话，再也不去看老人的脸色，叶籽转身走了。

驱车去了郊区的医院，叶籽在路上给阳天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好大会才被接起，男人嘴里骂骂咧咧地道：“干，谁啊，有什么事快放？！”

“是我，如果你现在有事，那我一会再打过去吧。”叶籽边说着边减慢了车速。

“哦……怎么了？”听到是叶籽，阳天的声音随即缓和了很多。

“小含出事了。”

“什么？是谁做的？”阳天听到这话大吃一惊，以叶家在这里的势力，敢找叶含事的人想必不是太多。

“老头子，现在逼我离开阿南。阳天，我准备动手了，上次的货物资金你那还有多少？”说到这里，叶籽把车子停到路边，点了支烟慢慢抽起来。

“还没动，怎么了？你想用？好吧，明天给你打过去。”阳天裸着上身，激情进行到一半的身体立刻恢复正常。叶籽那样的性格，没被逼到一定程度，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那好，还有，你最近能不能在医院那边守着点，别人我不放心。”

“那好，对了，用上次在国外注册的那家公司作引子？”

“嗯，资金全部抛进去，套牢叶家的股票，来个釜底抽薪。”这种计策老早之前就已商议好，现在才决定实施。

“嘿嘿……我早就说了，你不是省油的灯……”阳天坏笑起来，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问道：“对了，萧家的二公子，这几天嚷的厉害，你不怕他跟那姓林的独处，哪天天雷勾动地火，烧的一塌糊涂？”

“求之不得。”叶籽掐灭手中的烟，重新把车调向行道。

阳天继续阴阳怪气地笑：“你真毒，他家老大喜欢男人，老二也快被你弄弯了。”

“谁让他俩之前追过阿南。”说出这句话时的平静语气让阳天忍不住地打了个寒颤，这男人记仇的厉害，以后一定不要轻易招惹。

叶籽离开后，唐行又去检查了一遍夏继南的伤势，换了一次药，打上点滴后他就慢慢地退出房间。这里本就是郊区，除了熟悉的人外平时也没什么人造访，可唐行刚出门就被告知叶家老爷子送来几种茶，让他帮忙挑几样好的出来。

唐行自是不敢怠慢，随着来人去了客厅。但心里又暗暗地觉得不对劲，趁人不注意的时候给叶籽发了条短信，让他快点过来。

果真不出所料，唐行前脚刚离开，后脚就有几个人潜入夏继南的房间。

接到唐行短信的时候叶籽已经拐进了郊区的路十几分钟，眼看着就要到了，他生怕夏继南会出事，于是提快了速度。因为是白天，所以没刻意留人在那里，昨天守夜的早就打发他们去休息，这回想想，白天也要有人守着，他才更放心。

“嗒……滴……”手机却在此刻响起来，叶籽看了看显示的号码接了起来：“喂？怎么醒了？”

“哥，我睡不着了，我们中午去吃油焖虾，好不好？”

“嗯，不过不能吃太油的……”叶籽抬头看看近在眼前的别墅，周围也没有什么动静，也许是他多虑了，想了想，又把车调头开回去。

“那你什么时候能来？”

“二十分钟后，你再好好躺会……”叶籽叮嘱道。

“嗯。”

由于注射了安定剂的原因，夏继南睡的很熟，眼睛紧紧闭着，对来人弄出来的声响一点没有察觉。

“药呢？”为首的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问道后面跟着的人。

“这……”后面的人从药箱里拿出了三个普通的针筒，挨个递过去。

消毒都不必，掀开被子扯出来胳膊就开始往里注射。三支针筒里面的液体很快见底。

突如其来的胀痛感让夏继南潜意识地皱起来眉头，可并没有醒来。他正在做梦，梦到叶籽温柔地喂他喝粥。

那几个人很快出去，房间内又恢复了应有的安静，再正常不过。

“那唐先生去忙，我们回去后会好好跟老爷子说的，改天请你去家里喝茶。”西装革履的人站起来跟唐行握手作别，脸上挂着礼貌可亲的笑容。

“不用客气，那你们路上小心，恕不远送。”唐行礼貌地扯开唇角笑了，心里却一直在想：叶籽怎么还没回来？

“那好，唐先生再见。”

“再见。”

唐行盯着他们的背影，直至他们在拐弯处消失，这才飞快地跑进夏继南所在的房间。

还好，一切没什么变化，夏继南还在睡着，唐行帮他掖了掖被角，才退了出去。

叶籽在返回叶家老宅的路上眼皮一直跳，他有些不放心夏继南，把车停在路边给唐行挂了电话，得知对方没事后，这才放下了心。陪叶含去吃了饭，然后陪她去逛街，一路上她都笑的极其开心，跟平时没有两样。

走到一家品牌店门口，叶含盯着里面的新款风衣便不动了，“喂，老哥，要不要试试看？挺适合你的……”叶籽还没说话就被半拉半扯地弄到店里，心里无奈，最后只能由着她。

“店员，麻烦您拿这款下来，对对……就是边上的那个……”

风衣很快被递到手上，叶籽只能接过来，去试衣间试衣服。

等到他穿好出来的时候，叶含看他的眼睛似乎能放出光来：“哥，你好帅……”

叶籽看着镜子里的男人，长身玉立，气质不俗，也慢慢地勾起来嘴角，这更让他显得英俊不凡。

此时的叶含心里是失落的，如果在年轻时遇到这样优秀的人，恐怕以后眼里也再难看上什么人了吧？更何况，同他一起成长，看着他出落成这样的人，那肯定会成为一生的遗憾。

见身边的丫头无端的又走神，叶籽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喂，回神啦？”

“嗯？哥你要英俊死了，你没看刚才看店员姑娘都看的眼直了……”叶含说着作调皮状，伸出手指在叶籽脸上戳了几下，然后对在远处招呼别的客人的店员姑娘说：“小姐，帮我们包一下吧。”

“嗯，好的，请问您是现金付账还是刷卡？”

“谢谢，刷卡。还有没有同一款的？要两件。”

“好的，还有别的新款，不试试了吗先生？”

“不用了，谢谢。”叶籽礼貌地拒绝了对方的要求，随着店员小姐去付了账。

逛了快一整天，把叶含送回叶家才算安静下来。叶籽抽了支烟解乏，才驱车去了郊区的私家医院。

66.天大地大，谁是牵挂？

果真是到了深秋，六点钟的时候天已经黑透，气温比白天要低很多。这是个四季分明的城市，但今年的秋天来的好像特别早。叶籽是不怎么喜欢冬天的，到了冬天被窝也就显得特别凉，尤其是在忙完事情后的深夜里，更显得凄凉的可怕。有时肚子饿了，自己虽然会做饭，但是也懒得去做，从很小他就知道，一个人吃饭是件多么难挨的事，再多的山珍海味，也不抵两个人，一盏灯，粗茶淡饭来得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