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东海亦同样不能放弃联姻,我不过成了狴犴和龙公主给彼此台阶下的道具——靠着狴犴的鸾胶补贞以及暗箱操作,我很顺利地通过了甄选,正式成为天界的神兽——但是,永远是兽,终究不能再为龙……
“青冥,我爱你,我只能为你做这么多……愿你在天庭能快乐!”这是狴犴最后对我说的话。
我茫然,头脑混沌……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
青龙篇之十五:命比纸薄砧上任鱼肉(青冥案)
法海大师数年后得道飞升,雷锋塔内从此仅留我一人独对冷墙……而雷锋寺亦就此发生变故,从此人才不接,奸僧当道,新主持见钱眼开,唯利是图,令狴犴有机可趁,入得塔来……而这一次,他对我已无当年半点情分,余下的,皆是极尽骨髓的报复……
“青冥,不能反抗吗?……”狴犴用鞭柄抵住我的下巴,我头脑已经痛得一片混沌……概因他施法之故,我法力皆无,力量全消,完全变成了一个无用的傀儡……被绑缚的四肢早就血脉不畅,失去了知觉;身上的鞭伤火烧火燎,疼痛入骨,甚至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流淌不停,身体越来越凉——这应该也是南海的火荆鞭吧?恍恍惚惚中,我如此想着,或咬舌自尽才为解脱……可惜下一刻狴犴就看透了我的心思,迅速摘了我的下巴:“想死?没那么容易!本王怎舍得你死?”
“哗啦——”浑身痛得激灵,伤口真正痛入了骨髓,我张开喉咙却已经痛得失声。
“盐水!”狴犴笑着,举着一个水盆:“痛,但是止血,防你早死!” 他冷笑一声,再次抓住了我的双腿,用蛮力拉开来成一条直线:“我得好好报答你——把我发配到了一个臭水潭里这么多年……我如今是龙游浅滩遭虾戏,却端端的再无翻身之日、回海之机。我如今可真是此恨难消啊……”
身上的鞭伤伤口想来皆已入骨,身体的折叠让这些伤口再次不堪重负,纷纷裂开来……我痛得浑身颤抖,冷气频抽,而后一根铁棒无情地戳穿了我的身体……感觉一只巨大的龙兽正在啃咬我、撕裂我,恨不能置我于死地……我就如此张开嘴躺着,好像受伤脱水的鱼,在忍受死亡的生吞活剥……
我几乎绝望了,一心求死……但狴犴用法力削了我的力量和法术,我彻底变成手无缚鸡之力之辈,甚至连咬舌根都乏力。因已过辟谷期,绝食亦不能自尽。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俨然行尸走肉,苟延残喘。但是,我后来发现了一个秘密——狴犴的胸前一直挂着一只角——没看错的话,那正是我的断角缩化制得……我心中讽刺地笑了,这难道就是所谓“爱之深,恨之切”吗?
“你在笑什么?”狴犴似乎是见不得我笑的。
我全身被他压制,只能用嘴衔了他胸前的角链:“这……可是我断裂的蛟角?”
“哈哈!是啊!我挂着它,就是时刻提醒自己——你这个贱人如何忘恩负义,恩将仇报!”
“哼!”我冷笑一声:“你执着于仇恨,也令你自己不得解脱,受困其中……”
“……我无需你说教!”狴犴说着使劲一个挺身,我差点背过气去。狴犴继续恶狠狠道:“我只需要让你知道,你必须为你曾经欺骗我的感情而付出应有的代价……”
狴犴没有停顿的刺戳令我痛苦难当 ,几乎不能言语。我眼泪兀自流出,但还是费力挤出:“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道歉?!”狴犴突然停止了动作,嘴唇颤抖:“你道歉,是因为……你承认曾经确实是欺骗,而无感情?!”
我不想回答,闭眼承受着他的愤怒,任凭眼泪肆虐。
“说话!你给我说话!”狴犴歇斯底里,我感觉到他抓住我双臂的爪子瞬间握紧,似要把我的皮肉撕扯下来:“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有没有?!”他开始猛烈地摇晃我,我直觉天旋地转,呕吐难耐,感觉整个头都要被他摇断。
“住手!”我忍无可忍地喊道:“我……以前确实在利用你……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从来没有过……满意了吗?杀了我好了!”
