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迟早会有的,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苏子昊这下被考倒了,他磨搓着下巴,紧蹙着浓眉。
瞳瞳的话完全让他失去思考能力,他老实地回答:“我没想过。”
瞳瞳笑着,但苏子昊似乎听见他叹了一口气。
“子昊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瞳瞳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温柔,苏子昊怔怔地看着他,似乎有些理解为什么那么多女人对他一见钟情了。
瞳瞳太温顺了,像初春的朝阳一样温和又不灼伤人;像溪流一样澄澈不似海怒涛,像水果酒一样香甜,不像烈酒伤身。
苏子昊看着他,他很想知道像他这样的人最想要什么。
“我想要一片海,无风无浪的宁静海,白天有阳光,晚上有星星;沙滩上的人不分男女,没有国界,也不管肤色,每一个人都可以自由自在的笑、唱歌、跳舞。我读过一本书,叫做失落的伊甸园,描述的就是这样的地方。”瞳瞳说得很陶醉,仿佛那块净土就在他眼前。
但苏子昊还是泼了他一盆冷水。“你在做梦,根本没这种地方,所以才叫失落的伊甸园。”
“所以……”瞳瞳别过头看他。
苏子昊在他黑亮的瞳眸中看见翻波似浪的水雾,苏子昊认为自己产生了错觉。
“子昊你和小亦很像,这样的人最幸福。”
“瞳瞳你今天真的不对劲!”苏子昊忍不住叫道,阻止瞳瞳继续混乱他的脑神经。“一大早就跟我绕口令,我告诉你,只要是人都有烦恼,但只会逃避不敢面对的就是孬种。其实所有的事都简单的可以,是复杂的人把事情也变得复杂了。”
瞳瞳笑得又轻又柔,连他的声音也似在梦境:“我说你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苏子昊不经大脑地脱口而出:“所以我喜欢慕容……”
“啊!停!停车!”苏子昊大受打击,我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了,太大逆不道了。
瞳瞳被他猛地一吓,紧急一踩煞车,差之数寸,他们的车头就贴上了前车的屁股了。
瞳瞳错愕的别过脸看他。
苏子昊胀红了脸,又不情愿地捶胸顿足。
“绿灯,绿灯了啦!”苏子昊仿佛跟自己生气似的挥着手嚷着。
车子继续前进,瞳瞳默默地看着苏子昊一个人在天人交战痛苦挣扎,虽然算起来他和苏子昊的交情没有和段小亦络扬他们来得深,都不否认他喜欢苏子昊那份率性,那分不妥协的傲气,甚至喜欢他的傻气,他不顾形象的粗野。
他第一眼看到苏子昊就觉得他跟段小亦小希希都很像,在这个过份包装的社会里,像他们这样自然不做作的人太少了。
到了公司门口,苏子昊迳自下了车,车内的气氛令他窒息。
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他却变得更怯弱,变得完全不知该如何面对……
抬头看到瞳瞳已经泊好车,递过钥匙。
“瞳瞳?”苏子昊走到瞳瞳面前,盯着他的脸看。“你是不是有心事?”
瞳瞳习惯性地微笑,点点头。“嗯,是有点事想麻烦你。”
“一句话,我绝对帮你!”苏子昊拍着胸脯义气地说。
“麻烦你帮我转交给慕容莲。”瞳瞳笑笑,递过一个盒子,“别误会,只是一些事情我需要和她讲清楚。”
“哦!瞳瞳,那你和凌玮……”苏子昊多多少少听说一些瞳瞳和凌玮的过往。
“现在没有什么了。”瞳瞳笑笑,相信自己的表情一定很尴尬。
匆匆地应付几声,瞳瞳知道自己的仓皇而逃相当失礼,但他看着苏子昊眼里闪烁着重情重义的骄傲,他怎么敢面对?
