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本奸佞(穿越 第三卷)——长辰
长辰  发于:2013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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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鹏飞盯着贾涉的眼:“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贾涉颓然的摇了摇头,又马上道:“但我可以找,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我可以找!”

顾鹏飞叹了一口气,正准备说些什么,却忽然听见不远的正厅中传来一个略微清亮的声音:“是制川在外面吗?快进来!”

说话间门已经被拉开,吴公公疾步从房中出来,走到贾涉面前,对贾涉满脸堆笑道:“太傅,陛下宣你进去!”

贾涉进退两难,顾鹏飞拉住准备出府衙的贾涉:“阿涉,你信不信得过我?”

贾涉微抬头,看着顾鹏飞,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鹏飞道:“若让陛下知道,你因私情而罔顾公事,他更加不会用你了!这是你好容易得来的一次机会!你去面圣,我帮你去找春水!”

贾涉不答,顾鹏飞道:“你信我,我带兵去找,让手下所有的人都去找,一天找不到就两天,一个月找不到就两个月,一年找不到就十年二十年,我向你保证,不论如何,我一定会把他给你找回来!”

顾鹏飞见贾涉还在犹豫,不再多说,转身走出府衙,贾涉尚未出口的一句“谢谢”,也被他吞回了肚中。

一旁的吴公公对贾涉笑道:“贾太傅,快走吧!”

贾涉跟在吴公公身后,走过小院,进入正厅。

吴公公将门推开后,便立在门外,待贾涉进去了,又将门关山。

贾涉一进门,就看见正位上恍惚坐着一个身穿明黄色袍子的人,他心中正七上八下,一团乱麻,也没看清,便跪下行礼:“罪臣贾涉,叩见吾皇陛下!”

“不过是私下召见,制川不必行如此大礼!”赵启即刻上前,伸手将贾涉扶起。

贾涉脑袋中装的满是令狐春水的事情,一时也没反应过来,被人扶起来了就顺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直到赵启轻轻的咳了一声,贾涉才猛然惊醒自己过于失仪——哪有皇帝站着臣子坐着的道理的?他马上站起,垂头道:“多谢陛下!”

赵启将贾涉上下打量了一番,白天已经见过,此刻再见,显然和白天很不一样,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赵启道:“制川,你刚从烈匕图那边回来,给朕讲讲他的情况吧!”

贾涉只有强打起精神,大致说了说烈匕图的兵力布置和大致战略意图,至于一些细节的地方他也不是很清楚,便道:“随行南归的还有张杰将军,他曾任烈匕图的水军将领,陛下可召见他详细询问!”

赵启点了点头,又看了贾涉两眼,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又闭上,道:“朕看你也累了,先回去歇息吧!”

贾涉躬身告退,疾步走出房门,看见吴公公又去将张杰叫了进去。

他知道赵启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找自己的了,便径直跑到城门处,等待顾鹏飞的消息。

他就这样一直站在令狐春水离去的城门处,看着天空一点点的变黑,又透露出晨曦的光芒,顾鹏飞的影子终于出现在远处,贾涉疾步奔过去,然而却看到他身后空无一人,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顾鹏飞找了一夜,当然不会有令狐春水的影子,他本已疲倦之极,见到贾涉失望,只能安慰他道:“不用太担心,他总会找到的,我已经派了各处前去寻找,是先回来给你报个信的,再说他那么大一个人,武功又高强,不会出事的!”

贾涉点了点头,还未开口,便又有人上前,将顾鹏飞叫走,原来是李文德找他商议对敌之事。

贾涉终不甘心,自己骑了马,奔出城外,足足找了三四天,四处询问,都毫无踪迹,他想着张杰说过的话——“我算算时间,这会儿他应该已经死了吧!”

只要一想到这句话,懊悔之情便充斥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天地茫茫,乱雪又至,上一次令狐春水离开,也是下雪的时候。

那次两人在草原重逢,而这一次,重逢又会在什么时候?还会重逢吗?