半晌,狴犴才抬起了一直低垂的虎头,满眼通红,浑身颤抖……我以为他会直接拧断我的脖子,没想到他最后咬牙切齿道:“我在想,我一个人蹂躏你还不够,或许该让更多的人品尝你身体的美味,那才叫好事……我如今看到你,就是入骨的恶心……”我听毕,心中猛地绞痛起来……终于达到极限,眼皮一沉,昏死过去……
而后狴犴不再来虐待我了,用他的话说:看到就是入骨的恶心……更不用说媾和之事。
但是我进一步沦为了雷锋寺的男娼——开始有形形色色的人深夜进出雷峰塔,在我身上寻欢作乐。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唯一相同之处,就是腰缠万贯,家富千金。后来我听一嫖客云,主持已正式开馆收银,我竟已是附近艳名远播的暗娼——尽管我的身价是一夜百金,然众人仍趋之若鹜,千金买色……
“美!真美!当真名不虚传!”一个肥腻的中年胖子注视着我敞胸裂怀的半透明丝衣,仿佛蛇盯上青蛙。之前一对放浪夫妇刚刚才走,我身上被他们二人弄出了无数红痕唇印,而春药未消尽,我疲惫不堪,意识还在昏沉当中……但我知道自己被僧人草草收拾又迎接了下一个客人,丝衣是敷衍地套在身上的,可谓袒胸露背,衣冠不整……而数日以来,我竟然已经习惯了这种淫靡腐败的状态,亦习惯了客人赤裸裸的眼神——我为我渐渐麻木到失去了廉耻而自嘲。
“人说倾城绝色,颠倒众生,该就是如此了吧?”胖子的手抚上了我的脸——我意外感觉他的手非常冷,虽是六月天,却真正冷得沁骨。我心中一惊,意识醒了三分,难道此人不是人类?
胖子一挥手,众僧人皆退下,主持甚至末了还奴颜婢膝道:“金大官人请好好享受!”
胖子开始走向我,我想躲避,但是捆缚我四肢的铁链限制了自由,仅叮当作响了一番无奈作罢:“你是谁?!”我心中直觉来者不凡。
“嘘!我是金伦!”胖子形象突幻,眼前出现了金伦碧眸皓齿的调皮模样。
“啊!是你!!”我又见故人,心中惊喜交加,感慨万千。
“废话不说,先解开铁链方好!”金伦说着低头忙碌,末了抱怨起来:“什么鬼锁链?竟然还有咒?”
“或是狴犴所设吧……”其实我不是很清楚,我很多时间都处于昏迷之中。
金伦忙活了半日也没有解开锁链,有点泄气:“这下咒的人道行不浅!……他妈的,灵芝草涨的道行原来都是空架子,关键时候还是用不上!”金伦絮絮叨叨一阵咒骂,却还是拿锁链无可奈何:“要不你先等着,我偷溜出去让必方进来给你解开……”
“必方?!”我大惊失色:“你是说必方在此处?”
“啊,他专程和我一起来救你出去……”
“不!不!别让他进来……”我有些语无伦次:“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现在的模样……”
“我不也这么想吗?要让他知道你现在的处境,我怕他不把雷锋寺整个儿掀了才怪!”金伦说着欲往外走:“所以让他在外头等着,但是现在打不开了,必须得让他进来!”
“施主请留步!”一声断喝,惊得金伦停下了步子。
主持领着一干僧人由塔门鱼贯而入,瞬间包围了我二人。
“早知施主不是凡人,原来果真包藏祸心,欲劫重囚。今日老衲定然坚守岗位,恪尽职守,断不会令施主得逞!”主持说着指挥众僧人扑了上来,金伦连忙抵挡。然雷锋寺不愧为天界钦点的寺庙,虽然寺风早已不古,而众僧人道行武功均是不凡,金伦明显寡不敌众,抗之力拙,他最后大喊道:“必方——帮我——”声音若洪钟贯耳,响彻全寺……
青龙篇之十六:两肋插刀二子共劫狱(必方案)
我一直不曾忘记青冥,也不能忘记……他永远是我心尖上,那一点难以抹去的朱砂痣……
苾妘诞下娇儿“止方”之后,我以为我能把精力转移,从此专注于孩子家庭,可是思念却侵蚀了骨髓,我仍旧败给了相思……最后,我妥协了,我找到了那条金环蛇,让他隔三差五向我汇报必方的情况,我即使不能与其相守,亦不能放弃牵挂。当然,其实这所谓隔三差五,亦是时日不短,毕竟,天上一日,地上三年……而今日,我后悔没有日日关注,天天查探……
因为金伦向我汇报说,自法海大师飞升,雷锋寺易换住持,寺风不古,狴犴已趁虚而入……那一刻,我知道雷锋寺已经不再是青冥的避风港了……
我不便私自下凡,现身雷锋寺。故令金伦易容入塔,伺机救出青冥。
等了半日亦无动静,却突然听见塔内乒乓有械斗之声,我连忙奔向雷峰塔,紧接着又听见金伦用“狮子吼”传音:“必方——帮我——”
心中暗道不好,已顾不得许多,打昏了塔门的看守,我入得塔内。塔内已是一片刀光剑影,不可开交。而我心底的人儿竟然还被铁索捆缚了四肢……我怒火冲冠,冲上去对着铁索一阵乱砍,却发现有咒语附会,砍之不断,断而再生……