想到那夜与凌玮的意乱情迷,他就觉得自己丑陋得像见不得人的怪物。
他只能拖着疲惫的脚步、空虚的躯壳,远远地逃离。
瞳瞳失魂落魄地打了一通电话给秦羽请假。
他不想回家,不知该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段小亦。
不敢面对,他很清楚,他们是他的朋友,是他现在仅有的一切了,如果他勇敢的面对了,他将会永远的失去他们。
玮,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潇洒,说到做到啊。
像我这样的人,你永远不会了解……
所有他的心酸,他不幸的婚姻,他在异国他乡为离婚的挣扎,他对儿子的不负责任,得知凌玮要结婚后的绝望和无助……
他始终没有怀疑过凌玮对他的感情,只是社会压力、现实的逼迫,他只能退。
大学时代他们那段最单纯快乐的时刻,他们是如何与络扬和段小亦成为莫逆之交。
凌玮的深情、凌玮的温暖……
他从来不敢把自己剖开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想对段小亦他们说。
这些,连络扬都不知道,段小亦也不知道,凌玮更不知道。
他只知道,若自己是个渺小平凡的小胚胎,那么凌玮就是能使他成长茁壮的营养素。
凌玮若是个为爱而生的太阳神,那么他自己,只是个还在胚胎中成型的受精卵,无知、愚蠢、失措的只想在母体内温存……
繁华最寂寞,倾城亦枉然。
21.关凌的爱情
瞳瞳坐在吧台边,抱着一大杯啤酒,出神地看着那个男孩。
那是个沉浸在音乐世界的男孩子,他唱爱情,他很快乐。
现在很明显的,这个大男生的身上散发着爱情的光辉。
也许是初恋,所以格外美好。
瞳瞳有些出神,他没有看见谢楠臻。
“瞳瞳,想什么呢?”唱歌的那个年轻的男孩子过来坐到瞳瞳旁边。
瞳瞳回过神来,转头对他笑道:“表哥,你真的是爱上谢楠臻了?”
关凌一愣,慢慢蔓延的红晕昭示着童瞳说的是事实中的事实。
但关凌几乎没有犹豫地抬起头,坦言:“是,我爱上他了。”
关凌坦然的神色在炫丽的灯光下闪耀着认真执着的光,那是爱情的光芒。
童瞳微微一笑,没有揭穿他表哥的窘迫。
在这个酒吧遇到童瞳的时候,关凌吓了一跳。
这个混合着激情和活力气质的表弟完全不是之前在国外了无生气的模样。
是什么样的人,有这么大的魅力,让一个对生活毫无希望的人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变化这么大?
“童瞳,你打算在这边呆多久?”关凌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公司离不开你。”
童瞳不说话,这是他一直不想提起的话题,“我不会回去。”
关凌重重地叹气,“姨夫给你时间想清楚。阳阳很想你,好像你从来没有抱过他!”
童瞳低下头,掩饰微红的眼眶。
关凌看着低头不语的表弟,内心的沉重一层又一层地前涌后至,巧妙地转移话题,“宁宁是不是和你在一块?”
童瞳点点头,带点无奈的口吻,“他前几天在街上碰到我,一直赖着不肯走,快闹翻天了。”
关凌开朗地笑起来,两条修长的双腿交叠着懒散地靠在吧台上,拿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大口。“看来宁宁到哪都是个祸害啊?!”
“爱情才是个祸害吧!”看着关凌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温柔眼波,瞳瞳半真半假地开玩笑。“哥,爱情的滋味怎么样?”
关凌一愣,想不到一向寡言的童表弟居然会开他的玩笑。
看着童瞳炯炯有神的眼眸闪耀着期待的光,他的脸毫无意外地红了,“你早尝过了不是么?像伏血腥玛利亚。”
瞳瞳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真的?”
“假的。”关凌调皮地眨眨眼,“瞳瞳,生活中的很多琐事其实并不乏味,关键在于是什么人和你在一起做这些事。我们现在在一起,就是做一些家务事都觉得很甜蜜快乐。”
瞳瞳深以为然:“那当然。谢楠臻这么疼你!”