贾涉回到鄂州城的时候,赵启已经走了,顾鹏飞也要回到自己西川的驻地对付烈匕图的西路军。

赵启这次并未给贾涉加封任何官职,只是命他留在鄂州,协助李文德处理相关事务。

他自己带着张杰南下,坐镇建业。

冬十一月,烈匕图大举进攻,南北两朝,终于再次开战。

山崖盟誓尤在,却已浮尸遍江。

交战之中,天水朝有着利器,和对鞑靼的了解,以及贾涉,顾鹏飞,李仙芝等将领的配合,又有熟悉鞑靼水军的张杰相助,天水朝多次挫败烈匕图的进攻,并且在半年后的决战中,张杰率军奇袭,斩杀烈匕图的水军统领张柔。顾鹏飞和贾涉同时出兵,三路迎击。

此战以此为逆转点,历经三年零四个月,经过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战役,双方死伤数十万人,以烈匕图的失败告终。

烈匕图被贾涉带伏兵拦住,夏季大雨之中,仅一人狼狈逃跑。赵启亲率大军趁胜追击,缴获无数,烈匕图的水军精锐尽数覆灭,骑兵损失惨重,再也无力南下,只匆忙逃回金莲川。

两国以黄河为界,约好不再互侵。但这一纸盟书,又能维系多久?十年,二十年?五十年?还是一百年?但总之不会是千万年。只是那么远的事情,谁也不会去在意了。

赵启终收复旧京,威望空前高涨。往日还有人跳出来跟他唱反调,自从进驻旧京之后,赵启只消一个皱眉,大臣便觉心惊。

天水朝历经百余年,终于重返旧京,在汴京城门再次打开的时候,贾涉作为李文德的监军,和赵启一起进入城中。

庆功宴毕,赵启在汴京昔日的皇宫中,单独的召见了贾涉。

今日的赵启已经和当初那个笑容明媚的少年全然不同,他身上穿着赭红色的纱袍,头戴通天冠,神情沉静,嘴角带着一丝微笑,不再能够看出半丝悲喜。

等贾涉来了之后,他也没有说话,更没有赐坐,只是站在台阶上,静静的看着贾涉。

贾涉亦站在殿下,静静的等待着。

过了片刻,赵启道:“制川,这几年来,你受委屈了!”

贾涉明白赵启这句话的意思,他虽从鞑靼归国,但赵启从未给他平反过,尽管一直在用他,却并未给他扬名。甚至于他出行的时候,有些不明实情的百姓,总要在他的名字前加上“狗贼”两个字。

贾涉躬身:“臣不知陛下所说何事。臣也从未觉得有过半分的委屈!”

赵启缓缓的走下台阶,站到了贾涉的面前:“击退烈匕图,最大的功劳非你莫属。但朕却一直未曾给你当年的事情翻案,知道是为什么吗?”

贾涉道:“臣不敢妄自揣测圣意!”

赵启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你果然变了很多,以前还肯同朕说两句心里话,现在连一个字也不肯多说了!”

贾涉沉默,赵启道:“往日朕虽为一国之君,但资历不够,又奉强敌,只能处处谨慎,考虑方方面面的势力。当年丁大佑,马天翼等人,都是当做‘贾党’被贬斥出朝。若朕给你平反,却不理会别人,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更无法堵悠悠众口!”

贾涉道:“陛下深谋远虑,臣心中敬佩!”

赵启猛然笑了笑,道:“但今时已经不同往日,如今朕根基稳固,能够真正的一言九鼎!制川,朕并不打算迁都来此,这江北之地,朕想要交给你治理!”