正忙乱之间,数个僧人也包围了我,我连忙格挡,铁索就此耽搁下来……而金伦显然不敌众多僧人,如今已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身上已多处挂彩。
“先念咒语解开铁索!别用砍的!”金伦对我回头一喊,不妨身后剑刃,结果立刻刀刃见红,金伦大叫一声倒了下去……
“金伦!”我一直克制自己的功力,不想伤及无辜,结果一直受制于人,成为笼中困兽。见金伦被刺,我若猛虎开闸,一阵剑光扫过,数名僧人已喷血倒地……我急急扑到金伦身边,见他被砍伤右臂,已不能握剑,幸好性命无忧。我扶起金伦,他已力不能支,却见剩下的僧人和住持皆聚集到了青冥身边。
住持用剑抵住了青冥的颈项:“施主请放下屠刀,立刻退出本寺!”说话之间,剑刃割下,一缕暗红顺着青冥透明的肤色蜿蜒流下……我见暗红所到之处,皆是斑斑点点的吻痕爪印,似乎层层叠叠,新伤旧疤,绝非一日所为……
“你们……到底对青冥做了什么?”我颤抖地站了起来,我知道狴犴的手段,但是决然没有想到如此可怕。
“我再说一次,请施主立刻退出本寺!”住持见我没有退出的打算,又狠下了一点力道,那缕暗红色,立刻变粗……
“不——”我大叫着扑向了住持,他断是没有料到我有如此快的速度,在他的剑切下之前,我已经风一般掐断了他的脖子。
其它众僧人见状皆哆哆嗦嗦不敢再造次。我抱住了青冥,眼泪滂沱——他如今好轻,轻得就像一根羽毛……而近距离的观察 ,我发现青冥身上几无完处,甚至还有烫伤割伤……
“说!”我对着众僧人吼道:“你们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众人不敢答话。我一把揪住了离我最近的一个僧人,睚眦几裂:“快说,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狴犴干的?”
对方马上开始哆嗦起来,言语失顺:“之前……之前,狴犴大仙确是经常有来……后来开馆收银之后,大都是客人所为……不过,锁链是狴犴大仙所设……”
“开馆?!收银!?”我愕然,犹如被雷击中:“你是说……你是说……你们强迫青冥做了男妓吗?!”我怒吼完毕,发现手中的僧人已经被摔到墙上,筋骨尽断,脑颅崩裂。
“救命啊——”“救命啊——”“……”众僧人开始四散而逃,潮水一般涌向塔门。我封住了他们的去路,潮水若遇到礁石一般在出口停止弹回。我慢慢走向他们,每走进一步,似乎都在宣判他们生命的长度又缩短一截……
“大家上——”几个胆大的冲上前来,不甘坐以待毙。我剑锋轻轻一挥,地上再次横卧数具尸体。
我想我杀红了眼,步步紧逼。余下众僧人皆瑟瑟发抖,不敢靠前,逐步后退。
“必方,冷静!”伤臂的金伦突然挣扎起身,用单手抱住了我的腿:“不可!”
“奈何不可?!”我怒火中烧:“寺庙本为清净之地,此等小人竟然不守清规,藐侮神佛,逼良为娼,破戒行凶!实乃罪不可恕,死有余辜!今日,我要为雷锋寺清理门户,还佛门一个清净!”
“必方,真正的罪魁祸首是狴犴!”金伦抱依旧紧紧住我:“他们也不过是受人指使罢了,虽然有罪,但罪不至死!”
“废话勿言!此举乃为民除恶!”我挣脱了金伦的手臂,依旧一意孤行……
“必方……”一声微弱的呼唤传来,我的心瞬间收紧。
我放弃了屠杀,转头奔向青冥,众僧人立刻趁机作鸟兽散。
而青冥脸色苍白,泪水涟涟,将头靠向我的胸襟:“必方,听金伦的好吗?饶了他们,带我走……”
我颤抖着,抱住了这具久违的清瘦身体,痛哭失声……
青龙篇之十七:舍生弃命血洗雷峰塔(必方案)
待我三人出了雷锋塔,却见寺内武僧竟然已经在外围死了塔门。
“我雷锋寺奉天命关押重囚蛇精,今日尔等逆天劫狱,我雷锋武僧将誓死抵御,死而后已。”为首一僧人相貌堂堂,说话铿锵有声,却似迂腐之辈,不懂变通。
“雷锋寺逼良为娼,强制卖淫,我等劫狱不过顺天行善。劝各位为我三人让出一条出路,否则休怪刀剑无眼!”我长剑一挥,已经摆开了架势——如今形式,怕是只有以剑问之。
“上——”众武僧突然如蝗虫一般扑将上来,摆设阵型,困死三人。我回首对金伦喊道:“设防御术照顾好青冥!”之后冲入敌阵,不再顾虑三纲五常、仁义礼信……我只要青冥活着,即使为此,我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化身恶鬼,堕落地狱又有何妨?为了青冥,我不在乎为世人唾弃,与天地为敌……