说当初,介绍谢氏集团第十九任接班人谢楠臻给表哥认识的时候,也不过是将其视为商业上的竞争对手。
没想到竟然牵扯出这么一出关系来,也不知道是良缘还是孽缘。
难道同性恋是会传染的吗?还是爱情本身就会传染?
看着童瞳在恍惚的灯光下恬静如初地微微笑着,关凌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虽然不是很多,可是我们在一起很快乐。我们喜欢吃路边的小摊子,不必衣冠楚楚地装样子,我们一起去买菜,他做的菜很好吃……”说着说着,嘴角边不自禁地挂着笑意。
瞳瞳自然也为他高兴:“好啊,什么时候我也去蹭饭?。”
“没问题,随时都可以啊。”关凌眉开眼笑地答道。“楠臻他做的菜真的很好吃,每次都是他主厨……”
瞳瞳怕表哥陷得太深会受伤害,忍不住提醒道:“他离婚了?有没有孩子?”
“离了,有一个儿子,6岁。”关凌随口答道,很是无辜地眨眨眼,“这和我喜欢有什么关系吗?”
瞳瞳立刻说:“当然没关系。”
关凌耍赖道:“那你为什么还要问?”
“没别的意思啊。”瞳瞳笑了,“要遇到一个好男人太难了。我不反对你爱他,只是希望你能清醒地陶醉。”
关凌悻悻然:“曈曈你光知道说我,你呢?遇到了还不是一样?”
瞳瞳的笑瞬时变得有些勉强,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你总是要戳我的伤疤。”话里尽是苦涩。
关凌赶紧后知后觉地凑过去搂瞳瞳的肩:“对不起,瞳瞳,我不是有意的。”
瞳瞳抿抿嘴,拿起酒杯大口大口地喝。
等一口气喝完了他才放下空杯,笑道:“你这家伙,找到真爱了就变得这么嚣张。”
关凌也笑起来,扬手叫过吧台里的男孩子:“小伦,再来一杯伏尔加。”
瞳瞳抽出一支烟点燃,韩国的牌子,十分淡,有薄荷味。
关凌不再敢乱说话,小心翼翼地问:“这么久了,你回来没有去找他吗?”
瞳瞳愣了半晌,忽然问他:“哎,你的小爱呢?怎么没来?”
“他出差去了,今晚十点才回来。”
“哦,想他吗?”
“当然想。”关凌年轻美丽的脸上满是深深的思念。“他知道我起得晚,每天中午都会给我打电话。”
瞳瞳微笑起来,曾经一度也有人这样对他。
“表哥你开心吗?”瞳瞳问。
关凌微微垂下头,看着晶莹的玻璃杯,温柔地笑着。“即使他很忙或者不方便,只跟我打个招呼就匆匆挂掉,我也很快乐。”
瞳瞳不由自主也微笑起来。
关凌慵懒地将头伏到胳膊上,轻轻地说:“童瞳,我很爱他。”
瞳瞳不再说什么,端起酒杯悠悠然地喝。
人生不如意者十常八九,生命转瞬即逝,能够任性地爱一个人,实在是需要至大的勇气和运气。
他的嘴角慢慢浮现出一丝微带苦涩而又自嘲的笑,呆呆地看着台上的钢琴手。
那是个很年轻的男孩子,总是面带微笑,弹起钢琴来却异常出色。
他在弹《梁祝》中的《化蝶》一段,异于小提琴的悲凉音色更表达出另一种意蕴。
那是一种甜蜜的忧伤,一种无悔的欢乐。
整个酒吧仿佛都静了下来,全都听着那悠扬的带着淡淡悲伤的旋律。
也许到这里来的每个人,不管外表如何光鲜,夜深人静最受不了的就是内心深处的孤寂吧。
那个歌手眯着眼,完全陶醉在自己的乐声里,极慢极慢地弹完最后一个音符。
四周掌声热烈响起,他睁开眼微微笑着轻轻躬一下身,以示谢意。
酒不醉人人自醉,关凌从甜蜜的暇想中醒过来,直起身子呷口酒,看了一眼身边沉默的瞳瞳。
瞳瞳的嘴角挂着意犹未尽的微笑,眼睛里却藏着极细的忧伤。
关凌用手碰碰他:“在想什么呢?”