贾涉一愣,露出疑惑不解的目光。

赵启道:“当年旧京被鞑靼占去,前代帝王曾有遗言,若谁能收回旧京,则封为江北王。制川,朕……想封你为异姓王。”

贾涉着实被赵启镇住了,半晌有些反应不过来。

赵启表面上看着一脸祥和,嘴角带笑,但心中却跳的厉害,手心也渗出汗珠。

“制川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朕这就去拟旨!”虽然竭力压制,但口气中透露出来的轻松愉快之气,还是难以掩饰。

“来人,拟旨!”赵启开口大声道。

却不想贾涉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恕罪,臣有话想说!”

赵启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惊慌,声音却依旧平稳:“你,说吧!”

“臣与去年追击烈匕图时,受过重伤,后虽治好,但终究留下了病根,每逢阴雨天,双腿骨缝便隐隐做疼,生不如死。臣实在难堪大任,臣请陛下,允许臣辞官归乡!”

赵启一愣,随即心中一股愤怒:“贾涉,你可知,欺君是死罪!”

贾涉缓缓的站起身,抬头看着赵启。赵启的双眼中流露出一丝慌乱。

贾涉忽而笑了笑:“陛下,臣……”笑容忽然变得有些苦涩,“臣心中有一个人,几年前离臣而去,现在生死未卜。当日战事紧急,臣不敢以私废公。如今天下已定,臣,臣请陛下体谅臣这些年恭谨,许臣辞官归田!”

赵启紧紧的咬着唇,攥住贾涉的手:“所以,你是想去找他么?”

贾涉轻轻的点了点头:“我要去找他!”

赵启隔了半晌,才道:“我记得,很早以前,我曾经问过你。你说,令狐春水强逼你,你不愿意,所以和他闹翻了,将他赶跑了!”

贾涉道:“今时往日,并不相同,还请陛下成全!”

赵启缓缓的松开贾涉的手,慢慢的转过身去,声音平静:“可你想过吗?令狐春水已经离去了三年多了,如果他没事,一定会回来找你的。现在都没回来,想必是不在了……”

贾涉的声音透露出坚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有见到他的尸体,我是不会死心的!”

赵启低声道:“尸体?恐怕尸体都已经不会有了!”随即声音忽然高了起来:“制川,你为什么就不能留下?你是在怪朕给你平反来的太迟了么?”

贾涉轻轻的摇了摇头:“陛下,有些事已成定局,又何必更改?天子当一言九鼎,怎能出尔反尔?臣不需要正名,臣只希望,能够安居乐业,生活的自在。”

赵启的喉头不断的抖动,他的手在袖子中捏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捏紧。猛的,他一转身,张开双臂,将贾涉紧紧的抱住。

贾涉没有动,却听得赵启低声道:“你如果想走,朕是拦不住的。当年烈匕图派人日夜看守,都没有拦住你!大概你我今后是永远不会见面了吧?”

贾涉低低的嗯了一声。赵启道:“所以,这话就算是说出来,也不会有什么顾忌了!制川,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朕喜欢你!”

贾涉伸手,回抱住赵启:“臣谢陛下厚爱!臣现在只想找到令狐春水,不做它想!”

赵启松开手,转过身,他的影子隐藏在阴影之中:“你走吧!朕不送了!”

贾涉朝着赵启行了个礼,转身走出去。

赵启只觉得自己心中空了一块,他深深的吸了几口气,随即道:“宣文善!”

文善早已等候在殿外,进入殿中,便听见皇帝询问:“江北历经战火,百姓流离失所,你认为该如何休养生息,已经到夏季,若是再来一场洪水,还如何是好?”

文善从袖中取出折子,呈到赵启面前:“陛下,臣以想好对策,如何治理江北,共十策,陛下可用之……”

大殿外面的饿天空有些亮的晃眼,树上的鸟雀喳喳乱叫,天下并不会因为少了一个人而就此颠覆,也不会因为多了一个人,而四季更改。

或许会有遗憾,赵启在深宫中的时候偶尔这样想。但谁人不会有憾?即便是天子,也不能例外。

贾涉离去的时候,知道的人甚少,当他回到自己临时的房间收拾东西时,撞见迎面而来的张杰。

一年前张杰斩杀自己的叔父,抓到堂哥张宏后,就对贾涉的态度起了截然不同的变化。

张杰从来没有来问过贾涉为什么,贾涉也未问过张杰为什么。

两个人形成另一种默契——在公事上相互合作,私下里却再也没有半句话好说。

这时候也是一样,张杰恍如根本没看见贾涉一般,径自走过,不理不问。

贾涉独自收拾自己包裹,他并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顾鹏飞。

贾涉离开之后数天,这个消息才慢慢的传开。

当贾涉策马,行在堤边草丛中的时候,他恍惚听见似乎有人在叫自己。

贾涉猛然回头,见到的是顾鹏飞追来的身影。

顾鹏飞有些气急败坏,冲到贾涉面前:“你有种!走连我都不说一声!”

贾涉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说,过了一会儿才道:“鹏飞,我不想让你为难,也不想让自己为难!”

顾鹏飞看着贾涉,过了片刻,摇头叹息:“所以你就干脆自己决定?若不是我前两天面圣,陛下告诉我此事,我还以为你会在临安!你是准备背主偷人吗?”

贾涉:“……”

顾鹏飞猛然抱住贾涉:“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既然已经决定离开朝堂,是想要四处云游的。我是朝中大将,自然不能和你一起!所以你干脆始乱终弃了!是不是?”

贾涉:“……”

顾鹏飞松开手,猛然一笑:“天下纷乱,才需要征战沙场。如今天下已定,用不着将军了!我以后和你一样,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贾涉踟蹰道:“鹏飞,我……我打算找春水。我想你可能不会愿意!”

顾鹏飞扬了扬眉:“找到再说吧!你又怎知我不愿意?令狐春水长得比你漂亮多了!”

贾涉一愣,随即大怒:“滚!你不准碰他!”

顾鹏飞翻身上马:“走吧!”

贾涉奇道:“去哪里?”

顾鹏飞歪着脑袋看贾涉:“我要跟人私奔了,总要去跟我儿子说一声吧!”

贾涉良心不安:“我觉得拐带你很罪恶!害你的儿子没爹了!”

顾鹏飞不以为然:“那臭小子马上就要成亲了,我想他是个娶了媳妇忘了爹的家伙!”

贾涉一愣,随即露出微笑。

当年他来到这个世界,顾鹏飞的儿子才刚刚十岁,可时光飞逝,一转眼,抽鼻涕的小孩,也要做爹了。

而自己身边,这个三十岁刚出头的男人,看起来脸上没有一丝皱纹,说不定马上就要当爷爷了。

贾涉和顾鹏飞,从汴京出发,暂歇临安后,便四处游历。

顾鹏飞听贾涉说过戈壁沙漠的风光,两人并肩而行,在沙城的时候,还遇到烈匕图经过。

烈匕图看起来倒是老了很多,也奢华了许多,他的军队总是不甘寂寞,在中原吃了败仗,却翻越西边的山脉,找了了西边传说中埋藏在沙子里的黄金国度。

在转了一圈之后,贾涉最终,还是选择回到临安。每当春暖花开的时候,天色阴沉的时候,大雪纷飞的时候,他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一个人来。

或许,那个人从未离开过。

春日,阳光明媚,贾涉与顾鹏飞,骑马踏草而行。

江边一株桃树,花开的灿烂无比,一江春水,正缓缓向东。

桃花树下,躺着一个衣衫褴褛,半死不活的人。

贾涉看着那人的背影,低声道:“他好像春水!”

顾鹏飞拍了拍贾涉的肩膀,每当遇到这样的情况,贾涉都会闷闷不乐许多天。

顾鹏飞跳下马,朝那人走去,自己的家中已经收留了不少这样的人了。

顾鹏飞将那昏迷不醒的人翻过来,叫道:“春水!”

贾涉隔得远,摇头:“鹏飞,算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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