瞳瞳转头看他,轻轻笑道:“在想怎么毁尸灭迹不让你泄露我的行踪啊。”
“好歹毒啊!”关凌假装哀叹,恳切地说:“曈曈你说过你学到的最好的功课就是‘忘记’。”
瞳瞳点头:“我忘记了。”
关凌关心的眼光不屈不饶地追随着瞳瞳。
瞳瞳犹豫了一会儿,说:“哥,有些事情是注定的吧?”
关凌想了片刻,不肯定地说:“可能吧。”
瞳瞳缓缓地说:“哥,我碰到了一个人。”
“美人?”关凌问。
瞳瞳点点头。
“男人?”关凌接着问。
曈曈点点头。
“单身的美男人?”关凌再问。
没等童瞳搭腔,旁边有人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关凌转过头去,怒目而视。
那是个无意偷听的男人,靠着不远处吧台上,迎着关凌愤怒的眼光,耸耸肩转过身去了。
关凌把身子转回来,凑到瞳瞳面前,问:“有感觉吗?”
瞳瞳清晰地说:“哥,那是你要我忘记的人。”
关凌一下张大了口,半天出不了声。
瞳瞳看着关凌,慢吞吞地说:“哥,他叫凌玮。”
想起前不久在酒店纠结不休的那个人,关凌目瞪口呆,怎么可能是他?
瞳瞳仍然继续一个字一个字地缓缓说出来:“哥,他开银色的布加迪SUPER SPORT,穿HUGO BOSS的衣服,用CALVIN KLEIN的香水。”
关凌感到极度的压抑,半晌才喘过一口气来,“瞳瞳,他想起你来了?”
瞳瞳看着关凌,良久才说:“我不知道。”
关凌立刻睁圆了一双眼睛:“天啦,那你打算怎么办?”
“他三个月以后结婚。”瞳瞳转过头去看着台上。
那歌手在闭着眼唱《天使的眼泪在飞》,悲伤的旋律似乎在提醒着人们时光的无情。
瞳瞳很安静,眼底深处有一丝茫然和恐惧。
关凌轻声说:“瞳瞳,你应该回美国。”
瞳瞳的思维十分冷静。“我不想离开。”
关凌立刻说:“那你到谢楠臻公司去。”
瞳瞳忽然笑起来:“你总是忘不了你的谢哥。”
关凌却很认真:“他一直叫你去,你为什么不去?我真不明白。你多么优秀,那当然应该到更大的集团去。你现在做的是最低级的职位,还忙得差点送命,有什么意思?”
瞳瞳伏到吧台上看着酒杯,说:“童家的股份我给了我儿子,我现在赚的钱是寄给凌玮疗养院的母亲。我知道我弥补不了,但还一些是一些。”
关凌从来不关心这些,此时闻言顿时愣在那里。
瞳瞳轻轻地笑了笑:“逃不开的。”
他的眼神很淡很淡,有种月明风清的意味。“八年前是这样,八年后也是这样。”
关凌偏着头想了又想。“那又不是你的错,他的妈妈曾经赶你走!”
“但她疯了。”提起往日的痛,瞳瞳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宁定,一大口一大口地喝着酒。
一旁有个男人忽然出声说:“别这么喝,当心喝醉。”
瞳瞳转过头去看,还是那个陌生的男子,对他笑笑,不答话。
那男子看上去优雅大方,对他微笑着说:“有什么事不开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